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我。”夏辰兮打断柳依婷的思索,继续道:“她讨厌我与她长相相似夺走了她的光环,所以一直纠缠我为难我。但也因此她不会杀我,杀了我她会觉得是在自杀。”
柳依婷怔怔的听着,这才是真相吗?
夏辰兮朝她淡笑道:“你已经在汐衍宫的密室救下天魂三人了,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柳依婷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看来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件事以后在告诉你。”夏辰兮理了理她额前的发,淡漠道:“我从八岁开始便被她关在汐衍宫的密室中,一直到两年后……是父皇救了我。”
柳依婷将头埋进他的腿间。心在隐隐的痛,不是为他的遭遇,而是因为他在叙说时的那种冷淡语气,仿佛他说的是一件与己无关的旁事。
夏辰兮举起手中金色的免死金牌,花瓣在他指尖优雅的飘过。
“夏梦瑶把所有知道我下落的人都关在密室,父皇找了我两年,没有人会想的到囚禁自己儿子的人竟是自己的女儿。”夏辰兮苦笑。
他没有告诉柳依婷,那些知道他下落的人都被他残杀在密室。这些人之中,有教他读书的夫子,有教他练武的师傅,有他的伴读还有奶娘。
他不可以反抗夏梦瑶,否则死的人更多,他自己也将生不如死。
柳依婷沉默,她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而他也不需要安慰。那她就静静的听他讲诉一段不愿意提起的过往吧,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守护他,为他书写美好的未来,赶走他记忆中的阴暗。
往事(3)
“皓雪一八年……”夏辰兮念出免死金牌上的文字,有一种悠远而深长的感伤涌上他的心头。
“皓雪一八年……”他重复了一遍,闭上眼睛,一片白色的花瓣翩然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的睫毛轻轻动了动,花瓣凄凉的滑落,与满地的花床融为一体。
“皓雪一八年的七月十七,父皇赐夏梦瑶白绫一条、毒酒一杯任选其一。”他忽然睁开眼睛,望向渐暗的天空,嘴角似有似无的嘲讽,继续道:“母后瞒着父皇救下夏梦瑶,一生为国效忠的威远将军在母后的精心策划下惨遭灭门。”
当年在母后救夏梦瑶的时候,他看见了,却视若无睹。
心已冰冷失去知觉,他只剩一具躯壳,谁生谁死与己无关,谁走谁留都无法回到最初的天真。
沾满血腥的双手,满身是伤的身体,十岁的他就那样一天又一天坐在这棵百年梨树下,靠着树杆望着天空,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一双空洞的眼孔是再也无法纯洁的心灵。
记忆追溯——
……金色的华衣包裹住小夏辰兮冰冷的身体,天空一群鸟儿飞过,他的眼神死一般的寂灭……
……黑色冕服印有龙纹,柔亮的长发披散在后背,手中拿着九旒冕朝梨树下的小夏辰兮走去,他是九五之尊,他的国号为皓雪,他也是夏辰兮的父亲……
……他在小夏辰兮身边席地而坐,九旒冕随手扔在地上,从怀中取出金色的免死金牌把玩在手心,嗓音极富磁性,他慵懒的说道:“辰儿相信命运吗?”……
……小夏辰兮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到……
……“朕相信,辰儿的未来会拥有最深的幸福,只是给你幸福之人她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她会来到你的身边带给你快乐。”……
……小夏辰兮手指轻轻动了两下,喃喃道:“幸福……快乐……那是什么?”……
往事(4)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他将手中的免死金牌扔进小夏辰兮怀里,正言道:“朕封你为辰王,赐免死金牌,如朕亲临,免上朝、免穿朝服、君前免跪。”……
……他微微叹了口气,似有无奈的说道:“做皇帝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国事家事,内忧外患。当王爷就轻松许多,朕希望你以后能帮助墨兮度过难关。”……
……他摸了摸小夏辰兮的头发,是慈爱的父亲与儿子的谈话,而不是帝王与臣子的议事……
夏辰兮出神的看着免死金牌,也许当年父皇已经知晓母后的所作所为,身为父亲的他心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事态发展。
父皇不希望夏墨兮重蹈覆辙背负太多身为帝王的不得已,才希望他能够在夏墨兮困难的时候给予援手。又担心夏墨兮会加害于他,所以赐予他免死金牌和特殊的身份。
柳依婷见夏辰兮久久不出声,便袭上他的身子,坐在他腿上与他面对面。她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的灵魂在游离!?柳依婷吃惊,夏辰兮从不会出神,他在想什么?
