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并没有打开的迹象。”
太田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走过来说。“窗户缝隙间的灰尘没有变化,要是打开过的话肯定会留下痕迹。”
“要说能够随意进出这里的人,那些男性舞蹈演员们就变得可疑了。”
“要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吧,据我们问下来,一般男性演员换衣服要比女性演员快很多,他们更早进练习室。也就是说这里没有人了之后女演员那边还剩了很多人,其中某个人趁大家不注意溜进去下了毒之后,再掩人耳目地出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真是大胆的罪行啊。”
“这次的犯人可是胆大包天噢。”
然后太田把声音压到最低,“虽然不知道是何种动机,在这种地方想要杀害柳生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是谨慎者的所作所为,因为这样一来嫌疑人就被锁定在相当小的范围里了。”
太田又补充道,胆大可是女性的特征。
这天晚上涉谷警署的搜查总部进行了案件的汇报,这件事虽然是石神井警局的管理范围,但鉴于与尾田案件的关联性,实质上两者正进行联合调查。所以现在会议室里的搜查员出奇的多。
案件的经过正如小林所说,而关于更衣室的说明并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然而和之前会议室气氛大相径庭的是,关于犯罪动机方面有几处发现。
“柳生讲介认为,杀害尾田的凶手和风间利之是同伙。”
一个叫鹤卷的精瘦的老刑警,望着大家说道。“柳生为了证明齐藤叶琉子确实是正当防卫,似乎打算把风间潜入高柳舞团的动机查清楚,所以基于上述推理,他准备找出尾田和风间之间的关系。很多舞团成员曾透露,柳生曾扬言他不惜怀疑舞团的其他成员,也要拯救叶琉子给大家看。”
加贺想象着柳生说这话时的样子,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那个男孩儿会发表那般激昂的言词一点也不足为奇。
“柳生有什么具体行动吗?”富井问。
“关于这点,事务局长坂木说了一些值得我们深思的话。”
鹤卷松了松领带,接着说,“这个情况已经不光是我们掌握的了,两年前尾田不但去了纽约还去了美国其它地方以及加拿大,为的是视察一下各地的芭蕾舞团。据坂木所说,柳生好像向他要了当时的有关记录,他的理由是反正自己也希望进行相同的旅程,可以做做参考。而且貌似昨天柳生训练完之后,独自一人留在了事务所里进行调查哪。”
这话立刻引起了其他的警员们的轩然大波。
“关于两年前尾田在纽约的事情,相信派过去的警员已经进行了详细调查了吧?”
“他们正在查,”小林回答,“然而目前什么也没查到,也没发现和风间有过接触的证据,所以他们准备把两年前这个时间范围再扩大一点搜查一下。”
“之前说的风间在那里结识的日本人不可能是尾田吗?”
对于太田的问题,小林直摇头。“把照片传真过去让证人看了,他们都说不是。”
“也就是说柳生盯上尾田去过纽约之外地方的这件事情啦?”
富井问了柳生的这次调查别的舞团成员都知道与否,鹤卷回答说,几乎所有的人应该都知道。据说坂木和柳生的对话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如果凶手听到了这个而想把柳生杀人灭口的话,说明柳生意图调查的方向正中本次案件的靶心。”
某个警员说道,富井突着下颚,带着厌烦的表情点点头。
“虽然一开始只感觉他是个不肯配合的家伙,没想到还隐瞒着这么重要的信息呢,真希望它能就这次事情吸取教训呢,话说回来柳生状况如何?”
“医生说今天晚上就让他安静呆会儿,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问话了。”
年轻警员回答。
“看守着吗?”
“看着呢。”
“好,你们得提醒一下,如果柳生是因为刚刚说的理由遭到了毒手的话,这家伙现在没死,凶手有可能会再次下手。”
“还真是期待从柳生口里会打听到什么呢。”
“是啊,要是能一下子把案件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富井话说到一半,鉴定人员进来交给他一份文件,富井瞥了一眼,开始向大家汇报。
“毒物种类查清了,还是尼古丁,肯定是用烟叶浸泡出的液体。和尾田遇害的时候一样。只是浓度比之前要低,因为掺在了咖啡里所以就淡了。柳生就是因为这个得救了啊。”
“是这样的。”鉴定人员说,“就是因为这次并非像上次那样注射而是混入饮料中。对犯人来说可能还需要准备浓度更高的毒物才行,而对被害者而言则非常幸运。”
“是不是这次犯人开始慌乱行事了呢,这使得我们对柳生的话更为期待了呢。对了,对舞团其他成员的监视如何?”
