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开骨十指之痛,非娘亲所能忍受。想夫人当日生产,必是真的受苦了。”沈心怡幽幽体贴道。
隋夫人停顿片刻,嘴角微微上扬。
“自打文石以来,这是第二个孩子了,原想着要个女儿,与我贴心常伴,可没曾想稳婆抱出来给我瞧时,却是个男孩……那眉眼,真真是……”隋夫人的声音哽咽了,眼神深幽,似是怀中依旧抱着那个孩子。
“夫人当日定是给孩子起了个美丽的名字吧?”明知道隋夫人怀中什么都没有,沈心怡依旧款款起身,眼神深情的望向夫人的怀中。
“惠儿,那是我的惠儿……”隋夫人一边轻声的唤着,一边伸手做轻轻抚摸哄眠状。
“惠儿,这个名字真好听,他……定是十分聪慧机灵吧……”
就这样,整整一个时辰,沈心怡问,隋夫人答。
一个挑起话题,一个勾起往日的回忆。
许久没打开的话匣子,犹如开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一个时辰,隋夫人从十月怀胎,说到惠儿出生的那半年。
似乎每一个孩子成长中的点点滴滴,都像刀刻石入般,印入她的心里。
只要一闭上眼,满满的都是那孩子的影子……
直到孩子半岁时,遭遇了小儿夜惊风。
不治夭折。
沈心怡一边听着,一边黯然伤神。
天下间最伟大的人,和最可怜之人,此刻就在她的面前。
一朝瓜熟蒂落,一朝阴阳两隔……
“夫人累了,您院中的梅花都开了,让咱们数数有几朵是并蒂的。来,一、二、三……”沈心怡慢慢的引导着隋夫人的视线,继而毫无痕迹的进入了催眠。
那个疲惫不堪的身子,终于沉沉的睡在了床边。
便是在沈心怡忙活在咸阳府的时候,此刻的侯府别院玄子正递过一封书信立于顾寅凯的面前。
…………
“什么?!太子殿下要收她入东宫?!”书信读完,顾寅凯半天没回过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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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做法
“沈娘子,您可真是神啊!我们夫人从未有过白日里安睡的情景,即便是到了深夜,也是入寝困难。如今,夫人能安睡得如此香甜……”咸阳府内,贴身的丫鬟端着一盘水果进来,却见隋夫人悠然的睡着。
“你们夫人会慢慢好起来的。”沈心怡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笑着守在隋夫人的床边。
“沈娘子,方才奴婢在门口,听到您在和夫人说话。自打孩子夭折,我们夫人可从来不与人说话啊,今日竟是说了如此多的往事……”丫鬟抬手情不自禁的拭泪。
“心中的郁结,须得找到派遣的孔道,否则久聚于心,伤及心神啊!”沈心怡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
“沈娘子,您去哪?奴婢适才净顾着难过了,竟忘了老爷的吩咐。顾将军在前厅等您,老爷让奴婢前来请您。”丫鬟道。
“顾将军?”沈心怡心头微微一紧。
这个高傲自持,目中无人的大少爷,怎么也跑到咸阳府来了?莫非是唐安的事情,也传到他的耳朵里了?不至于啊?他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人啊!
几步走到了前厅。
果见顾诤诏一生墨色镶金锦袍,悠然的坐着品茶。
隋承业陪坐一旁。
“沈娘子。”
见沈心怡出来,隋承业忙起身相迎。
“老爷,沈娘子真是神啦!夫人说了好一阵子话,现如今正安睡着。”丫鬟惊喜的报着。
“哦?”隋承业一惊一喜。
“夫人的心里。惠儿始终没有走出去。若要真的痊愈,除了要长期按时服用心娘的药物之外,还需要让夫人真正的释怀啊!”沈心怡道。
“能劝的我们都劝了。唉……起初是图添悲伤,如今就是这般痴痴怨怨。”隋承业再次叹了口气。
“隋大人莫急,今夜容心娘留在府上,给夫人医心。”
“哦?沈娘子有法子医治内子?”
“一切包在心娘身上,只需大人提供些物件。”
一阵耳语,沈心怡再次起身时,却见隋承业面露惊愕。
“哎。你们说什么呢?”顾诤诏终于坐不住了。
若不是担心这个女人,他才不会屈身来到这个咸阳府;
不对,我担心这个女人做什么?她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算了。还是看着她的好,免得她又惹是生非,给侯府丢脸!
不过,这都来半天了。明显她也是看到自己了。怎么这女人……
真是个贱骨头!毫无礼节章法!
和别人附耳,竟把自己的丈夫晾在一旁!
丈夫?
是在说我吗?
