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说吧。”林励心中一团乱麻也似,连梦儿都要来掺和,妇道人家就不能正正经经地绣花弹琴么,这些事情哪里是好相与
的。
孟梦心中打着小算盘,没注意林励的表情,兀自道:“依梦儿之见,眉儿嫁与太子,怕不是很妥当……”
“为何?”林励被说中最敏感的心头恨,声音没注意就大了许多。
孟梦缓缓道:“相公你先不要着急,眉儿的个性你也是知道的,做太子妃是有些难为她了,万一她一个出语不慎惹怒了太子殿下
,那我们林家就全……”
“妇道人家之见!”林励第一次怒气冲冲地打断爱妾的话,“你懂什么?你可知道我林家现在虽是大权在握,但急需要一桩姻缘
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眉儿就算有再多毛病,总是我林励的亲女儿,能差到哪里去?何况她娘的娘家也非一般人,能给予多大的助益你
根本就不明白,你不要把她看得太扁了,我倒觉得她配太子是绰绰有余!”
后妈吃瘪2
孟梦心中气苦,但她一向很懂事——明知道在这府里,林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再怎样,她也会有分寸的。
“相公,抱歉……都是梦儿多嘴了。”她娇怯怯地垂下眼帘,一副可怜可爱之态,“以后梦儿再也不会随便插嘴相公的事情,梦
儿一个妇道人家,其实也只是想帮相公分忧而已啊。”
林励叹了口气,揽住她柔弱的肩膀道:“梦儿,你一片好心为夫都知道,只是这些事情水太深,你就不要管了,省得心烦。”
然而内心深处他已经下了决定,以后这些大事,万万不能让梦儿知道了,妇道人家,搞糟了什么事情可是身家性命攸关的。
远远的春园里,眉儿正和小辰一起用晚饭,李妈坐在下首,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豆腐鱼汤的香气飘散在夜色中,一对如花的姐弟笑颜暖暖的。
李妈不由得擦了下眼泪,要是大夫人看见,该多高兴啊……小姐真的变了,不但关心弟弟也懂事了,这个春园,也是因为小姐而
重新焕发了光彩。
“姐姐,今天你怎么了,有心事么?”小辰将手上的汤匙放下,静静地凝视着姐姐,今天姐姐吃得特别少,眼睛总是盯着空中某
一个虚无的点,好几次差一点把鱼刺吃了进去,多亏自己出声提醒。
“哦,没什么。”眉儿好不容易转过神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原本自己的计划都想得好好的,可还是不由自主
地想要见见那个人……
不行,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她严厉地警告自己,不管自己是因为不服输,还是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都绝对不能对一个男子感
兴趣,何况,那个人还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君。
小辰拉住眉儿的手:“姐姐有甚么事情,可一定要和小辰说。”
眉儿摇了摇头:“姐姐没事的。”
眼睛不禁看向秋园的方向,这一次,孟梦要急得跳墙了吧。
佻达少年1
洗菜的张妈就是孟梦在春园的内线,她以为自己不知道么?
自己故意装聋作哑,无非是为了配合她演上一出戏,她想让孟梦看什么,只需演给张妈看便可,多轻松。
所以她对待张妈一向比对待其他人严苛些,动不动就责骂几句,就是为了让张妈在孟梦面前说上一大堆坏话,令她轻敌。
自己特意乘张妈在井边洗菜的时机,在园子里找个话头和李妈闲谈,将这个事情放风出去,一定抢在爹爹回秋园之前传到孟梦耳
朵里面去。
当时看见张妈脸色一变,她暗自好笑。
孟梦一定在父亲面前吹了枕边风了,只是看今天爹爹这个表情,说不定没有好声气对她呢。她知道爹爹虽然迷恋女色,却从根本
上来说是个狡猾精明的角色,这么一来,肯定会对孟梦有所忌惮。
嘴角不禁弯起一个笑容,自己故意声泪俱下,将林励给惹急了……怕也是会咬人的。
————————
皇宫。
一间陈设繁复华丽,颇显出佻达之气的内室之中。外面蝉鸣声声,这内室却是阴凉芳香,靡靡动人。
“殿下,江公子来了。”一声通传,那原本舒舒服服地将长腿搁在象牙边小几上的英俊少年纯黑眼眸中闪过一丝欣慰,薄唇轻启
,“快请。”
不久,一个看样子也只有十六七岁,却已经身材颇为高大的赤袍少年风风火火地大步跨了进来,见起先那英俊少年凤眸微眯,黑
发散在贵妃榻之侧,一身暗花的玄黑色袍子松松垮垮地套着,露出白皙锁骨,舒舒服服地饮着一杯加冰的蔷薇色薄酒,那酒液的颜色
衬得他的皮肤更为白皙动人,赤色袍子少年不甘心地咂咂嘴:“萧榭,就你他妈的会享受。”
“阿云,听说你刚升了六品少将,却怎么一点儿臣子的风度也没有啊。”那英俊少年戏谑道,“怪不得如花坊里面的姑娘都说江
公子豪气干云,就是少点情趣。”
佻达少年2
“那是,如花坊里的姑娘还说萧二公子风流倜傥,温柔似水,行动处如花照人,又懂得答情解意,端的是风月一把好手啊!”江凌云
——也就是那个赤袍粗豪少年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取过事先设在桌上的酒盅,大口倒进喉中,咕噜咕噜几声,似乎喝得很是爽气,面
色也好看了几分,“哎呀,萧榭,好酒啊!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好酒?怎么我江家枉为护国大将军府上,就连这样好酒的毛也见不
到一根?”
