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莫奈的身旁坐下，看到纸上的东西之后发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大概对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理睬我。抬起头对着河望了一眼便继续开始画画。涣散的瞳孔，并不是颁奖台上的那种神情。
「慕。」
「什么？」
「乱跑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是吗？」
「朵拉学姐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我看明明你们两个才是需要被照顾的吧。」
「顶嘴不是个好习惯。」
「这句话我也这样说给你听。」
真是的。外表看上去明明是那么的柔弱，却拥有着一旦决定就不会更改的固执的心。
「你不饿吗。」
我看着一丝不苟画着速写的莫奈问道。
「饿吗？」
「明明是我在问你。」
「画好这张再饿好了。」
「……」
我还是不要消耗仅存不多的能量去跟没有日常逻辑的人争执的好。
于是我将目光转移到了莫奈的本子上。画上画的是一个有着龟背和人的四肢这样的生物。因为没有上色还不好确定到底是什么，不过看上去很像河童。
莫奈不断的抬起头面向河流，之后不断的描线。
流畅的线条和恰到好处的铅色。国际水平的画功果然不必多说，光是草稿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一个水准。
「你画的是什么呢？」
「慕没看见吗？」
「我当然看见了，不过就算看见了我也推测不出这到底算什么。」
「慕没看见？」
「这个问题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
莫奈没有回答我，只是重复刚才的动作。抬头看着河上，之后在纸上画出细腻的画面。如此反复。
「不…不会吧。」
「什么事？」
「难道说，你能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奇怪的东西是指？」
「比如说，河…河上的和你画里的…」
「所以我才问慕没有看见吗？」
怎么可能看得见，她居然对我说河上有妖怪……超能力吗……
不，不可能。我是无神论者，不会相信什么超自然现象的。
只是莫奈所画的，实在是栩栩如生，让人不自觉的就相信她说说的话。
「慕的表情真可怕阿。」
「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看来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得见。」
「不要这样夸自己阿笨蛋。」
「慕才是笨蛋。」
无力感…沉重的无力感…居然被人绕了进去。
「慕喜欢画画吗。」
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脸，不带任何烟火的语气。
「画画吗……不知道呢。没有尝试过。」
「是吗。真是可惜。」
「莫奈很喜欢画画吧。」
问出口的下一刻便觉得不对劲。居然当着获得过国际奖项的人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不。不喜欢。」
可是对方的回答却出乎意料，语气里也带上了少有的认真。
突然觉得莫奈也许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吧。大概不会和小说里写的一样从小就被双亲逼迫着去学画画，从而放弃了原本自由的童年这样狗血的情节吧。
「莫奈是被逼迫着去学画画的吗。」
「不是，只是自己想学。」
「那么，为什么不喜欢呢？」
「变的不一样了。画画很无聊，只是色彩，线条，没有新意，所有的都一样。」
我有点无法认可莫奈所说的话。
画画很无聊，绝对绝对想不到的。如果换作别人，肯定认为莫奈只是在吹嘘自己所拥有的才能吧。一定是的。
但我知道，莫奈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调色，作画，比赛，评分。」
「一切都变了，画画已经变的不快乐了。」
「想赢。想赢，另一个人这样告诉我。『一定要赢』。」
另一个人，大概就是子涵学长所说的莫奈的另外一个人格吧。
不妙，气氛开始变的严肃了起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慕。」
「嗯？」
「慕会弹琴吧。」
「阿…算是会吧。」
「真好阿，好羡慕阿。」
听到莫奈说得话时，心里像是漏了一块，里面的液体开始往外流，慢慢的，空虚的感觉充满了整个心房。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莫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好难受。
「有机会要弹给我听哦。」
「哦……好。」
「那就一言为定了。」
莫奈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莫奈……笑了……这是第一次吧，见到莫奈后第一次看到。
好漂亮。
大脑里已经一片空白，所有的表达系统都已经失效。那句「一言为定」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去。
对方像炽热的太阳，顿时消融了世间所有黑暗。
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我像发条木偶一样机械的对着莫奈点了点头。莫奈伸出小指勾起我的小指。指尖的冰凉通过皮肤传达到大脑，感觉终于艰难的回来了。
你明明像太阳一样炽热，却又这么冰冷。
正文 第十一章 朵拉的情敌是学生主席？！（五）
……
躺在草地上，身旁是莫奈的铅笔在纸上移动而发出的沙沙声。
现在到底是要干嘛呢。肚子已经饿到没有知觉了，那场「惊世骇俗」的绝世大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当然，就算那边已经结束了，也不一定能吃上饭。
画好这张再饿好了。
唉，果然还是不幸吗。
「慕，画好了。」
莫奈合上本子站起身，从我这个角度顺势向上看的话，好像能看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有些无奈的转过身，边想着真是单纯到可爱的家伙，能安然无恙的活到十七岁也真是奇迹。
「所以说，现在开始饿了吗？」
「嗯。」
「你该不会是因为之前的话而故意说的吧。事先声明一点，就算你饿了我也没有办法满足你。」
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带着莫奈去找学长的话，说不定能蹭顿饭吃呢。真是歧视啊，为什么我不能像女生一样可爱的摸着肚子然后对着学长撒娇呢。
「野田。」
「什么？」
「你会撒娇吗？」
「撒娇？」
莫奈歪过脖子疑惑的看着我。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或者说她是不是连这个词都没有听过。
「我饿了。」
看上去在莫奈的观念里的确无法理解我所说的。再一次的重申她已经饿了的事实。
「知道啦，其实我也很饿你知道吗？」
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解决的我为什么要接下这个麻烦呢。
