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二人就笑了。
“我爸爸有什么事?”苏锦帆还在问。
那少妇微笑着看着她,低声说:“他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先来大港。在快上飞机前,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地赶回去了。”
一行人接着又寒暄了几句。显然,大家都很失望。但苏老船长既然有事不能来,他的夫人前来,也还是要招待的。于是,大家纷纷上车。那少妇没有坐家里人的车,而是上了张连勤的奥迪。
几辆车缓缓驶出机场,绝尘而去。
苏锦帆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今天的事有些蹊跷。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从不失约。既然市委市政府都已出动,父亲这次来大港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至少此行与哥哥的死因有关。可是父亲临时取消行程,让林姨带着小弟弟前来,是何用意?苏锦帆猜不透。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拿起电话,她就听到了父亲低沉的声音。“孩子,接到你林姨了吗?”父亲在那话那头说。
“接到了。”苏锦帆说,“不过她坐上市委张书记的车走了。爸爸,您怎么没来?”
“我要接待一位远方来的客人。”老头子说,“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位住在爱琴岛的康斯坦丁船长。我好像跟你讲过他传奇的一生。”
“知道了,爸爸。”苏锦帆小时候就听过康斯坦丁船长的故事。这是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船王,是父亲最敬重的人物。“可是爸爸,您就不来了吗?”
“一时半会来不了了。”老头子说,“就请你照顾好你林姨和洋洋吧。我会随时跟你联系。”
苏锦帆还要说些什么,老头子挂了电话。
叶雁痕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着。她想不通老头子的用意。刚才,张连勤单独找她谈了,说老头子对她的工作还是满意的,让她继续管理好蓝鲸。叶雁痕知道,虽然老头子一直让他们这一辈管张连勤叫叔叔,但实际上,张连勤每次见了老头子,所有的表现都像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尊重。没有人知道老头子与张连勤的关系到底有多深,但有一点叶雁痕可以肯定:只要老头子发句话,张连勤可以马上放弃被他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乌纱帽……
手机突然响了。她腾出一只手,打开手机。是萧邦打来的。
“老船长没来,对吧?”萧邦不等她开口,就急切地说,“你把船长夫人送到宾馆,马上到雨露轩茶楼305房间来见我。”
“好。”叶雁痕没有问为什么,就爽快地答应了。
孟中华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跟着车队向前疾驰。当车队驶上机场高速时,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靳峰的电话:“靳局长,您在哪里?”
“是不是老头子没来呀?”靳峰在电话那头说。
“您怎么知道?”孟中华说,“但是林海若带着儿子来了,在张书记的车上。”
“林海若一下飞机,我就知道了。”靳峰说,“老头子没来,你也不必跟了。马上动用你的力量,密切注意老头子的行动。半个小时后,咱们老地方见。”
孟中华说了声“是”,挂了电话。然后,他用肥大的手指灵巧地拨着一个电话号码。
车队终于在大港市香格里拉饭店停下来。
一个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已等候在旋转门前,很准确地拉开了张连勤乘坐的那辆车的后门。一个服务生熟练地打开后备箱,将林海若的皮箱提了出来。
苏锦帆、叶雁痕、王啸岩、张连勤和江枫陪着林海若和小男孩进了大堂,上了电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孟中华没有跟来。
“我看,还是住雁痕或是锦帆家吧。”林海若的声音柔美而略带磁性。
“到了大港,就得听我们安排。”江枫笑道,“如果那样,叫我们如何向苏老船长交待?”
林海若也没再坚持。
电梯到了23层。早有服务生将2308房间打开。
这是一间套房。从明亮的落地窗里往外看,可以看到半个港口和一望无际的大海。那个小男孩进屋后,跑到窗边向下张望,大声说:“妈妈,您看,这房子好高啊。”
大家都笑了。林海若摸了摸孩子的头,小声说:“洋洋,别跑到窗户那儿去,乖一点。待会妈妈带你去吃饭。”
“饭已经准备好了。”那个经理模样的人说,“就等着张书记和客人们用餐了。”
这时,叶雁痕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背过身去接了,嗯了几声,便对林海若说:“林姨,公司有急事,我得先走,完事后再来陪您!”
林海若微笑着说:“去吧。我带着洋洋来,就是散散心,你不用操心。工作要紧,你先去吧。”
叶雁痕刚刚离开房间,王啸岩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林海若笑道:“你们都走吧。反正我要呆几天,有空再聊。”
王啸岩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也告辞了。
萧邦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对叶雁痕说:“看来,苏老船长又有了新的计划。”
“什么计划?”叶雁痕不明白。她发现自己近段时间以来,头脑变得越来越迟钝。
“如果我猜得没错,苏老船长派你的林姨来,就是让她当先行官。”萧邦在摸烟。当他看到茶室的墙壁上贴着刺目的禁烟标志时,缩回了手。
“你说林姨?”叶雁痕笑了,“林姨连只蚂蚁都不敢碰,怎么会卷入这起案件当中?”
