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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臣妾做了就不怕承担,反正要论罪要诛九族,也只有我只身一人……”她从头上摸下一个发簪,刺入自己的胸口心脏……
“宫商!”我一挥手。
她会意,立刻从偏殿抱出一个孩子来,是个儿子,那是皇后的孩子,我当时只是对她和八皇叔说处置了,对外交待说是死胎,是因为不能立他为太子,遂了八皇叔的愿,我不能在皇后还没生他时就处置了他,孩子八皇叔的,怎么说也是我皇室的血脉,我还不至于那么绝情,可谁知道,他们却……
“皇后,可还认得这是谁?”我冷冷地道。
“什么?!”她大为惊讶地望着宫商手里的孩子,要过去夺,奈何自己刚才那一下刺得太用力,已经是快要晕死过去了。
“把孩子给她!送他们一起上路!”
“皇上!”八皇叔再也顾不得任何脸面,一下子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翌日,我坐在朝堂上。
百官一齐来恭贺我终于能亲政了,八皇叔隐退了,好一匹老狐,居然能全身而退!
庄玄也被我任命为丞相,他私下里对我称赞有佳,说这次的戏演得好。
可我只觉得自己恶心。
我的皇儿,我曾那么那么喜欢的小东西,却被我当成了逼人还政的道具,我本来是有打算赌江山美人在八皇叔心中的份量,可我没想过要把元怡也当作赌注!也没想过要拿皇叔的孩子来作文章,我只是不忍,事情竟然阴差阳错,发展成这样……
他们喜,伤心的,恐怕只有我和闻妃。
他们看惯了丧子的帝王,认为哪个帝王不丧失点子嗣才不正常!
作为帝王,为了天下,没有什么不可以被利用的!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父皇有多不易。
我能被他遗忘在冷宫十四年,几乎是他赐予的福气!
元怡死后的第七天的夜里,我安慰了一番闻妃,所幸她知书达理,再不将伤心难过表现在我面前,弄得我更加愧疚和不安。
一个人坐在御花园里,看四处的烟火升天,那么热闹,又那么冷清。
我喝了许多酒,虽然不大善于饮酒,但是醉的次数也不多,除了两次大婚之夜,加上除夕那夜,我几乎没有醉过。
今夜亦如是,我很清醒很清醒……
我想起从前父皇对我说的,他之所以能够活下来,能够夺得帝位,因为他比其他任何敌手都要不是人。
那时以为父皇过于自弃。
如今看来,我也不是人了。
人说虎毒不食子,我却……我却……
眼前朦胧起来,我仿佛看见自己拿着酒壶的手,鲜血淋漓,夜光杯里,盛的,似乎也是浓浓的血浆……
抛了酒壶酒杯,我趴在廊下大吐起来,呕得腹部抽痛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疲惫无力地趴倒在草丛里。
眼泪顺着眼角滴上草叶,渗入地下。
元怡……
元怡……
是父皇我没有用……
可是父皇没有演戏,是他们,他们都骗了父皇……
可也是,因为父皇没有用……
身后传来脚步声。
“放肆!朕不是说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朕么!快滚!”
脚步声还是轻轻地越走越近,我还是趴卧在地上,一只手拾起酒壶朝声音的来源掷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哼,似是砸中了,我厉声道:“还不快滚!”
脚步声顿了顿,没有声音,停了半晌,我以为人走了,却感到一个人的气息渐渐逼近,一只手轻轻拂上我的头发,我伸臂一隔,来人一声痛呼,我侧头一看,原来是二哥。
他按着胸口,皱着眉头蹲下来看着我。
“子皇,大雪初融,地面看起来是干的,实际上湿气很重,不要躺在地上了,会生病的……”
我把头侧到另一边,不去看他。
今时今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除夕那夜,我喝高了些,该捅出来的,不该捅出来的话,我都捅出来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往大处去闹了一番,我伤了他,身和心。
道歉,我不会,他不稀罕。
去年八月十五后,我再不敢奢望他什么了。
我现在只想着,他还活着,这就够了,其他的,就算他想要,我也给不了,我虽是迫于无奈坐上了这个位子,但是既然坐上了,我就不该沉浸在私情里,甚至不能再有私情,何况我已经不仅肮脏,而且没有人性了。
“你来做什么,剑伤未愈,就敢出来乱晃……”
他没有说话,把我硬拖了起来,让靠在他的膝上,他坐在廊下的木阶上。
他不说话,我也懒得动。
过了许久,当天上不再升腾起热闹的烟火时,四周也黑沉下来。他拢了拢狐裘,将下摆扯到一边,盖在我身上,又从怀内摸出一截短笛,吹起了一首曲子,是天下父母催着孩子们安睡的曲子。
末了,我起身要走,再怎么伤心难过,明天还是要早朝,虽然我已亲政,可内忧外患尚在,容不得半天差池,我已经不能为自己而活了。
他抬手拉住我,将我扯到怀里,一起靠在廊柱上,他用狐裘裹紧了我们两个,低低地道:“子皇……”
我不能和你再继续纠缠在一起了,不要再诱惑我。
我心里祈求道。
他双手捉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前:“子皇子皇……你可知道我为何从小就喜欢你……”
“已经没必要知道了。”我低头,淡淡地道。
“有的,子皇,有必要……因为,从我六岁多时第一次看见你时,我才知道,自己被母妃吓出毛病来了……”
“……”
他搂紧了我,声音不无苦涩地道:
“子皇,我母妃曾为父皇生的孩子,可不止我一个。我其实,还有个同母的弟弟,不过从一出生,就和八皇弟一样,是个头脑出了问题的孩子,其实他应该才是排行第七,可有一次,我那个弟弟,将我母妃说的话,都说给别的妃子听了,就为了别的妃子手中的一颗甜果……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了……