顾诤诏此刻的内心,正在备受纠结。
“哦,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沈心怡微微抬眼,一副平淡不惊的样子。
“我……”顾诤诏一时语塞。
不对,分明是经常语塞!
自打见到这个女人,只要这个女人一出现,自己就会语塞!
对啊。我来做什么?
难不成要说自己是担心她今日第一天开张,一路尾随而来?
难不成要说自己是担心她又被那群恶人欺负。一路尾随至此?
难不成要说自己是担心她……
可是,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个乞丐而已,即便穿着定北侯府大少奶奶的衣衫,就能脱离贱籍了?
可是……
再次的语塞了,这次是真的语塞了……
“我……我是怕人胡闹,给侯府丢人!”
终于,还是捡了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你若不放心,大可留下来一起帮忙!”
没有理会,只是甩出这么一句。
“我……”再次的语塞。
已是见怪不怪了。
“哦,对了,我这忙着布置,你若不忙就去帮我把耐耐接来吧,在平安堂董大夫那。”
便是在顾诤诏迟疑之际,沈心怡居然给他布置了任务。
“嗯。”抽身离开。
这个女人!
“顾将军,沈娘子既然在隋承业府上,老夫也请一去。”
平安堂内,董慈请命。
“内子胡闹,董大夫为何也要同去?”顾诤诏不解。
平安堂的董慈,咸阳最有名的郎中,居然屡次和那女人扯在一起,还屡次维护她?
顾诤诏实在是想不通。
难道,她真的懂医术?
难道,她的医术当真也让董大夫折服?
“沈娘子是老夫的师父,师父行事,做徒儿的须得前去观摩助阵。”董慈一边收拾物件,一边平静的解释。
什么?师父?!
顾诤诏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堂堂咸阳的名医,居然拜那女人为师父?!
真是醉了!
“沈娘子医术高超,董慈自叹不如。顾将军如果有事,就请回去吧。老夫带着小睿,想来是足够的。”
这不明摆着是在撵人吗?!
果然是师徒,连撵人都是如出一辙的损!
“还有耐耐!”一个童稚的声音。
“呵呵,小睿,我们走。”董慈收拾好行装,带着小睿和耐耐直奔咸阳府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让我去,我还就真不去了!
顾诤诏心气颇高,目视着一行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去,旋即也是捋袍抽身而回!
夜,毫无征兆的降临。
咸阳府的小院内,幽幽腾起一丝暮气。
愈发显得清冷。
二更刚过,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飘忽着在隋夫人的小院里。
“娘,娘。”稚嫩的童声。
“啊!”听闻动静,贴身的那个丫鬟惊得一身冷汗。
那是什么?院中上方飘忽不定的那个白衣……是鬼吗?为何还会开口说话?喊的还是“娘”?
“沈娘子,您看!”正在全身汗毛倒竖之时,却见沈心怡几步推门而入,丫鬟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把紧紧的攥住了沈心怡的手。
“放心,有我。”沈心怡只是轻轻拍了拍丫鬟冰凉的手,旋即走向床边。
隋夫人依旧沉沉的入梦。
看起来催眠的效果很好。
“夫人,夫人。”沈心怡微微在其耳边轻唤。
“夫人,快起来,惠儿来看您了。”
“啪。”一声清脆的响指,隋夫人神奇的睁开了眼。
“惠儿!惠儿!”麻利的起身,疯也似的向门外跑去。
院中,那个白色的影子渐渐近了。
夜黑,虽是看得不甚清楚,但却肯定,那白色影子穿的乃是当初惠儿的衣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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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温情
“惠儿!真的是你吗?惠儿!”隋夫人的眼泪决堤般的涌出。
“娘,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稚嫩的童声,微微有些迟钝。
“惠儿,娘想你啊!”隋夫人失声痛哭,伸手向前。
“娘,你,终日不乖,我也,不得安心。”童声停顿的吃力,却是清清楚楚。
“惠儿,你乖。”隋夫人的眼泪闪着点点星光。
“娘,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惠儿,才能安心,投胎。”这句稍微有点长,童声停顿的愈发迟缓,却依旧清清楚楚。
“惠儿,你乖,你在哪?娘好想你。”隋夫人的感情几近崩溃。
“娘,惠儿在天上,娘要乖乖的,惠儿好安心。”空空的童声。
“惠儿,娘答应你,你也要乖乖的。”隋夫人的眼中带泪,嘴角却是分明挂着笑。
“娘,惠儿走了,你要快快好起来,不许不吃饭,不许不睡觉,要多出去晒太阳,要多陪爹和大哥说话。”越说越好了。
