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也在当场,听得那位圈内前辈笑着说:“现在谁不包三产啊!”
邹南那时还梳马尾辫,一惊骇,发尾都在摇摆。
现在她把头发松松挽着,脸不变色心不跳,年轻人更容易适应新世界。
莫向晚掩盖自己的些许心痛,这是她的失察,她需要先自省。
她问邹南:“你的状态也不错,用了什么粉?”
邹南笑得更天真得意:“哪里啊!我是用睡眠当美容,晚上一到十点就上床,沾着枕头就睡觉,效果比太太口服液要强的多。”
“嗯,年轻人睡的着是好事。”
外面宋谦的秘书过来叫邹南去开会,本周末开幕式即将举行,邹南跟着宋谦忙前忙后,工作量比以前大好许多。
莫向晚对宋谦秘书讲:“请宋经理稍微等一下,这里邹南还有一些是事情。”
宋谦秘书和邹南交换一个眼色,对方是不解,邹南是无奈。莫向晚一注意,看在眼内,不动声色,对邹南说:“把最近的项目同我汇报一遍。”
邹南只得拿好记事本,恭谨站在她对面,开始做工作汇报。
莫向晚一一听下来,方才发觉,宋谦的艺术节项目,许多工作邹南已独立跟进完毕。如此甚好,她有极强的主观能动性。莫向晚讲:“以后每周做一个工作小结,好让我知道一下各项工作进展。”
邹南有一点点诧异:“以前从来不做的啊?”
莫向晚微笑:“以后需要了。”没有多加解释,且让邹南狐疑加猜测好了。她这么聪明,也许会想的多。
待邹南离开,莫向晚一手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然后便打开IE,上了前程网。她稍稍修改了一下简历,自己的自学考本科还有一门课便可毕业,英文也过了四级,以前从没有把这些东西全部填到网上简历中去。
只要现时稳定,她的心也会安定。也或许之前的失察因为安逸太久,才把敏锐感觉弱化。
网站上发了许多讨论,都在说如何在金融风暴中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又有说金融业保险业外贸业损失惨重,还有说今年大学毕业生求职艰难,国家增发了研究生招生配额。
她叹口气,这真不是一个好时机。但还是筛选些合适职位发了简历出去,心里想的是,如果不得不失业,先让莫北带着莫非一阵也无伤大雅。
可想好就失笑,她何时这样依赖他了?她不可又因此产生惰性,做事还须谨然慎重的好。
莫向晚发送好简历,还是十分投入工作。
在午饭前,邹南乖觉地向她汇报项目晨会的大致内容,然后又说:“宋经理也不肯把叶歆的节目加进去。”
莫向晚答:“他有他的道理,林湘比叶歆更适合上这样的节目,待叶歆更上层楼,她会有许多这样的机会。”
邹南却说:“叶歆很难过,她希望公司给她一个机会,她很努力的。”
这个小女孩,总是用家常口吻来同上司讨价还价,莫向晚忽然厌弃,但仍耐心说:“林湘也准备很久了,她的广告商也希望她上这个节目。”
邹南说:“最近湘湘精神状态不好,老在片场恍惚,就怕她到时候出状况。”
莫向晚有点惊讶,还有一点了然,问:“多久的事了?”
