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练羽士正色道:“龙延石乳能治疗散失真力,不知能不能医治神志昏乱之人?”
神手头陀也渐渐笑意收敛,问道:“你的意思,是慧心……”
百练羽士道:“慧心一身剑术,尽得乃师真传,乃剑圣武学唯一传人,方今三鬼二度出世,要是不能赶快治好她的病,只怕……”
神手头陀接口道:“只怕什么,只怕灵药治不好她的病,但能治好,我和尚还会吝惜不成?走,咱们这就去试试。”
和尚是火爆性子,说做就做,但刚刚站起身来,却被百练羽士拦住,笑道:“龙涎石乳虽是天下奇药,却不是能治百病的万应灵丹,是否能用,须先问一问鬼医才行。”
于是,韦松立即和东方小虎扶过‘神手鬼医’艾长青,头陀凝目一望,只见艾长青神情木呆,两眼发直,要他站就站,要他坐就坐,简直就跟白痴一般。
神手头陀眼中泪下,叹息道:“艾老儿,都怪我和尚害了你,你心中觉得还好吗?”艾长青嘻嘻笑道:“有什么不好?吃得下,睡得着……”
神手头陀心里暗惊,又道:“低能看得开,便是福份,大嫂惨死,我和尚必然替你报仇。”
艾长青道:“报什么仇?你找我报仇,我去找谁报仇?”
神手头陀一怔,望望百练羽土.黯然住口,再问不下去了。
百练羽士拉过一张座椅,在他侧面坐下,含笑问道:“艾施主乃是绝世神医,定然知道龙延石乳的妙处,咱们想送你一瓶,你看好不好?”
艾长青神色淡漠地道:“龙涎石乳有什么了不起,别说一瓶,就是十瓶,我姓艾的也吃得下去。”
百练羽士又道:“那东西能够随便吃么?”
艾长青冷嗤道:“它又不是牛粪马尿,为什么不能吃!”
“虽然吃得,但不知能不能治病?”
“既然能吃就能治病!”
“但是,病状各有不同,药物用错,反足致害,不知龙涎石乳是否有害?”
“管它有没有害,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与其饿死,不如毒死。”
百练羽土问来问去,见他信口胡说,语无伦次,明明一派疯语,不禁顿感沉重。
神头陀长叹道:“看情形,心志昏迷,不在慧心之下。”
众人都被这沉闷之情感染,人人凄然垂首,默默无言。
神手头陀忽然挥手要韦松将艾长青扶去卧室休息,脸色凝重地道:“咱们历尽艰辛,寻到龙诞石乳之时,曾见那产生石乳洞穴四周十里以内,草不枯萎,生气尽失,可见地中灵气,全被龙诞石乳吸取殆尽,这东西之珍贵,决不在千年参王之下,为今之计,只好冒险一试.不如将龙诞石乳分成两份,一半喂给慧心,一半喂给艾老化,能否治得好他们的心病,只好看他们自已福份如何了。”
百练羽上沉思良久,毅然道;“依我之见,不如分为三份。”
神手头陀诧问道:“谁还需要龙涎石乳?”
百练羽士笑道:“这东西是否能治神志昏失,尚不可知,但治疗真气散失,却是绝对有效的,你为松儿疗治毒伤,失去一身内力,难道不该分服一份么?”
神手头陀猛可从椅上跳了起来,指着百练羽士的鼻子骂道;“杂毛,你当我和尚千里跋涉,为的竟是自己?如此心胸,咱们枉自相交数十年,从此一刀两断,割袍绝交,谁再将双奇并称,和尚扭下他的头。”
百练羽士平平静静答道:“绝交之事,贫道决不勉强,但龙涎石乳,你却非服下一份不可,这是松儿的心愿,井非贫道之意。”
神手头陀厉吼道:“管他是谁的意思,和尚不吃,谁能相强?”
百练羽士正色道:“你若不吃,贫道拼着破脸,也要灌你一大口。”
神手头陀疾退几步.一探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顿时满室异香弥漫,他高举小瓶.怒目叱道:“谁敢相强,我和尚索性毁了它,管他娘的龙涎屁诞,大家别吃,就当咱们白去长白山玩了一趟……”
正相持不下,忽地,刺猬唐雁飞步奔了过来.气急败坏叫道:“韦兄! 韦兄!有人找你——”
众人齐都一怔,暂时定下神来,百练羽士急问:“来人是谁?现在何处?”
