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民国大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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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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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同走了出来,他显得非常满意,对刘说,你已经准时赴约,且又尝到风雪的滋味,可以回去了。原来,这是李叔同在考验刘质平。此后,刘质平成为李叔同的得意弟子,在音乐事业上颇有成就。

  李鸿梁回忆两级师范任教时的李叔同:“他忽然变为一个很严肃的教师了。灰布长衫,黑布短褂,平底鞋,先后判若两人。在学校里很少见他的面,就是同事房间里好象也不很走动的,教员休息室里也不常去。到上课时,总是挟了书本去上课,下课直接回到房间。走路很迅速,不左右顾盼。冬天衣服穿得很少,床上被子也很薄,严冬并不生火。后来法师告诉我,他的身体不适宜多穿衣服,烤火更是有害,所以他晚年喜住在闽南,就是这个缘故。”

  李叔同在浙一师任教时,几乎不与当时主持校务的经亨颐联系,有时请假,也是致电校工,从不直接告知校长和教导主任。

  弘一法师曾说:“弟子在家时,实是一个书呆子,未尝用意于世故人情。”

  【丹心】

  维新变法时,李叔同赞同康、梁“老大中华非变法无以图存”的主张,曾私刻一印:“南海康君是吾师”,被当局视为逆党,不得不南下避祸。

  1906年,在日本留学的李叔同,感慨故国民气不振,人心已死,挥笔赋七绝以明志:

  〖故国荒凉剧可哀,千年旧学半尘埃。
  沉沉风雨鸡鸣夜,可有男儿奋袂来?〗

  1907年2月,因国内两淮水灾,李叔同在东京演出话剧《茶花女》,以门票收入赈灾。

  辛亥革命成功时,李叔同填了一曲慷慨激昂的《满江红》,以志庆喜:

  〖皎皎昆仑,山顶月,有人长啸。
  看叶底,宝刀如雪,恩仇多少!
  双手裂开鼷鼠胆,寸金铸出民权脑。
  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

  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
  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
  魂魄化成精卫鸟,血花溅作红心草。
  看从今一担好河山,英雄造。〗

  当时,李家的产业遭受了致命的打击,原因是辛亥革命引起的票号倒闭,这使得李家的百万资产荡然无存。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叔同对辛亥革命还是没有丝毫怨怼,只是发泄着河山光复的喜悦。

  抗战爆发后,弘一法师多次提出“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的口号。日军逼近厦门,弘一法师对惶恐的众僧侣说:“吾人吃的是中华之粟,所饮的是温陵之水,身为佛子,于此时不能共行国难于万一,自揣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为主守门,吾一无所用,而犹腼腆受食,能无愧于心乎!”翌年,他报柳亚子偈云:“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

  据林长弘回忆,1938年4月的某日,日本舰队司令久仰弘一大师盛名,特登岸寻访大师,并要求大师用日语对话,但大师坚持“在华言华”,拒绝说日语。司令邀请大师到日本,说定以国师之礼奉之,大师答道:“出家人宠辱俱忘,敝国虽穷,爱之弥笃!尤不愿在板荡时离去,纵以身殉教,在所不惜!”

  抗战期间,五十四岁的弘一法师到闽南潘山凭吊韩偓墓庐,收集韩的生平资料,嘱咐高文显为韩作传。因为他钦佩韩偓虽遭遇国破家亡的惨痛,却不肯附逆(朱温),仍耿耿孤忠于唐室的情怀。

  弘一法师经常吟诵宋代名臣韩琦的两句诗:“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1937年8月,他在青岛湛山寺作“殉教”横幅题记:“曩居南闽净峰,不避乡匪之难;今居东齐湛山,复值倭寇之警。为护佛门而舍身命,大义所在,何可辞耶?”表达了为护佛而殉教的决心。

  1937年,厦门市为鼓舞民众的体育精神,募捐拯救四川难民,决定举行第一届全市运动大会。运动会筹委会请弘一法师为大会撰写会歌。弘一欣然答应,并在三月间就把词、谱都写了出来。他在作歌时,又联系到当时日寇猖獗侵略中国的现实,把体育与振奋民心、团结抗暴结合了起来。《厦门第一届运动会会歌》是李叔同为后人留下的最后一首歌曲。

