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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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剑孤星-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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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莺儿沉吟道:“唉!想不到她多年闷居荒山,压抑得太久的感情,竟至一发不可收抬,从前为了韦少侠一句顽话,负气离开少华山,如今马公子为她而死,自然难怪她悔恨难泄,要是暂时瞒一瞒她,自是很好,可是——”她回头望望外而马森培的尸体,面有为难之色。

徐文兰道:“彼此都是女儿身,她的心境,咱们不难体会,依我说,只好先把马公子的尸体掩埋—一”

东方莺儿毅然跳起来,道:“好吧!我去掘个坑。”

她走到外洞石壁下,开始用三刃剑凿掘泥土,这时候,洞外火光闪闪,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轻响,欧阳珉已经点燃了芦苇,浓烟随着风势,一股股向洞里漫涌进来。

东方莺儿运剑如飞,拼命加速凿掘,掘到两尺深处,剑尖突然触及一片坚硬的铁块,心中大奇,忙叫道:“梅少侠,请来帮帮忙。”

梅斐正被浓烟熏得泪水迸流,闻声摸索过来,探手到土坑里一试,竟摸到一只生满锈迹的铁环,敢情那块铁板,原是一副盖子。

两人都觉诧讶不已,合力清除了四周泥土,梅斐手挽铁环,向上一提,却未提动。

东方莺儿道:“我—一我来帮你————一下—一”她也被浓烟呛迷,语不成句,绕过来握住梅斐的手腕,两人一齐用力,‘噗’地一声,那铁盖霍然而开。

他们竟不及防,拿桩不稳,双双迎面跌倒,东方莺儿正摔在梅斐怀中。

但这时谁也顾不得嗔羞,一骨碌爬起身来,齐齐探头向坑中望去。

这一望,两颗心不约而同怦怦狂跳。

原来铁盖之下,竟是一条石板嵌成的甬道,甬道口约有五六级石阶,道中黑黝黝不辨深浅,大约可供一个人俯身行走。

最使他们惊喜的,是那甬道中有一股缓缓吹上来的微风,顿使洞中浓烟淡了许多。

东方莺儿大喜道:“有风吹进来,可见不是死洞,咱们有脱身的希望了。”

梅斐道:“这儿也许是从前湖匪安排的逃身地道,地道中是否藏着凶险,还难预料,最好先由一人踩探明白,再定行止。”

东方莺儿道:“还踩什么?留在这里一样凶险,不用担心,咱们就走吧。”

于是,仍由东方莺儿背负百忍师太尸体在前开路,徐文兰抱着慧心居中,梅斐负着马森培断后。

东方莺儿用衣带将百忍师太的尸体绑在背后.左手扣着“闭穴银须针”,右手提着三刃剑,当先落下石级,俯着身,壮着胆,一步一步向地道中摸索而进。

那地道高不及四尺,必须弯腰伏地而行,好在地势尚称平坦,一路笔直,也没有转弯的地方,倒也不难行走。

三人缓缓前行,越向里深人,空气反而越新鲜,和上面满洞浓烟相较,这里竟觉舒畅得多。

走了十几余丈,地势霍然开朗,竟到了一间石室。

东方莺儿伸直腰,吐了一口气,道:“千万别跑到另一个死洞里来才好,燃个火折子看看!”

梅斐取出火种,刚打了一下,火星甫闪;突然一丈外“嘶”地一声,一条奇快无比的黑影,掠空直向梅斐电射而至。

徐文兰首先警觉,柳腰一挫,左拿就势翻劈了过去,同时娇叱道:“梅少侠仔细了!”

梅斐闻声之际,身躯向侧一旋,欲待闪避,不想那黑影被除文兰掌力拍中,竟然激怒,凌空一折一卷.“啪”地脆响,梅斐左颊上立被一条又腻又滑,形如软鞭的东西,重重扫中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十分不轻。

梅斐只觉脸颊上一阵火辣辣剧痛,眼中金星乱闪,跟跄连退三四步,手中长剑和背上马森培的尸体也掉落了下来。

那形如软鞭的东西贴地一卷,就住一根活动绳套,紧紧京住梅斐的双脚,而且越来越紧,竟似生生要将他足踝绞断。

梅斐双手去扯,才发现那东西通体滑不留手,微微有一股腥气。

东方莺儿盾声上前,问道:“梅少侠,怎么了?”