“好孩子,娘答应你。”隋夫人哭着笑着。
“娘说话算数,不然惠儿就无法投胎。”
“惠儿,娘说话一定算数。”几乎是含着泪,咬着嘴唇说完。
再看时,那小院上空的白色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惠儿,惠儿。”隋夫人再次失落落的扑向院中。
“夫人,惠儿走了。”沈心怡紧紧的扶在隋夫人身边。
“惠儿。惠儿……”隋夫人痴痴自语。
“夫人,您答应惠儿的,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出去晒太阳,多陪隋承业和隋公子说话。”沈心怡再次重复。
“是……我的惠儿……”隋夫人痴痴的应着。
“夫人,您若依旧终日痴念,想来惠儿也不能安心转世,今夜既然惠儿能现身于此,也便证明了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不曾离开过您,他放心不下您啊!”沈心怡继续劝道。
“我的惠儿……他一直都在?”隋夫人抬起一双泪眼。
“天下哪个娘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又有哪个孩子不爱自己的娘亲?惠儿既然和夫人心有灵犀,想必夫人养好身子。下一个孩子依旧会与惠儿有缘。夫人何不快快好起来,再享母子之情?”沈心怡温暖的目光中,映着温暖的烛火。
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夜深了,夫人早些休息吧。心娘也该回去了。”
这次。没有用催眠,想必隋夫人这一夜,也能睡得安稳香甜了。
出了小院,院外的围墙边,董慈正在小睿在收线,隋承业在一旁帮着叠起惠儿穿过的小衣。
耐耐愣愣的站在一边,却是用双手紧紧的捂着嘴巴,可那眼睛却着实是在笑。
不用猜也知道。刚才那停顿吃力的童声,是出自耐耐之口。
事前的分工。沈心怡曾千叮咛万嘱咐,只要说完了最后一句,耐耐必须得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不得出声。
如今看来,这孩子倒真是实诚!
一路静默无声的走出了咸阳府。
“沈娘子、董大夫,夜已深了,若是不嫌弃,就请宿在府中厢房吧。”隋承业拱手。
“多谢隋承业美意,只是心娘如今已是身为人妻,须得回府就寝。”沈心怡婉言谢绝。
“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咸阳府外,一个黑色的身影,隐在夜色中。
“如此,坐我府里的马车回去吧。”隋承业相邀。
“不了,董大夫正好回平安堂顺路,我们同路回去就行。隋大人请回吧,夫人的病,我今夜已经开导得差不多了,若是按时服药,相信不久便会看到效果,我会不定期再来的。”沈心怡欠身回礼。
“如此,有劳。沈娘子慢走,董大夫慢走。”隋承业塞过诊金,目送他四人离去。
夜色朦胧,那个黑色的身影一路相随着,只因掩映得力,行动敏捷,一时无人发现。
“董大夫,您回吧,我这还有几步,您就不要送了,我带耐耐走回去就行。”平安堂门前,沈心怡抱着早已睡着了的耐耐,在和董慈告别。
“这……”董慈面露难色。
“太晚了,又劳您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继续坐诊呢!”
“如此,沈娘子路上小心。”
终于,董慈拗不过沈心怡。
黑暗中,没走几步,沈心怡只觉身后一只大手轻拍了自己的肩头一下。
“谁?!”下意识的回过身。
却见顾诤诏一脸冰山的站在自己身后。
“吓死人了,这大半夜的,你也不吱一声!”沈心怡有些气恼,可心中却是分明有种安全感。
“你还知道是大半夜的!”顾诤诏没有好脸色。
“我给隋夫人瞧病来着,不想就晚了……”沈心怡孩子似的乖乖解释着。
“给我。”顾诤诏也不正眼瞧她,只是伸手接过她怀中艰难抱着的耐耐,又轻轻往肩上一扛。
“走吧。”又是一声冷冰冰的招呼,旋即那墨色的身影便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本是想问,这么晚了,他不在府里睡觉,这么反倒出现在这里?
白日里也是如此,就这么突然现身,难不成是一直跟着自己?
这算什么?
保护?
不过,有他在身边,虽然是个冰块,却总有种安全的温暖。
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转眼便进了侯府。
“大……大少爷,大……少奶奶?!”门房睡得迷迷糊糊的开门,然后又惊得像猫头鹰似的。
瞪着两只眼睛,一直目送这一对往兰苑去了。
更鼓响过三下,门房这才回过神来。
妈呀,都三更了!
大少爷居然才回来,还有她……
想了想,腿脚到底还是没动,毕竟夜已深,还是明日一早再向红笺姑娘禀报吧。
轻轻的将耐耐平放在兰苑的床上,又俯身顺手将炉火引燃,顾诤诏这才如释重负的轻轻出了一口气。
“谢谢。”抽身离去之时,却听到沈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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