“不用钥匙……就能开?真龙不是特别仔细它的宝贝吗?”我望望让无数人垂涎的宝藏收藏地,茫然晃晃手里的钥匙,“那这个是干什么用?”
“想知道有什么用就别打断我啊。”淅的态度逐渐变得恶劣,“听好了,龙骨金银错是龙神……算了,跟你说多了也没用,反正记住,这是进入‘观天井’的凭证,不是用来开门的。”
他只叫我听,不允许我发问,我肯定一肚子疑惑完全不明白。淅就直接推我到后院中央的石板哪里,掀起巨大的大理石石板,藤蔓植物已经爬上了石板和井壁,上面除了生长带刺儿的小叶子,还长着灰溜溜的花椒大小果实,淅不得不用手拨开:“‘龙眼观天’,这个词应该听到过吧。”看着我呆呆的表情,淅重重一叹:“真是头痛。我是伽流大人手下的血鳞人,专门负责保护龙神安全。应付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别来麻烦我。”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淅大手一推,将我整个人掀翻到了井里!
观天井,顾名思义,源自“坐井观天”,龙族的活宝们非但没把它当成贬义词儿,倒是从中取了三字,洋洋自得给自家珍宝馆命了这个名字,言外之意,坐拥天下珍宝。
“那为什么要坐到井里?”我眯眼望望比月亮还要小的蓝天,声音弱的像是蚊子,“这样视线不会变得很小吗?”
淅揉着被我拉来当垫背的手腕,一脸心不甘情不愿:“你自己下来拉上我干什么,害我手腕折了。”
井下空间虽比想象中要大,说起话来回声很响。淅说龙族宝藏全藏在井底下,可除了周围一圈巨石切成的井壁什么都没有。井底黑暗寒冷,仿佛跌进了另一个空间。
“我要不拉你下来,摔死了怎么办。”就因为他那个想要谋杀我的一推,我已经把面前的少年连着训了一个时辰。先是惊吓,后是发怒,冷静下来却后很快被冻得直哆嗦,现在的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观天井我也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这么深。”淅无视我的质问,饶有兴趣摸出火折子点亮,周围除了冰凉井壁,井下没有水,连根枯草也看不见影子,所谓的珍宝究竟在哪里?
“你不知道有多深就随便把人往下推!”
“不用这样看我,龙骨金银错能够保护落入井中的人不受伤,你带着它怎么可能摔死。观天井是存放龙神最珍贵收藏品的地方,看来我们要找一找藏宝入口了。”少年整好手腕,摸着石壁寻找暗门。
黑暗和无事可做都能让人思索,这种被无边空虚包围的场景让我想起了被真龙掀翻淹死后在鬼门关门走的那一遭,命运从来没有朝向我所设想的方向发展一步,在不大的年纪我已经死了两回,刚才淅肆无忌惮的出掌有把我推挤到生死边缘,可不管经历多少,我都活了下来。世事无常让我常有一种恍然置身镜花水月中的幻觉,周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能长存。
“伽流他……真的要成亲了?”我看着不放过一丝痕迹摸索机关的淅,心里空落落的。伽流和真龙一块救了我的命,我却无以报答,他的大喜日子我既去不了,也不能送一份礼。
“暗门到底在哪里……”淅专心致志,没听见我说话。
“你说血鳞人为什么要分裂成三派呢?弑龙派为什么要杀掉真龙?”望着遥远又渺小的天空,即便是平日里司空见惯的紫色也触不可及,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如同蚂蚁,如同浮草一般在时间的河流上打转,然后毫无抵抗力地沉到河底。
“我在龙宫呆久了,外面的世界都快忘记什么样子。我死的时候灭世之战临近尾声,现在还打仗吗?为什么波宏族和真茹族分明都合并了,还是要互相争斗?为什么有人主和就有人好战?大家和和气气生活在一起不行吗?”
