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岛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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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岛噩梦-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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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夜间被惨叫声惊醒,当我跳起来时,什么也没能发现,只有灰蒙蒙的沙滩,以及在黑暗中和群星闪烁的天空溶为一体的大海。
  (1)
  “喂,给我小心点!”库克林向水手们喊道。
  他们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正从小艇上搬出一些木箱子,还打算把它们沿着船舷拖动。
  这是工程师运上岛来的最后一批箱子。“真热,这毒太阳!”他呻吟着用花里花哨的手帕擦拭自己粗红的脖子,然后又解下汗水浸透的衬衫,扔在沙滩上,“把衣服脱掉吧,巴德,这里不用讲文明。”
  我沮丧地望着三桅帆船“鸽子号”,它缓缓地在离岸二米远的海浪上摇晃,得再过二十天才会回来:“真不知干嘛要钻进这阳光下的地狱里来!可恶的赤道!”
  水手们围拢过来,默默地站在工程师面前。他不懂不忙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叠纸币:“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船上去吧。提醒盖尔船长,说我们在二十天后等他。”
  “动手吧,巴德,”库克林转向我说,“我都急不可耐了。”
  我只是望着他:“坦白说,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上这儿来。我想在海军部那儿,您也许不便对我说出详情,但是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库克林只是扮个鬼脸,眼望沙滩说:
  “当然可以,巴德。这关系到一个有趣的实验,是为了检验一个理论,提出的人叫做……”他似乎难以启齿地看着我。
  “谁提出的?”
  “是位英国的科学家,真见鬼,我把名字给忘了。呵,想起来了,是查理·达尔文……”
  我走近他,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听好,库克林!您,大概在想,我是个投头没脑的傻瓜,连查理·达尔文也不知道似的。别再胡说八道啦!讲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把货物卸在这一小块晒得火烫的沙滩上?还跑到这汪洋大海之中来?”
  库克林哈哈大笑,露出一嘴的假牙。他走开五步之远,说:
  “您简直是糊涂虫,巴德,我们就是要在这种环境下检验达尔文的理论。”
  “为了这您才把十箱钢铁拖到这儿来吗?”我问,一面重新凑过去,我对这个通身汗珠闪亮的胖子怒火沸腾。
  “是的,”他说,停止了微笑,“至于讲到您的职责,您首先需要打开第1号箱于,从中取出帐篷、水、罐头和必需的工具。”
  这时库克林和我讲话的声调就象他和我在靶场首次相识时一模一样,当时我穿着军装,他也穿着。
  “好吧。”我边说边走向第1号箱子。
  帐篷就安置在海岸边。两个小时后,我们已把铲子、铁棒、锯子,还有一些起子、凿子以及其它钳工工具统统放了进去,这里还堆放着将近数百个各种食品罐头和满箱的淡水。
  库克林也象牛一般地工作着,他的确急不可待。在工作中,我们甚至没有发觉“鸽子号”已经悄没声息地起锚并消失在水平线外。
  晚饭后我们打开了2号箱,里面尽是些普通的双轮小车,就是车站月台上运送行李的那种车子。
  我接着走向3号箱,箱子出奇地重,我甚至猜想是什么工厂里的机床。然而当第一块木板掀去时,我差点没叫出来。里面滚出的全是金属板条和各种大小形状不同的方块,箱子里充满了金属坯料。
  “什么?我们要搭积木吗?”我嚷道。
  “未必如此。”库克林回答,他正在对付下一个箱子。
  4号箱,一直到9号箱,看上去完全一样——都是些金属坯料。
  这些坯料有三种颜色:灰的、红的和银色的,我敢打赌,它们属于铁、铜和锌。
  在一切完成后,我们回到帐篷,着手打开第10号箱子。
  “打开时要小心。”库克林提醒说。
  这个箱子明显比其它的轻,尺寸也更小些。里面满装被压紧的锯屑,中间却是一个用毛毯和油纸紧裹的小包。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乍一看去,它使人想起大型金属儿童玩具,做得像个螃蟹,但又不是普通的蟹,除了爪子以外,它前方还有两对细细的触须,须端藏在它那半张的嘴里。在蟹背的凹处,有个成抛物面的金属小镜,光彩照人,镜子正中还有一颗深红的晶体。与蟹形玩具不同的是,它的前后都安有两对眼睛。
  我困惑不解地久久瞪着这玩艺。
  “喜欢吗?”在长久沉默以后库克林终于问道。
  我耸了耸肩:“我们远度重洋来这里玩积木来了。”
  “这可是危险的玩具,”库克林洋洋自得地说,“现在我们把它拿到沙地上去。”
  螃蟹看上去很轻,重量不超过三公斤。在沙地上它稳稳地站着。
  我们坐在沙地上,望着这金属怪物。两分钟后我注意到它背上的镜子在慢慢转向太阳。
  “啊哈,它似乎活过来了!”我嚷道。
  当我站起时,我的身影偶然落到它的身上,螃蟹突然急剧地用爪子小步快爬,重新跳到阳光下。我受惊似地躲到另一边。
  “瞧,您竟怕个玩具!”库克林哈哈大笑,“吓着了吗?”