听到几人正轮流监视着,富井满足地点点头,今天要进行尾田的守灵。
2
守灵的会场设在离尾田公寓几十米的集会所里。
坂木等事务所的人们来回走动着,因为大多数的演员和舞剧关联人员都到齐了,所以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会场被一种不太协调的氛围紧紧包围。这也难怪,尾田的案件还未解决,白天柳生差点遇害的事情又蔓延了开来。可能是这个原因,尽管出席者很多,但大部分的人都是过个场后就匆匆离开。恐怕大家都在担心会不会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未绪坐在离棺材最远的位置,和亚希子几人一起喝了点酒,虽然很想早早起身离开,不过她们要是一走肯定会招致更多舞者们的离席。想到这点,大家都觉得有点对不住尾田,所以都迟迟没有离去。
“只能说疯了啊。”
斜对面的绀野,用手按着略带红晕的额头,“竟然想要杀死伙伴,真的是疯了,到底怀的什么目的一路走到今天的啊。”
“绀野你好象有点醉了,喝得太多啦。”
女指导中野妙子说。
“我没醉,我只是很气愤,按说大家应该为完成同一个舞剧而奋斗,竟然还混着叛徒。”
“太大声了啦。”
经妙子一提醒绀野闭上了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未绪看着他的样子默不作声,而坐在身边的靖子在她耳边悄声说:“哎……”
“今天早上的训练谁是最晚一个到的?”
被她一问,未绪回头看看靖子,她也想把在柳生水壶里掺毒的人揪出来吗?
“嗯,我忘记了。”未绪回答,并没说谎,她从没把这事儿记在心里过。
“是吗……也对,我也不记得了。”
靖子悄声说完后,紧接着又问:“那练习课中途有没有谁溜出去了呢?”
“我记得应该没有。”
“果然。”
说着靖子咬着拇指指甲,这是她陷入沉思的时候的习惯。
“今天早上我和未绪一起离开更衣室,然后一直在一块儿对吧?”
她保持着咬指甲的姿势问道。
“对。”未绪回答。
“亚希子也在一起的吧?”
“嗯。”
她们三人早上一直在更衣室里碰头,到齐了之后再去练习室。
“说我什么了?”
好像是听到了未绪二人的谈话,坐在对面的亚希子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未绪正犹豫着怎么回答她,靖子把刚才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然而亚希子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那又怎么了?”
“我是说,”靖子迅速扫视了下周围,向亚希子探出身子,“早上开始就和谁在一起的话就不可能在柳生的水壶里下毒了,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遭到怀疑了呢?”
“啊,原来是这样。”
亚希子好像理解了一样微微点头,不过看她的表情好像对靖子的观点没有什么兴趣。“话虽然是不错,但也不能说绝对不会被怀疑,比如某人可能在早上和大家碰面前就下了毒的话不也可以做到吗?”
“但那样的话男更衣室里说不定还有人噢。”
靖子的话还没说完,亚希子开始摇头。
“但没办法断言啊。”
可能是没法反驳她的话,靖子低下了头。亚希子对她微笑了一下。“没关系啦,我没说我们三个里会有凶手,我只是想说明警察可不是那么好应付过去的。”
然后靖子低着脑袋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大约一小时之后,未绪几人准备退场,果不出所料,新人们也借此机会纷纷开始准备离场。
走出集会场后,亚希子叫未绪少许陪她一会儿,她本来已经准备和靖子一块儿往车站走,对靖子打了个招呼后,和亚希子一块儿走了出去。
“后面有人跟着呢。”
默默走了一段之后她说,未绪回头看了一下,后面没有发现人影。
“他们跟踪得真有水平。”亚希子说,“算了,反正无所谓。”
她说的是警察。
“之后他们一直要跟踪下去吗?”
“多半是,直到案件解决为止。”
亚希子的声音里带着忧郁。
两人走进常去的“NET BAR”,在座位上坐下后,发现吧台旁坐着两个从未看到过的男人正低着头窃窃私语。
“别管他们。”
亚希子说,并没有朝男人们看。未绪也只是望着她的眼睛点头。
老板走了过来,在亚希子面前放了杯加冰块的威士忌和水,而把一杯热气腾腾的乌龙茶放在了未绪跟前。他好像察觉了那两个男人的身份,所以没像往常一样上来搭话,而是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吧台里。
“开门见山地问你吧,”亚希子把威士忌一口喝完后说道,“柳生的事情你有什么猜想吗?”
未绪稍稍迟疑了一下,把心里想到的说了出来,柳生好像在调查尾田两年前去美国的事情。
“这个我也注意到了,其他还有吗?”
没了,未绪回答。
“是吗?”
亚希子把视线移到旁边墙上,杯中的冰块咣郎咣郎发出声响。“喂,你觉得要杀害柳生的和杀死尾田老师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未绪用泡有乌龙茶的杯子暖着双手,回答:“虽然不是很清楚,我觉得应该是一个人吧?”
“为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会做出这种过分的事情的不可能同时有两三个人。”
然后亚希子紧锁着双唇,表情略微放松了些,把长长的秀发往后扎了起来。
“是啊,做得真过分呢。”
随即她又恢复了原来的严肃表情,说:“如果凶手是同一人、而且在舞团成员当中的话,必须得想办法快点找出来才行,用什么办法呢?”
未绪当然对这个方法不可能有头绪,默默无语地喝了口乌龙茶,又把双手捂住杯子。
“未绪今天和那个加贺刑警说话了吧?”
