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看,周总的酒杯掉在地毯上,酒洒了一地。
“你们要多少钱?”他声音颤抖。
怎么了?我迷惑地走到他身边。
“五百万美金?……我没有那么多现金;你们要给我时间。”他边说边看我,很紧张。
“OK,OK,我给,我给,你们放心,钱我一定给,但你们不要伤害他们。”他急切地接着说。
糟了,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是怎么会这样呢?我已经安排了两个保镖保护他们的安全啊。
“怎么联系你们?我把钱给谁呢?”周总焦急地问。我仔细地听着对方在电话里的声音。
“我再打给你,不许报警,否则立刻杀人。我给你48小时去筹钱,时间到了没见到钱,你等着看尸体吧。”那边挂了电话。
周总丢了电话,缓缓地坐倒在沙发上。
“嫂子和亮亮被抓了?”我小声地问。
“方向,赶紧给高参赞打电话。”周总神情恍惚地吩咐我。
“好!”我拨通了电话。
高参赞听了后很震惊,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周总,他会立刻汇报给商务部和公安部籍外交部,然后以政府的名义给俄罗斯当局施加压力,责令他们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限期破案救人。
周总平静了一下,问高参赞如此操作的成功率有多高,以前有没有先例。
高参赞想了一下,告诉他,成功把握不大,一来俄罗斯警察能力相当差,二来俄罗斯警匪勾结情况很普遍、警察涉黑、匪徒从政甚至进国家杜马的情况也是有的。黑黑白白纠缠一处,警察行动走漏风声是家常便饭。抓捕不成功不说,万一匪徒怒了撕票灭口,就追悔莫及。
周总说,那容我想想吧。
高参赞安慰他,老周,你别着急,你权衡一下再告诉我,我暂时先不替你做决定。
周总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好几个圈,手里的烟一支接一支,头发全竖起来了。我知道他在极度矛盾中煎熬。
这时候,财务总监柳芭女士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密码箱。
第16节 不可愤怒(3)
“周先生,钱准备好了。”她把箱子放在了周总的办公桌上。
“嗯,谢谢。”周总掐灭烟头,拿过笔在支出凭单上签字。
丢下笔,他把头埋在了两手之间。
柳芭拿着签完字的凭单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冲我使了个眼神。我跟着她走出房间。
“方总,有些事情我也许不该问,但是我很好奇,周先生拿这么多钱,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我。
“你还是别问了,反正是用来救急的。”我抿住了嘴。
柳芭女士吐了吐舌头,走了。
我回到周总办公室,走到他身边。
“方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你陪我去送钱。”他站了起来。
“您选择和绑匪谈?但是……往哪送,送给谁呢?”我问。
“时间不多了,我上车再给他们打电话问吧,他们不就是急着要钱吗。”周总径直往外走,大衣也不穿。
“周总,您先等等。”我说。
“嗯?”他看着我。
“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说!”周总急了。
“我想知道,嫂子和亮亮,现在还活着吗?”我缓缓地说。
“你?!”周总睁圆了眼睛。张大着嘴想了几秒钟,烦躁地走了两步,重重地把皮箱扔在了沙发上。“那你说怎么办?!”他望着我。
在今天的结束之时,我想再次谈一谈有关冷静对年轻人有益的话题,这样,以我们经常遇到的求职面试为例开始吧。
在求职过程中,你有可能头脑发热,而破坏了面试中重要的环节——信息面试(information interview)的效果。要冷静一点,记住这类面试与职位面试有些不同。你的任务不是用你的证书来打动对方,而是多倾听,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关于这方面的建议,我翻阅了克利夫·哈科姆(Cliff Hakim)的专著《当你失业时》(When You Lose Your Job)(Berrett…Koehler 1998年出版)。书中介绍了不少求职见解和策略。我节选了一些:
要有充足的理由。在安排信息面试前,要考虑一下你即将见面的面试者应提供一些什么信息。是对某一行业或公司的看法?对商业创意的反应?还是对看重你的特定技能的某些行业的看法?打电话预约之前要花些时间制订计划。
列出想问的问题。确定自己想了解些什么之后,列出问题清单,这有助于你对这些问题进行了解。笼统的问题和具体问题都要有,如“是什么让您获得成功?”“是什么趋势在影响这个行业?”要让对方用亲身事例来说明其观点。
限制你所要求的时间。你应该总是要求一个具体的时间长度(我觉得20分钟即可),随后应遵守这个时间限制。你能拥有的一个最佳的商业信誉就是珍惜时间,特别是别人的时间。
请求你会见的每个人把你介绍给别人。从长远来看,名片非常有价值。所以,请求你所会见的每个人把你推荐给别人。
让大家了解你的进步。当人们花时间与你会面时,他们就相当于进行了投资,他们想知道你对此心存感激。所以,写信感谢他们,并让他们了解你的进步,他们会非常高兴,而你也可以与他们保持持久的联系。