  日军兵临厦门,弘一法师致函道友李芳远云:“朽人已于九月二十七日归厦门。近日厦市虽风声稍紧,但朽人为护法故,不避炮弹,誓与厦市共存亡。……吾一生之中,晚节为最要,愿与仁者共勉之。”

  1938年初,弘一法师先后在晋江、泉州两地开讲《华严经普贤行愿品》,后他又在泉州清尘堂开讲“华严大义”,讲毕,特叮嘱听法者缁素,共诵《行愿品》十万遍,以此功德,回向国土众生,倡佑国运,消弭业灾。一日,法师在斋堂用餐之际,忽然潸然泪下,对身边弟子说:“吾人所食为中华之粟,所饮乃温陵之水,身为佛子,于此之时,不能共纾国难于万一,为我佛如来张点体面,自揣尚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为主守门,吾人一无所用,而犹腼颜受食,何能无愧于心?”一座僧众,为之肃然。

  1941年,弘一法师作《念佛不忘救国·救国不忘念佛》题记,表达爱国情怀:“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

  【至孝】

  李叔同五岁丧父,此后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十九岁时,他奉母携妻到上海定居。李与母亲的感情很好,他对丰子恺说:“我从20岁到26岁之间的五六年,是平生最幸福的时候。此后就是不断的悲哀与忧愁,一直到出家(注:他将看成是新生)。”

  李叔同的母亲王太夫人是李父的小妾,在家中地位低微,李曾不止一次对人提起“生母很苦”,直到出家多年后他一想到母亲还有余哀。

  1905年,王太夫人病逝于上海城南草堂。母亲离世时,李正外出为母亲预置寿木,不在母亲身畔,他终生引以为憾。他曾多次对友人说:“母亲不在的时候,我正在买棺木,没有亲送。我回来,已经不在了!”母亲去世后,他万分悲痛,改名李哀,号哀公,屏谢余务,闭门守哀,感叹“幸福时期已过”。

  是年六月,李叔同扶柩北上,到达天津后,二哥李文熙以“外丧不入门”的旧制,不同意王太夫人的灵柩人府,兄弟二人为此而发生龃龉。关于此事,李叔同的三子李端记载:“我祖母的灵柩运回天津以后,我的二伯父借口我祖母是‘外丧’,不能进旧宅的大门。为此,我的父亲不依,和我的二伯父闹了一仗。他们兄弟间公开闹矛盾,这是第一次。经亲友调停说和,才让我祖母的灵柩进了旧宅,后即择日举殡,安葬在新开河边张兴庄以北的李氏祖茔内。”

  李叔同痛恨旧制,决定于采用西式丧仪为母亲举行追悼会。他在告知亲友的《哀启》中写道:“我国丧仪,繁文缛节,俚俗已甚,李叔同君广平,愿力祛其旧。爰与同人商酌,据东西各国追悼会之例,略为变通。”启文中说明,免收一切致丧礼物,如呢缎轴幛、纸箱扎彩、银钱洋钱等,只收取诗文、联句、花圈、花牌等;免除吊唁旧仪,改行鞠躬礼;丧仪有为开会、致哀辞、唱哀歌、献花、行鞠躬礼等几个过程。全家人穿黑色丧服,演唱哀歌时,由李叔同亲自弹奏钢琴伴奏。李家还为吊唁宾客准备有西餐。天津人皆称:“李三爷办了一件奇事!”

