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想,我大概从没有想过,我喜欢的人,有一天能够是真实的,就出现在我摸得到,碰的着的地方。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
他和我在不同的次元里。
看着二次元的那个茶发少年,无论我多么不愿意,多么不想承认,但事实告诉我,即使他对我可能也有那么一点好感,我们都不可能真的见面。
我喜欢他,真的真的好喜欢他。但不管我如何喜欢着他,我和他的相见,终究要隔着一层玻璃——一层名为次元的,打不破的玻璃。
【二】
键盘在我手上噼里啪啦敲个不停,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只想要把握住每一分钟的时间,在和对方说上几句话。
电脑的荧幕上,和我聊天的对象从来只有一个人。
——零式。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在知道对方只是一个仅存于二次元的人物时,我还会喜欢他吗?
曾经,我这样问过自己无数次,答案总是肯定的一个字:会!
我喜欢他,跟他是不是二次元的人物没关系。
甚至,在知道他是个二次元的人物后,入了魔的将他出场的所有动画,漫画都看了好几遍,都只是想要更深的了解他所有的一切而已。
数不清的时间岁月,我看了很多很多关于他的同人小说,然后痴汉的将自己想象成女主角,看完了,又跑去跟他讨论书中的内容,却只敢小心翼翼的打听他的感觉。
真像个变…态。我想,哪怕就外表而言,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挺文静的女孩,但是,本身被父亲抛弃锁于高塔之上却完全麻木似得没有任何感觉,这应该已经不是普通的文静女孩会有的反应了吧?
啊,想起来了,他们经常用一个词形容我来着——怪物,我是文静的怪物,毕竟所有人都说我是。
所以,有时候想着,如果我也是某个作家笔下的人物就好了也不奇怪吧。就算是个恶毒女配,但只要能够遇到他,跟他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总觉得就算是恶毒女配也是幸福的!
——真是有够病…态的想法。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真够了,该满足了。但人果然是贪心的,每次都说该满足,下一次却还是忍不住索求更多。
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在看了那个屏幕一眼,框框里的文字跳脱不停,对面的他还在追问着,我究竟要去哪里。
哈,我要去哪里,我也想知道。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呢。
从位子上站起,我闭了闭眼,勉强自己舍下所有的眷恋与不舍,不能在放任自己任性下去了。
今年十岁了,多赚的呢。我该圆满了才对。
我想我大概是史上最不负责任的告白者吧!
一边对着那人说喜欢,一边又从他的世界里消失,连他对我告白的答复,我都挑了个永远都要失约的时间点。
但是,即使如此,我果然还是不后悔呢。
不后悔在死去前才对你说喜欢,哪怕重复一万次,我都敢这样告诉你:
我喜欢你,手冢国光。
就算我是一个自私又自以为文静的怪物,还是喜欢你。
Apple°2:虚无
等等……!!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啊不对,或者该说,是她整个人都不对?
明明就在刚才,她才泪流不止的把自己蜷缩在床上。周围很热很热,外面也很吵很吵,可她不敢抬头,不敢睁开眼睛,深怕一睁开眼,已经下定的决心会再次动摇,所以,她一直对自己说,已经十二年了,够了,好歹活到了十二岁,在澪姐与小鱼儿的保护下任性了这么久,不能在给她们添麻烦了……她一遍遍的催眠着自己,怎么当感觉周围的温度突然退去,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所处的环境却变了个样?