我跟淅不是很熟,本不该这么快把他当成倾诉对象,可跌入井底之后的沉寂和黑暗让我思绪万千,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淅依旧背对着我寻找机关:“龙神大人真是把你宠坏了,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丧气:“我也想出去啊。可真龙说困字诀困住的不仅仅是它,还有我。”
虽然在井底黑暗中,我还是依稀可见到他的惊讶:“你出不去龙宫?”
我郁闷地把龙骨金银错钥匙扔了捡,捡了扔,弄出点“哗啦啦”的声响,叫我在深深的井底也不至于害怕:“‘困字诀’不会困住你们啦,可我喝了龙血,就跟真龙一样被关起来出不去了。”
淅“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寻找机关。把一圈井壁都摸遍了,他才开口:“你是不是还以为和平是全天下人的愿望,既然愿望一致了,就不会有战争?”
大貔小貅(一)
我如实答道:“我的确这样想,也觉得逻辑没错。可事实上总会有战争存在。”
“唉,怎么会遇上这么个笨蛋……动脑子想想啊,真茹和波宏合并了,权力怎么分?朝堂两位王,谁说了算?真茹宫殿几乎全被摧毁,渡过冲江进入波宏的领土,占了一半原本应该属于波宏人的朝堂席位,难道不会引起纷争?”
我哑口无言。
“弑龙派觉得杀掉龙神就能自由,护龙派坚决追随龙神脚步,都是因为龙神被困在宫殿里,没有破解血鳞人‘血咒’的方法,你想怎么调和?”
“就算终极理想相似,就算爱好和平,可人都是自私的,每个人定义的和平肯定包括对自己利益的最大满足,所以不同人会想出不同的实现方法。”他的语气越来越尖锐,索性放弃摸索,来到我面前。
“我遇到过比你还小一岁的女孩子,在灭世之战中失去了亲人,被捡去培养成了杀手。她的剑快不过我的刀,被我割断了喉咙。”淅的面孔如同周围的石壁一样冰冷坚硬,活脱怪物一个。我浑身打哆嗦,不想跟一个杀人恶魔躲在井底呆一刻。
“期初她扮成丫鬟来到伽流大人身旁侍奉,利用了伽流大人的善心,但没逃过我的眼睛,终究漏了马脚。她听命袁府,我效忠宁府,刀剑相交,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少年取出了泛着寒光的“侩申”刀,借着井底唯一一丝光亮,我看得见他眼里的恶狼已然苏醒。
我只能紧紧贴着石壁,无法再后退一步。
“而且,这个世界有它的生存法则,除了有为了‘和平’而战斗的人,也有像我一样为鲜血疯狂的人。”
淅的话在我听来的意思是“就是我们伙把外面搅个天翻地覆”。这一番无情又张狂的话的确激怒了我,可我也变得出奇冷静,跟淅吵嘴永远都赢不了,他有他不可动摇的黑暗理念,我有我单纯的想法,其实如果世界上的人只有一种思维方式,倒也不会变得混乱不堪,糟糕就糟糕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多分歧还是不可弥合。
“按照你的生存法则,如果你碰见了更厉害的人,被割断喉咙的就是你了。”我断言。
淅没有被我激怒,而是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宛如即将撕裂猎物的凶兽。
“没错,总会有比我厉害的敌人出现。不过我这个喉咙可不是那么容易咬断的。”他用侩申刀刀尖指了指自己的喉结。
“疯子!”我紧握双拳嘴里挤出这两个字儿,观天井井底久久沉默。
跟淅一番不愉快的交谈让我们两人都不再言语,他继续找他的暗门,我继续玩我的龙骨金银错。钥匙翻转发出的“哗啦哗啦”声音像是黑暗中独舞的精灵,听钥匙舞的久了,就像是被催眠一样,脉搏跳动渐趋平缓,所以忽然传来的另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谁带来了赦免帖?快来把我救出深渊?”