她把脸凑近他。
夏辰兮忽然回神,看到的是柳依婷的脸孔在他眼前逐渐放大。
他微微一笑,脑袋向前倾去吻上她的唇。
柳依婷本能反映立刻勾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吻,从被动到主动,肆无忌惮的深深印下她的爱与情。
夏辰兮任由她亲吻,他凝视她微闭的眼眸,心中悄悄地说着:父皇,儿臣找到了幸福与快乐。
******
寂静的夜,无月无星亦无风。
窒息的压抑感在黑暗的世界里蔓延。
钦衍宫。
如豆的烛火,照亮棋盘上黑白交织的云子。
有杀气!
站在夏墨兮身侧的神算子眸光一冷,迅速拔剑冲出屋门,投进阴森的黑夜,仿佛跳进了一个深邃的黑洞,没有边际只能徘徊。
夏墨兮两指夹起一颗黑子,落入棋盘中的一点。
局(1)
屋外响起激烈的打斗声。他从容不迫的盘膝坐于软榻之上,心中已经猜到来人是谁,却置之不理一心在与自己对弈。
“叮!”清脆的断剑声伴着神算子“啊”一声低叫,在死寂的夜晚分外清亮。
夏墨兮置若罔闻。这便是帝王,他无法顾及所有人的性命。利用一些人去对付令一些人,牺牲几条命挽救更多的生命,而他的心思永远不能显露在人前。夏辰兮是因为夏梦瑶才会变得冷漠不近人情,夏墨兮则是因为皇帝的身份必须斩断情丝,永远保持清醒的头脑。
夏墨兮左手执起白子,往右下角一点落去,在接近一寸距离时蓦然停手。烛光在他黑亮深邃的眸中闪烁,这一子若是落下便无法收手。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突然。
夏墨兮目光一冷,内力迅速凝聚在指尖,白子以闪电之速射向门外。
立刻传来女子的惨叫声。
他甩了甩衣袖,甩去那看不见的尘埃,侧头望向门口,一名红衣女子手持长剑跌在门槛处,那颗温润如玉的白子卡进她的咽喉,鲜红的血液缓缓溢出。
“呵呵呵。”漆黑的夜色里传来娇柔的甜笑,夏梦瑶的声音响起,“墨兮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不喜欢别人接近你的寝宫。”
说话间,夏梦瑶的身影已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夏梦瑶掌心朝向他的胸口快速推进。
夏墨兮没有接招,表情沉着,面色如一的冷冽,发间滑下一滴无人瞧见的冷汗。
这一招,接与不接的结果都一样,他的内力远不如夏梦瑶。
三根银针射穿纸窗,破空向夏梦瑶掌心飞去。
她迅速收掌,身体在空中轻轻一闪,然后稳稳的落下,与夏墨兮同时看向窗户。
“砰!”
窗户被人用内力震的粉碎。
白衣在黑暗中分外耀眼夺目,夏辰兮怀抱柳依婷自窗户飘然飞向夏墨兮的身侧站定。
局(2)
夏梦瑶柳眉微扬,右手掌心朝向远处一张太师椅。刹那间,那张太师椅似有生命般移动到她面前。
她理了理衣衫,款款落座。双手交握轻放在腿,白莲在指甲上高贵的绽放,一派端庄娴静,若说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恐怕无人相信,
她的嘴唇勾起一轮美丽的月牙,眼前三个人的功力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于是静观其变,坐看他们到底演的是哪一出戏。
夏墨兮淡然的看了一眼夏辰兮,见他已无大碍,继而望向柳依婷,低沉道:“朕差点死于非命,你的速度太慢了。”
“我的速度叫慢?”柳依婷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夸张的叫道:“我很忙的好不好?你倒好,从早上开始下棋一直到现在还是看你在下棋。我是天生贱命给人跑腿当小差,平生难得救一次人偏偏还没有人领情。弄到现在,我一口饭也没吃一口水都顾不上喝,你还嫌我慢!”
