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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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瀑布-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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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约尔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食物和他和坎德西结婚有什么关系呢,或者事实上,结婚和他与坎德西相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从那个春天的夜晚,坎德西在他的怀抱里哭泣着轻声说道,如果罗约尔不爱她了,她会去死,他就一直很困惑。
  有时,听到他的未婚妻和他的母亲兴奋地谈论着婚礼,这种讨论的重要性并不比婚礼本身少,就像你谈节日或秋天一样。罗约尔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在教堂结婚?这就是他们的打算吗?(但罗约尔一点也不信教,他只是为了让坎德西高兴而参加基督圣徒教堂的一些活动,教堂位于11号街上,棕褐色,墙上布满小圆石。他隐隐的有了带着坎德西一同私奔的想法?没有吗?)。正如罗约尔了解的那样,他们的确在计划举行教堂婚礼,一个小型的私人婚礼。他会有一个伴郎,可能会有两个伴娘?会有来宾,还有婚宴会在波罗的海街1703号举行?很奇怪,阿莉亚从不邀请人来家里,除了她的学生,现在突然开门迎宾了,阿莉亚向来讥讽资产阶级的习俗,多次向孩子们表明她对陈旧的结婚传统的厌恶,却又在她儿子的婚礼上老调重谈,还特地出去闹市区的回头客时装店买衣服,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买新衣服。“罗约尔,你妈没告诉你最新消息吗?”,坎德西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妈正在往这儿赶,天哪,她坚持要把她的‘男友’带来,还没人见过呢。”
  他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膀。他理应对坎德西的愤怒或不安感同身受,但他不打算这么做。“我知道你累了。你那份工作!”坎德西叹了口气,转而问她的姐姐和朋友,她们毫无疑问的像坎德西一样不赞成罗约尔在魔鬼洞公司工作。“那些愚蠢的游客吵吵嚷嚷的围着你,一半的女游客拉着你照相!我可是知道那船不安全,会掉进大瀑布的,它不可能安全。并且,薪水也不高,不足以弥补承担的危险。”坎德西就像一只好发牢骚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坎德西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左手上的钻戒闪闪发光,像个小玩具娃娃。坎德西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20岁,但举止行为和性格就像一个15岁的小女孩儿。她有女高音般的嗓音,一举一动都优雅迷人,并期待着别人回应这种美丽,像一位舞者在熟悉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黑衣女人(9)
“我想让你见见这位甜美的姑娘。”——阿莉亚这样描述坎德西。“这位我在教堂见过的姑娘真是太漂亮了,太——甜美了。”即便阿莉亚绞尽脑汁,似乎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夸她了。
  坎德西的甜美也有尖锐的时候,这一点罗约尔已经发现,阿莉亚还不知道,总有一天,阿莉亚会吃惊的。
  坎德西最明显的特征是她一头略带草莓红色的金发,波浪般垂至肩膀,头发上还夹着蝴蝶形的小发卡和夹子,她的脸是小巧的心型。笑起来声音有点尖,高兴时像小孩子一样紧扣手指。指甲色和嘴唇色总是相互辉映,都涂着珊瑚般的粉色。她有一种甜美又轻飘的声音,喜欢大声地唱颂歌和流行歌曲。国王乳品店是大瀑布地区最主要的乳制品和冰淇淋专营店,而坎德西又是最受欢迎的服务员,薪水也是最高的。她穿着水仙花般颜色的制服,白色的领口和袖口,一顶笔挺的白色帽子戴在头上,十分的俏丽,他会让年长的男顾客们想起——谁呢?贝蒂?格雷宝还是德里奥斯?戴。另一个时代,20世纪60年代以前,妇女们开始否定男人,丑陋变成一种自我定义的模式。坎德西绝不是这样的。
  他们一块儿出去时是耀眼的一对儿,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这让罗约尔不安,却让坎德西感到高兴,“我总觉得,有一天,我们俩会被发现的”。坎德西说时轻轻碰了一下罗约尔。罗约尔说道:“被发现干什么?,被谁发现啊?”坎德西又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腰,好像他说了什么粗俗的话。
  电话响了,安妮去接的,坎德西从安妮手中接过听筒,紧张的笑了一下,“哦,小声点,是波纳比太太。”坎德西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打电话的是阿莉亚。
  罗约尔看见坎德西和阿莉亚交换了一下眼神。我未来的婆婆,噢天哪!