萧邦没有回答她。他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抬起头,问叶雁痕:“能不能将关于你林姨的情况讲讲?”
叶雁痕看了萧邦一眼,说:“你到底对我们家族知道多少?”
“并不太多。”萧邦也在看她。“不过你们家族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家族,有几件事情至今我都感到奇怪。第一,苏老船长在七十岁那年宣布与林海若女士结婚,还大张旗鼓地办了喜事,至少有二十家地方媒体作了报道。以苏老先生多年来低调的行事风格,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第二,苏老船长在婚后不到半年,就为你们添了一个小弟弟。古稀之年得子,本来是极其少见的喜事,但这件事苏老船长却讳莫如深,直到孩子都快两岁了,大家才知道这件事,这是为什么?第三,据媒体报道,林海若差不多算得上苏老船长的养女,跟了苏老船近三十年。苏老船长四十岁丧偶,三十年没有婚娶,为何偏偏在七十岁这年娶了比他小四十二岁的林海若?第四,熟悉你们家族的人都知道林海若是广东番禺江连乡人,而据当地公安部门提供的证据,江连乡根本没有一个姓林的人家,这又是为什么?”
叶雁痕震了一下。但她马上恢复的镇静。“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多,还问我干什么?不过你讲的这四个问题,我还真回答不出。”
“其实,四个问题归结起来,只有一个问题。”萧邦说,“那就是:林海若是谁?”
叶雁痕被搞懵了。林海若是谁?当然是苏老船长的夫人,洋洋的妈妈,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后妈,自己刚刚才见过她,就住在大港的香格里拉饭店。不过叶雁痕知道萧邦并不是一个随便提问的人。那么,这个“谁”字一定有它的含义,似乎已超出了她的想像。
叶雁痕没有说话。她回答不出。自她第一次踏进苏家的门,这个林姨就已经在那里了。她总是柔柔弱弱的,不大爱讲话,走起路来像猫那样轻,似乎怕踩着了什么。而自己的公公,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但每当有林海若在场时,公公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公公的每一个眼神,都似乎在关注着林海若,甚至生怕一声咳嗽惊吓了林海若。以前,叶雁痕的心思没在这上面,没有留意太多。今天,经萧邦这么一提醒,她才猛然惊觉,自己身为苏氏家族的一员,但并不真正了解这个家族。
两个按摩小姐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关门声很轻,细微的锁舌撞击声短促而有力,像利器划过皮肤。
靳峰这才将闭着的眼睛睁开。躺在他左侧床上的孟中华迅速地递上一支烟,帮他点上。
靳峰深深地吸了一口,眼里露出了精芒。这是他与秘密客人约会的地方——大港市龙泉洗浴中心。
“老孟,你认为老头子中途改变主意,先让林海若打前站,是什么用意?”靳峰乜着眼,问孟中华。
“据青岛那边的消息,老头子确实已经回家,正张罗着要接待一个来自希腊的大鼻子船长。”孟中华将肘部支起,侧过身对靳峰说,“我看,老头子一定会暗中潜入大港。林海若来,是在明处;而老头子来,是在暗处。明暗结合,奇正互动,志在必得!”
靳峰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孟中华,缓缓地说:“老孟,你还真是个人才。如果当初不离开省厅,说不定职务已在我之上。你干嘛要放弃呢?”
“放弃是为了选择。”孟中华见靳峰夸他,有些激动了,“当初在省厅,穷得连请朋友吃饭的钱都没有。现在,在经济问题上,至少可以自由支配了。”
靳峰的目光闪了一下,突然严肃地说:“别扯远了。老孟,实话告诉你,你想跟老船长斗,还得十分小心。弄不好,你我连小命都得搭进去,懂吗?”
孟中华赶紧收起了刚刚冒出来的激动,小声说:“是。我也想听听靳局长的高见?”
“我也不知道老头子葫芦里卖的是啥药。”靳峰叹了口气,“但我敢肯定,林海若的出现,必将发生新的波折,因此才找你商量对策。”
“林海若?”孟中华有些纳闷,“这个女人,不过是老头子的贴身丫头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靳峰霍地坐了起来,盯着孟中华,一字一句地说:“老孟啊,你知道你为何差点栽在萧邦的手里?就是你太轻视对手!干我们这行的,这是大忌!”
孟中华正要说什么,突然,靳峰的手机尖叫起来。靳峰看了一眼显示,接通了电话。在嗯了几声后,一把掀开盖在肚子上的浴巾,大声说:“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赶紧派人追查!”
孟中华愣在那。在他的印象里,沉稳的靳峰还没有这么紧张过。
良久,靳峰才对孟中华说:“老头子的宝贝儿子洋洋,失踪了!”
“什么?”孟中华嘴张得能塞进去一只蛤蟆,“这才多大会儿?怎么就出事了?”