夏墨兮拎起身侧的青花瓷茶壶,斟了一杯茶水递到柳依婷面前:“朕只是让你去密室瞧瞧,可没有叫你去救人。”他朝夏辰兮轻轻一笑,似有似无的邪气从他眼底沁出。
他确实没有让柳依婷去救任何人包括夏辰兮,因为他已经料到柳依婷必然会去救夏辰兮,而夏辰兮也一定会在此时此刻出现救他一命。
柳依婷不客气的接过茶水“咕咚”一口喝光,咕哝道:“你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整天抱着副棋在装神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其实她根本看不懂棋局。不过,夏墨兮一定是在设计一场现实中的局,不只是夏墨兮。柳依婷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夏辰兮,搞不好这两个人是串通好的。
夏辰兮皱眉,她和夏墨兮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夏墨兮从不会给人倒茶,而且在小东西叫出“狐狸”二字时,他竟然还一脸的笑意。
局(3)
夏墨兮看出夏辰兮的心思,他低头望棋盘,不以为意的道:“朕对这种没有姿色,没有修养,没有规矩的女人完全没兴趣。”语气很淡似在掩盖某些不为人知的情感。
“打击吧,打击吧,我的抗压能力相当强悍。”柳依婷憋屈的说着,张开双臂抱住夏辰兮,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重重的吸了吸鼻子,用一种几近悲痛欲绝的声调说道:“相公,他欺负我。”
夏墨兮瞄了眼像孩子一样在撒娇的柳依婷。他又看向夏辰兮,只见他的眸光柔情似水,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似有无限的溺爱在他指间流淌。
这一刻,他非常羡慕夏辰兮。他若不是皇帝便不用背负太多责任,守一个相爱的女人,简单的过一辈子。可惜他不能,他是夏国的皇帝,为夏国而生也为夏国而死。
视线移向闲坐在旁的夏梦瑶,夏墨兮不去看那一对生死相许的有情人,多看一眼他的心可能会萌生多余的情愫,使他无法冷静掌控全局。
夏辰兮凝望夏墨兮摆出的棋局,一眼便看透其中的奥秘。
他是一位出色的皇上,能在棋盘上杀人于无形,一步一步精心的谋划他的棋局,把所有人当作是他手中的黑子与白子,让他们相互制约相互厮杀。
夏辰兮的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夏梦瑶。
他们的计划,在左少弈扔出密室的地图时便开始了运转。
******
时间倒退回两天前。
钦衍宫。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大地。柳依婷趴在石桌上,正在用一支蘸了墨的毛笔,一笔一笔的在宣纸上描绘一副据她自己所说是“气韵生动”的水墨画。
突然天降白鸽,鸽子的细腿一脚踏进墨汁。
她尚不及做出反映,鸽子拍拍翅膀带起几滴黑墨。
柳依婷顿时气恼,鸽子似乎意犹未尽,黑乎乎的爪子踩在画上走出一串美丽的脚印后便开始啄起宣纸。
局(4)
“啪!”柳依婷扔下毛笔,双手叉腰破口大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儿来的一只野鸽子在此撒野,还有没有王法了。来啊,给我拿下。”
此话一出,树丛中闪出一棵肥壮的“向日葵”,那正是乔装打扮的蓝荣。蓝荣跨出一步正要飞身而去,谁知被脚下的“向日葵”叶子绊住,身体直径向前倾,“砰”的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柳依婷掩面故作不忍心看到蓝荣的惨状,道:“一会把衣服脱下来,我再改进改进。”余光瞥见鸽子的腿上绑着一支小圆筒,两手立刻掐住鸽子圆滚滚的身体。
此时,蓝荣已经从地上爬起走到她身侧。
柳依婷把鸽子的腿朝天扬起,问:“这是什么?”