  罗约尔趁着这当儿溜到了小厨房,去修一个漏水的水龙头,为此坎德西已经抱怨过多次了,他带了修理的工具。这种小修小补的家务活让他舒心,尤其是当他感到不安的时候。他父亲曾是个律师,这就意味着他是个能言善辩的人。
  修完水龙头,罗约尔又开始修冰箱,坎德西抱怨这个冰箱发出了可怕的声音,闻着味道也不好。这是台有点掉漆皮的旧西屋冰箱,是出租的房子里原本带的,同时还配有一套厨房用具。罗约尔发现这个冰箱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太旧了,发动机震动着就像在喘气。冰箱里有为他准备的啤酒,但他拿了一品脱装的国王乳制品店的牛奶,倒了一满玻璃杯。纯牛奶,他一直都是用玻璃杯喝的。在他长个时,阿莉亚要求他一天喝三大杯牛奶。她还要求每个孩子吃早餐时,都要喝几勺鱼肝油加橙汁。孩子们有意见,说鱼肝油的味道难以下咽,她严厉地说,“牙齿强,骨骼壮,其他的跟着也就好。”
  罗约尔尽量不去听另一间屋的说话声音,他太希望了,希望坎德西不会非让他和阿莉亚通话。他的声音颤抖,会出卖他的,我不能娶她,我并不爱她,上帝救救我吧!
  当然罗约尔会娶坎德西,他爱她,就这样。
  他已经给她买了订婚戒指,婚礼明早11点举行。他们订了蜜月计划。阿莉亚也同意了,坎德西又爱他,就这样了。
  10月初,坎德西已经搬进了这个位于5号大街一幢棕色石砌楼里的套房,它有一间卧室,他们准备结婚后就住在这里。他们用一笔可观的存款支付了头三个月的房租。这房子是坎德西和她的朋友找到的,罗约尔也觉得还不错。房间很大,但有点简陋,当然价格也相对便宜。位于繁华的市区,交通便利,从这儿五分钟就能走到坎德西上班的商店,开车五分钟就可以到瀑布。这段不用上班的时间,罗约尔可能会到帝国讨债公司上班,那里付佣金,这是斯图船长的一个朋友介绍罗约尔去的,那个人认识并喜欢罗约尔。但是开始新工作的时间快到了,罗约尔感到很不安。他有没有这样的气质,在电话上就把陌生人叫过来,或是大胆地直接到人家家里去骚扰,让人家支付根本就支付不起的债务?罗约尔是那种大摇大摆、趁火打劫的强盗吗,因可怜的主人拖延贷款就去拿走人家的汽车、船只、电视或皮革衣服吗?罗约尔开始考虑。去年,他曾在阿莫利保龄球馆工作,有时也在酒吧当招待。在从事过魔鬼洞公司富有刺激性的工作后,罗约尔对这种室内工作就很不耐烦了。他一直在考虑可以到尼亚加拉总医院当个助手,那虽然薪水不高,但急救室却很吸引他,还可以驾驶救护车,帮助绝望的人们。还有警察局,他也想当个警察的,但一想到配枪,也可能用枪,就让人冷静下来了。罗约尔也可以去找一位布法罗的唱片制片人的,制片人听过罗约尔在风景公园的一次消夏晚会上的吉他弹唱,还给了罗约尔一张名片。罗约尔认为试唱不会有什么大用处,可能他连那个人的名片都已经弄丢了。他还可以在富裕地区的高档旅馆、饭店找份工作,坎德西认为他肯定可以当一个帅气的领班。通常坎德西都极力主张他辞去在魔鬼洞公司的临时工作,找一份真正的工作,就像他们大多数已婚的男性朋友大都在东尼亚加拉大瀑布,北托纳旺达,布法罗这样的工厂工作。“尤其等我们建立了一个家庭,有了孩子,罗约尔,我就不在乳品店里干了。”
  罗约尔喝了一大口牛奶,冰得他两鄂直痛。
  

黑衣女人(10)
一闭上眼睛,他又看见公墓里的那束白亮的光,像闪着耀眼光芒的刀片,刺入他的眼睛,刺入他的腹股沟。黑衣女人躺在杂乱的草地上,伸出手臂抱住他。我们认识,不是吗,我们认识的。
  如果罗约尔现在娶了坎德西,就不可能回头了。
  (但是,那个早晨罗约尔本不该和那个黑衣女人在墓地做爱的,难道不是吗?他不是要和坎德西结婚了吗?)
