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龙怕她纠缠不完,正色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告诉了你,你也不会懂。”
陈芸华不悦,道:“我怎么不懂,你不要瞧不起人,一定是韦哥哥跟师姐本来很要好,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互不相让,顶了几句嘴,大家闹翻了,韦哥哥一气而去,师姐伤心哭着回来,这件事,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相信你问问韦哥哥,看对是不对?”
马玉龙尚未开口,她又抢着道:“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师父常说我人小鬼大,什么事也别想瞒我。韦哥哥和我师姐,这叫做‘情深恨长’,越是要好,越是要吵得脸红脖子粗,才够味儿……”
马玉龙沉声说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当心被你师姐听到,撕烂你的嘴。”
陈芸华笑道:“才不会呢!我这些话,正说到她心里面去了,她羞还来不及呢……”
小姑娘唠叨没完,韦松既插不上嘴,又不便拦阻她,只好趁她说得正当兴高采烈,偷偷用指在泥地上写了两行字,碰一碰马玉龙,要他细看。
马玉龙低头一望,见地上写的是;“鲁克昌和艾老途中生变,是否被万毒教劫去?”
马玉龙怔了怔,迷茫地摇摇头,表示不知内情。
韦松颇感失望,一面与陈芸华信口闲聊,一面急急运指又写:“六元客栈中,有否踪迹?”
马玉龙又摇摇头,也以指作笔,写道:“据弟所知,鲁艾二人,绝未落入万毒教手中。”
韦松如坠五里雾中,忍不住喃喃低语道:“这就奇怪了?”
陈芸华立即接口问道:“什么事奇怪?你快说!”
韦松信口答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奇怪,今天怎的仅遇见你们,却未见朱姑娘……”
陈芸华鼓掌大笑,道:“好呀,刚才还嘴硬,现在不打自招了吧,你口里不承认,心里何曾忘了我师姐,等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她……”
韦松忙道:“快不要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芸华偏着头问:“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替你把师姐约出来,让你们见见面。”
马玉龙见她口没遮拦,韦松已颇有尴尬之意,连忙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陈师妹,咱们也应该回店去。”
陈芸华一扭身子,道:“我不回去,还有许多话,没跟韦哥哥说完呢!”
马玉龙脸色一沉,道:“回店太晚,被你师姐或师父发觉,以后就再不用想溜出来玩儿了。”
陈芸华显然对师父师姐有些畏惧,想了想,道:“那么,韦哥哥是否跟咱们一块儿回去?”
韦松道:“谢谢陈姑娘好意,我还有其他的事,过一两天,再到店中造访。”
马玉龙低声道:“韦哥哥和万毒教有些过节,不愿与他们见面,你不必再勉强他。”
陈望华诧道:“什么过节?敢是有仇?”
马玉龙点头道;“也可以说有仇。”
陈芸华扬眉道:“韦哥哥既然跟万毒教有仇,咱们为什么却反而帮他们呢?走,咱们去告诉师父,大家回山去,不管他们的闲事了。”
马玉龙笑道:“你自信颜师伯会听从你的话么?”
陈芸华愣了一阵,道:“她老人家虽然不听我的,却很听从师姐的话,我去告诉师姐,准没错。”
马玉龙不再多说,起身告辞,临别执著韦松的手,诚挚地道:“韦兄,事在人为,不必气馁,家师祖生平不愿受人恩惠,此次得知书兄援手之德,定必要设法报答,只要把握住这一点,相信不难如愿。”
韦松心中一动,忙道:“小弟谨记在心就是。”
马玉龙又道:“所询之事,小弟再替你留意,最好谨慎将事,不必妄动,明日午刻,盼能与韦兄择地一谈,也许小弟会为韦兄带来一件意想不到之物。”
韦松想了想,道:“那么,小弟就在此地恭候如何?”
马玉龙点点头,一拱手,带着陈芸华转身离去,小姑娘依依不舍,千叮万嘱明日早到,这才恋恋而去。
送走了两人,韦松重又扶坐溪边,心中思潮汹涌,久久无法决断。
从马玉龙传来的消息,艾长青和鲁克昌并未落人万毒教中,然则,他们怎会迄今仍未赶到云崖?