这声音飘悠悠,从远处逐渐逼近,沉闷的音色也愈加清晰,我浑身寒毛倒立,“蹭”一下跳起来。
淅被我抓得叫一声:“放手!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如果此刻观天井底有灯光,淅一定看得到我脸色有多么苍白:“嘘——你听。”
“亲爱的,你也来啦……”黏腻腻的话语,叫我毛骨悚然。
淅竖起耳朵,十二分警惕:“听什么?”
“你听!!”
片刻沉寂之后,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凭着声音的大小,我敢断定这井底的鬼魂已经来到我们身边了。
“谁带来了赦免帖?快来把我救出深渊。”哀嚎中夹杂着野兽的吼声。
“……你听见了没有?有鬼,有鬼!”我的手摇晃的像是寒风中的树叶——你不是听觉特别敏锐吗?我偷偷听墙角都被你发现了,这么大的声音居然听不见?
淅拽开我的手:“你幻听,哪有声音?”
“呵呵,果然是‘同伴’。”那个声音意味深长叹一句,绕着我的耳朵打转儿,“赦免帖在哪里?”
我拉着无动于衷的淅,哭道:“他问我要赦免帖,那是什么东西啊……”
淅的神色变一下,判定我不是幻听,他冷静地问我:“声音在哪里?指给我看。”随之拔出了侩申刀。
“喵喵,看不见我,听不见我……”难道是千年猫怪?那声音把我们当成落入猫爪的老鼠,肆意耍弄人。
“我在这,我在这,指我啊,指我啊。”
神秘的声音似乎能窜入脑膜把人折腾疯,我明显感觉到后脑勺一个一个突起伴随着炸裂的声音,听得到不见踪迹的怪物一声声“终于来了”,“让我好等”,“赦免贴在哪里”,“听不见,听得见,叫他听不见,叫你听得见”的叫喊,真是让人发疯!
没错,淅听不到。
“你看——在我背后,不……在这边!”慌乱的我把淅给指挥的不知所措,他再三确定周围没人,返回来点住我两侧太阳穴,观察我的瞳孔:“你中什么邪了?”
“嗷嗷,你别吓唬俩孩子啦,赶紧现身出来,还有,给我说人话!”尖细拖长音,第四个声音居然响起!
淅眼疾快手,拽起我的衣袖,方才那只黄绿色的琉璃小貅嘴巴居然会动。
而它口中价值等同三串黄金的圆孔钱,已不知所踪。
“传说中的守门神终于活过来了。”淅揪起小貅,扔到面前给我看,“我还以为过了万万年,守门神睡不醒了。”
黄绿色小貅在我手掌里转个圈,扬起狮子头,“嗷嗷”两声叫。
“你怎么也会说话……还会动!”我顾不上惊愕得嘴巴发圆,跟那只枯草色的灵巧小貅,跟它大眼瞪小眼。
“亲爱的,你终于肯说话了。”黑暗中的声音喜极而泣。
眨眼间淅手起刀落,在捕捉到那个“肯”字后,迅速定位,从黑暗中捞出来一只庞大又笨重的黑色貔。
龇牙咧嘴的大黑貔比村中狼狗都要壮实,皮毛锃亮,上面若隐若现有着圆孔钱的花纹,跟那小貅不同的是,大黑貔头上有两个角。它看到小貅的眼神,叫我想起了顺子扑着让我抱的场景。
大貔小貅(二)
灵巧的小貅跃出淅的掌心,刚落到黑色貔身边就不轻不重给了它一脚:“几万年了,吓唬人的脾性还不改改。”
黑色貔根本不需要撅一撅屁股压碎小貅,仅靠着眨一眨眼睫毛也能扇飞它,却如同小孩子一样恨不得扎进小貅怀里,当然鉴于两个奇异生物形态差异太大,黑色貔只能抱着头撒娇:“人家多久没见到你了?多久没听你说句话了?干嘛一上来就吼人家……”边说边装模作样用爪子擦泪。
黄绿色小貅蹦上大黑貔的耳朵,朝着它吼:“你真是耍赖不分场合啊。”别看它形体小,扯出的嗓音却跟打鼓敲锣似的,震得大黑貔捂住耳朵委屈“哼哼”不停,跟打败仗的猫一样把头埋进爪子里,尾巴伸出来乱摇。
“喵……”被冤枉的大黑貔居然发出了猫叫声……我捂上耳朵再放开,确认的确是大黑貔发出猫叫声没错。
小貅一脚踢在大黑貔的屁股上,它力道太小,踢在大黑貔厚厚的皮上就跟蚊子着落在人类胳膊上一样:“跟猫在一起久了,你还真能变个物种给我看看呐?”