唐雁喘息着道:“晚辈不识那人,也未敢冒然放下藤篮,远远望下去.似觉来人不像中原人,手中抱着一件彩光四射的衣服,好像功力很高……”
百练羽士骇然一惊,道:“是西域异人檐迦耶弥,快些接他上来。”
唐雁返身疾奔而去,百练的士对神手头陀笑道:“服药之事暂时从缓,此人声誉不在你我之下,须得同去迎他一迎。”
百练羽士和神手头陀领着韦松以及一群男女英雄,亲自赶往崖边,才穿过竹林,唐雁已领着一个黑衣怪人飘然而至,果然正是檐迦耶弥。
众人急忙见礼致候,迎接檐迦耶弥返回茹恨庵,叙礼方毕,檐迦耶弥正色立起身来,高举着那件夺自追魂学究金豪尸体的‘七彩宝在’朗声道:“在下化外之人,不悉礼数,来得鲁莽,诸位休怪。在下此来有两桩事,和一个不情之请,尚盼韦少侠和各位同道多多海涵。”
百练羽士接口笑道:“檐迦施主有何赐教,只管直言。”
檐迦耶弥首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前次在岳阳,在下曾与百忍师大有过一面之缘,惜乎人微言轻,竟未能阻止洞庭惨祸,私心终日耿耿难遣,今日此来,乃欲向师太神灵,聊表追祷薄意。”
徐文兰连忙起身,裣衽答礼,垂首道:“晚辈谨代先姑母,敬谢老前辈垂注。”
檐迦耶弥又道:“万毒教肆虐,三鬼出世,武林祸乱方兴,韦少侠应运显露,得天独厚,既承南北双奇教养,又得东海三圣成全,今后武林重责,尽在少侠双肩,在下此来第二桩心愿,乃是呈送这件七彩宝衣,希望它能为韦少侠力挽狂澜之时,有所仰益之助。”
韦松听了这话,慌忙起身拱手谦谢道:“晚辈何德何能?万不敢当此厚赐。”
檐迦耶弥笑道:“在下还有一桩不情之请,尚难出口,少侠拒此薄礼.是要我不必再提下面的请求了?”
韦松自是不难猜解他的“不情之请”是什么?一时迟疑难决,只好回头去望师父。
百练羽土颔首道:“既是檐迦老前辈盛意,长者赐,不敢辞,松儿,你就拜领了吧!”
韦松上前两步,单腿一屈,恭恭敬敬从檐迦耶弥手中,接过了那件七彩宝衣。
神手头陀朗声笑道:“心愿说完了,也该坐下来,慢慢聊一聊啦,这样站着,难不成也要咱们做主人的永远站着陪您?”
檐迦耶弥仰面大笑,责然落座道:“久闻大师豪迈之名,今日一见,才知传闻未谬,在下出身边荒,平时足迹未至中原,以致久疏亲近。”
神手头陀笑道:“你说还有个什么不情之请,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檐迦耶弥轻叹一声,道:“在下对宇内一君康一苇之虚伪无耻,最是鄙夷,此次出手夺取七彩宝衣,引他追赶,就存有要跟他较量一下之心,孰料交手之下,才发觉姓康的一身武学,果非泛泛之辈,尤其他自从由韦少侠手中骗去逆天秘录,连日潜修,已能参悟三圣武学中部分神髓,在下一战,竟不幸落败,险些被他将宝衣夺去。”
他说到这里,语气突然一变而为严肃,又道:“以在下管见所及,万毒教虽然为祸武林.犹不足成事,而康一苇阴险虚诈,一心排除异己,手段毒辣,才是今日武林中最值得忧虑的敌人,诸位抱人溺己之心,行仗义除好之事,在下仰慕无涯,但不知诸位是否也与在下有此同感?”
百练羽士凝容答道:“旋主灼见,因是试论,但此刻康一苇并无恶显露,而万毒教魔焰已张,三鬼出世,祸患更烈,我等实有顾此失彼之感。”
檐迦耶弥避席道:“在下正有一条兼顾之计,并且已越俎代疱,替诸位安排妥当,只要诸位同意在下一个不情之请,此事不难举而定。”
众人闻言,尽都骇然,神手头陀叫道:“什么妙计?快说!何必吞吞吐吐!”