“就这两个礼拜。”
莫向晚翻出最近的报纸,最近有一条业内大新闻,写“昔日二线浪荡子,迎娶一线娇娇女”。罗风已同他的女友结婚,婚礼定在北京王府井的奢华大饭店,女方背景忽然就明朗,其叔父是国内知名私企的董事长,身家在胡润百富榜上详细列明过。
罗风因此向剧组请假两周,当一个痴心未酬的男二号并不算惨败给林湘。林湘虽然从几个月前艳照事件赢一个漂亮,但在爱情之上,根本不敌一辆接送新人的加长版林肯车。
莫向晚看了一个暗自心惊,她最早看到这条新闻,并没有放在心头,今天再看,怎么看怎么扎眼。她拿起手机,想要给林湘发一条消息,可想来想去,不知如何写出来。
等到下午的部门经理例行会议结束,她回到自己位子上看到手机上有短信提示,打开一看,竟然就是林湘发来的一条短讯。
她写:“各位,承蒙关照,不胜感激,万分感谢。”
不过短短十几个字,看得她握住手机的手心开始沁出汗来。
莫向晚马上致电朱迪晨,那头朱迪晨嚷:“我马上去片场。”原来她也收到这样的短信。
这一次绝对非同小可了,手机两头的人,各自的心都在往下沉。
朱迪晨讲:“也许她又发了痴,我们——先去再说。”
阖上手机,莫向晚开始收拾提包,正要起身,手机又响起来,是莫北,莫北问:“我就在你楼下,可以赏脸一起吃中饭吗?”
莫向晚紧急说:“莫北,你送我去一个地方。”
第 71 章
等莫向晚匆匆忙忙奔下楼,莫北的车已停在路边。她上了车,报了一个地址,又问:“会不会耽误你下午上班?”
那地址是在郊区的,莫北便打了一个电话给单位里的法务助理,嘱咐下午将不回去。然后同莫向晚说:“你等一等。”
先自下车往路边的面包房去了,过了一会拿着奶茶同三明治上了车,全部递给莫向晚。
这太细心和周到。莫向晚接过来,捧得满满一手。
莫北发动了车子,莫向晚才发现他只买了她的一份,就不好意思了,问:“你的呢?”
莫北不知道怎么答,他忘记买自己的那一份了,如何忘了?他也不知,只知如果实话实说,她必内疚,就说:“我还不饿。”
莫向晚动手把三明治撕成两半,给他留了一半,但奶茶不好分,只有一个杯子。莫北看着她的举动微笑,她窘了,把剩下那半只三明治放在纸袋内,就要往他手边的空处放,没想到莫北空出一只手来抓了过去。
他趁着一只红灯的空闲,把她撕下的半只三明治一口一口吃掉。
莫向晚慢慢把另外半只吃掉了。
公司楼下的那间面包房是台湾人开的,对冷冻面团很有讲究,做的面包素来可口,而莫向晚今天吃的这半只,是最可口的。
吃完三明治喝奶茶,热乎乎的感觉到了腹中,有了些气力想头疼的事情。
莫北问她:“怎么了?”
莫向晚答:“一个艺人也许会出事。”她看着他投来的关切的注视,不由就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上一说。
莫北蹙眉,也是听了之后发觉棘手的。
莫向晚心中有无尽的唏嘘,全数都肯倒漏给他了:“他们这些人表面光鲜,内里承担的压力不为外人所知,许多事情打落牙齿和血吞,别的人未必能明白。高收入也要承受高压力,人前人后的扮相,怎么都不是自己。”她锁住眉头,“我但愿她没有事。”
但莫向晚的愿望不能实现。
她和朱迪晨都不是第一个发现林湘尸体的人。她们到达的时候,当地派出所已经派出民警到了现场维持秩序。
林湘在一片绿黄的芦苇荡中静静躺着。她的身上穿着白色吊带裙,覆盖住玲珑的身躯。整个人干干净净,气色良好,美丽容颜更胜生前,仿佛只是熟睡,或许正因为睡饱了才有这样格外俊俏精致的容颜。
但她的姿势是蜷缩着的。莫向晚熟悉这样的姿势,是在母体子宫之中,在寻求温暖和保护。
该剧导演面如土色,正在配合民警做笔录。
“今天没有她的戏,她来探班的。后来吃中饭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她,我们都以为她回去了。结果有群众演员发现她躺在这里。”
第一目击者已经语言不能,只是不住发抖。
民警逐一了解现场人众的身份,对住莫向晚和朱迪晨讲:“要麻烦两位一起来提供一些情况。”
躺在美丽芦苇荡之中的林湘被一副雪白的担架抬走,莫向晚才恍然发觉,自己到了现场,根本一句话都没有说,身边的朱迪晨也是。
她抬一抬步子,脚底轻飘飘的,幸好身后有人扶牢了她。
莫北说:“先去派出所吧!”