这个疑问,深深困扰着他,苦思良久,不得善策,不禁长叹一声,正欲起身离开,哪知目光偶尔掠过溪面,却发现五丈以外,水面中倒映出一个人影。
韦松陡然一惊,侧目旋身,果真,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赫然挺立在小溪边。
他脱口叫出声来:“啊!原来是朱姑娘……”
“不错,是我,韦少侠想不到吧?”
鹅黄色身影缓缓旋过脸来,星光照映下,正是朱月华。
韦松自忖武功已窥深奥,却不想被朱月华悄悄欺到十丈之内,自己竟未发觉,心中不禁暗惊,强自镇静,拱手为礼道:“朱姑娘想必到了很久了?”
朱月华淡漠地点点头,道:“也不太久,只是在你们出城之时,随后跟来的……”说着,不知为什么,突然玉面一红,螓首低垂了下去。
既然是跟随他们身后出城,刚才陈芸华的一番笑闹,想必已经全被她听在耳中?
韦松顿时显得局促不安,一时不解她突然现身,其意何在?是以,也就默默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朱月华首先扬起粉脸,冷冷说道:“彼此已成仇敌,我本不欲再跟韦少侠相见,但因敝师妹天真无邪,才不得不向少侠谈谈一个交换条件。”
韦松一怔,忙问:“姑娘有何赐告之言,在下定当遵从,实不必论何条件。”
朱月华冷漠地道:“不!巫山门下,也有严规,咱们不愿平白受人让助,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韦松暗觉好笑,耸耸肩道:“那么,就请姑娘赐示条件吧!”
朱月华黛眉微剔,冷傲地道:“我愿意告诉少侠一件你正急于知道的消息,那就是从九华山脱逃的鲁克昌和神手鬼医艾长青的下落,想来韦少侠必定愿意知道?”
韦松惊道:“正是,姑娘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朱月华冷哼一声,道:“但是,在我还没有说出他们下落之前,韦少侠也愿意答应一个小小的交换条件吗?”
“姑娘清说吧,力所能及,在下自然答应。”
“好!”朱月华神色一正,面笼寒集,冷冷道:“条件很简单,只要韦少使从此不再跟我师妹见面,也从此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咱们曾经相识这段往事。”
这句话,尤其后半句。顿时惹起韦松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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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守株待兔
韦松怒火陡升,本想好好顶撞她几句,又念及她终是女流之辈,长吸了一口气,才算勉强把满腹怒火压抑下去,哼道:“姑娘一定弄错了,在下虽然不成才,也没有把巫山之事,看成平生得意之事,值不得向人宣扬。至于令师妹,在下也没有自动去找过她,这一点,朱姑娘应当比谁都请楚。”他极力把话说得委婉些,但话一说完,早气得脸色铁青,皆因朱月华这个“条件”,实说起来,简直大有侮辱一个男子汉的人格了。
朱月华却不生气,神态仍是一片冷漠,缓缓道:“这是我的条件,并没有指责韦少侠借故亲近陈师妹,也没有说韦少侠很想把过去的事向人宣扬,少快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韦松心里暗骂一声:好一个强词夺理的丫头。表面上却只好苦笑道:“就算在下多此一辩,姑娘可以说一说条件的答案了吧?”