百练羽上忙道:“施主知恩图报一番苦心,我等早已深悉,彼此谊在同道,有话但请直说,只要可行,焉有不推诚与共之理。”
檐迦耶弥感叹道:“道长此言,可谓深知我心,在下何许人,怎敢一肩担天下祸福,唯愿届时网开一面,在下就永世感戴无涯了。”
于是正色又道:“在下已擅自作主,以韦少侠名义,邀约康一苇于三天后相会西岳之顶,各以逆天秘录及这件七彩宝衣为注,一较高低,同时也传檄武林三鬼,相约是日会籍华山,了断两家恩怨,只要华山一战,书少侠能力败康一苇,天下从此太平……”
神手头陀还没听完,早已抢着摇头道:“不行!不行,松儿年轻,怎能担此巨任……”
檐迦耶弥笑道:“在下深知韦少侠已得南北双奇真传,并获三圣绝学,如今功力修为,实已不在康一苇之下,三日之内,在下亦愿将本门不传之秘三招浅薄的指法,相赠韦少侠,此三招指法,虽然说不上举世难匹,但临危保身,绰绰有余,前日在下和康一苇较量时,他曾被在下以同样一招指法,击退三次之多,始终未能破解,韦少侠资质悟性,人中极品,集天下各家之长,难不成真正敌不过康一苇。”
神手头陀被他一番话引发豪气,不觉连连点头,道:“康一苇何足道哉,只是……武林三鬼却是老一辈的大魔头,松儿一人兼敌两方强敌,就难以成功了。”
檐迦耶弥朗声笑道;“武林三鬼,自有在下负责,韦少侠只须全力击败康一苇,便算成功一大半了。”
百练羽士大惊道:“三鬼名震天下,除了当年曾败在剑圣手中,未遇其他敌手,施主千万不要小觑了他们。”
檐迦耶弥却像胸有成竹地道;“在下自当谨慎,不能再危及韦少侠,三鬼一去,万毒教不难一战尽歼,各位只要防备毒物,其余就不必顾虑了。”
正说着。忽然两个人从庵门外一路拖拉着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乃是神志又陷昏乱的慧心,徐文兰紧紧跟在后面,苦口劝阻,慧心只是不听,一面向厅中奔来,一面口里叫道:”别拉我,让我去看看嘛,他真的像不像巧巧?我一定要去看看。”
徐文兰急得粉面鲜红,奋力想挡住慧心,无奈她力大,一路挣扎着奔进厅来。
她一见檐迦耶弥,顿时哈哈大笑,用手指点叫道:‘哈!真是跟巧巧一模一样,有趣!
有趣!”
这突然的变故.众人都未防备,檐迦耶弥乃堂堂一代宗师,竟被慧心当看作灵猿巧巧,岂不是天大的笑话,百练羽士等欲要阻止,已经不及,不觉心里大急。
檐迦耶弥也颇感诧讶,一时没有弄懂是怎么一回事,及待认出徐文兰,才含笑颔首招呼,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慧心做了个鬼脸,笑道:“巧巧,你连我都不认识啦;回头看我不把你关起来,三天不给你花生吃……”
徐文兰连忙一把掩住了她的口,一面尴尬地向檐迦耶弥点头为礼,苦笑道:“老前辈千万原谅,她,就是百忍师大唯一传人,因为师太遇害,一恸而疯,所以口不择言,老前辈休见怪。”
檐迦耶弥目光一亮,霍然道:“什么?疯了!快让我看看。”
慧心尖叫道:“谁疯了?你才疯了呢!巧巧,你真的疯了?从哪里找来一件衣服,居然穿得整整齐齐,想来骗我,哈哈……”
檐迦耶弥忽地探前一步,右手中食二指暴伸暴缩,连点慧心‘天突’、‘眉心’、‘人中’、‘迎香’四处穴道,然后举掌在她背心‘灵台’穴上拍了一掌.沉声喝道:“傻孩子,还不安安静静坐下来!”