她点头,想,自己的嘴唇定然是发白的。
抬着林湘的那副担架从她的眼前经过,她听到朱迪晨喃喃说了一句:“我一直以为她闹自杀是开玩笑的,她真的在乱开什么玩笑?”
这么愤然的声音里,有一丝凄楚的忧伤。
是的,不过是前任男友结婚,不至于成为林湘选择自杀的理由。
在派出所里为她们做记录的警察也不相信,一再问:“她上一次出事是什么时候?”
莫向晚答:“快半年了。”
朱迪晨提供另外的情况:“这半年她一切都顺利,新唱片发了正在打榜,成绩不错。偶像剧也是已经卖出去的热剧,还有几个年末大奖要等着领。”她对民警同志申请,“能给我一支烟吗?”
民警摇头,她暗骂了一声“靠”。
一旁的导演想起什么,又添加资料:“今天的外景地是林湘建议的,她说和以前男朋友来这里度假时吃过大闸蟹,风景很美。”
一边做记录的女民警颇为感性,也是热衷演艺圈八卦的,她轻叹一声:“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啊!”
有另外的民警过来递报告,并告知她们:“验尸报告初步定为氰酸钾中毒。”
朱迪晨对住莫向晚苦笑:“这丫头这一次是去意已绝,割腕、开煤气、跳楼这种不顶用的都不用了。”她说完,开始啜泣。
莫向晚抱住她的肩,问民警:“什么时候可以领回尸体?”
民警说:“我们还要做进一步调查,确定确系自杀之后。”
警方又向他们要了罗风的联系方式。
出了派出所,天已经擦黑了,朱迪晨恨恨地骂:“那个混蛋!”
莫向晚黯然不语,身边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似给予她一些安慰。莫向晚缓一缓气,尽量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的心脏一直在悸动,手指也是微微在颤抖。
朱迪晨用餐巾纸醒了醒鼻子,对莫向晚说:“回头想好怎么对付记者吧!今天现场这么多人,纸包不住火。湘湘选了一个极其难缠的方式作别,她根本就是想快速曝光,没她戏还跑到这边来用短信把我们招过去,生怕没人发现。”
朱迪晨讲的话,句句在理,林湘之死,或许并非如此容易结束。
莫向晚到了现场见到那样情形之后,是被撼到了。
林湘浑身雪白,将死亡演绎得如此纯净。但四周喧嚣,同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崩溃者有之、害怕者有之、厌烦者有之,无人能镇定。注定这一出死亡并非如她最后的姿态那般平静。
她一直默默注视着林湘,她情愿她如以往一样,幽怨地要死要活得有点假装。但这一次她没有再选择假装“狼来了”,她是真的选择离去。
为何就这般离去?
莫向晚不能只做她是为了一个结婚的前男友之想。她先抛开忧伤和低落,说:“我先给老总打一个电话。”
接到她电话的于正已经得知消息,听了莫向晚的汇报,还安排了新工作:“先组一个林湘治丧委员会,办理后续事宜。”
莫向晚说:“她的父母还在江苏老家,我想,先将他们接过来。”
于正没有意见,并说:“让企划部草拟一个文案,向媒体发布。你同所有邀请林湘演出的承办方和广告商做好协调,配备相应的艺人名单给他们选择。”
“我知道。”
挂完电话,那头的朱迪晨已经开始接到记者电话了,说得一个烦不胜烦。莫向晚手里的手机被莫北拿过去,他把她的手机关掉。
整个过程,莫北都陪在她的身边,他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她应对和忙碌。
面对尸体,她本能地在瑟瑟发抖,可是强自支撑着,冷静有条理地回答了警察的提问,再将后续的公事一一安排。
但她在伤心之余,是在害怕的。这个女人连害怕都要掩饰。
回程路上,她坐在后座,是莫北的建议。他说:“你先睡会儿。”
莫向晚笑一笑,他一说,她才发觉真的疲倦了。自中午以后人就一直在紧张绷直的状态中,没有松懈。她说:“我今天真是耽误你了。”
这样情形,莫北不同她说俏皮话了,只要安她的心:“我打电话给崔妈妈,请她去接非非了。等一下我们回家以后先吃晚饭,一切等到明天再讲。”
这是最合理的建议,除此以外,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莫向晚一个人独占他的车后座,放松自己的身体到最适宜的角度,而后闭目。
莫北问她:“你怎么会进这一行的?”