当你下一次参加信息面试时,你可以表示你心中充满兴奋之情,但同时也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我想,也许正因为被绑架的不是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所以我能一如既往地冷静去对待。如果有一天这一切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也许,我比周总更抓狂,也许,我早就抄起菜刀奔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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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鬼魅现形(1)
“绑匪再来电话的时候,您一定要求听嫂子和亮亮说话。”我拿起桌子上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
“但是请您在电话里不要告诉他们钱已经筹齐,否则他们会认为五百万美金对您来说是毛毛雨,会变本加厉地多要钱。您就告诉他们要求的现钞数量太多,您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倒腾现金就可以了。”
周总低头沉默不语,狠狠地抽着烟。
我给他端过来一杯水:“不过周总您放心,我想,嫂子和亮亮现在应该还没什么事儿,因为他们还不确定您会有什么交换条件。但您钱筹得越快,嫂子和亮亮可能就越快面临危险。因为绝大部分绑匪都会在拿到钱后立刻撕票。”
周总抬头看着我:“那他们的期限是48小时之内啊,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不想让他们到时候狗急跳墙啊。”
“嗯,现在还有40小时多一些。”我看了看表,想了一下,说,“您别着急,绑匪上午一定会再来电话查问筹钱的事情,您就说在明天晚上之前一定筹齐,晚上九点钟之前约好地点把钱给他们,先给他们吃一个定心丸,也给咱们的行动争取点时间。”
“咱们的行动,你指什么?”周总不解地看着我。
“我还没有完全想好。”我说。
“奶奶的,我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他们还敢怎样?”周总咬着牙,额头青筋暴出。
“您要知道,这笔生意您是绝对下风。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
“他们不就是要钱吗?我不给钱,他们什么也得不到啊!”周总看着我。
“是,他们的确是想要钱,但就算跟您谈崩了拿不到钱而撕了票,对他们可没有什么损失,顶多是白忙活一次,下次他们还可以再去绑架别的富豪啊。而对您来说,您可输不起啊。”
周总无语了,靠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上午11点,电话响了。
周总迅速接起电话,我也赶紧取过子母机,并从桌上拿过帽子戴在头上,把话筒塞进帽子里,放在耳边仔细地听着。
“钱准备好了没有?”对方说的是俄语。
“钱没问题,但我要先听听我妻子和儿子的声音。”周总说。
对方沉默了一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对方冷冷地说。
“我正在从五家银行分别提给你们,但现钞数量太大,我们要变卖一部分黄金来换现,你需要给我时间。”
“周先生,你现在必须明确告诉我什么时候给钱,否则我不能保证你妻子和儿子的安全。”对方又逼问了一句。
周总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明天晚上9点钟之前给你,你告诉我具体时间地点,我带钱过去,但是你们也要把两个人安安全全地交给我!否则你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我向周总竖起大拇指。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明天我告诉你时间地点,周先生,我警告你,你不要耍滑头,一切都要按照我们所说的去做,我们就算合作愉快。而且以后绝对不再打扰你。如果你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和做法,那你只能等着收尸了。”对方的声音沙哑低沉,阴森诡异,听着有种凉气直透脊梁的感觉。
“合作没问题,但现在我一定要和我妻子和儿子说几句话!”周总坚定地说。
对方没有说话,可能正在捂着话筒商量。
“好吧,周先生,我让你们说三句话,记住,你们要是敢乱讲话,我立刻杀了他们俩!”对方狠狠地说着。我在话筒里听到了周总的小娇妻和亮亮的哭声。
周总大声地跟他们打招呼,安慰他们两个。
刚说了两三句话,绑匪就抢了过来:“明天我再打给你!”对方挂断了电话。
第17节 鬼魅现形(2)
周总放下电话,急切地来回踱着步。
“周总,至少嫂子和亮亮现在还平安,您先不要着急。”我安慰他。
“方向,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周总回头看着我。
“离明晚九点,还有一些时间,我想先出去找人侧面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伙绑匪是什么人物。”
“好,那你尽快去办,但是千万别惊动那些王八蛋!”周总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去。
