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银狐围着付元绕了几步,几年前付元跟它签订了最短的契约,它本来已经认命自己肯定是要给一个人类卖命十年了,没有想到,仙剑大会刚刚结束几天后,付元身体一恢复,就连十年契约也给它解了。
它不知道付元这么做是不是看在柳朝华的脸面上,但是欠下的情,却是真的。
只是月满怎么都没有想到,它刚刚离开天源宗不久,就在远处感应到了付元的气息,四面八方都有,极是飘渺。仿佛是魂飞魄散。
月满心中惊疑之下一打听。才知道付元竟然死了!而柳朝华也被关进了寒冰穴!
曾经有过的经历让月满比谁都明白,寒冰穴到底有多骇人。那段不愉快的记忆已经深深地刻入了它的脑海里。所以一听柳朝华被关进寒冰穴后,它立刻起立不安,阿爷和它都欠柳朝华的情,此时柳朝华有难,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袖手旁观。而它却实在拿寒冰穴六层没有办法,去求将要应劫升仙的阿爷,对方却说柳朝华自有命数,不可能有事,不让它管。
虽然阿爷说的不可能出错,但是月满还是放心不下,却因为寒冰穴而不能去看她。只能日日为了收集付元的魂魄而奔忙。
月满伸出爪子拍了拍付元的侧脸,无奈道:“傻小子,你剩下的一魂两魄全无了踪迹,我将你的两魂五魄找了回来也算对得起你了。你的十年之情我可是还了。保重吧,只希望谁把你剩下的魂魄都找齐了,那样你也就能活过来了。”
月满说完又叹了口气,望向寒冰穴的目光深深:“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四年的时间也到了。”
窗外的寒风突然大作,吹在窗户上咧咧作响,吱嘎一声,窗户又被吹开,一只毛茸茸的白狐飞快的从窗户里窜出来隐没在雪季中。
寒洌的冷风夹杂着薄薄的雪花自窗户吹进了屋里,一小片雪落在了少年的脸颊上,少年的睫毛一颤,那片小雪花很快就消融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少年的脸颊滚落,只留下了一线婉转的水迹。
寒冰穴六层,这里的妖兽虽然互相攻击,吞噬,但是它们绝对不会到一个地方里去。
倒不是因为里面的人怎么样,而是她设下的防御阵法太过厉害。不论怎么攻击,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不仅白白浪费灵力不说,就是攻击的狠了,那人身上会猛然爆发出一种极其具有威慑性的强烈压迫,那种属于妖界极其强的强者才具有的气息让妖兽们心惊胆颤,不敢造次。
就连有一次跑进来一个装成普通弟子的长老,死命的攻击防御阵法,它们都没有吭气,老老实实的在一边看戏。尤其是当阵法没有一丝波动,而长老几乎气的跳脚的时候,它们更是幸灾乐祸的躲在各自的窝里暗乐,仿佛看见了又犯傻的妖兽。
出乎意料的是,那长老跳脚没有跳多久,居然就被天源宗的掌门领人来抓走了。看着那长老怒极被绑的样子,妖兽们津津有味的回味了好几天。没办法,谁让这寒冰穴离连点有意思的事情都没有呢?
