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带我去见那个店老板。”白慕云此刻的心情已经是激荡不平,面上却只有忍住焦急,随着士兵而去。
那个店老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话都说不大清楚了,后来在白慕云给了一些银两温声安抚下,才慢慢说出来,今日下午见到那两个住宿的人时他也是一时好奇多看了几眼,所以映像很深刻,那两个人,高个子的公子身姿挺拔,如珠玉般让人见之忘俗,而他抱着的小个子少年则一身脏兮兮的,漆黑的脸蛋倒是看不出什么样子,那个时候他还在感叹呢,这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看着这么不搭调呢。
“大人,要我们现在就去后院吗?”身边的士兵听店老板说完,就跃跃欲试。
“先等等吧,明早再说。”白慕云摇了摇头,现在正是夜深了,若若可能在睡觉,打扰了她可不好,随即想到那个三皇子也在里面,眉头渐渐拢起,沉吟了下,挥手让士兵们都跟去后院,悄悄等着。
他看着枝头上淡淡的月色,后院静悄悄的,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他略微放下了心,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等到天亮。
一夜好眠到天明的安兮若对昨夜的暗涌毫无察觉,等到第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射入的时候,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睁开了一双宝石般动人狡黠的眼睛,然后……,就被眼前放大的俊脸给吓得零星的几个瞌睡虫全跑了。
“你干什么?”安兮若推开了他,那般的靠近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小若子,跟我回安国好不好。”柒寂夜那双凤眼,锐利地锁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表情。
“我才不要去呢,你要找男宠找别人吧。”安兮若缩了缩脖子,感情这个人还记着那天说的话,做白慕云的男宠不如做他的,她又不是男的,咋做男宠呢。
“不做男宠,做我柒寂夜的妻子。”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比星辰还要耀眼,唇角微微扬起,坚定而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我,我是男的。”他柔和而带着期待的声音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安兮若的脸刷地变得通红,她不是扮的小士兵吗,怎么一下从他口中的做男宠变成做妻子了。
“是吗?”柒寂夜慢慢变得幽深静谧,仿佛深夜海底下的漩涡,就要挣脱平静而出,就算这两日两人携手同游,她还是不肯说出她是女子的事实吗?
“那个是,是……”安兮若说不出来了,她看着自己身上还没有换去的女装,支支吾吾,昨天太累了,睡了一觉人也跟着迷糊了,倒是忘了女扮男装这一茬,如今谎话揭开了,她也索性闭嘴。
“真的,就不肯为我留下来吗?”她的沉默,让他内心越来越不安,他就那么哀伤的看着她,从来神采飞扬目空一切的眸中沉寂地照不进一丝光线,这两日的快乐,就算是回想起来也让他历历可数,她却是毫不在意吗?
“我已经嫁人了的。”那样的眸光,让她心头一痛,拒绝的话说起来也是那么艰涩,他不是敌人吗?怎么会这样呢,其实,安兮若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两日的相处,她已经没法把他当做敌人了。
“我明白了。”是为了她名义上的夫君南恨天吗?他只是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细长的唇抿在一起,透着他冷漠的气息,起身往窗边走去,明媚的光斑在他面上跳动,衬得那张美丽的面孔越发惊心动魄,一个扬手,取下两日的银色面具又回到了脸上,沉声对外面说道:“朋友,在外面呆了一夜,不累吗?”
“三皇子,请吧我的士兵交出来,在下保证,绝不为难。”白慕云清雅动人的声音犹如湖面上垂着的低低杨柳,说不出的清雅动人。
“云哥哥。”是云哥哥,安兮若欢呼地叫着,一抹璀璨的笑容把小脸点亮,雀跃起来。
“把衣服换上,要走就快点,不要让我后悔,那几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呢。”感觉到安兮若的快乐,柒寂夜更是不舒服地如同喉咙里梗着一根鱼刺,离开他身边她就这么开心吗?那他算什么,也许,在她的心里只是一个因异数而有了短暂交集的路人甲而已,他冷冷的说道,声音如青花瓷里积蓄的寒冰一般冻人,唇边也扬起了一抹讥诮和嘲讽的笑,本以为找到了温暖,可是,下一刻,老天爷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让他再次尝到失去的滋味。
“谢谢你,柒寂夜。”不知道她为何这么爽快地放人,安兮若愣了一下,接过她干净的肥大军服服到屏风后面换了,走出来,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他又带上面具了,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安兮若有些恍惚,之前那个人是柒寂夜吗,还是只是她的幻觉而已,只是,云哥哥就在眼前,她来不及多想,推门而出。
“云哥哥。”安兮若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欢呼着扑过去。