  我拭了下冒汗的额头: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告诉我,库克林,我们和它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库克林站起身,用严肃的口吻说:
  “就是为了检验达尔文的理论。”
  ‘呃,但是这个……生物理论,只是与自然淘汰的理论有关,例如进化论等等……”
  “正是为了这个理论……瞧,我们的英雄去喝水了!”
  我又吃了一惊,玩具果真在爬向海滩,低下它那些触须,显然是在吸水。喝完后,它重新爬到太阳下,一动不动地发愣。
  我瞧着这个小家伙,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那一瞬间,我觉得这笨拙的玩具似乎很像库克林。
  “这是您发明的吗?”在短暂沉默后我问工程师。
  “呃。”他四肢伸展在沙地上,慢腾腾地回答。
  我也躺了下来,闷不作声地盯住这奇怪的机器。
  蟹背成半圆柱状,前后都是平底。上面各开了两个小孔,象是眼睛,孔内深处的闪亮晶体更证实了这一点。螃蟹身下可以见到平平的底板——这是它的肚子,肚子旁边伸出一对大整和五对小爪。
  螃蟹的内部则无从见到。
  望着这玩具,我竭力猜想,为何海军部如此重视,不远万里振专门船只送它来此处。
  库克林和我并捧躺在沙滩上,各有所思,当太阳降到水平线附近时,灌木丛的影子从远处移到蟹的身上,它立刻轻轻动弹一下,重新爬到阳光下。但一会儿影子又落到那儿,于是螃蟹又沿着海岸爬行,越来越接近海水,依然晒着阳光。
  我们站起身,慢慢地跟着它走。
  就这样,我们几乎绕了半个岛,一直来到岛的西海岸。
  这里存放着一堆金属块料,在螃蟹离它们只有十步路时,它突然忘记了太阳,迅速地爬过去,然后在一块铜锭前停住。
  库克林用手碰碰我说:
  “回帐篷去吧,明天早上有好戏看呢。”
  我俩默默吃完晚饭,换上了睡衣。我听见库克林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2)
  第二天一早,我上海边洗澡。海水温暖如春,我久久泡在水中。在东方,在海天一线之间,玫红的朝霞映照着半个天空。当我回到帐篷时,军事工程师巳不见踪影。
  “巴德中尉,快来,快!开始了,快!”
  我跑出帐篷,只见库克林站在高地灌木丛中向我招手。
  “上哪儿,工程师?”
  “上我们昨天留下螃蟹的地方。”
  太阳已经很高,当我见到那堆金属时,阳光耀眼,我起先什么也没能看清,当距离金属堆不到两步时,我才开始注意到两股细细的青烟在向上升起,然后……然后我就瘫痪了。我擦擦眼睛,但眼前形象仍未消失,金属堆旁站着两个螃蟹,和昨天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难道其中有一个是被金属堆埋住的?”我喊道。
  库克林屡屡蹲下来擦汗,吃吃窃笑。
  “您别装糊涂!”我嚷道,“这第二只螃蟹是打哪来的?”