  天津《大公报》对李母的“告别会”作了系列报导,还特别刊发了《西国丧服制考》一文。据该报报道,李母追悼会上收挽联哀辞共200多首,到会致哀的中外来宾凡400余人,多为天津各界的显要名流,师友亲朋之外,还包括外国驻华使节,如奥地利工部官员阿氏、医官克氏,日本学者宫藤氏与松长氏,天津各大学堂的校长等。

  李叔同出家后,斩断一切尘世情缘,惟独对母亲的感情难以割舍。他在《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一文中说,1918年正月十五日他皈依佛门,“二月初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于是我先两天就到虎跑去,在那边诵了三天的《地藏经》,为我的母亲回向。”此后每逢在亡母重要的冥诞,他便书写过《地藏经》或地藏忏仪,以此功德,回向亡母。

  母亲七十寿辰时,弘一在白马湖畔的晚晴山房,集缀华严偈语成联句,手书成《华严集联三百》,纪念母亲。

  弘一法师曾听静权法师讲《地藏经》,静权法师将经义与中国的孝道联系起来,提醒听法之人,出家修行,既于一切众生普怀慈悲之心,对于父母的生养之恩更当深铭于心。亦幻法师回忆:“是年(一九三○)十月十五日,天台静权法师来金仙寺宣讲地藏经,弥陀要解。弘一法师参加听法,两个月没有缺过一座。权法师从经义演绎到孝思在中国伦理学上之重要的时候,一师恒当着大众哽咽涕泣如雨,全体听众无不愕然惊惧。座上讲师亦弄得目瞪口呆,不敢讲下去。后来我才知滚热的泪水是他追念母爱的天性流露,并不是什么人在触犯他伤心。”亦幻深受震动,他自出家以来,因惧俗累,对于在家的母亲极少过问,自觉惭愧,此后即开始照拂母亲的晚年生活。

  1935年,弘一法师在惠安弘法,四月二十一日为其母冥诞,法师开讲《华严经普贤行愿品》。

  【情爱】

  天津梆子名伶杨翠喜是第一个走进李叔同心扉的女子。李叔同青年时代,喜欢到茶园去看戏。当时,河北梆子戏女演员初兴未久,一些半路出身的女演员在发声、吐字、行腔等方面缺少训练,李叔同曾主动为她们做指导。杨翠喜就是其中的一个。

  李叔同对杨翠喜极为倾心,每天晚上都去为杨捧场,散戏后还提着灯笼送她回家。闲暇时,李叔同为杨翠喜解说戏曲的历史背景,并指导她唱戏的身段和唱腔。对杨翠喜而言,李是她亦师亦友的至交。但因为李母和二哥的强烈反对,两个人的爱情最后宣告夭折。李叔同到上海后,给杨翠喜寄来两首《菩萨蛮》:

  〖其一: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额发翠云铺,眉弯淡欲无。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其二:晚风无力垂杨嫩,目光忘却游丝绿;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沾。〗

  杨翠喜的命运让人唏嘘。光绪末年,段芝贵为了巴结权贵,将杨翠喜买下献给有名的花花公子——庆亲王之子载振贝子。御史赵启霖联合岑春煊上奏朝廷,弹劾载振,由此引出令朝野哗然的官场花案。

  此案发生后,杨翠喜被偷偷送回天津,成为盐商王益孙家里的小妾。王益孙在其宅前院为杨翠喜另建房3间,并带私家戏楼,让其在戏楼里唱戏过瘾。但为防止世人口舌,他不准杨出屋一步。杨每日如同坐监,由于心情郁闷,一代名伶不足30岁即早早地离开了人间。所遗二子,下落不明。

  十八岁时,李叔同由母亲做主与俞氏结婚。在关于李叔同的资料中,并无俞氏真实姓名的记载,只知道小名蓉儿,是天津一位茶商的女儿。她是一位旧式女子,相夫教子,克己持家,但却始终未能获得丈夫的爱。

  李叔同肖龙,俞氏比他大两岁,肖虎,李的保姆王妈妈说二人为“龙虎斗”,一辈子不合。而不幸为王妈妈所言中,婚后,李、俞相敬如宾,但却并不算琴瑟相和,日后更是聚少离多,有名无实。婚后不久,俞氏产下一子,乳名葫芦,但不幸夭折。

