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民国大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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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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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曲襟背心时代的李先生,判若三人。”

  姜丹书回忆李叔同:

  “上人相貌甚清秀,少时虽锦衣纨绔,风流倜傥,演新剧时好扮旦角,然至民元在杭州为教师时,已完全布衣,不着西装;上唇略留短髭,至近出家年份,下颚亦留一撮黄胡子,及临出家时,则剪几根黄胡子包赠日姬及挚友为纪念品,及既出家,当须发剃光而成沙门相矣。

  上人走路,脚步甚重;当为杭州第一师范同事时,与余同住东楼,每走过余堂时,不必见其人,只须远闻其脚步声,而知其人姗姗来矣。

  上人平日早睡早起,每日于黎明时必以冷水擦身,故其体格虽清癯,而精力颇凝练,极少生病。”

  李叔同来到东京后,很快剪去了长辫,也适应了日本的生活方式,和周围的日本人看不出有何区别。一位曾采访过李叔同的日本记者说:“李叔同是一个圆肩膀儿的青年,有一副魁梧的身材,穿着藏青色的和服,腰间系一条黑纱的腰带。头上则是三七分的发型,语调一贯平和安详。”

  丰子恺回忆在浙江一师时的李叔同:“我们上他的音乐课时,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严肃。……李先生的高高的瘦削的上半身穿着整洁的黑布马褂,露出在讲桌上,宽广得可以走马的前额,细长的凤眼,隆正的鼻梁,形成威严的表情。扁平而阔的嘴唇两端常有深涡,显示和蔼的表情。这副相貌,用温而厉三个字来描写,大概差不多了。讲桌上放着点名簿、讲义,以及他的教课笔记簿、粉笔。钢琴衣解开着,琴盖开着,谱表摆着,琴头上又放着一只时表,闪闪的金光直射到我们的眼中。黑板上早已清楚地写好本课内所应写的东西。在这样布置的讲台上,李先生端坐着。坐到上课铃响出(后来我们知道他这脾气,上音乐课必早到。故上课铃响时,同学早已到齐),他站起身来,深深地一鞠躬,课就开始了。这样地上课,空气严肃得很。”

  当陈星向刘海粟提及李叔同时,刘眼中竟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微微激动地扭头对夫人说:“她知道李叔同呢!——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出家苦修律宗,一次到上海来,许多当上高官的旧相识热情招待他住豪华的房子,他都拒绝了,情愿住在一间小小的关帝庙。我去看他:赤着脚穿双草鞋,房中只有一张板床。我心里难过得哭了;他却双目低垂,脸容肃穆。我求他一张字,他只写了‘南无阿弥陀佛’……”

  夏丏尊与丰子恺做东,在功德林宴请弘一法师,叶圣陶亦受邀请。进入房间后,叶看见法师微笑着坐在靠窗的一角,细小的眼眸里放出晶莹的光。他悠然地捻着手中的念珠,而在座的旧友和学生也只是默然陪坐,然而这样的沉静,并不显得冷场和尴尬。法师夹菜时极为专注,带着欢喜满足的神情,这让叶圣陶想起自己平日进食时那种几不知口中滋味的胡吞乱咽,心中暗叫惭愧。席间,李石岑请弘一法师谈些关于人生的意见。弘一答道:“惭愧,没有研究,不能说什么。”

  斋后,弘一说与印光法师有约,于是七八个人便随着他一起去拜晤印光大师。一行人没有叫人力车,一路步行。弘一赤脚穿着一双布缕缠成的行脚鞋,步履轻捷,年轻人反倒颇觉吃力。到了太平寺门口,弘一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大袖的僧衣来,恭恭敬敬地穿在身上,眉宇间异样地静穆。见到印光后,弘一介绍了随行的几位客人,便合掌恳请印光法师慈悲开示同来的李石岑说起自己曾从某先生研究过一些大乘佛教唯识宗的义理。印光便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声色颇为严厉,间以呵喝之语。弘一法师再作第二次恳请,希望印师谈谈儒学与佛法之间关系的问题。叶圣陶觉着,弘一与印光两位法师气质截然不同。印光老法师是以传道者自任,一遇机缘即尽力宣传,从他身上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一种由坚定的信仰而来的量与气魄;弘一法师则不同,他似乎是草原上的一株静默的树,自己在欣欣向荣地生长,却不会让人感到那种凌驾于旁木的盛气。