  “生产的!这是在夜里生产的!”
  我紧闭嘴唇,一言不发,走向螃蟹,它们背上有缕青烟袅袅上升。刹那间我只觉得这是幻觉:两只螃蟹正在努力地工作!它们用触须很快接触金属块,并在它表面打出一个光亮的电弧,象电焊工似地切下一块,又很快地塞进宽阔的大嘴。螃蟹内部营营作响,有时还从嘴里吐出一股火花,然后第二对触须就取出已做好的零件。
  这些零件渐渐从蟹嘴里推出,并按一定顺序排列在它肚子下的平台上。
  平台上的第三只蟹已具雏形,这时另外一只螃蟹也在紧张地加工又一只螃蟹。我为所见惊诧不已。
  “难道这些家伙在生产自己的同类?”我大声嚷。
  “完全正确。这些机器的唯一意义——就是生产出自己的复制品。”库克林说。
  “难道这是可能的吗?”我茫然反问。
  “为什么不能?要知道任何机床,例如说车床吧,它就能制造组成它自己的各种零部件。所以我产生一个念头:发明一种自动机,能自始至终生产自己,就是这种螃蟹。”
  我反复领悟工程师的话,这时第一只螃蟹的嘴张开了,打里面吐出金属宽条,盖没了所有平台上已制好了的构造,就这样成为第三只螃蟹的背部。当蟹背完成以后,飞快的前爪又已经焊上带小孔的前后金属壁。新的螃蟹就完成了,和原来的兄弟一样,在它背上的凹处也闪亮着金属小镜,中间有颗红色晶体。
  螃蟹制造者又在挑选新的坯料,而它的孩子也开始用爪子在沙地站起来。我发现,它背上的镜子开始缓缓地旋转以寻找阳光,站了一会儿,螃蟹就爬向海岸喝水,然后它又爬到阳光下一动不动地曝晒。
  这一切莫非都是我在做梦?
  库克林说:
  “现在第四只又完成了。”
  我转过身,看见第四只螃蟹已经诞生。
  这时最先的两只,若无其事地继续在金属堆前,切下又一块金属并塞进自己嘴内,重复它们原先所做的一切。
  第四只螃蟹同样爬去喝海水。
  “它们干吗要喝水?”我问道。
  “为了充电。只要有太阳和水,背上的小镜子和硅电池就能转化出电能,用以完成所有的工作。晚上它们依赖白天存储的能量继续工作着。”
  “就是说,他们是日夜工作的?”
  “对,日夜工作,从不间断。”
  第三只螃蟹蠕动起来,同样爬向金属堆。
  现在有三台自动机在工作,而第四只则在充电。
  “可是金属堆里并没有制造硅电池所需的材料啊?”
  “这种材料要多少有多少,”库克林用脚踢踢沙子,“这就是硅的氧化物,在螃蟹内部电弧的作用下,用它能提炼出纯净的硅。”
  我们在黄昏返回帐篷,这时金属堆旁已经有六只螃蟹,另外两只还在打盹。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晚饭时我问库克林。
  “为了战争,螃蟹是种可怕的破坏性武器。”他坦白地说。
  “这我就不懂了,工程师。”
  库克林嚼着红焖牛肉,不慌不忙地说:
  “设想一下,如果把这些家伙悄悄放进敌人领土上去呢?”
  “那又会怎样?”我停止了咽食。
  “您知道,什么叫作几何级数吗?”
