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间,他被这错综复杂的误会,弄得惶然失措,他要追赶的慧心师妹,就在不远处密林中,但他却不敢出声呼唤,因为那儿还有凌鹏。
凌鹏是北天山神手头陀唯一传人,算起来,也是韦松的同门师兄,可是,他不但在阴谋杀师弑上,而且正诱惑慧心,怀着满肚子可鄙可耻的念头。
所以,韦松迟疑着不敢遽然露面,因为他第一不知道慧心会不会听他的解释,第二更不懂凌鹏和慧心师妹之间,如今已是何种关系。
无可奈何,只好静静躺在地上,听他们再说些什么?
林中寂然过了很久,才听慧心的声音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你不要难过,这一辈子我如要嫁人,除了他,是再不能嫁给别人了,假如你对我好,也许下一辈子我会嫁给你,走吧!刚才打了你两耳光,现在我答应陪你上桐柏山去,这样可好?”
韦松大惊忖道:“上桐柏山去干什么?去帮他杀师弑上?慧心师妹,千万去不得。”
但这些话,却不敢当真叫出口来,凝神倾听,却听凌鹏也叹息一声,道;“唉!这些年来,我全在糊糊涂涂中过日子,方才姑娘两记耳光,好像突然把我从睡梦里打醒过来,我不是难过,而是在高兴。”
慧心“嗤”地笑道:“挨了打还高兴.你大概是天生的贱骨头。”
凌鹏却道:“不错,我正是天生的贱骨头,在未遇见姑娘以前,凭良心说,多少红粉佳人,向我表露爱意,要我接受她们的感情,我就是傲得连正眼也不看他们,如今一见姑娘,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沸腾着难以倾吐的恋慕,所以才情不自禁,做出逾越的举动。”
慧心笑道:“真的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你,你却不理睬她们?”
凌鹏道:“怎么不真,远的不用说,单只最近崛起武林的万毒教主田秀贞,年纪又轻,武功又高,模样儿长得和韦松表妹徐文兰一般美,她千方百计要嫁我,并且答应请我去做万毒教的新教主,掌握武林盟主大位,我也不屑一顾。”
慧心半信半疑,忙问:“她真的这么美,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肯呢?”
凌鹏道:“若她不是万毒教教主的身份,也许我还可以考虑,但她以武林盟主之尊来利诱我,却引起我的不快,姑娘猜想,男女之情,发乎至性,要是加上利害条件,那还算什么相爱?”
慧心不知他正在信口胡吹,接口道:“这倒是实话。”
凌鹏吹得性起,又道:“所以,我一口气回绝了她,当时她哭得泪人儿似的,跪在地上求我,我头也不回就走了。”
慧心轻呼道:“你这样也太绝情了。”
凌山道:“姑娘哪里知道,田秀美虽然贵为教主,在旁人口中,也许尊贵无比,在我凌鹏看来,直如粪土一般,若拿她来与姑娘相比—一”
慧心忙问:“怎么样?”
道:“姑娘圣洁高雅,就像天上的彩云,那田秀贞庸俗脂粉,简直连地上的烂泥也不如,怎么能相比呢—一”
意心“咭”地笑道:“胡说,我哪有那样好?她那有那样坏?”
她口里虽然这样说,但从那欣悦的笑声中,不难听出心中实际舒畅无比,女孩子都爱奉承,慧心天真未凿自是更不例外。
凌鹏何等狡猾,见她业已人壳,趁机又道;“在下句句真话,姑娘如果不信,哪一天—
一”以下的话,低低切切,却渺不可闻了。
韦松很想听他说些什么,但倾耳凝神,却只听见慧心的咯咯笑声,心想那凌鹏不知又在施何诡计,一时忍耐不住,抱起“子母剑”马梦真,蹑手蹑脚向林中欺去。
行约数丈,隐约望见林中有片草地,慧心和凌鹏并肩坐在草地上,正切切低语不休。
韦松正想再走近一些,忽听慧心尖声大笑道:“胡说,胡说,我才不信你能办得到。”
凌鹏得意的道:“姑娘不信,哪一天我定要使你亲眼看见,那时你自然相信了。”
慧心道:“要是你办不到呢?”