  罗约尔在想,要不是坎德西不愿意,他现在已经住在这里了,就住在这个房间里。他本该10月初就和她一起搬出来的,那样到现在他们就安顿好了。但是他们还没结婚,坎德西担心别人的看法。在坎德西看来,人人都相互了解,并热心于散布“消息”。两边相关的人都会生气,受到谣言的影响。阿莉亚一向蔑视传统,即便如此,她也不赞同的。名声不好的麦卡恩夫人据说公开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而那个人并不是她丈夫。坎德西总是很小心的在“很体面”的时间把罗约尔带出公寓。坎德西想问,既然你们住在一起,睡在一起,一块吃早餐,那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罗约尔笑了。是啊?那又何必呢?
  坎德西走进厨房,头上的蝴蝶卡让她烦恼。她心情不安,眉头紧锁。罗约尔看得出她洋娃娃般的脸拉得很长,表情严肃,嘴巴撅着。她喋喋不休地抱怨阿莉亚在什么事情上又改变了主意,有多少亲朋会到场。罗约尔很想表示同情,但坎德西好像说的是外语,除了感情强烈地发出咝咝音,罗约尔什么也没明白。她的双手像受惊的鸟儿上下挥舞,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罗约尔希望这里就只有他和坎德西,其他人都消失,包括电话。(另一间屋里的电话又响了)噢,这一天可真长!
  但坎德西现在没心情亲热,和阿莉亚的通话让她的心情不佳。
  罗约尔流露出甜蜜而又性感的微笑,用坎德西偶像约翰尼?凯什的声音说:“亲爱的,为什么我们今晚不跑掉呢?甩掉这结婚的陷阱,私奔吧?”
  坎德西瞪大了眼睛,仿佛罗约尔狠狠地拧了她,“‘结婚陷阱’!罗约尔?你刚才说什么?”
  罗约尔耸耸肩,看来这真是个坏主意。
  或者,如果他们不能逃,他们要是自己呆在屋里也行。这将是他们的家,双人床,带有美国怀旧风格的松木头床板,这是阿莉亚给他们的礼物。所有人都出去!电话听筒拔掉!罗约尔很想一把抓住坎德西搂在怀里,躺在她身边,但不做爱,只是亲亲抱抱,相互依偎,相互安慰。至于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就像一首歌曲,你只记住了曲调而没有记住歌词。
  只是罗约尔担心头发和衣服上会有墓地肥沃土壤的味道。他担心坎德西会从自己的嘴巴上尝出其他女人的味道。
  坎德西抬高声音,尖声叫道:“罗约尔你到底怎么了?一进屋看到你的脸色,我就知道你不对劲。”
  罗约尔赶忙说:“知道?知道什么?”
  “我不是具体知道什么。你们波纳比家人的身上特有的一种东西。说不清的一种奇怪的感觉,还有你不看别人的眼睛。”
  “一种波纳比家人的身上特有的?”罗约尔以前没听过这个。他不是一直看着坎德西的眼睛吗?
  坎德西撅着嘴说:“你,有时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想结婚,有时我觉得,你甚至都不爱我。”
  罗约尔的头开始痛,冰镇牛奶现在到前额了。头隐隐地痛,他只得用手捂住脸。
  “哦,你呢?我相信你也不。”
  眼泪在坎德西的眼眶中打转。她撅着可爱的嘴巴。另一间屋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响亮的笑声,电话铃又响了。
  坎德西转身要走,罗约尔一把抓住她的胳臂,
  他声音沙哑地说:“亲爱的。”
  “干什么,干什么!”