萧榭薄唇挑起一个风流的笑容,拍拍江凌云的肩膀,平静无比地道:“凌云,酒是不长毛的,老母鸡才长。”
江凌云被这个其冷无比的笑话给怔住了,一口酒卡在喉中,半晌才顺过气来,拍了半天胸脯:“我说萧榭啊,你有的时候说起话
来,连阎王爷爷都能被你气活了。”
“你不是说我乃风月中一把好手么?恐怕阎王爷爷对我没有兴趣,孟婆奶奶若是春心未老,倒是有几分可能吧。”萧榭眼角弯弯
,不以为意,似乎完全当这句话是夸奖,得意无比地又翘起修长挺直的腿,晃了晃脚尖,“良辰美景——青山无限好,犹道不如归…
…”
这两位少年,便是当今大铎王朝的两位最富盛名的公子爷。
萧榭,便是那位据说流连于花街柳巷,俊逸无比却也花心得恶名昭著的二皇子了,瞧他这模样,眉鬓斜飞,如黛青远山,修长挺
直鼻梁玉雕般完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嘴角更是无时无刻不含着一个如同带露花苞的笑容,真是叫人想要尝一口——鉴定完毕,
确实有花心的本钱!
而这位满口不大干净却又爽直得可爱的阳光豪气少年呢,则是当朝神威凛凛的护国大将军江海平的宝贝儿子——江凌云。这位江
凌云虽说并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却豪气活力四射,眉眼浓墨泼染也似,自有一股英雄气概,因而也是位享有盛名的佳公子。
佻达少年3
这两个人从小不记得是为什么就不打不相识,十年的友情,端的是一对狐朋狗友——当然,江凌云自诩为萧榭的“良师益友”,动不
动就叫他“乖徒儿”!
自然,萧榭应不应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惜这位“乖徒儿”无时无地都会抢了自己的风头,上次在如花坊里,自己百步穿杨,惹来众美人啧啧赞叹,可这位“乖徒儿”
只是噙着薄薄的浅笑,随手弹了手破曲子,众姑娘尤其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雪儿姑娘就都陶醉了,再也没看自己一眼。
哎呀!真是既生云,何生榭!
“我说,”江凌云将思绪转了回来,附耳在萧榭洁白犹如贝壳一般的耳垂边轻声道——那耳垂之上还戴着一小颗如血一般妖娆艳
红的宝石,真是邪魅得很,“你这样做出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儿,小心你父皇老头儿终于发飙。”
萧二公子虽说并未以皇子身份去流连花街柳巷,然而皇帝老儿耳目众多,岂会不知道。
“发飙?”萧榭的笑容增添了几分自嘲和肃杀,“不,他不会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就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尤其是我那
位……母仪天下、仁善无比的母后啊……”
他说完这句话,眉宇间添染了秋色寒鸦也似的凝重,也不再说什么,一气饮尽杯中酒,那酒似乎是有些烈度,登时他白皙的面颊
上泛出薄薄的红色,更是动人心魄。
江凌云叹了口气:“那也是……你现在这地位啊,着实尴尬,上前一步呢,似乎就显得有夺嫡之心了……”说着说着,他也有些
郁闷,“只是你再这样玩下去,小心有一天会终于露出破绽啊。”
萧二公子日日眠花宿柳的名声传扬整个京都,甚至不少美貌青楼女子都私下里打探萧二公子今夜要去哪家,以便守株待俊郎——
可惜她们后来都失望了,因为萧公子即使点了她们,也就是聊聊天,弹弹琴,绝对不沾她们半点身,连小指头都不碰。
这样一来,小心哪天穿帮哦。
佻达少年4
“那就要靠你这个良师益友多多打点了。”萧榭眉宇间那抹凝重转瞬即逝,立刻恢复了一副潇洒风流的气色,挑起眉笑靥如花,还加
了些戏谑,“银子嘛,算我先欠你的,以后一并归还——”
“哈哈哈,名满天下的二皇子会没有银子?”江凌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指着屋角的一个玉堂富贵汝窑琉璃色宝镜
花瓶道,“这个破瓶子,至少也值三千两不止,我这样的半吊子水平都能看得出来。”
“我可没说我没有银子。”萧榭依旧懒洋洋地笑道,“只是我现在不能用。”
——倘若有大笔的金钱支出,皇后一定会怀疑这笔钱用来做了些甚么,眠花宿柳之类是用不了太多金钱的,皇后无非最怕自己—
—招兵买马……自己羽翼未丰,自然是要尽量低调从事。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凌云气得干瞪眼,“虽然我江家不缺银子,但是可要有利息的哦——啊对了,乖徒儿,难道你面对着
那么一干藕臂柳腰,雪颜朱唇的美女,就一点也没有……”他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猥琐,勾了勾小指头,“~~~心动?”