朱月华依旧平静地道:“据今夜由万毒教传来的消息,艾长青和一个姓鲁的少年,已在附近,被傲啸山庄的人劫持去了……”
韦松骇然,脑中飞转,自责道;“我怎的竟忘了傲啸山庄,对!追魂学究昨日正在少华山附近出现,这件事,八成是他干的。”
他一知艾长青失陷,无意再留,拱手道:“多承姑娘相告。”转身就要举步。
朱月华冷冷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韦松又停住脚步,回头等待她说下去,内心实已焦急万分。
朱月华仰首望天,静静说道:“消息今夜刚到,在我离开客栈之前,金银双钩已和万毒教高手兼程赶去,假如少侠也想前往援手,最好能多邀约几个帮手同去才好。”
她表面虽然平谈冷漠,但关注之情,已洋溢言辞之中。
韦松一阵感激,可是许许多多感激的话,都拥塞喉间,反无法吐出一个字来,拱拱手,转身如飞奔去。
朱月华张张口,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见韦松去远,忙又咽了回去,痴痴望着那逐渐模糊的身影,螓首一低,滚落两滴泪珠……
韦松急急赶路,转瞬已越过城垣,他无暇再回云崖,只得独自前往,一面奔,一面暗想,金银双钩功力在马玉龙之下,动起手来倒不必过分担心。万毒教中高手,不知是谁,也只好届时再论了。不过,追魂学究金豪,却是一个已知的劲敌,我单身只剑,若要同时应付双方高手,势非格外谨慎不可……
正在盘算,突见前面旷野中,也有两条人影迎面飞奔而至。
韦松慌忙顿住脚步,侧身一闪,藏在一块大石后,及待那两人奔到近处,才看出竟是师父百练羽士和子母剑马梦真。
不期巧遇,自是欣喜,忙长身而起,叫道:“师父!”
百练羽士和马梦真猛可同刹身形,羽士惊喜地道:“松儿来得正好,事有急变,神手鬼医和鲁少堡主已在黑龙口遇险……”
韦松应道:“徒儿也得到消息,如今正赶往设法援救,听说他们失陷在傲啸山庄手中,万毒教金银双钩也已赶去意图劫夺。”
百练羽士颔首道:“事不宜迟,咱们也别落在后面。”
转面又向马梦真道:“姑娘不必同去,以免暴露身份,华阴城中情景,请随时依适才所订方法通知。”马梦真应了一声,作别自往华阴而去。
百练羽士望了爱徒一眼,挥挥手,折返南行,师徒俩展开脚程,急急赶往华山南麓的黑龙口。
在路上,百练羽士一直沉默没有开过口,好像在独自思索着一件疑难之事,但从他目光神色中,韦松仿佛领略到,他必然正为了自己留字不辞而别,心中有些不快。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师父离开云崖的时候,慧心师妹病况可有好转?”
百练羽土“唉”了一声,摇摇头道:“哪孩子心性本来豁达,不想年纪轻轻,竟被情牵纠缠,落得这般痛苦。”
语声在长叹中嘎然而住,很显明地,他这话并未回答韦松的问题,而是暗含薄责,要韦松知所警惕。
韦松乃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师文言外之意,但他一腔委屈.欲诉无从,只好默默承受了下来。
过了片刻,百练羽士见他没有开口,索性又道:“松儿,你年事尚轻,一身血化未报,莺儿之事那是迫于活命厚恩,师父作主管你应承下来,如今,你慧心师妹又成了这般情况,听说你还不知道检点,犹在处处沾惹情孽,可有这事吗?”
韦松听了,蓦然一惊,脚下不觉稍慢,委屈地道:“徒儿自问须知洁身自爱,时刻未忘父母血仇,师父你老人家……”
百练羽士淡淡一笑,道:“在师父面前,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
韦松急得险些要流下泪来,垂首道:“你老人家错怪徒儿。”
百练羽士大袖一展,身形突又加快,一面冷冷道:“师父宁可错怪你,却不能由你去惹来满身孽债,尤其田秀贞,身为万毒教主,与你有杀父深仇,万万不可坠入她的温柔陷阱中.你向来聪敏,这点道理总该不至于不明白。”
韦松无法分辨,一颗头,垂得更低。
百练羽士又道:“方今祸乱造生,武林命脉系于一线,师父和许许多多爱护你的尊长,莫不寄厚望于你双肩,如今你已一身兼南北双奇和三圣绝学,便当时时以武林公义和父母血仇为念,早挥慧剑.斩断情丝,希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嘉勉。”
韦松唯唯应道:“松儿知道了。”泪水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百练羽士这才慰藉地住了口,一心一意兼程赶路。
半夜飞驰,天色微明,师徒二人已抵达少华山麓保安镇。
他们在镇上匆匆用些饮食,略作调息,紧接着又登程上路,辰未已初时候,距离黑龙口业已不远。
百练羽士突然停住身形,沉吟道:“据马姑娘说,神手鬼医失陷,是昨天午后的事,有这一夜时光,难道他们还会停留在黑龙口不肯离开吗?假如离开,不知是西上蓝关?还是东下商城?”