  罗约尔很费劲地吞咽了一下,喉头变得僵硬笨拙,这些话好像从远处召来,好像沿着运河拉拽着一条驳船。“亲爱的,我想不是的,肯定不是的。”
  “不是哪样,没想怎样?”
  罗约尔痛苦地摇了摇头。
  坎德西的眼神变得冷冰冰的,像冰刀。她俊俏的小鼻子也开始变尖,那一刻她知道了。
  坎德西拿起牛奶,把剩下的一股脑倒在罗约尔头上,对他大喊大叫,连打带踢,直到他拉住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我恨你。罗约尔?波纳比,你不能这样!”
  这漫长难熬的一天,过去了。
  3
  他们要是问起他,告诉他们: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罗约尔知道的不少。然而对他父亲的记忆很模糊。
  他不记得月神公园,但钱德勒告诉过他,很久以前他们曾住在一个对着公园的“大石头房子”里。由于那时候没有照片,也就没有那所房子的照片。也没有他们父亲的照片。
  罗约尔想要努力回忆时,他的记忆就像水蒸气一样消散掉了,就像大瀑布溅起的水花,飘散在了风中。
  那时住在波罗的海街,还是个小孩子的他,曾悄悄骑车去几英里外的月神公园,想去找找那幢房子,试着看见它能否想起什么,但每次快到那个公园的时候,很奇怪,他都变得头晕目眩,两腿发软,前车轮猛地一拐,差点摔倒。因此他也就放弃了,转身回去。没必要那样,妈眯就是爱你的人。
  

黑衣女人(11)
罗约尔只记得四岁以后发生的事情。他记得被阿莉亚抱着,睡意朦胧、迷迷糊糊的进了新家。从吱吱作响的楼梯上来,进入他们的新卧室,接下来的十年他都和他的哥哥住在一起。他什么也不问,他是妈妈快乐健康的乖儿子。他们住在波罗的海街1703号灰泥垒的排屋里,房子弥漫着老木头散发出的油脂味和发霉的味道,气味神秘也不太难闻,屋外当有带着布法罗至肖陶扩、巴尔的摩至俄亥厄、纽约总局、舍南都、苏斯克班纳卜标志的运货车通过时,轰轰作响,震得他们头痛。  
  罗约尔从波罗的海街小学放学回家,带回了一个关于大瀑布的故事。罗约尔兴奋得讲给阿莉亚听,幽灵在晚上从大瀑布里出来。有些是印第安人,有些是白人。有一个白人被印第安人抓到河里游泳,被水冲到了大瀑布,一个红头发的新娘找了他七天七夜,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淹死了,被急流撕成了碎片,新娘也“纵身”跳进了大峡谷。
  阿莉亚正在给朱丽叶梳辫子,朱丽叶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可用的是深红的头绳,阿莉亚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宝贝儿?”
  罗约尔那时上三年级,说道:“几白年前,妈妈,我猜。”
  “不是‘白’,罗约尔,是‘百’。”
  “‘百’,妈妈。还有一千呢。”
  孩子就像萨尤这条小狗一样。惹人喜爱,爱出风头。如果罗约尔有个像小狗一样的小尾巴,他会把它经常拍得噼啪作响的。
  阿莉亚大笑,低头吻了吻儿子。孩子们好像都相信这样的事情。“如果真那么久,罗约尔,她也死了,幽灵不会永远存在的。”  
  罗约尔上四年级的时候,从学校带回另一个关于峡谷的故事。这次钱德勒和朱丽叶都在场。
  “妈妈!给你讲个幽灵的故事吧?”
  “什么幽灵,宝贝?我们这儿不相信幽灵。”
  罗约尔瞪大了眼睛说,“她就住在街上!有人看到她了,她是真的。”
  阿莉亚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递给他一个高玻璃杯装的国王乳品店的纯均质牛奶,她在这个时候总这么做,平静地问道:“谁给你讲的?”
  罗约尔皱着眉头在想是谁。他很多都记不大清楚了。名字、面孔还有事情,像硬纸杯里摇晃的骰子一样很容易混在一起。他烦躁不安地坐在学校的课桌前,印在书本上的字在眼前跳来跳去,让他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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