萧邦又敲了一下桌子。叶雁痕才回过神来。
“想出一点眉目了吗?”萧邦说,“林海若在苏家一住就是三十年,上完大学也没参加任何工作,继续陪着你公公,几乎足不出户。对于一个研究《海商法》的高材生,看来是可惜了。但我敢肯定,苏老船长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号召力,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功劳属于林海若。”
叶雁痕突然说:“既然你想知道林姨到底是谁,为何不去饭店问她?她就住在香格里拉饭店2308房间。”
“女人的秘密,怎么能够问得出?”萧邦叹了口气,“也许,女人本来就是一个秘密,而有非常秘密的女人,就更加深不可测……”
萧邦还在往下说。然而,叶雁痕手包里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是叶雁痕吗?”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我是。”叶雁痕回答。
“你认识一个叫洋洋的小男孩吗?”对方的语气很平静。
“认识,他是我弟弟。”叶雁痕说,“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他现在在我手里!”对方不等叶雁痕有任何反应,挂断了电话。
叶雁痕一激灵,脸色变得苍白。
“洋洋被绑架了!”她说。
她看见一向沉稳的萧邦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第二十二章(1)
孟欣从卫生间出来,用浴巾慢慢地擦着身上的水珠。王啸岩脸色潮红,将被子捂着精赤的身子,任凭干燥的被面吸附着涔涔而出的汗水。大潮已退,只有鬓角的发梢上还挂着几滴晶亮的汗珠。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强壮的王啸岩此时像一头恶斗了一场的公牛,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世上有你这种男人,就有我这种女人!”孟欣也打着晃,扶了一下柔软的床垫,就势倒在床上。
王啸岩身子虽然动弹不得,但眼神却异常活跃。他贪婪地看着这个完美的胴体,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但是现在,就算有一千万摆在面前,他都没有力气去拿了。
孟欣嘤咛一声,蛇一样钻入被窝,将脸蛋贴上了他宽阔的胸膛。
暴风雨后的宁静,令人陶醉。
“听说,你的丈母娘是个绝色美女,是真的吗?”孟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王啸岩身上游走着。
“我倒没觉得。”王啸岩熟练地将手臂弯过来,恰巧逮住了一只突突直跳的小兔。“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比你更漂亮呢?据我所知,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谁?”孟欣猛地侧过脸,仰望他。
“一个一百年前已经死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王啸岩抿着嘴说。
“该死的!”孟欣挥起粉拳,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捶着。不过,她笑得更甜了。
“还是说说正事吧。”王啸岩一边玩着兔子,一边说,“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你我都没有退路。我老婆已经跟我挑明了,下一步不但不会再帮我,而且可能对我不利。我惟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
“嗯。”孟欣回应着他的动作,“我叔叔这边,现在对我已有警觉。事情越来越复杂,幸好,我们手头还有几张牌。啸岩,你说过的,事情完了就与苏锦帆离婚,你不会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我的宝宝!”王啸岩爱怜地吻她的额。“事情成功了,你我都是真正的老总,比翼齐飞,是何等痛快!可是,这一切,都必须板倒老头子才能成功。你也知道,老头子是个非常传统的人,他是不会允许我与他女儿离婚的。搞得不好,还会收回我在蓝鲸的股份。那时,我可真是一无所有了。”
“怎么可能?”孟欣停止了动作,“依据《公司法》,这股份是有法律效力的,老头子吐出来的口水,难道还要舔回去不成?”
“宝宝,你是想当然啊。”王啸岩叹了口气,“蓝鲸集团每次开董事会,大大小小的董事就有十几个,可谁都知道,只要老头子还有一口气,他想叫谁滚蛋,谁就得立马打铺盖卷。法律是法律,操作是操作。要说按法律,真相集团的存在就是非法的,可是你们不是运作得好好的嘛。再说,我那9%的股份,是老头子让给我的,老头子在《股权转让协议》上清楚地注明了几项制约我的条款,并让我写了保证书。事情难办哪!”
孟欣思索着,突然说:“难道老头子是个神仙?就没有一丝缺点和毛病?”
王啸岩又叹了口气,说:“我王啸岩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但我实在找不出老头子有什么弱点。他正义刚强、思维缜密、人脉旺盛,又经历过大风大浪,还是全国政协委员,世界航海学会理事。就是咱们的市长,见了他都得让他三分;至于金钱,对他早已没有吸引力,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拥有多少钱。前两年,美国的《福布斯》杂志在中国搞大陆富豪评比,调查到老头子那儿。你猜老头子怎么着?老头子对那个本土的调查员说:如果你想活得安稳些,早点滚蛋!本老人家最烦评这个比那个。你小子嫩得掐得出水来,还想来调查我?接着,他如数家珍地将那个调查员的底细说得一清二楚,包括那小子泡妞骗人的细节。那个调查员吓得面如土色,灰溜溜地逃走了。”
孟欣听着,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等王啸岩说完,她才说:“照你的说法,那老头子还活着干什么?”
王啸岩一愣。他没听懂。
孟欣似乎看懂了王啸岩的表情,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