时间仿佛静止了,洞穴里的人静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微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上已经凝了不少的霜珠,因为寒冰穴温度的关系,她整个人仿佛都被冰冻了起来,体表结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凝霜。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尊冰雕美人。
纤长的睫毛颤了一颤,小巧挺秀的鼻尖呼出了些薄淡的白气,红润的嘴唇微张,霎那间,她的眼眸微微的睁开了一半,一斜流光倾泻而出,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精华都被摄入其中,惊心动魄的瑰丽。
柳朝华睁开眼,慢慢的看了一眼四周后,才从四年的入定清醒了过来。那时她仿佛坠入了一个浩渺无边的奇异世界,灵魂在其间自由的游荡,经过寒冰穴净化的天地灵气更是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
柳朝华甚至能够内视自己的身体,堵塞的穴脉被寒冰穴的灵气慢慢的冲洗到畅流,然后收集提炼的效率也随着提升,竟然就突破了原本的修为境界,到了第七层分神前期。四年下来,整个人便是脱胎换骨的感觉。
挥手撤了寒冰穴门口的阵法,柳朝华推着轮椅缓缓的走了出去。带着清冽冷意的寒风吹到了脸上,柳朝华微微一眨眼,静默的看着寒冰穴外的世界。入目满眼的雪白之色,耳边是寒风的呜呜声,就连鼻尖都萦绕着清冽的寒意。一切的春华浪漫都在冬雪的掩盖下归于无。
心境宁然,柳朝华的修为已经到了似我非我的空之境。
她一路听着山林间的各种细响,就算闭上了双眸,也能知道那些声音从哪里来,而又要往哪里去。
柳朝华放任自己的心随着自然的动而动,一路行到柳莘之的门口,将正要去接她的柳莘之吓了一跳。
柳莘之愣愣的看着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儿,她的眼眸中似空非空,清明的波光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在从前的淡然无畏,萧然洒脱上,更添了一点空灵。彷佛随时都能羽化而去。
“朝华。”柳莘之喃喃的叫出来小女儿的名字。他发现,自己竟然激动地连尾音都有点发颤。
坐在轮椅上望着天上飘飘白雪的人向他回眸一笑,浅浅的眼眸里带着些歉意,柳朝华轻轻唤了一声:“爹爹。”
柳莘之站在原地不动,双目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柳朝华推着轮椅到了他的跟前,看自己爹爹两鬓的霜白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酸,又唤了一声:“爹爹。”
柳莘之激动地颤抖,他弯下腰,双目仔仔细细的再女儿的眉眼上流连着,连声道:“好,好,出来了就好。”
柳朝华拉起他的手,这才感觉到父亲的手掌比从前老了许多,心中酸胀:“是女儿让爹爹操心了。”
柳莘之的眼睛霎时凝了一层水光,他强笑的捏了捏柳朝华的脸:“还提这些做什么,那天·····,那一掌。”终是没能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柳朝华看见柳莘之心中的心疼与愧疚,两眼一弯,笑意从眼眸里淡淡的溢了出来:“一点不疼,那是女儿该得的。朝阳呢?她送我进去的时候便说要去接我的。”
柳莘之一愣,霎那间仿佛苍老的十岁,柳朝华的心中升起一点不妙的感觉,望着柳莘之黯然无光的眼,有点踌躇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追问。
“她,两年前就走了。这孩子,只留下了一封信就走了。”柳莘之低沉的尾音微微颤着,柳朝华默然,心中酸涩,朝阳,大概是等不及了吧。
“她是去寻招魂灯了吧。”柳朝华开口,觉得嗓子里都涩涩的。
柳莘之默认了。
柳朝华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两年来就没有停下操心过,自己也担心柳朝阳,想要快点知道她的消息,便道:“爹爹别担心,我有办法找到朝阳,一旦找到她,我就将她绑回来见你。”
柳莘之的眼一亮,十分急促道:“你有什么办法?!”
柳朝华微笑,招出了一直赖在她身边不肯走的修戈,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柳朝阳送的手帕,双手一撑,便骑在了修戈身上。不顾柳莘之目瞪口呆的表情,朗声道:“爹爹休担心,我本就是来道别的。三日内,必找到朝阳让她回来!”
修戈兴奋地踏了几下蹄子,展开了黑色的双双翅,扇动了几下后用极快的速度腾云而起,直飞空际:“朝华,朝华,咱们终于能走了!”