我母妃被阴了一招,吃了很多苦,再后来,有一次,我与一个小太监捉迷藏,我躲到母妃的寝殿里,许久都没有人来找到我,我就在母妃的梳妆台下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是被我那个弟弟的惨叫声吵醒的,我看见……看见我的母妃,用她那白嫩细长的手指,生生将他掐死了。
母妃当时也发现了我,她用刚刚掐死弟弟的手抱紧了我,说,不能说出去,我已经吓傻了,可母妃说,那个弟弟,不能留,否则,我们三个,迟早一起没命……这样一来,不仅免了后患,还能借此嫁祸别的妃子,我的母妃后来成功了,有几个妃子因此被冤枉致死,父皇为了补偿母妃,升了母妃的品级。
从那时起,我再不敢不听她的话了,我被她逼着学这学那,丝毫不敢有所怨言,因为我怕有一日,她那细长的手指会掐到我的脖子上。
她甚至找理由要求父皇,在档案上抹煞了我那弟弟的存在,她以为从此一切无忧了。可是,自从我在永园发现与他差不多大的你的存在,我就知道,我出问题了……可我不敢对任何人说,更怕对母妃说,我虽思念那个傻弟弟,我知道你不是他,可我……就这样一日日地,我便成痴成狂……”
我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原来文贵妃那样纤小的人,且总是吃斋礼佛的人,曾经做过这样残忍的事情。
“父皇难道不知道吗?父皇也被蒙骗了么?”我问。
“我想父皇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我喜欢你的缘故,后来长大以后,我才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的,他就是知道,才故意顺着我母妃的道走,他觉得处置我母妃算是便宜我母妃了,他要我母妃眼睁睁地看着我疯,要我母妃慢慢地醒悟她自己的残忍,我母妃后来终日礼佛,也逃脱不了梦魇……想必这些,父皇都知道,反正他对子女后妃,都不在乎,他是在任一干人等自作孽……”
“原来你对我,并不是……”我低下头。
“子皇,不是的,我喜欢你,固然是因为我那傻弟弟之故。可是我爱你……却不关他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其一,真正没有人性的残忍之人,不是子皇这样的,相比我母妃来说,子皇只是被局势利用,我知道子皇是真心疼元怡的,子皇不必太过内疚自责。其二,其实我从来都不讨厌小孩子,我甚至没有讨厌元宏,只是没有像喜欢小时候的你一样喜欢他,那次也不是我动的手,是八皇叔,我虽知道元宏的存在,就像那些皇弟的存在一样,有可能代替子皇作为傀儡,到时子皇就危险了,可我没有动元宏,因为我相信八皇叔不会蠢到用那么小的孩子做傀儡。我更没有讨厌元怡,甚至还是有点喜欢他,因为他毕竟是你的孩子,我怎么会讨厌?那晚,我只不过说的气话……谁知道你竟当真了,也是我自作自受,受了你一剑……原谅我,好么?”
“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明知道……明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假的我也信……我甚至像那上京城内千千万万的少女一样,觉得即使被你骗,也是一种荣幸……你现在来和我示好,想做什么?都有什么用?迟了,太迟了……”
“因为我还……呜……”我捂住了他的嘴巴。
真的,不要再诱惑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越写越恶心了……⊙﹏⊙
呵呵,第一次分两段码滴……
第 70 章
我以为八皇叔还政后,又有庄玄等人辅佐,定会扭转时局,总有一天,会天下太平。谁知道,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毕竟二十岁不到,也没有生得伟岸威猛,没有过人的本领,更没有从小培植的羽翼,在满朝那一伙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的老臣眼中,我要多乳臭未干有多乳臭未干。
呈上来的奏折,写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明摆了不把我放在眼里。
八皇叔走后,虽然他把手中的兵权也放下了,现在归在我手中,由二哥统领,维护京畿安危。可那些人,在二哥手下也不甚老实,虽大错不犯,但是小错不断,分明是故意刁难。
我无比头疼地找来庄玄,他喝着茶,十分悠闲地望着帘外潺潺的雨道:“雨再下大些,整个春天都一直下,就好了。臣最喜欢下雨天了……皇上,你不觉得雨天特别有诗情画意的感觉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喝茶听雨……”我瞪了他一眼。
说到雨,又想起那年和晋思,也就是二哥一起去怀州支援水患,那水患,就是因为雨季太过于长了,才导致灾民成群,我们查看堤坝的时候,遭人暗算,冲到荒岛……
“再下那么多雨,今年不定又是一个灾年,都第三年了,我登基都到第三年了,一直连着灾年,又加上后宫……出了那么多丑事……你说,我是不是,该再有一个孩子才好……”我望着庄玄,有些心怯地道。
他斜了我一眼,道:“历朝历代,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那三年间大多是这样过来的,你不必太过担心。所幸到你这里,天灾的缘故居多,人祸也多是因天灾而起,百姓愚昧,迷信什么真龙不真龙的问题,怎么你好歹也是我庄玄教出来的,也害怕了?