莫向晚睡意朦胧地就答了:“因为朋友介绍,我总是信她,她帮过我的大忙,介绍的总不会错。我以前当过服务员,又没有学历又不懂英文,当不了小白领。这个行业门槛蛮低,做事上手快,工资也不算低。”
“但你做的这么累。”
“没有工作会轻松的。我现在头顶乌云,就要大雨倾盆。”
莫北笑:“你懂得给自己打伞。”
“不,我已经湿了半身,不想全部湿光了。”
说到这句话,她的语气发蔫,睡意渐浓。只依稀听到莫北声音,他说:“乖,好好睡一觉。”
第 72 章
这一觉悠远绵长,莫向晚有着清晰的梦境。
站在她面前的白色倩影,用决然口吻说:“我还不如自己投资自己来一个干干净净。”
她这么愤愤地,原来话里漫藏玄机。她的脸既艳且厉,双眼山色空蒙,有难磨的怨愤,手上一枝芦苇,飘摇荡漾,犹如她的身形。她旋即转手,扯下芦苇,在天地间消失,留下有口不能言,有疑不能问的莫向晚。
莫向晚终于对着那一片芦苇荡问出口:“是什么过不去了?你不是说要让自己干干净净的吗?”
而后醒来,身上盖着一件西服。
身边却无人,她定定神,看清楚自己还坐在莫北的车内。空气里只有她一人的呼吸,仓促的,让她害怕。她扭开车门,大叫:“莫北。”
莫北正在车头靠着,吸烟吸了一半,听到莫向晚的声音,掐灭了香烟,走到她身边。
他说:“已经到家了。”
莫向晚定睛,是在自家的楼房下头。她问:“非非呢?”
“在崔妈妈家吃了晚饭,现在在家里做功课。”
莫向晚从车里走出来,抱起他的西服还给他。
“你应该叫我的。”
“看你睡的熟。”
他接过西服,挂在自己的手上。
也许她并不知道,在熟睡之中的自己仍是面容紧促着,时刻无法放松。她这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把自己的情绪全然放入,外表却是冷然的,掩盖住热心肠。
他悄悄抚触她的脸颊,她确实体质寒凉,触手冰凉。他怕她冷,就脱下衣服盖住她,又怕她睡得不够,到了目的地后,没能忍心叫醒她,就守在车外头等着。
莫北靠着车头,抽了一阵烟,等着她醒过来。
管车棚的麻哥看见他,也看见车里影影绰绰有着人在,暧昧地笑了笑。他也笑,不过能笑得坦荡。这些邻居们都知道他在追求她,追求一个单身妈妈。他想让他们所有的人都知道都无所谓,这是事实。
想到这一刻,一种情绪逐渐汇聚,就要喷薄而出。他节制着,亦步亦趋。
他但愿生活像童话一样简单,自己是睡美人里的王子,一个吻吻醒沉睡的公主,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美好的生活。
莫北要骂自己在犯傻。
醒来后的莫向晚,脚下还是浮着,下了车,被莫北一扶,就将一半的力量交托给了他。
她向他倾诉她的心事:“林湘前一阵状态良好,我以为她能顶的过去。后来发现她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