梅斐呻吟道:“那东西缠住我的双脚,十分有力,拆它不开。”

东方莺儿道:“是什么东西?”

梅斐道:“好像是一条细蛇!”

“呀!蛇?”

东方莺儿一声尖叫,不但不敢上前,反向后急退,出声道;“兰姐姐,你去帮他吧!我—一我最—一最怕蛇—一”

徐文兰沉声道:“快把剑给我!”

东方莺儿颤巍巍把三刃剑递过去,自己迟到七八尺以外。

徐文兰一手抱着慧心,一手持剑,喝道;“梅少侠松手!”剑尖一指,径向梅斐脚下挑去。

那细蛇应剑而断,顿时一股恶臭扑鼻。

梅斐松了一口气,双脚直如齐踝折断了一般,竟站立不起。

东方莺儿低声问:“蛇死了没有?怎的气味这么臭?”

徐文兰道:“不要亮火,让我看看是什么形状。”

用剑尖拨开蛇尸,凝目看了一阵,脱口道:“呀!是‘独角蜊’,这东西体蕴巨毒,雌雄每每同踞一处,附近必定还有一条。”

东方莺儿惊呼道:“还有一条么?在哪里?在哪里?”

徐文兰道;“你别乱叫,蛇就不会找你,来,抱着慧心姑娘,让我引它出来。”

东方莺儿接过慧心,提心吊胆道:“好姐姐,你把它引得远些,千万别在我附近动手。”

徐文兰暗暗好笑,也不理她,一手提剑,一手拾起火石火种,退到另一边壁角下,取出火折子,迅速地一闪火星,将火折点燃。

火折一燃,徐文兰纤手一扬,早将火折子向上抛起,脚下却斜退两步。

果然,火光才现,室角黑影中‘嘶’地一声,一条长约八尺,细如拇指的奇形怪蛇,已向火折子破空射去

徐文兰左掌护胸,拧腰半转,右手三刃剑迎着那细蛇只一圈,恶臭随起,那“独角蜊”

七寸处应划而断。

东方莺儿掩口疾退,直到看清蛇已斩断,才长长松口气道:“我的老天,这蛇好像见不得光亮,总是向火光追扑?”

徐文兰收剑重新燃亮火折子,高举一照,笑道:“好啦,不会再有蛇了。”

梅斐首先谢了解救之恩,然后看那两条奇形细蛇,不禁喷喷称奇,敢情那蛇既细又长,粗看就和一根细绳毫无异样,头生一角,眼细如丝,通体血红,斩断之处,却不见一滴血污。

徐文兰用一片衣襟,小心翼翼将两颗蛇头包好,放在怀中,然后笑道:“这种怪蛇,名叫‘独角蜊,蜊本无角,但这种异种却生有独角,常年蜷伏阴暗石穴中,天性最忌光亮,一见火光,必然飞扑追击,所以又叫做“火蜊’,如此奇珍,却被我们无意得到。

东方莺儿诧问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处呢?”

徐文兰道:“火蜊之角,是配制内伤圣药最难得的主料,用雌雄双角辗末,合以温酒,能起沉疴,散于血,助内腑复位,从前我师父遍历名山大川,只找到一对,谁知我们轻轻易易就碰上一对,真是缘份。”

梅斐道:“这东西虽然细小,力量却大得惊人,而且斩断后只有恶臭,并无血污,是什么道理呢?’

徐文兰道:“火蜊住藏在古墓深穴中,只食水份,仅以腐骨上所生尸菌为食,是以体外滑腻,体内却没有血污。”

东方莺儿骇然道:“照你这么说,这石室中也有腐尸墓穴了?”

徐文兰点点道:“依理的确如此,咱们可以仔细找一找。”

东方莺儿忙道:“好姐姐,别找了,快走吧!等会再引两条火蜊来,岂不糟糕!”

徐文兰笑道;“不会的,火蜊总是一雌一雄整居,同一地点,决不会有第三条。”

正说着,猛听地道中传来一声暴喝:“小杂种们还没有走,都在地洞里!”刹时人声沸腾,已有人落下地道,向石室而来。

东方莺儿大惊道:“快走!欧阳珉已经找到地道了。”

三人匆匆拾起兵刃火种,这才想起找寻出路,谁知六只眼睛四面乱扫,却意外地发现这间石室,只有一个人口,并无出口。

三人齐感骇然,都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梅斐目光扫过石室角落,沉声叫道:“有风的地方,必有出口,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他们不敢再亮火折子,一个跟着一个,向室角奔去,徐文兰顺手拾起一截其臭无比的火蜊尸体,抖手向地道中掷去。

地道中立刻传来呼喝之声道:“当心!洞中恶臭,必有毒虫藏匿,大家仔细!”