道:“一定办得到,她对我苦苦纠缠了不知多久,一向我都不假以辞色,但凡脸色略缓和一些,她那有不掬心示意的道理?”
慧心想了一会,歪着头笑道:“你这家伙很会吹牛。”
凌鹏忙道:“决不吹牛,要是说了半句假话,老天爷罚我嘴上长个又臭又烂的痔疮。”
他那里说得眉飞色舞,韦松只听得怒火万丈,好几次想要挺身而出,当面揭穿他的谎言,又终于强自忍耐住。
他深知慧心性本单纯,不识得世间花言巧语,现在对自己正在气愤头上,这然出面,也许不但不能使她回心转意.要是反把她激愤,那就更不堪设想了。
是以暗暗盘算,忖道:“人家都说凌鹏心计奸诈,叛师欺祖,才被神手老前辈驱出北天山,此事我本来不信,如今一见,才知言出有因,果然不是善良之辈,慧心师妹跟他在一起,受他蛊惑怂恿,善恶系于一念之间,实在太令人担心了,无论如何,我也要阻止她。”
但要使慧心师妹自动远离凌鹏,唯一的方法,是设法拆穿凌鹏的谎言。
他正在思付着可行之法,怀里的“子母剑”马梦真忽然蠕动了一下,同时轻轻“嘤”了一声。
韦松大惊,慌忙举手掩住她樱口,身形疾倒,伏卧在草丛中。
慧心扬头回顾,道:“姨!奇怪,我好像听得有人呻吟的声音!”
凌鹏正吹得有劲,随口道:“这儿临近河岸,连鬼也没有,哪会有人,姑娘一定听错了。”
慧心耳目极敏,摇头道:“不!决不会听错,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就在近处不远。”
凌鹏心虚,背脊上一阵发毛,道;“真的?是女人的声音?”
慧心道:“你去看看,说不定是万毒教主田秀田来找你了。”
凌鹏毛骨悚然,连忙向左右望了一阵,见荒林寂寂,并无异状,心里重又落实,壮着胆笑道:“果真是田秀贞来了,那真最好不过,姑娘请暂避一下,不要现身.等一会就能看见她那种肉麻而又可怜的模样了。
慧心笑道:“你是说,她一见了你,又会战在地上向你哀求,要你娶她?”
凌鹏假作叹息之状,道:“怎么不是,那田秀贞身为教主,姿色也十分出众,若想匹配一个差不多的丈夫,原也不算一件难事,偏偏她竞要死死纠缠着我,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凌鹏乃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岂能被她儿女私情所动,只好辜负她一片痴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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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剑映红颜
凌鹏正吹得口沫横飞,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接口喝道:“好王八羔子,牛皮吹够了没有?”
随着喝声,林中大步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子。
慧心和凌鹏不约而同跳了起来,凌鹏独臂握着剑柄,沉声道:“什么人?”
那老婆子怒目一瞪,叱道;“我是你的祖奶奶,你这断了胳膊的小王八蛋,竟敢背地乱嚼舌根,辱骂我的小贞贞,老娘要你的狗命。”
韦松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急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却见那老婆子十分陌生,井不认识。
凌鹏也不认得这老婆子就是田秀贞的保姆古秋霞,见她拄着一支拐杖,年甚老迈,心里畏怯之念渐渐消失,壮胆喝道:“喂!你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老虔婆,口里不干不净,再不识趣滚开,休怪我剑下不留敬老之情。”
古秋霞性如烈火,听了这话,顿时气得满头白发根根竖立了起来,钢拐一顿历声大喝道:“小免崽子,报上名来领死!”