  俞氏与李叔同共度的时光,是在二人婚后迁居上海,到李留学日本之前的几年间。母亲去世后,李叔同扶灵北上,办完母亲的丧仪后,他将妻儿安顿在天津老家,只身赴日本留学。

  从日本回国后,李叔同在天津住了一年多。据其子李端回忆,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没有在家中度过春节。当时李叔同将日本妻子安顿在上海,春节期间,他可能在上海度过了。

  1912年,李叔同离开天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天津。从此,俞氏和两个儿子一直在天津的老家中生活。

  李叔同出家对俞氏打击极大,李端回忆,李叔同出家后,俞氏为了打发寂寞的日子,就到一家刺绣学校里起学绣花,后来又在家中找了几个女伴教他们绣花,但没多久就散班了。

  李叔同出家的消息传到天津后,李叔同的二哥认为,俞氏应当前往杭州劝说李叔同还俗。俞氏知道李叔同的个性,当时没有前往。但他们对于他的出家并不理解,而李叔同则对家人说:“你们只当我得‘虎列拉’死去就完了。”

  俞氏于1926年病逝,享年四十五岁。她最终没有等到能与李叔同破镜重圆的一刻。

  弘一出家后,从未回过天津。1922年,他曾致函侄儿李圣章,说他日道业有成,或可与家人相聚。夫人俞氏过世时,他曾有过回乡省亲之念,但终未成行。1927年,二哥李文熙六十大寿,特来信请弘一回天津,并汇大洋百元作为盘资。弘一带着弟子准备回去,但到上海后,他未再北上。

  李叔同在上海期间,有过一段寄情声色的生活。1901年秋,他入南洋公学后,自觉应脱离这种生活。1902年秋,李叔同致信许幻园道:“……小楼兄(张小楼)在南京甚得意,应三江师范学堂日文教习之选,束金颇丰,今秋亦应南闱乡试,闻二场甚佳,当可高攀巍科也。××兄已不在方言馆,终日花丛征逐,致迷不返,将来结局,正自可虑。专此,祗颂行安!不尽欲言。”

  李叔同与上海名妓李苹香有过一段情缘。1904年的时候,李叔同曾为铄镂十一郎(章士钊)著的人物传记《李苹香》作序,在序中,李叔同感怀当初与她的交往,二人曾有诗词互赠。

  李苹香原名黄碧漪,写得一手好诗词,居室名叫“天韵阁”,她的几部诗文集就以居室名命名出版的。李苹香自幼聪颖,八岁开始作诗,据说,当地一位名宿在偶然看到她的诗作后,拍案叫绝道:“此种警艳,当于古人遇之,至于今人,百年来无此手笔!”

  据《李苹香》一书记载:1897年,李苹香十八岁时,与母亲以及异母兄弟三人,到上海去看赛马会。母子三人贪玩了几天,一下子用光了盘缠。当时,他们隔壁正好住着一位潘姓客人,三十多岁,长相丑陋,自称是嘉善县人,与李老家嘉兴是邻县。他热情地以老乡的名义,表示愿意资助李氏母子,并让他们在上海继续游玩,一切费用由他支付。几天过去,钱花得差不多了,潘某提出要娶李苹香为妻。无奈,李苹香只好尊母命,与潘某同居。

  潘某是个无赖,家中早有妻儿。原配妻子见他另结新欢,不许他进门。于是,潘某只好带着李苹香来来到苏州。为解决生计,潘某竟然让李去做妓女,李苹香从此沦落风尘。不久,潘某带着李苹香来到上海。由于李苹香才艺出众,很快被文人们授以“诗妓”之誉,成为上海名花。

  1901年夏,李叔同避祸沪上,与李苹香相识,两人一见倾心,相见恨晚,互相引为知己。

  进入南洋公学学习后,李叔同与李苹香的交往更加频繁了。除了上课,他的空余时间几乎都是和李苹香待在一起。

  母亲病故后,李叔同决定远赴日本留学。他又写下《和补园居士韵,又赠苹香》七绝四首,告别李苹香,李苹香一写诗回赠。

  李叔同遁入空门后,将自己的存书、书画作品以及印章全部捐赠了出去,其中,名妓朱惠百、李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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