三人匆匆奔到室角,似觉气流由上而下,仰头一着,离头顶三尺左右,有一个破损的黑洞,一阵阵微风,正由洞中吹来。

东方莺儿仍将慧心交给徐文兰,纵身探手,攀住洞沿,娇躯一挺,当先翻上洞沿。

她缩身钻进洞里,只觉腐臭难闻之至,硬着头皮向前一摸,登时失声尖叫,整个身子又从洞口跌落了下来。

徐文兰急忙探臂接住,问道:“怎么一回事?”

东方聋儿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颤抖着道:“手—一手———一只手—一”

手?一只手?

这儿是地底石穴,怎会突然出现一只手?

徐文兰连忙将慧心又交给东方莺儿,自己接过三刃剑,左手轻搭洞沿,腰间一拧,翻身而上。她暗中已生警惕,上半身才探过洞口,三刃剑迎面一绞,护住要害。

那知剑身挥过,噗噗连声,尘土木屑纷飞,左上角突然透进一缕阳光。

借着光亮,徐文兰才看清上面竟是一座败塌的坟墓,只因墓穴正建在右室之上,年月过久,墓底便塌陷下来,东方莺儿不察,恰好伸手摸着墓中腐骨,是以吓了一大跳。

那破洞之上,正是墓中棺木底层,浓重的腐臭味冲鼻欲呕,但那一缕亮光,却给了徐文兰无限生机。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害怕,一手托住棺盖,一手运剑猛劈了几剑,吐气登掌,将那本已腐败的棺木一掀而开。

墓穴外斜阳如火,金波滢滢,原来这座坟墓,正建在君山尽头,下临头,下临绝崖,距离那片芦苇湖崖,只有十余丈高。

徐文兰缩身退回墓穴中,接运东方莺儿和梅斐—一登上崖顶,三人伏地眺望,芦苇边余火仍然未熄,万毒教徒聚积约有百人,正忙碌运水灭火,谁也没注意到头上竟有人藏匿。

梅斐低声道;“趁他们全心在洞里追查,咱们翻上崖去,正好夺船脱身。”

东方莺儿道:“总得先填平这个墩墓,别让欧阳珉发现我们的去向才好。”

梅斐点点头,堆土先填了墓底破洞,然后清理出棺中腐骨,东方莺儿见那棺木破得并不多,用眼角偷偷望了慧心一眼,低声道:“兰姐姐,咱们要不要—一”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向梅斐背上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指了指。

徐文兰沉吟一下,道;“好吧!这地方背山面水,风水绝佳,将来就算让她知道了,咱们也不能说辱没了死者。”

于是,东方莺儿将铁剑书生的尸体解下来,安放在破棺中,三人默然挽首示哀,最后才掩上泥上。

东方莺儿长吐一声,道:“连碑志也不必了,这儿很好记。”

徐文兰道:“时候不早,咱们该动身了。”

她约略打量了一下地势,又道:“欧阳珉调集人手围堵山洞,船上必然单薄,咱们出其不意,夺船脱身应该没有问题,梅少侠最好不要出手,烦你照管师太遗体和慧心,莺妹妹跟我负责抢船,假如得手,趁便把其余船只毁掉,以绝他们追赶。”

东方莺儿道:“兰姐姐,你不碍事了吗?”