凌鹏冷笑道:“你连凌大爷的盛名也不知道,真是个老朽昏庸的废物—一”
话声未落,古秋霞拐头一指,叱喝一声:“打!”身形已如鬼魅般逼了过来,钢拐宛如乌龙出洞,一闪顶到凌鹏胸前“七坎”穴上,既快又准,出手狠毒,一上来就是致命毒招。
凌鹏见她错顾之间,欺身、出拐,直如一气呵成,拐尖夹着刺耳税风,眨眼已到近身,这才知道老婆子不是易欺之辈。
骇然一惊之下,猛一吸气,身子向后平飞半丈,手指一按卡簧,便想撤剑出鞘。
谁知他剑未拔出,古秋霞如影随行,蹑踪又到,钢拐原式不变,仍旧指着他的“七坎”
大穴。
凌鹏连撤身抽剑的机会也没有,脚下不停倒退,同时左闪右让,要想摆脱古秋霞的纠缠,无奈古秋霞使用步法竟十分玄妙,不管他怎样闪退,拐尖却始终指在心窝死穴相距三数寸的地方。
两人一进一退,原式未变,已在林中穿闪追逐了三四匝,仍然是间不容发,谁也没有改变身法姿态。
韦松看到这里,心头更加吃惊,暗想凌鹏一身武功已算得出类拔翠,竟被这老婆子出手一招制住,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了。
他低头看看怀中的“子母剑”马梦真,此时又昏沉沉睡去,转念忖道:“那老婆子武功既然不弱,短时间内,凌鹏决难摆脱她,何不趁此机会,招呼慧心师妹,赶快离开此地?”
主意打定,便轻轻将马梦真放在草丛中,正待出声呼唤慧心,突听得“蓬”地一声暴响,紧接着闷哼声起,凌鹏和古秋霞业已一分而开。
原来凌鹏一着失机,直被牵制得险象环生,逼不得已。松手弃剑,独臂一挥,和古秋霞对拼了一掌,两人身形同时向后退了三步,古秋霞“嘿”地怒哼一声,凌鹏则双肩摇晃,胸中血气翻腾,险些摔倒地上。
但他却顾不得调息伤势,咬牙强忍住鼓动的心血,赶忙把长剑拔了出来。
撤剑在手,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用剑尖撑着身子,喘息道:“老虔婆,你究竟是什么人?”
古秋霞在对掌之际,也发觉凌鹏一身内力不弱,一面暗暗吃惊,一面即笑说道:“你不是说万毒教主田秀贞曾经跪在地上向你求爱么?竟连老娘也认不得?”
凌鹏道;“你又不是田秀贞,我怎会认得你?”
古秋霞哈哈大笑道:“实对你说吧!田秀贞从小由老娘带大,她如今贵为教主,统御天下武林,眼高过顶,等闲的臭男人,连着也不屑看上一眼,怎会爱上你这六根不全的废物,你背地谤毁她清白名誉,老娘就要擒你回去割舌挖眼,重重治罪。”
凌鹏心中大惊,表面却力持镇静,抗声道:“胡说,我怎的从未听田秀贞提过你这老婆子?”
古秋露笑容一敛,冷哼道;“死在眼前,你还敢胡吹,老娘索性叫你死而无怨。”
扬声叫道:“小贞贞,你就出来见见这不要脸的牛皮大王吧!”
林中应声传来一个娇慵的声音答道:“这种恬不知耻的东西,我懒得见他了,你随便打发了他,或是再断他一臂或是断他足,或者割了他的舌头,叫他以后不敢再胡说八道就好了。”
古秋霞道;“这个狗老满口胡言,犹自嘴硬不肯服气,小贞贞,你就进来当面教训他一顿,看看他还敢不敢吹牛。”
林中静了片刻,叹道:“唉!好吧!各位何不暂弃坐骑.咱们步行进去?”
语一停顿了一会,林中传来低沉的杂乱脚步声,遥遥穿林而来。
凌鹏越听越惊,从那娇慵的声音,他已经分辨出的确是田秀贞到了,自己一时信口开河,想不到果然遇上了万毒教主,要是三头对面,西洋镜岂不就拆穿了么?
拆穿西洋镜他倒不怕,但却担心因此使慧心看透了自己诡谋,这块将要到口的天鹅肉,便要眼睁睁飞上了天。
他本是生性狡诈之人,心念一阵疾转,低声对慧心说道:“那万毒教主田秀贞就要来了,姑娘最好回避一下,不要与她照面—一”
慧心道:“为什么?她来了正好,我正要看看她跪在地上向你求爱的情形哩!”
道:“姑娘不知她的狠毒心肠.那女人饿忌之心最强,从前曾对我说过,要是看见哪一个女人跟我在一起,一定要当场取她性命,所以—一所以—一”
他故作难言之状,满脸仅是焦急关注之情。
慧心果然薄怒道:“所以你要我避开她,怕她取我性命?”