抖了下身子,司夏看到坐在电脑前的少年,眼睛一点点瞪大瞪圆,虽然很想说这可能是个幻觉,却又无奈的发现,从心里最先涌现而出的是深刻的喜悦和酸疼。
坐在前方的那个少年,就是她最喜欢的人啊。
熟悉的浅褐色头发看来十分柔顺漂亮,完美的脸部轮廓令人惊叹,细边眼镜挡不住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流露出的美丽,但是,那紧抿的唇瓣,冰寒的眼神,却又让人忍不住窒息,在看不到那双美丽的眼睛,只余止不住的寒意在身上流窜。
他在生气。
只一秒钟的功夫,司夏立马得出了这个结论。
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为什么生气,几近条件反射的将眼睛移开那张眷恋已久的面容,她看向了少年对面的电脑,却还来不及看清里面的内容,电脑突然黑屏了。
毫无预兆的,屏幕突然一片漆黑。少年搁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握拳,轻颤。
视线上移,他的唇瓣,抿的更紧,更紧了。
【手冢……】
心里突然有种酸疼的伤感涌出,司夏伸出手,想将手搭上少年的肩膀上。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他这样,她心里也难受。
可是,她的手还未碰触到他以前,少年突然动了,微微倾身的身体透过了她的手,他探过头来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而她的手,就这么陷在了他的胸前,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
她看着他,又看着自己的手,傻了,呆了,在看看他,在看看自己的手,眼泪,流下了。
少年专心致志的翻阅着手上的书。
司夏缩回了手,扁了扁嘴,心里突然感到无限委屈。
当他终于是真实的了,可她却不是了。
在她终于见到他之后,却也碰不到他,更不能跟他说上一句话。
他看不到她,他看不到她在这里。
仰起头,她闭了闭眼,越来越多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过下巴,滴落在了地上。
在以前的世界里,她和他之间隔着一个名为‘次元’的墙。
在现在的世界里,她和他之间却隔着一个名为‘虚幻’的玻璃。
当她翻过了次元的墙,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跟他交谈的机会。
她终于看到了活生生的他,可自己,却变得虚无了。
Apple°3:天有多高
书页翻阅到了最后一章,手冢国光略带疲惫的将书本合上,闭上眼,让眼睛休息一下。
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情其实很容易疲惫。就在刚才,他甚至听到了旁边传来了细微的抽泣声,很轻很轻的声响,轻的让人听不真切,就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幻听了,他的身边明明没有人。
而在看完书后,那个声音也跟着消失不见,更是表明了他其实是累了。
累了,真的挺累的。
睁开眼睛,他摸了摸搁在腿上的书本,偏过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思绪,不知不觉回到几天前跟网友紫衣倾天下说的那些话。
【零式,你那里的天空,是怎么样的呢?】
——恩?
【是不是很亮,很美?即使偶尔乌云密布,但总会放晴,骄阳似火。】
——天空都一样的吧,紫衣?
【……不一样。】
短暂的回应之后,是长久的寂静。
对面的人似乎迟疑了,电脑的屏幕上,框框里只有‘……不一样。’三个字作为对方最后的回应。他看看时间,已经静了10分钟没有回应,不由得打个问号过去。
——紫衣?
很快有了回应,她突然传了张图片过来。
或者该说,那是一张画。
蓝色的天空,蓝的不可思议的颜色。方方正正的一张画,只画了那一片蓝色。
【我这里的蓝天。】
电脑的屏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那几个字。然后没多久,他看到了她想说的话。
【每天每天都是一样的景色。我看到的天空,只有打开窗户所能看到的那一片。总是蓝蓝的,不下雨,不打雷,没有闪电,只有白天和黑夜。白天是蓝的,夜晚是黑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太阳,更没有流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天。】
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即使是再蓝的天,都是死寂的。
【我想看天空了。看看它有多高,它有多美,是不是像书上讲的一样?零式看过《天有多高》这本书吗?】
——……没有。
【那去看看好不好?看完了告诉我,天是不是真的,那么变幻莫测,美丽无常?】
——好。
抬手揉了揉额际,手冢看了眼桌子上的电脑,唇瓣抿得越发死紧。
《天有多高》,这本书他在附近的几家书店里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三天前刚买回来的而已。可是隔天,刚打开电脑,他就看到了紫衣发过来的信息。
一句我喜欢你,一句对不起,一句我要走了。然后就像是要断绝联系似得,他发过去的消息对方一概不回,没多久,紫衣倾天下就从他的好友中消失了,再也找不到。
他qq里,唯一的好友就这么没了。
要说心里不难过,那一定是假的,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她曾说过,他是第一个愿意跟她交谈的人,除了所谓的澪姐与小鱼儿以外,他们家所有人都怕她——
“扣扣扣——”
Apple°4:事实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手冢的思绪被稍稍唤回,轻说了句,“请进。”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慈祥的妇人轻轻推开门,端着杯茶水,上面还有着点心走进来。
“国光,喝点茶休息一下吧。”手冢彩菜轻笑的将茶点放在桌上,笑眯眯的看向手冢国光,“忙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休息,还有多少事情没做完?”
“已经好了,谢谢母亲。”微点下头,手冢端起了桌上的茶点,热气徐徐而上,他轻抿一口,是绿茶,涩涩苦苦,浓醇鲜爽,大概从他第一次说想喝这个茶开始,母亲每次为他准备的茶水都是它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看见自己的母亲似乎正疑惑着什么。
“母亲,怎么了?”