“信。”蓝荣的回答简洁明了。
柳依婷想了想又问:“给我的?”这只鸽子直接飞到她面前,那十有八九就是给她的信。
“不是。”蓝荣回道。这应该是给皇上的信,否则鸽子不会落在钦衍宫。
蓝荣说迟一步,柳依婷已经动手解下小圆筒。蓝荣也不阻止,他的个性便是如此,只听令不做任何多余的言行。
“现在被我拆下来了,那可如何是好?”柳依婷一边哀叹的说着,一边抽出小圆筒内的卷纸,完全不觉得看人书信是件不道德的事情。
“在绑上。”蓝荣建议。
“这是个好主意。”柳依婷一边附议一边摊开卷纸,低声念道:“臣已于七月十四攻破都城……蓝荣,这个什么字?”她指着最后一个龙飞凤舞的草体字。
蓝荣看了一眼道:“锦。”
“臣已于七月十四攻破都城,锦。”柳依婷重复一遍,脑袋一歪皱起眉头道:“都城是指首都吗?哪个国家的首都?蓝荣,平安城最近有人攻进来吗?”
“没有。”蓝荣简明扼要。
“这鸽子能飞回去吧?”柳依婷看向被她扔在石桌上,乐此不疲的啄着宣纸的鸽子。
“是。”
局(5)
柳依婷撕下一小片宣纸,拿起毛笔,她看向蓝荣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蓝荣回答:“七月十五。”
柳依婷慎重的点了点头,毛笔重新蘸上墨汁,犹豫了半天却迟迟未动笔。
她在心中默默的分析。锦?锦王?是夏锦兮吗?他攻破的都城是哪一座城市?有哪座都城能让他明明是出使冰国却变成了攻城?
答案只有一个。
柳依婷俏皮的一笑,低头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下几个字,写完后,她又撕下一片纸,蘸了蘸墨汁继续慢悠悠的书写。
放下毛笔,大功告成。
她将第一张纸折了折递给蓝荣道:“绑在鸽子腿上,让它飞回去。派一个人盯着这只鸽子。”
蓝荣领命,接过柳依婷写的书信捧起鸽子朝树丛走去。
柳依婷将第二张纸也折了折压在砚台底下防止被风吹走。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做了做扩胸运动,踢踢腿弯弯腰,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不一会儿。
一群麻雀惊了魂,慌乱的冲向天空。
蓝荣从树丛里钻了出来,笔直走向柳依婷,报告:“鸽子飞出钦衍宫后被人一箭射穿。”
柳依婷此刻正在仔细的画一副据她自己所说是“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头也没抬的问:“嗯,看到是谁射的吗?”
“一个男人,白布遮面。”
柳依婷手中的画笔顿了一下,心中立即涌现出一个人,是无名?她问:“无名最近在做什么?”她现在终于实现了敌明我暗的境界。
“身中剧毒,正在寻药。”
“他没有做其他事情吗?”柳依婷暗想,想来保命比较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人要是翘辫子了仇也就没法报了。
“没有。”
柳依婷抽出砚台下的第二张纸道:“派人把这个送到番国国都的夏锦兮手中,记住一定要看着他把信读完才算完成任务,如果夏锦兮问起是谁写的,就说是皇上。”
局(6)
“是。”蓝荣接下书信,转身朝茂密的树丛走去直至消失无踪。
“啊——”柳依婷张大嘴巴打哈欠,揉了揉略带困意的眼睛。她讨厌现在的生活状态,揣摩心计,度日如年。
皇宫阴暗的一角。
白鸽被一箭穿心扔在冰冷的地面。
无名立在旁边,手中握有小圆筒,从中抽出卷纸,迅速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六个歪歪扭扭的字体,内容为:“收到,已阅,辛苦。”
他攥紧纸片用力捏住,愤怒的双眼眯起一条缝,似有火花在猛烈的燃烧仿佛要吞噬一切令他仇恨的人事。
“哼。”衣袖一甩,同时甩出手心里被内力震的粉碎的纸屑,揣起一脚踢中死去的白鸽。
白鸽砸烂在墙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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