「不知道。」
「……」
4。
带着莫奈小心翼翼的接近摄影部的营地。
要是被强烈的战斗余**及到了会不会粉身碎骨呢？我这样想到。
不不不，我怎么会有这么中二的思想。我无法承受，绝对不承认！
结果躲在树后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摄影部的部员们已经自行组织开始了中饭。在原先的地方，子涵学长坐在被树夏学姐和朵拉学姐左右占据的狭小空间中。摆在地上的餐布上摆满了充满诱人色泽的食物。
鸟语花香，风和日丽。
这算什么！我是又被耍了吗！
说好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大战呢！
气急败坏的我马上带着莫奈跑到了子涵学长的跟前。
「我是来蹭饭的！」
「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不怀好意的目的不怕被拒绝吗？」
身为北中的学生主席的树夏学姐反击道。
「小莫奈不愧是我信任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小慕了吗~」
学姐这个笨蛋，谁都看得出是我带着莫奈回来的吧。算了，这不是重点。
「朵拉，我很饿。」
「不用客气，尽管吃哦~」
朵拉说着拿出了筷子递给莫奈，莫奈顺势的在朵拉的身边坐了下来。
「诶……我呢。」
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子涵学长，难道说蹭饭的计划又要落空了吗？
「看什么看，要吃就吃吧。作为我北中的学生居然这么丢人。」
「果然还是主席体恤民意啊~」
无视我这个像闹剧一样的人物，大家依旧安静的吃着饭，只是……是不是安静的有些过头了。就连朵拉学姐都沉默着一声不吭。
「看来，那帮家伙最近开始按捺不住了啊。」
子涵学长放下筷碗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每年这个时候就开始骚动，像候鸟一样真是让人不爽。」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呢？谁谁开始骚动？」
不明事理的我困惑的看着学长提问道。
「你刚才没看到吗？那两个穿着黄色制服的人。」
「被学姐摔成重伤的人吗？」
「才没有重伤，不要乱用形容词。」
作为那件事的当事人开始向我抗议。
在我的脑海里，能用的程度用词本来就那么几个。我要怎么才能迎合你的思维啊真是。
「要不要跟校方说一下呢，虽然有些徒劳。」
「学校那边估计知道的会比我们早吧。其实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北中的实力足够应付那些乌合之众了。」
「拜托，你们不要老是自顾自的就开始说话啊，稍微解释一下不行吗？」
子涵学长看了我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作为前辈的义务，告诉你也没什么。」
「恩恩。」
「在北中，有五件可以称得上是大事的事情。」
「按照轻重排名，分别是学生会的换届选举，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实习老师的招新，北大的提前招生考试。还有……」
在北中居然还存在着比提前招生考还重要的事情？
「国际友谊赛。」
朵拉学姐面色凝重的说出这句话，紧张的气氛上升到顶点。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简单的来说，就是各国艺校之间的友谊赛。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关乎整个中国高中生艺术水平高低的比赛。」
有这么夸张么……不过，我还是不知道到底和之前讨论的有什么关系。
「这几年代表去参赛的一直是北中，不过自从五年前北中拿过一次冠军之后就一直没有获得好的名次。所以，周边的那些学校每到这个时候就要来和北中抢名额了。北中和各校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紧张非常。」
「是嘛？」
就算学长这样说道我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压迫感。大概是我太信任北中的实力了，无论是外界听到的还是自身经历的都让我无比相信北中。
「在整个台湾，能够跟北中媲美的艺校，那是不存在的吧。」
「嗯。」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太天真了。」
树夏学姐看着我说道。
「单单拿出一所学校的话的确没有任何学校能和北中平起平坐。」
「不过，要是将每所学校顶尖的学生集合起来，那么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说。」
「诶？那不是相当于联合组织吗？这算是学校吗？这应该有违比赛的规则吧。」
「慕真是笨蛋。」
听到我的疑问就连一直默默吃着饭的莫奈也开始发话。
「比赛前转学，结束后再转回去就好了啊。」
原来如此……难道说我的智商已经开始退化了吗？
「明白了，北海一中就是这次集合的根据地吗？」
「让你明白还真是费劲啊。」
学长对着我吐槽道。
「其实这些都还是小问题吧。就算北中能够力压一中那些人，真正犯难的大概还是友谊赛本身。毕竟那些家伙，太变。态了。」
树夏学姐直视着子涵学长，语气里竟带有一丝心悸。
「那群家伙，很厉害。」
朵拉学姐喃喃的说着话，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气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子涵学长，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能够把朵拉学姐吓成这样的人，到底有多么可怕呢。
没有人回答，五个人各自揣怀着心事不再说话。午饭过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快。沉重的气息让我的心跳一直处于加速状态。
结果最后还是子涵学长开了口。
「我们考虑的还是太多了，把这些烦恼的事情丢给校方去解决吧。就算我们在这里杞人忧天也不能改变什么。」
「嗯。说的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补充能量！再来多少人我都可以把他们踹飞哦~」
充满暴力气息的文字和不搭调的语气真是颠覆了我的世界观。到底拥有怎么样的才能才能当上北中的学生主席呢？
话是这样讲，不过朵拉学姐好像怎样都无法再次打起精神。顿时觉得失去了朵拉学姐的场合原来会这么沉闷。
「这个月过了，摄影部就要竞选新部长了吧。」
子涵学长抬起头环顾了四周散落的摄影部成员淡淡的说道。
「怎么？舍不得吗？这可不像你哦。」
树夏学姐笑道。
「要是说一点感情都没有留下的话那一定是骗人的吧。不论如何已经担任了两届的部长。希望摄影部能够找到更好的人来领导它吧。」
「会的。一定会。」
树夏学姐也放缓了语气看了看周边。
「很快，我们也就要毕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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