  临别的时候,弘一再一次向印光屈膝拜伏辞别。待众人走出房间,他伸手郑重而轻捷地把两扇门拉上。到了寺外,脱下身上的大袖僧衣,方正平帖地把它摺好包起来。

  【才情】

  据说李叔同7岁就能日诵五百字,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16岁入辅仁书院读书,同窗王锡纶回忆:“李叔同文章好,小楷又精,在通行的小格子内可以写两个字,被同学们称赞为‘双行李文涛’。”

  袁希濂、许幻园等人在上海城南草堂组织了“城南文社”,每月会课一次。李叔同十九岁时,与母亲、新婚妻子迁居上海,入文社学习,其写作俱佳。许幻园爱其才华,特辟一室,请其一家移居城南草堂,并亲题“李庐”二字相赠。

  李叔同“二十文章惊海内”。城南文社会员聚会时,曾由社中长者张蒲友各出诗文一题,文需即日完成,题曰《朱子之学出于延平,主静之旨与延平异,又与濂溪异,试详其说》;诗题为《拟宋玉小言赋》,限时3日交迄。李叔同泼墨挥毫,一蹴而就,此文被社中公推为首。数日后诗赋呈案,李叔同再夺第一。

  李叔同与蔡小香、张小楼、袁希濂、许幻园五人结拜金兰,号称“天涯五友”。许幻园夫人宋梦仙(贞)曾作有《题天涯五友图》诗五首,其中咏李叔同的一首云:“李也文名大似斗,等身著作脍人口。酒酣诗思涌如泉,直把社陵呼小友!”

  李叔同曾与乌目山僧(宗仰)、汤伯迟、任伯年、朱梦庐、高邕之等人组织“上海书画公会”,每星期出版书画报纸,由中外日报社随报发行。这是上海最早的书画报纸。

  李叔同曾以李广平之名,入南洋公学读书。当时李的老师有教育家蔡元培,同学有邵闻泰(力子)、洪允祥(樵舲)、王莪孙、胡仁源、殷祖伊、谢沈(无量)、黄炎培、项骧、贝寿同等。

  李叔同对法学亦有所涉猎,在南洋公学读书时,他翻译了《法学门径书》、《国际私法》,由上海开明书店于1903年出版发行。

  李叔同留学日本期间,日本天理教教授中村忠行评价李的诗道:“他的诗风,在妖艳里仿佛呈现沉郁悲壮的面影。”

  李叔同的篆刻艺术,上追秦汉,近学皖派、浙派、西泠八家和吴熙载等,气息古厚,冲淡质朴,自辟蹊径。有《李庐印谱》、《晚晴空印聚》存世。

  弘一大师在致许晦庐的信中曾谈到他的文艺观:“朽人剃染已来二十余年,于文艺不复措意。世典亦云:‘士先器识而后文艺’,况乎出家离俗之侣;朽人昔尝诫人云,‘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即此义也。”

  弘一法师的书法弟子黄福海在《弘一法师与我》一文中记载,1939年冬,在泉州承天寺,“我曾这样大胆地问法师:‘您虽是出了家不愿再谈艺术,但在我心目中老是认定法师是一位艺术家。……我始终从艺术观点来瞻仰法师。法师在所著《佛法十疑略释》一书中,论佛法非迷信、非宗教、非哲学等等,独未说到佛法非艺术。我可不可以这么说:佛门中的生活,也就是艺术的生活呢?’法师点点头说:‘各人的观点不同,也可以这么说。’”

  【绘画】

  李叔同是我国油画、广告画和木刻的先驱之一,他亦擅长木炭素描、水彩画、国画等。他是将西洋绘画思想引进中国的第一人,他的绘画创作主要在出家以前,现留存有《自画像》、《素描头像》、《裸女》、《水彩》、《佛画》等绘画作品。