徐文兰摇摇道:“调息很久,已经不碍事了,快些动身吧1”

三人循着山崖,躬身疾行,瞬息已越过突崖,脱离了下面视线,东方莺儿协助将百忍师太的尸体缚在梅斐背上,又将慧心也交给他,然后取一幅布巾,替他掩了面庞。

结束妥当.洒步沿岸疾奔,不多久,已远远望见万毒教船只,约有二十八余艘,一字儿泊一处浅滩边。

徐文兰量度形势,附耳对莺儿道;“注意那艘快艇,咱们不必抢大船,有一艘小艇就够了。”

东方莺儿点点头,三人悄悄掩到近处,见每艘船上,不过留下三五名水手,心里暗喜,各自凝神提气,猛一长身,宛如三级轻烟,直向最近的一队快艇扑去。

艇上水手初时尚未警觉,及待发现来的是一男二女,方才哗然大叫,纷纷拔取兵刃.解缆开船。

徐文兰和东方莺儿那容他们驶船离岸,两柄剑倏起倏落,惨叫连声中,早砍倒了三五个。

梅斐背负尸体,怀抱伤者,踊身一跃,当先登上小舟。

其余万毒教徒齐声呐喊,卷了上来,刀剑纷举,七八十人将二女围住,有的人立即放起号箭。

东方莺儿展开三刃剑,左劈右刺,一口气又砍倒十余人,徐文兰长剑有如雪片翻飞,碰上的,不是人死,就是个亡。

她们都明白此时此地,丝毫不能存心仁厚,一阵猛攻,那些教徒怎能抵挡得住,哄叫着纷纷后退。

东方莺儿又抢了一条快船,杀散船上水手,却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船弄沉,正无计较,抬头见岸边有块大石,匆匆搬到船上,“轰”然一声手起石落,将船底砸了个大洞,抹头又去抢另一艘大船。

正杀得有劲,忽听徐文兰失声叫道:“莺妹妹,快停手,欧阳老贼追来了。”

东方莺儿扬头一望,果见远处人头蠕动,一众人疾奔而回,为首一人健步如飞,正是欧阳珉。

她心头暗骂:老贼好快的消息,但此时不将船只毁去,纵能夺得一条小艇,也难逃出洞庭湖。

心念一决,大声叫道:“兰姐姐,你们先走,别顾我,我要放一把火,烧了他们这些船。”

于是,不再理会徐文兰叫喊,独自提剑前冲,凡逢大船,便放火焚烧,遇见小艇,便搬石头砸破,一会工夫,被她弄沉的有十艘之多。

但她究竟只有一个人,又要烧船,又要杀人,一时那里兼顾得来,烧了十来艘,其余的早已解缆退离岸边。

东方莺儿见已无船可烧,恨恨的正待回头,不料扬目一望,徐文兰和梅斐早已驶船先去,而欧阳珉却已追到岸边。

她孤身落在岸上,心里却毫不慌乱,三刃剑横衔口中,娇躯一折,“噗通”一声钻进了水里。

东方莺儿自幼生长湖边,水性极佳,闭住一口真气,飞快地潜泅数丈,悄悄泳到一条快艇尾后,猛可冒出水面,凌空一跃,抢上船尾,手起剑落,将艇上三名水手砍翻落水|Qī|shū|ωǎng|,仰天大笑,亲自*桨,向湖心而去。

欧阳珉眼巴巴望着她毁舟、抢船,只气得顿足怒骂,等到余下的船只靠岸接他上船,东方莺儿已驶出数十丈以外。

欧阳珉怒叱道:“全速疾追,今天说什么也要捉住那丫头。”

快船上众桨齐动,船行如箭,划破湖面,紧紧追上前去。

洞庭湖上,成了三只快艇一条线追逐,徐文兰和梅斐在第一艘快艇,东方莺儿独驶第二艘,欧阳珉率领八名桨手,在第三艘快艇上。

徐文兰和梅斐全力运桨,船速尚不算缓慢,东方莺儿独自*舟,任她水性船技再好,终嫌太慢,怎抵得欧阳珉八桨如飞,个个都是年轻力壮驶舟好手,是以,不盏茶光景,已渐渐追上了东方莺儿。

梅斐回头望见,大惊失色,跌足道:“不好!东方莺儿姑娘独力难支,只怕无法逃出欧阳珉的手掌了。”

徐文兰急声道:“可是,我们带着死伤的人,不能回头去救她,这该怎么办才好?”

梅斐凝神片刻,突然扯下面巾,道:“姑娘请驶舟缓行,略为等东方姑娘,在下设法阻止欧阳珉!”

徐文兰诧道:“你有什么办法?要是你被他认出来,那就—一”

梅斐耸耸肩,晒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姑娘保重,见到韦松时,请代梅某人致意问候。”

徐文兰惊叫道:“你—一你要怎样一—”

谁知一句话未完,那梅斐顿足一登船舷,竟然纵身落水,向徐文兰挥手示意,便钻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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