萧榭莞尔一笑道:“我可不像你。”
“哎呀,你从小就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什么什么,我都能背出来了,可是这天下哪有你想找的那样
甚么——钟灵毓秀、慧心独具、不入俗流、飘然淡泊——的女子啊,我觉得啊,女人都一样,区别呢只在于有的胖有的瘦,有的丑有
的美,其他呢,无甚区别。”
“所以说你是个夯货。”他笃定地回答。
萧榭的笑容令江凌云有种想揍他的冲动,然而还是放下了手,恨恨道:“我倒是要看看,萧榭二殿下究竟会找个什么样的王妃!
”
说到王妃二字,萧榭的太阳穴开始炸痛……
前些日子父皇跟他商量他的纳妃一事,还说林相国家里的大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可人,貌美如花,是很适合的人选。
佻达少年5
他听了险些喷血三升。
别人骗得了,可骗不过萧榭,他常年在街市中招摇而过,耳目众多,岂能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小母老虎,在家辱骂佣人
,欺负姨娘,骄横跋扈,被评为京都中最可能嫁不出去的大小姐。
要知道,他萧榭二殿下,可是连续三年被评为京都里最有价无市的极品未婚公子啊!
这样的一个潇洒少年郎,缘何要指给凶悍恶婆娘!
苍天啊,大地啊……
于是他用尽嘲讽之能事,不但亲自找了一个恶俗无比的鸳鸯信封,还妙笔生花,画了一幅“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图,想那相府的
小姐应当自以为是到了极致,一看这么一副明嘲暗讽的画儿,一定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立时撕了都有可能,然后坚决不嫁!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林相国带回来的话儿说,他家大小姐看了二殿下拿过去的“信物”之后,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涕泪横
流,当时就对二殿下情根深种,还哭着喊着此生非二殿下不嫁,不然就去当尼姑去!
萧榭在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不着边际过。
这位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看来不但凶悍,而且愚蠢……
他喝了三大杯冰镇的酒酿才缓下了些心神,心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去看看那大小姐,在想方设法给她致命一击。
他是绝对不会娶她的,很多人可能觉得,反正男人特别是像他这样尊贵的男子定然是三妻四妾,就算正夫人不合心意也无所谓,
大不了晾着呗,再找几个宠妾。
然而这可不是他要的生活。
在他梦里,很早很早以来,就经常梦见一个娇俏的身影,那个身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提着一盏水灯,忽隐忽现,他看不清楚她
的容颜,却隐隐觉得那就是自己所等的人,三生石上,已经等待了她那么多年。
不找到她,他是不会罢手的。
若是找不到她,此生就不娶罢。
同仇敌忾1
既然自己不可能爱上别人,又何必三妻四妾,浪费那些女子的青春呢?这位大小姐出身名门,身份高贵,何必将一辈子浪费在一个根
本不可能爱她的男子身上?
他要去打消她这个念头……
这也就是他今日特意将江凌云叫来的原因——自己这个损友一腔热血,又冲动好事,利用他一回在好不过了,哈哈。
“怎么了,有甚么好叹气的?“江凌云看萧榭一脸颓丧之色,不禁有些奇怪。
“阿云啊,父皇前日跟我说,要将林相国家的大小姐指婚给我。“萧榭蹙了蹙眉头,一说起来更郁闷了,”而且那大小姐看了我
的书信之后,已经是答应了。”
“啊???!就是那个京都最有名的恶婆娘啊!”江凌云一听见就瞪圆了眼睛,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这简直是今年本公子听过的最好笑的事情了!我们堂堂的一品佳公子,有才有貌的二殿下,竟然要娶一个凶悍恶婆娘进门
……哈哈哈,乖徒儿,你这下半辈子不好过啊!”
萧榭以手支颐道:“阿云,你别笑话我了,我是坚决不会娶的,不然我就……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他下了这个狠口,心中也不禁好笑,那个大小姐死乞白赖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不然就去做尼姑,自己却说要是娶了就要做和尚,
哈哈……
“唉,那也是,兄弟也不能看你跳入这个火坑啊,何况你要是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以后跟兄弟见面怕都难如登天,更别说串花
街柳巷了。”江凌云想一想,也不禁很是同情,又道,“不过那个恶婆娘不是才十二岁么,也要过个几年才能出阁吧?不如我们兄弟
两就在这几年间将京都的花街柳巷转个遍,也不枉少年一场,是不是?”
萧榭长叹了一声:“可是父皇的意思是很急迫了,大约年后就要考虑大婚一事。”
这当然是他编的,为的就是激起江凌云同仇敌忾之心。
同仇敌忾2
“啊?!也太急了吧,你说你父皇这爹是怎么当的……十二岁还没发育呢,叫女人吗……一块平板,摸都没什么好摸的……”江凌云
又开始胡扯,终于被萧榭凝重的声音打断:“阿云,只求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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