再要一个孩子?你确定现在的你,还愿意碰女人么?元怡是去了,你很伤心,可是不是再生一个孩子,就能代替他,抹煞他已经去了的事实。而且据某人现在的情形来看,该是你侬我侬、情难自禁时分,你确定你做得出煞风景的事么?”
“什么你侬我侬、情难自禁?!你不要乱说话,堂堂丞相,如此儿戏恶劣……”我气呼呼地道。
“哼,傻子……永远都不懂得保护自己……他一回头,你就能立马不计前嫌。怪不得那么多人倾情于你,一时间心花了,可以抛弃你,再回头,你还是捧着心在那等,永远也不用担心会失去你……”
“咳……咳……我找你来,是要商谈国事的,怎么绕到这私情上去了?谈国事,谈国事……”
“啊……”他打了哈欠,懒懒地道:“春天啊,真美好……何必要效仿那勤劳的蜜蜂儿呢?那,学学蝴蝶,学学蝴蝶,跳跳舞,吃吃蜜……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说罢起身要走,我拉住他的袖子,急道:“现在满朝文武都不拿我当回事,怎么你也……”
他回过头来,拿指尖点着我的鼻子,说:“莫急……莫急……我知道你新帝上任,可别急着要放那三把火,有时间看看天,听听雨,总会打雷的。”
说完抽走袖子,哼着曲子懒洋洋地走了。
这……
我只好在御书房批阅那些表示藐视我的奏折,越批越气愤。
午膳过后,看着庄玄教元宏习了一些字,看着看着有些乏了。
靠在软塌上,和衣睡着了。
被混梦羞醒了,醒来一看,四处无人,身上覆着薄被,殿内轻烟袅袅,粉绿的帘幕在廊下的风中轻轻起舞,殿外,不知道谁的琴音,合着雨声,叮咚……
掀帘一看;原来是二哥在教宫商习琴。
怎么看,怎么就像人间仙景。
男的俊,女的俏。
宫商正一脸羞涩地在二哥的侧边练着。
虽说宫商不是生手,对于琴艺,也算精通,可那曲子却不是一般人能够熟练弹奏的。
她时而偷瞄一眼二哥,假装不着痕迹地瞄着。
他们一起坐在亭子里,亭角四周都是春花盛放,亭中有香炉,燃烟袅袅,亭外是缠绵的雨,淅淅沥沥。
真好啊,是女人,就可以放肆大胆地贪恋着爱慕的人,不必顾忌任何人的目光,即使身份地位不配,可是那份爱慕之心,只会让世人怜悯或者叹息,绝对不会有鄙夷和唾弃。
在去年八月十五的选妃彩台上,同样是失败者,可是不会有人向宫商扔烂菜帮子和吐吐沫,同样是落选了,可是她却还是比我体面多了,甚至为了惩罚我差点玷污薄王的名声,有路人大胆地出手“教训”了痴妄的我,因为那人都知道,□一个男人,在大随律法里是找不到惩罚条文的,明明同样都是妄想。
想到那夜的遭遇,我每想一次,就像死过一次一样。
我至今都未能抓到那夜的行凶者,流秋也是全无线索。
这件事一直梗在我的心里,时常夜里噩梦连连的,都是那夜的情形,好在自从二哥病好以来,噩梦稍微减少了一些,可它仍旧像冰冷的毒蛇一样缠着我,阴魂不散,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时不时就能伸出毒芒来,刺得我一次又一次地绝望。
庄玄说我现在处在你侬我侬情难自禁中,可我现在却奇怪地巴不得哪个女人,最好是宫商,能和二哥结为连理,不要再来诱惑我了,我害怕,害怕让他知道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遭遇的事情,害怕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那种看着他的最宝贵的东西一样的眼神,至于鄙弃,讨厌,我更是稍微想象一下,都是极痛苦的。
我正胡思乱想着,肩膀被人轻轻地搂住了,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个举动,我却像被开水烫到似的挣开了。
“子皇,怎么了?吓着你了吗?”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教琴,走到我身后时,我竟完全没有发觉,他又靠过来,想要拍拍我的前胸后背压压惊。
“没事……”我不着痕迹地闪开了,唤来宫商,为我斟上一壶茶,我坐在书案前,慢慢啜着。
我望了望他们两个,笑道:“刚才我都看见了,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啊……”
宫商红了脸,小声道:“皇上恕罪,奴婢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谎话……”我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一点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