柳朝华向下望了一眼,柳莘之遥遥的想追上来,但是怎奈修戈的速度太快,不一会就被甩到了遥远的云际那头看不见踪影。心里微微叹了一声气,柳朝华拿出了柳朝阳的帕子到修戈的鼻前:“先去找这人。”
046 绝地险逢生
修戈闻了一下后,兴奋地答了一声好,收起黑色的双翼在柔软的云团中穿梭,从这头穿到那头,再那头穿到这头,整一个兴奋过度。柳朝华被颠的难受,若不是有修戈的保护层,想必她已经被兴奋过度的修戈从万丈高空下给抛了下去。
柳朝华不堪忍受这五脏六腑被修戈颠的乱窜,狠狠的拧了一下修戈的耳朵后才让上蹿下跳的某只妖兽安稳了下来。心中微怒的柳朝华出口打击:“你的飞行术,真是不怎么样。颠的我的肝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被深深打击到的某只妖兽回头眨着无辜圆润的黑眼睛,闪着委屈的光芒看柳朝华。柳朝华挪眼当做没看见,挥了挥手里柳朝阳送的手帕,淡淡道:“给你一天的时间。”
修戈悲愤的看了柳朝华一眼,老老实实的往前飞,它容易么它,混到了现在连一只契约兽的地位都没混上。想想柳朝华竟然把那只骚狐狸当成师长一般的看待,内心的不平,和愤懑之情让它将脚下的云层践踏的云花飞逸,一路烟云。
两人在天上飞了两个时辰,天上也不如柳朝华从前想象的,有许多同飞的妖怪。只是一路浩渺无边的云层,与云层连接的则是湛蓝澄净的天空。飞翔于这样的天空上,一种宁静柔和的情怀溢满了胸臆。仿佛心中所有的烦恼都不值得一提。
展翅翱翔的修戈猛然一停,收了势在原地飞腾,它望了一眼地下,对柳朝华道:“朝华,再把那帕子拿给我闻一下。”
柳朝华的心一提,连忙从怀中拿出了柳朝阳的帕子凑到修戈的鼻子下,略有点紧张道:“可是闻到了?”
修戈不说话,围着一处地方环绕飞行了几圈后才道:“我们下去看看。下面在打斗,你小心些。”
柳朝华听了,紧张的情绪像是一条细线,一下子将她的心给提了起来。修戈收敛了翅膀,从万丈高空上向下俯冲。柳朝华就看着地表的丘壑越来越鲜明,接着就是浓郁葱翠的山岭,修戈展翅在半空中猛然稳住,急速的倒飞了十几米,柳朝华正要询问,从地面猛然窜起的十几条火龙面目狰狞的咆哮着。柳朝华听的清楚,那些咆哮里夹杂着尖利刺耳,极其凄厉的惨叫。
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随着火龙渐渐的弱了下去。柳朝华眯了眯眼,当眼睛适应了面前的光亮后,便向下看去。一看更加的吃惊,身穿青衣的柳朝阳浑身狼狈的半跪在地上,一手拄着剑支撑身体的平衡,冷冷的看向前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显然已经到了显然已经被逼到了穷途。
柳朝阳周围的山林还在灼烧,啧啧的火舌跳动着,吞噬着一切它能吞噬的东西。焦黑的土地以柳朝阳为中心,烧出了一个偌大的圈。
柳朝阳的身周散落着许许多多缩成一团的乌黑东西,上面散发着难闻的焦味。从外形上更是看不出来那是些什么东西。她喘息的犹如破碎的风箱,双目通红,细细密密猩红的血丝密布在眼角,双眉间更是凝着浓重的煞气。她的目光紧盯着深处的山林,就连小腿和后背的伤口都顾不得。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山林的深处传来,像是许多只纤细的脚踏在枯枝落叶上前进的声音。地表上漫起了黑压压的一片,瞭目望去似乎黑的没有尽头。
只有仔细的看去,才能看清那黑漫漫的一片竟然是由一只只有一米多高的黑色妖蛛组成的。妖蛛们围绕着烧得焦黑的土地边缘踌躇着不敢前进。柳朝阳冷冷盯着它们,面无表情,只有握着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然后猛然咳出了一滩血来,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这时妖蛛们似乎意识到了柳朝阳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开始蠢蠢欲动试探性的踏进黑圈里几步,又飞快的退了回去,如此几次后,看柳朝阳没有反应,八只细长的腿边飞窜了起来,其速度可以娉美骏马,简直可以称作是飞速。
柳朝阳绝望的呵呵笑,握着剑的手一紧,便艰难的站立了起来。浑身已经没了一丝力气,就连手中的剑都快要握不住了。