我转身出门的时候,他叫住了我。拉开抽屉,递给我一个小包。
我打开一看,是一大沓美金和一把手枪。
“你要安全回来,知道吗?”周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卡迪拉克风一般地开到莫斯科南岸谢里夫大街的酒吧门前。我走进酒吧,几个人斜着眼看着我,貌似光头党,我径直向他们走去。
他们变得诧异起来,平时亚洲人看见他们,是溜都来不及的。
“我要见瓦洛加。”我对他们说。
“你找他干什么?”其中一个手上带着硕大板指的家伙冷冷地看着我。
“我叫尤里,请你去告诉他,我有急事找他。”我说。
他们眼睛望向别处,不再理我。看来指望他们不行了,我转身准备走出酒吧。
忽然脚下一个拌蒜,原来其中一个家伙伸出一只脚,想绊我一大跟斗。
我身子弓起,前脚一收缩,后脚蹬地跳起,落在他的小腿胫骨上,踩着跨了过去。
他疼得龇牙咧嘴。
“该死的日本猪!”他恼羞成怒,忽然抡起一个酒瓶就要向我砸来。我抢前半步,迅速截住他举酒瓶的手,反肘一拧,把他压在吧台上。
旁边几个家伙“唰”一声全站起来,冲过来就要帮忙。我一脚狠狠地蹬在冲在最前面的家伙的裆上,他大叫着捂着老二蹲了下去。
带板指的家伙和其他几个光头党一看同伙倒了下去,抄起椅子就要向我砸来。我闪电般地掏出枪,指着他们。
四周的客人一看见枪,发出惊呼。
9毫米卢格手枪在酒吧幽暗的壁灯下反射着冷冷的蓝光,几个光头党举着椅子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样子相当滑稽。
“朋友,请转告瓦洛加,我是中国人,叫尤里。我是他的朋友,现在有急事要请他帮忙。”我客气地说着。
板指丢下椅子,掏出手机打电话。
十分钟后,板指带着我在另一个酒吧见到了瓦洛加。我们相互辨识了一下,都认出了彼此,相互击掌。
“过得怎么样,尤里?”他笑着看着我,递给我一大杯伏特加。我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年来,在俄罗斯,对这种怪异的烈性酒已经适应。他看了一眼空杯子,竖起了拇指。
“瓦洛加,我有件事情比较麻烦,需要你帮个忙。”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那个板指也要坐,被瓦洛加狠狠地瞪了一眼。就赶紧走到一边去了。
“说吧,如果我能帮的忙,我一定帮你。”瓦洛加转过头,笑着对我说。
我看了看左右,没有说话。瓦洛加使了个眼神。旁边几个人就起身走开了。
我低声对他说:“我老板的老婆和儿子昨天被绑架了,我想请你打听一下是谁干的?”
“你老板?”瓦洛加疑惑地问。
“我老板是莫斯科东郊的北冰洋物流工业园的董事长。”我说。
瓦洛加点了点头:“哦……我知道那个地方,我有几个朋友在那里上班,那个物流园很大,很了不起。”
“是啊,就是因为做大了,就被人盯上了!”我点起一支烟。
“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在什么地方?对方是俄罗斯人还是阿塞拜疆人?”瓦洛加问。
第17节 鬼魅现形(3)
“昨天晚上八点多的事情,地点……应该是从瓦西里大街到谢涅金购物中心的路上。绑匪与我们通过电话,说的是比较纯正的俄语。”
“嗯……”瓦洛加低头沉思。“那地方不是我的范围,我可能帮不了你啊。”他为难地说。
我看着他:“瓦洛加,我不想把事情搞大,我老板也只是想花钱消灾,只是怕给了钱之后他们还撕了票,最后人财两空。我只想知道他们的游戏规则到底是什么,以决定是报警还是与他们交易。”
我掏出那沓美金,放在他面前。看到这么一大把美金,好几个光头党都侧目过来。
瓦洛加看看钱,又看看我。我把我的名片拿出来,放在钱的上面说:“瓦洛加,十万火急,我只能靠你了。”我微笑地看着他。
他耸了耸肩:“尤里,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不过,交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那好吧,我试试看。”
下午两点,离绑匪最后期限还有31小时。我和周总在办公室沙发上躺着,两个人面前的烟灰缸都塞得满满的。
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震动,我拿起一看,是瓦洛加。我一激灵,坐了起来。
“怎么样?”我问。
“尤里,这件事情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是索恩采沃那帮人干的。”瓦洛加说。
索恩采沃,这个团伙我曾听说过,他们是莫斯科南部最大的黑社会。
“以前他们干过几票,但都是针对本俄罗斯富豪的,据我所知,这是他们第一次对外国人下手,可能,也是准备了很久了才这么做。”他继续说。
“他们绑架的形式是什么?会撕票吗?”我问
“这个,我还不太肯定。”他有一点踌躇。
“以前他们那几次都是什么样的呢?”我追问。
“都是拿到钱之后,就把人杀了,然后所有参与的人都跑到格鲁吉亚去避风头。这个团伙做绑架业务的有好几个分队,一般都是各分队单独作案,作完就跑,其他分队成员并不直接参与,顶多是负责提供枪支、汽车和出境签证等协助。而直接作案的人跑了以后,警察就算知道是团伙干的,但是因为其他人没有直接参与,警察顶多抓过来问几句,最后也只好放人了事。”
看来并不是完全的坏事,至少在拿到钱之前,绑匪并不会撕票。
“那你知道他们都在哪里活动吗?”我问。
“有好几个地方;尼兹夜总会、库尔干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