  1905年秋,李叔同在日本留学生所办的《醒狮》杂志上,发表《图画修得法》、《水彩画法略说》等文章,向国人介绍西洋绘画。1906年,李叔同入东京美术专科学校西洋画科学习,他是我国最早的美术留学生之一。10月4日,日本《国民新闻》发表《清国人志于洋画》一文,报道李在东京美术学校学习的情景:“喝了一杯‘涩茶’之后,他一面说明贴满壁上的黑田画伯的裸体画、美人画、山水画,中村及其他的画等,一面引我进入里面六叠的房间,得意地介绍了那就几上作画的苹果的写生。‘是潇洒的笔致啊!’我赞赏说。那位女佣听了从旁插了一句:‘那是早上刚刚一气画成的。’李君谦然地说:‘是,’露出了一排白齿。‘今后一定拜访贵社,《国民新闻》是很好的报纸。’”

  1912年,李叔同任《太平洋》报文艺编辑,兼管副刊及广告。他在该报副刊开辟“西洋画法”专栏,连载木炭画、石膏写生教授法,大力推广西洋美术。他在该报刊登了大量美术广告艺术作品,故被誉为近代广告艺术的第一人。

  李叔同在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执教6年。他改变一味临摹的传统教学法,设立画室,让学生画石膏像和模特。教学之余,他与夏丏尊担任指导,出版《白阳》艺术杂志,这是我国近代最早的教育校刊。

  李叔同是我国第一位开创裸体写生的美术教师,他在浙一师执教的第二年,开始将人体写生的训练引入课堂。吴梦非回忆:“李叔同教我们绘画时,首先教我们写生。初用石膏模型及静物,l914年后改用人体写生。”第一次用真人做模特进行美术教学的情形被镜头真实地记录了下来,在照片中,一名全身赤裸的青年男子的背对镜头,站在桌子上,面对围坐成扇形的学生们。

  李叔同常带学生们进行户外写生。当时户外写生还是新鲜事物,一次,学生李鸿梁和张联辉到运河边写生,一名警察见他们搭起三角架来画画,便起了疑心,以为是私下测绘地图的,便上前盘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张联辉以为问籍贯,答道:“东阳(浙江金华的一个县名)。”警察听是“东洋”人,如临大敌,便要带他们去警察局。李鸿梁赶紧解释,但警察仍不放过,幸好过来一位宪兵,听完两人的解释后,帮着他们说服了警察。

  又一次,李鸿梁独自一人到到苏州写生,刚下火车便被警察拦住,要检查行礼,因警察见他背的画架很是古怪。警察从他的包裹中发现几支从未见过的牙膏状的东西,挤了一点,发现是一种油腻腻软乎乎带颜色的膏状物,便更加怀疑,将这支油画颜料全部挤了出来。为了查明是什么,他接下来还要挤其他的,李鸿梁便急了,直闹到站长室,剩下的几支颜料才幸免于难。盖因当时的油画颜料要由学校统一从国外购买,来之不易。

  1918年,李叔同皈依佛门时,将其油画素描水彩全部赠送给北平美术专科学校。该校校长并不欣赏李的作品,将这些珍贵画作堆在校内的雪地里,经历一冬雨雪后,教师储小石从中只抽出一张花卉作品,其余皆被毁。另一种说法称,李的油画系被盗,储收藏的这张掉在校园内,被他拾得。

  30年代,内山完造曾在《弘一律师》一文中评价道:“……直至今日为止,油画的造诣尚无出他之右者”。

  【音乐】

  在“沪学会”补习科时,李叔同就注重将民族传统文化作为学堂乐歌的题材。他从《诗经》、《楚辞》和古诗词中选出十三篇,配上西洋和日本音乐的曲调,连同中国戏曲中两段昆曲的译谱合编成《国学唱歌集》,于1905年刊行,供学校教学所用。其中,他作词配曲的《祖国歌》传遍了全国,成为最早的著名爱国歌曲。