“若若,你没事吧。”白慕云微笑着看着她,看着她完好的样子,笑容更加灿烂了,一如初升的朝阳一般迷乱了人眼,他扬了个手势,身后的士兵也跟着一起撤退了。
柒寂夜看着那抹渐渐远去的纤细身影,真是绝情呢,就连一个回头也这么吝啬,真的就把他归入路人了,他转身离开,邪魅惑世的眼中闪过一抹煞气,那一袭红衣灼灼夭夭尽光华,火红是燃烧的颜色是让人毁灭的颜色,小若子,我已经在泥足深陷了,你还能在岸上看热闹吗?你休想。
她是他的,就算是不折手段,也不会放手了。
084很信任暮云
既然安兮若已经没事了,白慕云一颗心也落到了肚子里,又恢复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表情,跟着兴致勃勃的安兮若悠悠慢行,想着跟在身后的士兵们,就先打发他们回去了。
“云哥哥,你看,好多荷花。”这还是安兮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荷花呢,方圆数十里,极目望去,也看不到尽头,荷花开得如火如荼,娇艳欲滴,花朵大如圆盘,小如金盏,微风过后,摇曳生姿,尽显典雅之美。
她往前跑了几步,一脸陶醉地深深吸了几口气,视线飘向了远处,山峰重叠,雾霭渐薄,稀稀朗朗的修竹掩映着湖水,把荷花恰到好处地遮地欲露还羞,她几乎看不见波光粼粼的湖水,因为碧色的叶子已经密密麻麻长满了整个湖面。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她忍不住轻叹出声,这样的景色,人间鲜见啊,她嗅着风中夹杂的淡淡清新气息,想着云哥哥说到哥哥已经快要恢复了,要是闻到这般清雅的荷花香,是不是恢复的更好呢,她摸着下巴,边想边点头,双眸的晶亮远胜夜晚星子的光辉。
“若若,你笑什么?”少女清新的笑颜如冰花破竹,让他失了魂魄,他也跟着微微上扬唇角,那样淡淡的笑,却能让人感觉冰雪消融。
“云哥哥,我要摘荷花。”安兮若开口了,语声轻轻,语风柔柔,唇边噙着秋月般的笑,双眸湿漉漉地看着他。
“这里摘?”白慕云眉头微拢,水中的荷花虽然漂亮,可是他们没有小船啊,就这么向前倾着身子摘,很危险的。
“云哥哥皱着眉头就不好看了。”有一双滑腻的小手,轻轻抚摸上他的眉,把打结的眉心微微揉开,看着舒展开的眉,安兮若瞬间笑得开心,如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雨后的世界:“我知道云哥哥担心什么,芳心,我有办法的。”她说完狡黠一笑,拉着白慕云往水边走去。
“有云哥哥拉着我不就没事了吗?”她笑着说道,白慕云本来要阻挡的,可是看见她澄澈如一湖秋水的眸子里面深深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她温暖的小手牵住他的大手,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上了心头,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甜美起来,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鼻尖,清清甜甜,她是这般信任他,这样想着,那双温润的眼里渐渐浮了层亮亮的月光,越加温柔。
“摘到了。”安兮若欢呼一声,小脸也因为兴奋而染上了一抹红晕:“云哥哥,我们快回去吧。”她拉着白慕云的手,走的飞快,玫瑰色的嘴唇轻弯,一副笑吟吟幸福的模样,白慕云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才一进军营,白慕云就被苦苦等候在门口的士兵飞快拉走,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算是白慕云再疑惑此刻军务有这么急的刻不容缓吗,可也不敢怠慢,只能匆匆交代了若若一句不能乱跑,就被士兵催促再三而走。
她又不是不认识哥哥的房间,云哥哥还这么啰嗦干嘛,安兮若摇摇头,想着云哥哥可能是提前进入老年期了,不由得连连发笑,踩着面前的台阶,一步一步跳着上去。
“咳咳咳。”躲在暗处看着她的南旭日看着她一连串小女孩般活泼的动作,如话中孕育出的精灵一般灵动,狭长的凤眼眯成一条缝,好像是在偷笑,隔了这么些日子,终于看到她了,只是,看到她目不斜视就要从他身边经过,他慌忙咳嗽打断她的步子。
“你是?”怎么才离开两日,这里就有了人来,安兮若停下了步子,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一身锦衣,手握鳖皮紫绡宝剑,面容清泠俊雅如雕刻,却带着明显的桀骜不羁,这样的穿着打扮,肯定也是一个人物吧,她迟疑地问道,总觉得这样目空一切的眸光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光华夺目的人,见过了一定会认识的。
“我是新来的将领。”他有些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随即又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住了,最近嗓子哑了,声音吓到了你。”
“没事的。”安兮若乍一听见那锯子拉木头般粗噶的声音,直觉和这样的外表不符合,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礼貌的笑笑,就要往前面走。
“你是要去看南将军吗?”那个男子又大声问道,他的话让安兮若成功地止住了脚步。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疑惑,貌似他好像能看出她的行动一般。
“哦,我看你抱着荷花啊,猜想是给南将军采的,好让他早日康复。”胡编乱造他最拿手,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谎话就编好了:“南将军身子就快要康复了,军医也说了,他就快要醒了。”