大黑貔:“喵……额……呜呜呜,人家多想你,怎么还这么暴力……”
小貅揪着大黑貔的耳朵,按它低头给我和淅道歉:“吓着两位了。我是守财,天魔族守财官之一,这个是我家没用的守银。”说着又踢大黑貔一脚。
我目瞪口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淅比我见识多,草色挂坠貅说话并不足以让他惊讶:“原来你们就是镇守龙宫宝藏的看门人。”
小貅礼貌一点头:“正是在下。喂,行礼啊你。”
大黑貔堵着气随便一点头,马上转到一边不看我。
“不知万年之后龙神派两位前来有何要事?龙骨金银错在哪里?”小貅俨然一副尽职尽责门卫的样子。
我赶紧亮出钥匙。
小貅窜到我手臂上对着钥匙嗅了嗅,点头:“不错,是真的龙骨,两位请随我来。”
“可观天井下面什么都没有。”我很是疑惑。
小貅修养很好,不是淅那种给你解释两句话就烦得要死。
“龙族最珍贵的收藏必然不会被轻易找到,放在地上的全是不值钱的玩意。”小貅神定气闲。
不……值……钱……
一枚圆孔钱能换三串黄金镯子,如果连一串圆孔币都被称为“不值钱的玩意”……真龙你到底抢夺了多少宝藏啊,果然龙族才是第一富豪,是天下公敌吧。
放眼四周,我和淅都没看到宝藏的影子。
“守银,快抬抬屁股把通道让出来。”小貅看着大黑貔肥大又笨拙的身子,皱着眉头斥它。
大黑貔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在小貅威逼下挪动了屁股。貔貅有嘴无肛,能吞万物而不泄,我居然冒出了极坏的念头,忍不住想看看大黑貔是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样。恰在此时,淅揪了我衣襟一下,我规规矩矩缩回脑袋。
不知情的他只是简单叮嘱我:“小心点,‘自有宝界’要开启了。”
其实没什么可小心的。原来大黑貔的屁股底下一直坐着枚一尺宽的圆孔钱,跟塞进小貅口中的钱币如出一辙,只是大小不同。这巨型圆孔钱好像长在大黑貔身上似的,它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我跟守银为龙神震宝万年之久,不知不觉陷入沉睡,没有在口中放入钱币我是醒不过来的。”小貅拍拍肚子,打一个饱嗝:“圆孔钱吃得就是爽。”
“不过守银就不一样,不需要喂钱币,它是醒着守了宝藏万年。”
大黑貔悲悲戚戚:“你自己睡觉去了,叫人家睁眼等着,人家好想你。”
“你有好好看家吗?‘自有宝界’的东西没被偷吧。”小貅挑起眼皮。
大黑貔高声叫冤,就差在地上打滚耍赖了。
看到这场景的我浑身抖一下。一大一小两只貔貅,小的对大的颐指气使,直起身子来点着爪子教训,神态有模有样,大的虽然被训狗血淋头,还是孩子一样啜泣认错,时不时“喵”一声,然后赶紧补充上一句“我错了,再也不‘喵’了”,整一个对小貅言听计从的可怜样儿。可真是一对活宝。
“奉卓你站到圆孔钱上。”小貅指挥我立好。
“在龙骨金银错上滴一滴血。”
我闭着眼划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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