亚希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比之前还小,未绪点点头。
“那个人对于案件的事情有没有说什么呢?比如凶手的猜想什么的。”
“没有,他没说,只是问了一点今天早上的事情。”
“是吗,真可惜。”
说着亚希子拿起威士忌正要往嘴边送,突然又停住了,把杯子放回桌上。
“尾田老师的上衣被弄湿了,”她说,“这如果也是凶手的所作所为的话,再上衣被弄湿的时候——也就是上课开始之前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的人就会被警察排除嫌疑了吧?”
“我也发现了。”未绪望着亚希子的眼睛说。
“事实上关于这点我不露声色地对每个人都问了一遍噢。”
“不在场证明?”
不知为何,未绪感到背上一股寒气袭来。
“是啊,我知道了几个那时没法触碰到老师上衣的几个人的名字,这些人应该就没有嫌疑了。”
说着亚希子用指尖沾了点水,在桌子表面用片假名开始写起字来,是这些人的名字,小薰、贵子……一共有六个名字。
未绪抬起头后,亚希子用杯垫把名字擦掉,说道:“记住了吧?”
“但这点小事警察肯定也已经查清楚了啊。”她说。
未绪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不知为何嘴里有点干巴巴的。
“喂,未绪。”
稍许沉默之后,亚希子用略带游离的眼神看着杯子,嘴里小声说。“为什么柳生没有死呢?”
哎?未绪不由得高叫一声。虽然感觉刑警们会听到,但亚希子并没露出很介意的样子。
“我觉得很奇怪呢。”她接着说,“杀害尾田老师的时候,她的作案计划实行得是那样完美,为什么这次的却失败了呢?”
“因为这次柳生喝下的毒比凶手意料中的少,或者,他可能以为这毒药的烈性会更强。”
“是这样吗?”
亚希子好像表示并不认同,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然而要是真想致人于死地的话,不是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吗?比如加入大量毒物。”
“是吗……”
未绪只能歪着脑袋。她开始厌恶自己,为什么脑子转得那么慢,对于刚刚亚希子提出的疑问自己却完全回答不了。
“如果凶手一开始就不想让柳生死的话……”
听到亚希子的嘀咕,未绪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他为什么特地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而亚希子喝干威士忌,把冰凉的杯子顶着额头。
“是,”她说,“没道理做这样的事情啊。”
但她瞳孔里射出的光,连同着她冥思苦想的表情,似乎一直都没有消失。
3
第二天早上,加贺和太田两人开始对柳生进行录口供。天空看上去似乎有点阴沉,加贺拿着伞离开了搜查总部。
柳生被送进的是面对着大泉学院的巴士站的四层医院,每当车一开过便会扬起一阵尘土。加贺皱起眉头推开了医院的大门。
柳生的房间在四楼,加贺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冷淡的应答,打开门,柳生看到加贺的样子后,脸色变得更为不好看了。
“很精神嘛。”加贺跟他搭着话,同时看了看太田。他显出笑嘻嘻的样子,说道,“这样一来就能好好谈话了。”事实上,担当医生已经保证了完全不会有问题。
“我胸口还一阵阵犯恶心呢。”柳生一副不耐烦的面孔,“我真是倒了大霉了。”
“不过还好没事了。”
加贺说着环顾了下房间,周围是雪白的墙壁,除了病床和椅子之外,房间里就没别的东西了,唯一的优点就是这里背对马路,不用受废气和噪音之苦。
“你这次可谓是自作自受。”
“为什么?”
柳生有点出乎意料,大声问。
“因为你试图一个人擅自行动。”
说完太田拉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因为每个病房只有一个,所以加贺就坐在了窗沿上。
“能跟我们说说吗?”太田向柳生摆摆手,“你掌握了些什么信息,又打算查明什么呢?”
柳生从床上坐起来,分别看了看加贺和太田的脸,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不是还扬言要自己来解决案件吗,所以你就查了尾田两年前去美国时候的事情吧?”
经太田一问,柳生一瞬间垂下眼睛,随即又直盯盯地看着刑警们。
“什么解决案件啊,没那么夸张的,我只想尽我所能来拯救叶琉子。我觉得要是能知道老师和风间的关系的话,就能明白那家伙为什么要偷偷潜入舞团了。这么一来的话,鉴于这两人的共同点,常人都会想到去调查老师前年去美国的事啊。”
“你不光查了美国,关于其他地方也进行了调查吧?”
“因为老师两年前在美国的事警察很早之前就在查了吧,因为没什么发现,作为我而言肯定会查到老师所去过的别的场所咯。”
说到这里,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喂,难不成我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遭到毒手的?”
“现在看来事情确实如此。”
太田说完,柳生朝着旁边作出一个掸东西的动作,好像在骂人一样。
“我还什么都没发现呢,为什么就遭此毒手?”
“大概觉得你找到了就晚了吧?”
加贺在旁边说道,“或者你还能想到别的理由吗?”
“没有了,我昨天在床上苦想了好一阵呢,为什么凶手杀了老师下一个目标非要是我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凶手这家伙原来想在被我抓住狐狸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