说来奇怪,慧心原本嘻闹疯乱之态,竟在他一声断喝之下尽去,果然乖乖在椅上落座,双目低垂,就像一个顽皮的孩童,被大人叱责似的。
檐迦耶弥伸出三个指头,搭在她腕间脉门上,默然片刻,缩手道:“情闷忧积,未能及时发散,一股疑团,长压胸中,气脉虚浮,时停时动,此乃急心疯症,敢问她是否为情所困?
落落寡欢,症状轻时,一如常人,偶一触及伤感,便嘻笑胡闹,却并不昏迷痴睡?”
徐文兰惊呼道:“正如老前辈所说,一点不错。”
百练羽上忙道:“施主倘能治愈她的病,无论师太和贫道等,存没均感。”
檐迦耶弥笑道:“这很容易,但心病还须心药医,不知她喜爱之人,是哪位?在不在此地?”
徐文兰未及思索,接口叫道:“韦表哥,快过来吧!”
韦松只羞得满面通红,一时手足无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好,显得十二分尴尬。
百练羽士正色道:“松儿,大丈夫何事扭怩?快过来,能救得师妹,一切自有为师替你作主。”
韦松羞愧无地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檐迦耶弥面前。
神手头陀急从怀中取出龙涎石乳,双手递了过去,低声道:“此是和尚历尽艰辛取得的龙涎石乳,不知对她可有用处?”
檐迦耶弥霍地一惊,道:“龙涎石乳天下奇药,能得十滴,在下保她病势立愈。”
众人齐都大喜,东方莺儿急忙去取来一只小杯,将龙涎石乳滴了十滴在杯中,送到檐迦耶弥面前。
那龙涎石乳色作乳白,浓而不粘,一滴入杯,满室弥漫着一片清香。
檐迦耶弥又从身边取出一粒绿色药丸,轻轻溶在石乳之中,将小杯叫韦松拿着,然后闭目运功,提足真气。
刹时间,只听他浑身骨骼不住毕剥作声,脸色呈现一种奇特的血红色,猛可双掌一落,按在慧心左右两处肩并穴上,约过了半盏热茶之久,方才收回手掌,轻轻在她耳边问道:
“你心中之事,我已全知,韦松师兄虽亦有意,无奈你们情如兄妹,自是难以出口,你如愿为他喝尽这杯苦涩难以下咽的东西,便证你诚心爱他,咱们都成全你,你以为如何?”
慧心垂头不语,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檐迦耶弥又道:“杯中之物,腥苦难吃,但这东西代表你师兄一番情意,你若是吃了一半再吐出来,或是入口味重,不肯下咽,他一气之下,认为你不喜他,从此远走,再也不会跟你见面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你知道不知道?”
慧心点点头,用一种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答道:“知道。”
檐迦耶弥神色一震,突然然厉声喝问道:“你一定做得到?”
慧心被他喝声一惊,扬起睑来,幽怨地望望韦松,木然道:“做得到。”
檐迦耶弥向韦松示意,沉声道:“快喂她喝下去。”
韦松见她满脸哀怨之色,心中大感酸楚,举杯向她唇边,闭目一送,整杯药液,尽人口中。
别看那龙涎石乳异香扑鼻,敢情被檐迦耶弥加了一粒药丸之后,其味果真苦涩无比,一入口中,慧心双眉一皱,喉中嘤了一声,作势欲吐……
檐迦耶弥连忙一把扣住她粉臂,一手虚疑,准备强灌,一面却大声喝道:“不准吐出来,你要是愿意韦师兄跟你长相厮守,就赶快把药咽下去,快!”
慧心好像含着一口毒液,双眉紧皱,举目四顾,目光所及,尽是关切焦急之容,徐文兰和东方莺儿更一左一右揽着她,不住在她耳边催促道:“好妹妹,快吞下去。”
慧心迟疑片刻,终于一仰粉颈将药液咽了下去。
檐迦耶弥松了一口气,笑道:“龙涎石乳本无异味,但那粒药丸,却系在下师门穷五年之久,采集边荒一种稀世异虫‘九玲珑’心肺提炼而成,‘九玲珑’产于沙漠腐尸之侧,百里难觅一只,大不盈寸,所取心肺,至少须千只以上,方足提炼一丸,最能导气明心,只是其味腥膻苦涩,难以入喉。”
徐文兰道:“早知如此难吃,何不用强,制住她穴道?”
檐迦耶弥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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