韦松略一思忖,应道:“徒儿前夜曾在少华附近遇见追魂学究,昨日消息中,又谓他们在黑龙口出手截掳了艾老前辈,由此看来,追魂学究等人正在返回傲啸山庄途中,所以,徒儿猜他们东下商城的可能最大。”
百练羽士颔首道:“不错,咱们就直趋正南,先赶到商城再说。”
师徒两人认准方向,一阵疾赶,午刻才过,已经进人商城县。
商城县乃豫陕孔道第一大县,由此东达南阳府,西上长安,商业鼎盛,人烟繁盛。
因为是大白天,百练羽土不愿惊世骇俗,师徒两人进入城之后,在城中转了一转,便寻了一家酒楼,准备用些饭食,再打听追魂学究是否如已所料。
酒店伙计目光何等犀利,一见百练羽士庄穆威肃的神态,以及韦松英气勃发携带长剑,便知必是武林人物,赶忙含笑躬身迎上来,诌笑问道:“道爷要厢房?还是大厅?忌荤不忌荤?”
百练羽士选了一处偏僻角落,低声吩咐道:“不必张罗了,咱们就在大厅上随意用点饮食,贫道茹素,但你给这位小爷准备些荤腥下酒菜。”
伙计连声答应退去,韦松偷偷望了师父一眼,心里暗暗打鼓,皆因他素知百练羽士不喜饮酒,今天不知怎的,竟自己吩咐了素酒荤食。
百练羽士见他颇有讶意,顺手拈起竹筷,沾些菜汁,在桌上写道:“慢慢用酒,守株待兔,注意左侧厅房。”
韦松偷眼一望那左侧一间垂着厚布帘的包厢房间,不禁骇然一惊,原来厢房门上,挂着一面粉牌,赫然写着“陕南分堂订’五个字。
他念头一转,暗叫侥幸,‘陕南分堂’,这不是万毒教的组织是什么?可笑他们居然当官衔般到处招摇,连饮酒吃饭的地方也抬了出来。
此时,包厢房间中静静地,显然还没有人。
韦松低声道:“匪徒们还未到,咱们坐在这儿,会不会被他们认出来?”
百练羽士摇摇头笑道:“你背向而坐,把长剑摘下来,店中食客甚多,便不易露相了。”
韦松连忙摘下长剑,倚在桌子下,换了个坐位,背向楼口通道。
伙计刚将酒菜搬上来,楼梯口一阵脚步声,店中众口吆喝呼喊了“三号房,上茶啦!”
百练羽上端起酒壶,藉酌酒之势,掩住半个面部,沉声道:“来了。”
一阵楼梯响,刹时间,上来男女六人。
六人中,除了一眉须花白的精悍老者,韦松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识的,那是金银双钩韩氏兄弟、玉门三英的合传女弟子盛巧云、北天山叛徒凌鹏,以及一个最令人注目的人物——新近从三圣岛叛逃,投人万毒教的霍剑飞。
那精悍老者虽然陌生,但不用猜,准是“陕南分堂”负责接待的人。
韦松只偷扫了一眼,立刻俯首举箸,掩蔽面目,百练羽士因见凌鹏在内,也假作唾痰,背过身子去。
好在凌鹏等人行色匆匆,一路昂首而过,由那精悍老者陪同进人厢房去了。
刹时间,全楼伙计穿梭不停,上酒送菜,忙得不亦乐乎。
这情形,落在百练羽士眼中,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忖道:万毒教势力,已广布天下,再不早除,将来养痈贻患,必成大祸。
酒菜端进去一会,帘幕后已传出金钩韩定山的声音道:“那老贼从韩家寨脱逃之前,咱们原也想用他为老教主治疗沉疴,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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