“哦,谢谢。”安兮若迷迷糊糊地道谢,总觉得这样的情况有点怪异,不过,哥哥还没醒啊,她微微有些担忧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她之前说过不想让哥哥知道她也来了,如今,仍然是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让哥哥知道,哥哥没醒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缓冲期。
南旭日看着安兮若往南恨天房间跑去的身影,细长的眼睛眯起,唇角轻轻上勾,长长地抿成一条线,扬成了很好看的弧度,把白慕云支开,不过是为了让若若不知道他的身份毫无顾忌地和他说话,而如今,他可是给她安排了好的见面礼啊,若若,希望你不要太惊讶啊,他幽深的瞳仁里波光闪动,渐渐的,泛起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085难出口的告白
此时南恨天已经醒过来了,他的头还疼得厉害,这次受的伤很是严重,而且也让他真真实实感受到了战场的肃杀,那样的天昏地暗,生灵涂炭,触目惊心,极目所望的,都是殷红的血,就连那深红的战旗,也犹如血染,就连现在他都感觉嗓子眼里还有一股没有燃烧起来的硝烟味。
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呼气间都能感受到剧烈的刺痛,他颤抖着睫毛,慢慢的,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每一口呼吸,把疼痛降低到最轻,然后慢慢适应那样的疼痛。
“恨天,你醒了。”少女的声音轻柔婉转,衬着窗户外面的凉风翠竹,听起来也含了一种清新淡雅,隐隐的哽咽声拉回来南恨天的神智。
“向晚。”南恨天就在这么一声含义复杂的声音里慢慢睁开了眼,连这两日没有见到阳光,乍一睁眼,那样金色璀璨的光芒入目,刺激地他眼角有些湿润,他静静地看着阳光里扑簌簌的灰尘,在战场昏迷的时候,他几乎都以为他再也看不见这样的阳光了,如今还能看到,真好。
而一边立着的纤细身影,背着阳光,五官在一片金灿灿的光里模糊不清,只有一把几乎垂在地面的长发和一袭红衣猎猎,在空中飘荡,是衣向晚。
“先喝点水润润喉吧。”看到他因为受伤而苍白失色的唇瓣,清隽疲惫的眉眼,额头上有几丝乱发,拂过面庞,掠过细长的眼,忽然就带了几分柔情的感觉,她只觉得心里酸涩到了极点,竟然有些不敢面对他了,伸手过去,看着他小口小口抿了一点水之后,心才微微安定下来。
“向晚……”南恨天开口,看着眼前女子面上未干的痕迹,还有眉心淡淡的倦怠之色,忽然忆起他受伤的晚上那双温柔的手,隐约着还有那个灼热的吻,柔软的粉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如雨后树叶的香气,清新自然,让人难忘,原来竟是向晚,不知不觉,心底折射出一股暖暖的感觉,如温泉一般,蔓延全身,他记得那个夜晚,那样滚烫的,如蜡烛一样的泪扑簌簌打在他的脸上,还有飘渺如云雾一般的喃呢声音,向晚那般对他,也是对他有情吧,既是如此,他也不能辜负她了,只是,为何知道了和向晚心意相通,心中有股浓稠的怅然却越来越大,空虚的感觉要将他渐渐包埋。
“恨天……”他开口的同时,她也跟着开口了,两人顿时都打住,屋里的气氛渐渐凝结成一股沉闷。
“我先给你的伤口换药吧。”衣向晚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打断现在的凝重,忽然忆起军医说的每日换药,于是拿起一边留下的纱布和药膏,慢慢动手拆起他的伤口。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一层层剥开他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把纱布扯开,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和纱布凝结在一起,一牵扯,就是钻心的痛,饶是南恨天,也疼得忍不住深深吸气,咬牙挺住,淡淡的腥味在两人的鼻尖萦绕。
衣向晚默默地把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咬住,拔下针盒里的银针,在点燃的烛火上慢慢烤红,低声对他道:“你要忍下。”
“没事。”南恨天努力地冲她笑笑,示意她开始,只是他额上的汗珠越是越冒越多,受过伤的人都知道,换药的过程,不亚于再受一次伤,或者更痛,尤其是清醒着的时候,感受到那细细的针尖在伤口上挑来挑去,要把上面没有清理干净的脏物除去,而且,甚至要挑开一点已经长拢的伤口,看看里面是不是愈合良好,有没有化脓,那样的痛,非一般人能忍受。
衣向晚看着他伤口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甚至比南恨天还要紧张,几乎就要想扔下银针落荒而逃了,她颤颤抖抖地举着针,深深吸了几口冷空气,这才举针慢慢下去,感受到滚烫的银针触上伤口,南恨天线条流畅的身躯一个紧缩时,她感觉眼中有陌生的液体开始蓄积,等到好久,她才处理完了,上了上药用干净的纱布包扎,看着缠绕的纱布上又多了一点儿血色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泛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她抓着他的衣袖,平日里飞扬写意的眸子湿润黑亮,像是笼着一层江南的水烟云雾,她的泪水也如夏天的骤雨,扑簌簌落得昏天暗地,哽咽难成调。
“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