  “懂那么一点儿。”
  “我们昨天是从一只螃蟹开始的,现在它们已经有八只之多。明天将达到六十四只,后天就是五百二十只等等。过上十天,它们就将超过上百万。这会耗费掉大量钢材。”
  听到这些数目,我吃惊得不知所云:
  “是的,但是……”
  “这些螃蟹在短期内能吃掉敌人的全部钢材,包括他们的坦克、飞机、大炮,他们所有的机床、机械装备以及全部的金属。一个月以后,全球的金属都将片甲不留,它们全被用来复制成这种螃蟹了。”
  应该指出,在战争时期,钢材和各种金属当然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难怪部里对您的玩具如此发生兴趣……”我喃喃地说。
  “正是如此,这只是第一台模型,我准备大大地简化它一番,加快螃蟹自我复制的过程,使速度提高两到三倍。其结构也将更为坚固,行动更加轻捷,测定金属存储量的本领更加灵敏。那么在战时,我的武器就将比鼠疫更凶狠,我指望能使敌人在若干个昼夜里就消耗掉全部金属资源。”
  “是啊,但如果这时螃蟹吃光敌人后,又爬回来呢?”我大声嚷道。
  “这是个次要问题,可以为它编制密码,当它一旦回到本土以后,就用密钥来控制它。于是,还能把敌人的金属储备统统搬回到我国来。”
  ……这天夜里,我做噩梦,身上爬满了成堆的金属螃蟹,它们的触须在瑟瑟抖动,它们身上的青烟袅袅上升。
  (3)
  库克林工程师的螃蟹仅过了四天就布满了岛屿。如果相信他的计算,它们现在应该超过四千只了。在阳光下它们的躯体精光晶亮,到处可见。当一堆金属耗完以后,它们就在岛屿上爬动寻找新的一堆。
  在第五天的日落以前,我见到一幅可怕的图景:两个螃蟹由于抢夺一堆锌而互相攻击。
  这件事发生在岛的南岸,我们在那里存放了一些锌条,各处的螃蟹周期性地跑到那里取用。当时在锌坑旁一下于来了将近二十只螃蟹,于是就开始了一场真正的斗殴。它们相互推搡碰撞,其中有一只比其它更为灵活,更为厚颜无耻和结实强壮。
  它推开同伴,从它们的背上爬过去,拼命打坑底拖出一块锌条。正当它达到目的时,锌条又被另一只蟹咬住,两方各自把金属往自己方面拖。后来那只灵活的螃蟹终于取得了优势,而它的对手也不肯善罢甘休,紧迫不舍,甚至爬到它的背上,把自己的触须伸入它的嘴中。
  接着两只螃蟹的触须相互纠缠,它们以可怕的力量撕咬起来。
  周围没有一台自动机对此加以注意,听任这两个恶棍进行殊死决战。那只爬在上面的螃蟹猛然被翻了个仰面朝天,它的肚甲被掀起来,露出了内脏的机械。在这一瞬间,它的对手迅雷不及掩耳地用电火花把它烧成扁条,胜利者撕下它的杠杆、齿轮、导线,一古脑儿送进自己的口中。
  随着零件落入这强盗的腹中,它又在疯狂地生产新的零件,狂热地进行着下一代的安装和配备。
  只过去几分钟,它的平台上就有只新螃蟹落到了沙滩上。
  我对库克林讲述此事,他付诸一笑,说:
  “这正是合乎需要的。”
  “为什么?”
  “正该如此!优胜劣败,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最最完善的螃蟹将生存下来。”
  “什么叫做最完善的?它们全都一模一样。据我所知,它们是自我复制的。”
  “您以为会复制出绝对相同的下一代吗?您应该明白,甚至在生产轴承所需的普通钢珠时,也是不可能造出两颗完全一样的弹子来的,而那里的情况还简单得多。螃蟹都配有自动跟踪装置,把所造出的下一代与它本身进行比较,结果每一代都只得到上一代的某些遗传因素,最后就出现了进化,它们将更强更快更为简单。所以我根本不必坐在图纸前面,我只需等待,当螃蟹吃完金属并开始火并时,就会产生我所需要的自动机了。”
  这天夜里,我久久坐在帐篷前呆望大海。
  当我沉浸在遐想中时,几只金属生物爬向我的身边,一路上它们都在吱扭作响,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有一只螃蟹直接向我爬来,我厌恶地踢了它一脚,让它来个肚皮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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