  丰子恺回忆:“我的少年时代,正是中国外患日近的时期。……那时民间曾经有抵制美货、抵制日货、劝用国货等运动。我在小学里唱到这《祖国歌》的时候,正是劝用国货的时期。我唱到上下数千年,一脉延,文明莫与肩;纵横数万里,膏腴地,独享天然利的时候,和同学们肩了旗子排队到街上去宣传劝用国货时的情景,憬然在目。我们排队游行时唱着歌,李叔同先生的《祖国歌》正是其中之一。”

  1906年,在日本的李叔同创办了我国第一本音乐刊物《音乐小杂志》。创刊号由他在日本编印后,寄回国内发行,其中除两幅插画和三篇文章为日本人所作外,封面设计、美术绘画、社论、乐史、乐歌、杂纂、词府各栏均由李一人以“息霜”的笔名包办。创刊号中的《我的国》一曲成为李叔同的又一首流传甚广的爱国歌曲。

  李叔同一生写了90多首歌曲,他创作的《春游》、《送别》、《悲秋》、《伤春》、《晚钟》、《西湖》、《落花》等数十首乐歌,在大江南北流行数十年,久唱不衰。其中,《春游》是我国最早的合唱歌曲。

  李叔同的《送别》至今流传,成为经典名曲。《送别》歌词清冷缱绻,人尽唏嘘: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在浙一师教授图画和音乐。这两门原本无足轻重的课程,一下子成为全校最为看重的功课。学校的图画教室配备了特殊的设备(开天窗、有画架),音乐课也有独立专用的音乐教室,并置有大小五、六十架风琴和两架钢琴。每到下午四时以后,满校都是琴声,图画教室不断有人作画,宛如一所艺术学校。课余时间,歌声琴声悠扬。曹聚仁回忆说,那段时间,连他这素来对音乐向来没有兴趣的人,竟也“发疯地一早起来唱音阶”。

  1927年底,丰子恺、裘梦痕将老师弘一法师的名曲《朝阳》、《忆儿时》、《送别》、《悲秋》等二十多首,编成《中文名歌五十曲》一书,作为国内各级学校音乐教材。

  丰子恺在《中文名歌五十曲》序言中赞颂老师道:“西洋名曲所以传唱于全世界者,因为它们都有那样优美的旋律;而李先生有深大的心灵,又兼备文才与乐才,据我所知,中国能作曲又作歌的乐家,也只有先生一人。”

  【戏剧】

  李叔同从小就对京剧有浓厚的兴趣。他少时在天津时,曾结识孙处、杨小楼、刘永奎等京剧名角,对梆子坤伶杨翠喜很是欣赏。

  1902年11月,李叔同和许幻园、黄炎培等人成立了“沪学会”,开办补习科,举行演讲会,演出学生剧。李叔同曾演出了“文野婚姻”等四出新剧,剧本由他自己编写。1904年,李在上海参加京剧《虫八蜡庙》、《白水滩》、《黄天霸》的演出,他扮演了黄天霸、褚彪、穆玉玑等角色,显露了在表演艺术上的才能。

  李叔同在日本留学期间,与曾延年、黄辅周创办春柳剧社,演出话剧《茶花女》、《黑奴吁天录》、《新蝶梦》等,是中国话剧运动创始人之一。

  春柳社于1907年春在东京演出的话剧《茶花女》,是为国内徐淮水灾举行的赈灾筹款义演。这是我国的第一部话剧,也是我国话剧史上有记载的第一次正式演出。李叔同扮演茶花女玛格丽特,曾孝谷饰杜法尔,唐肯饰亚芒,演出“全部用的是口语对话,没有朗诵,没有加唱,还没有独白、旁白”。

  演出结束后,日本戏剧权威藤泽浅二郎和日本戏剧评论家松居松翁当即到后台致贺。松居松翁后来在《对於中国剧的怀疑》一文中说:“中国的徘优(演员),使我佩服的便是李叔同君。当他在日本时虽仅仅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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