“诶?”手冢彩菜似乎惊疑一声,而后看向自家儿子,一手撑着下巴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嗯?”
“这里啊。”伸手,指着手冢课桌旁的地板,手冢彩菜好笑的道:“居然会有一小洼水渍,这不是很奇怪吗?”
水渍?
手冢闻言也是一阵疑惑。
明明是,早上才打扫过的房间呢,怎么会有水渍?
蓦然的,他突然想起了刚刚看书时似乎隐约听闻到的那些许抽噎声,整个人不由得更加沉默。
****
这个人,是她最喜欢的人。
可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司夏一手撑着下颚,红色的眸子闪着柔顺的光,紧紧凝视着那个坐在窗前,略带单薄的身影。
此时,他正坐在桌前,线条硬朗的脸上满是肃穆,认真地拿着钢笔写个不停,作为学生会会长和网球部部长,他似乎总是很忙碌。
站起身,她走到少年身边,倚着桌子看他。
曾经在书上看过,认真做事的男人看起来是最有魅力的,此刻看来竟是一点不假。
伸出手,她颤颤的想要靠近,少年认真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是那么充满魅力。
努力维持着贴近的距离,她伸出手,想象着自己的手,若是碰到了他的脸庞所能感受到的触感——即使只是想象而已,都觉得,心底涌上的,是满满的幸福。就仿佛,只要她在此刻伸出手,就能够真的碰触到他的脸庞一样。
细细的摩擦,就像真的在抚摸,她伸出的手做着贴近对方脸庞的假象,心中想着,这个人,他的脸庞摸起来,一定是很细腻的吧。
她想象着,很认真的想象着,可是,就是这个时候——
就是这个时候,少年突然转过身来,倾身拿过放在左手边不远处的茶杯,精致的脸庞就这么透过了她的手……而她的手,若隐若现镶嵌其中,却只是宣告着,她已经不是一个人类的事实。
现在的她,只能说是幽灵吧。
作为人类的司夏,已经死了。
她的心底突然感到失落。
即使维持着碰触的假象,假的,仍然是假的。
她碰不到他。
碰不到,就是碰不到。
Apple°5:他是在等我?
轻叹一口气,心底传来的酸楚让她疼的难受。一手紧抓着胸前,她颤颤的,只觉得手心下的位置疼得厉害,真的很疼。
【疼,好疼。。】
滚烫的泪珠缓缓而过,破碎的轻声呢喃不过片刻便消散在空气里,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她躺到床上,蜷缩着身子,像个不安的小兽般找不到任何安全感。
她知道的,自己其实,一直都很贪心的。
即使现在,她见到了他,见到了他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她融不进他的生活。
看着,只能看着。总有一天,也只能看着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娶妻生子。
幽灵的泪,无声的刷过,浸湿了床单,绽放了一朵朵晶莹的小花。
而那个少年,却仍旧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他不知道。
幽灵也会痛,也会落泪的。
就在这个房间。
有一个幽灵,痛着说喜欢他,痛着,落泪。
****
新一天的清晨,很快便到来了。
趁着手冢国光离开房间去吃早饭的功夫,司夏飘到桌前,看了看手冢这两天一直不离手的一份文件。
她来到这个世界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而这两天,手冢国光除了上网、看书,最常做的就是反复翻看这份文件。
刚来那会,因为她一直纠结着好不容于见到真人,却不能碰触他更不能跟他说话的事情,所以都没注意到,手冢都在做什么。
而现在大概翻看了下,原来是关于学校发给每个社团的活动经费的详细记录,以及网球部每个月的支出记录——
【话说网球部每个月的花费原来有这么多啊,不过学校给的活动经费貌似不怎么够用,只能说勉强吗?】
手指快速的翻动文件,大概的看了一下,司夏终于明白,为什么手冢翻看这个文件的时候脸色会不太好了。
青学男子网球部今年虽然打进了全国,但并没有拿到好的名次,而学校给的经费却是与社团的成绩挂钩的,网球部训练量又大,经费真是个问题。
【难道他们就不会想想怎么赚钱吗?啊,真是浪费!学园祭的时候,网球部是开咖啡屋吗?收入与支出居然刚好打平?怎么经营的啊?】
恩?等一下,学园祭的咖啡屋——
两个月前,零式好像也说过吧,咖啡屋提供的饮料和餐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