凌鹏苦笑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姑娘乃是清白圣洁之人,田秀贞却是心胸狭窄的泼妇,万毒教最惯用毒,何况她手下控制着中原六大门派,要是万一伤害了姑娘,在下这一辈子将永难除去内心的追悔愧疚了。”
慧心原极任性好强,听了这番欲擒敌纵的话,登时怒上眉梢,冷笑道:“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肯走,今天倒要看看她万毒教主能怎样取我这条性命。”
凌鹏暗喜,却装作焦急地催促道:“姑娘,请你看在在下相求之情,无论如何避她一避,这儿林木很密,姑娘随便躲在什么地方,岂不一样可以看得见她的可笑可耻的形态吗?”
慧心扬扬黛眉道:‘我偏不走,谁能把我怎么样?”
凌鹏打躬作揖道:“田秀贞那贱人心眼最狭,当着姑娘的面,也许她会故意跟我装得不认识,姑娘的好戏岂不是看不成了—一”
慧心道:“看不成也无所谓,我一定要会会这万毒教主,试试她究竟有些什么了不得的能耐,你最好不要拦我,站在一边看我跟她说话。”
他们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出世不久,如果斗奸险、比狡诈,慧心自然决非凌鹏敌手,是以被他轻轻几句话,激得怒火升腾,登时忘了“旁观’原意,反叫凌鹏退后,欲代他挺身邀斗田秀贞。
韦松躲在树丛后,目睹慧心中人计算,只苦于无法开口招呼她,把凌鹏奸诈用心,向她拆穿。
正在这时候,脚步声已到近处,慧心眼中,亮,只见一名僧人和一名道士,族拥着一个紫衣少女和一名青衣女婢,姗姗走了过来。
慧心从未见过万毒教主田秀贞,但此时一见,竟险些惊呼出声,心中飞也似掠过一丝惊诧——啊!她不是徐文兰吗?
的确,田秀贞和徐文兰,无论身段、音容,甚至衣衫颜色,无一不似,当初韦松就是因为一眼认错,险些上了大当,慧心年轻,自然更加分辨不清了。
她深深一怔,田秀贞已缓步走到古秋霞身边,连眼角也没有扫凌鹏一眼,只冷冷说道:
“好啦,你去把那不知耻的东西擒过来,我亲眼看着你惩治他总好了吧?”
古秋霞含笑提着拐杖跨了过来,大声道:“小杂种,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人?你没听她提过老娘,现在总听见她对老娘提起过你了?乖乖跪下受死,老娘慈悲,赏你一个全尸。”
凌鹏先不回答,忙沉声对慧心说道:“姑娘请退,让在下去会她……”
慧心伸手将他一拦,道:“慢一些,你只管站着,让我去见见顶顶大名的万毒教主。”
凌鹏正要她这句话。却道:“姑娘不可轻敌,那贱人武功不弱,还有那老虔婆以及少林、青城两派高手,尽是扎手人物。”
慧心道:“我知道了,你等在这儿,没叫你开口,不许你多嘴说话。”
凌鹏心里暗喜,口里忙应道:ˇ在下一定遵从姑娘的指示就是。”
慧心挺挺胸迎上前去,脸上含着冷漠的微笑,摆摆手道:“老婆子,去叫你那教主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古秋霞怒叱道:“贱婢竟敢口出狂言,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慧心眼中杀机一闪,冷喝道:“我见你偌大年纪,不忍拿你开刀,你闪不闪开?”
古秋霞捡起钢拐叫道:“好个贼人,敢情你竟要替那混账东西出头,老娘就先超度你再说。”
喝声中,钢拐一指,拧身而下,就地一拐,当胸捣了过来。
慧心有意要显露绝学,脚下不退反进,左掌斜拔,掌沿疾翻,切在拐身之上,右臂趁机一扬,“呛”地一声,撤出了三刃剑
剑一出鞘.莲足轻转,从古秋霞身侧半尺处一晃而过,三刃剑夹着一缕奇快无比的锐风,闪电般掠到胁下。
她一身武功得自百忍师太亲传,“惊虹八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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