此时领头的一只妖蛛已经到了柳朝阳的眼前,张开了布满尖利倒刺的口,飞跳起向柳朝阳咬来。柳朝阳闭上眼,深深地绝望让她呢喃出了付元的名字,唇边似乎还抿着一丝笑。
如此,便能相见了吧········
预料中的惨痛没有袭来,柳朝阳还没有回过神,耳边蓦然响起妖蛛的惨叫声。心中愕然,猛的回头,柳朝阳一眼就看见了那长的跟自己一摸一样的人,坐在一只‘驴’?上,雪白飘逸的双袖带着凛凛的寒光被她舞的出神入化。每一盈盈波浪所到之处都是猩红的鲜血四溅。那人的目光极冷,双目如一潭深深地泉水,清澈,却冻人。
朝华·······呵········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激动,又或者是松了一口气的情绪涌上心头,柳朝阳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长剑落地的瞬间,她只朦胧的感觉到腰间一紧,接着身子就飞了起来,落到了一带着馨香的柔软怀中。
居然得救了·····
这是柳朝阳在彻底陷入昏迷前,脑中唯一闪过的念头。
雪白飘逸的长袖已经染上了许多妖蛛褐色的血液,腥臭阵阵。柳朝华厌恶的皱了下眉,双眸微微一眯,四周的地面霎时冉起了薄薄的雾气,雾气慢慢的凝聚起来,啧啧的火舌不甘的跳跃了几下后就灭寂了,只余几缕焦黑的气体,冉冉的上升后便消散了。
雾气越来越浓,身处雾气里的妖蛛们像是失去了攻击方向,开始乱走。柳朝华探了探怀中柳朝阳的气息,微微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修戈的头顶道:“走吧,到最近的一个客栈里去。”
修戈应了一声,黑色的双翅翩然展开,忽闪了几下后就带着柳朝华稳稳的飞了起来。
柳朝阳感觉自己在做梦,梦到小时候小仙剑大会,跟付元比试的那一场。
她记得,那呆子毫不留情的打飞了她的剑,长长的剑脱手而出。霎那时心中涌起的那股羞愤和震惊,即使在梦中也是那么的清晰。
剑脱手了。
她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哭。
哭着哭着,面前忽然伸出了一方青色的手帕,带着干净朴素的气息。
她抬头,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付元站在她的面前,发丝潮湿,像是在外面呆了很久的样子。黑沉沉的双眼,望着自己的时候深邃不见底,偶尔闪过一两丝柔和的光亮,也被那时的自己忽视了。
“擦擦吧,眼睛肿了。”少年变声期的嗓音还带着点过去的清脆。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对了·······
她抢过他的手帕狠狠的丢在了他的脸上,声嘶力竭的怒吼:“谁要你的手帕!”
青色的手帕掉到了地上,脏了,付元依旧面无表情:“我不认为我错了。”
她怒极反笑,讽刺道:“难道你认为是我错了?”
谁想,付元居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十分干脆的回答嗯!
她简直被气的失去了理智,抽剑就跟毫无准备的付元打了起来。
没有意外的,长剑再次的脱手而出。她还来不及恶骂出口,就被人狠狠的抱了一下。僵硬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红透脸的付元立刻松开了她,然后掉头就跑。
是的,他是真的跑。还是那种落荒而逃,像是背后有恶鬼在追一样的。
她先是僵硬,然后是不敢相信,再然后是羞红了脸,到最后付元的背影已经看不见,她想起他那落荒而逃的样子,竟然笑的肚子痛。
真是笑死她了。
过了几天后,说不清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思,也许带着点恶作剧的成分在内,故意在他教导师弟们练剑的时候出现。昂头挺胸的高声道:“本姑娘我看上你了!”
四周寂静,她头一次看见他傻到极点的样子,呆愣愣的睁着双眼瞪着自己看。
也许是他的样子太傻,太有趣,让她忘了下面的一句话。
那是不可能滴········
小师弟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