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赞文气得浑身颤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下这么个造孽的东西来。
“爸既然已经确定是我要害小姨,何必再来问我?”
叶和欢眼圈泛红,但她强忍着泪水,挽起唇角,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反正在这个家里,就像你小女儿说的,我跟我妈就是多余的人。”
叶赞文眸色微颤,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韩敏婧。
“当你不爱一个人时,她哭是错,笑也是错,疯狂是错,沉默也是错,就算她死了,也是错。”
叶和欢深吸了口气,回望着叶赞文:“因为我不是你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所以我的存在也是个错,看到我,只会让你觉得厌恶,不管我做什么,等待我的永远是你的指责和辱骂。”
“爸,你放心,等姑姥姥的葬礼一过,我就听你的话,乖乖回温哥华,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这是时隔多年,也是她昨天回国后,第一次喊自己爸爸。
叶赞文心里没感触是假的,哪怕再不喜这个孩子,也终归流着自己一半血,也是在他神色怔忪时,叶纪明苍老却冷怒嗓音从门口传来:“谁说让你再也不会来的?!”
殷莲转过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家门口的叶纪明跟小姑叶知敏。
叶纪明挥开女儿搀扶的手,拄着拐杖走进来,到叶赞文跟前,狠狠一巴掌扇下去,叶赞文的脸转向一侧,过了会儿,立刻浮现出青紫的五指印,足以见叶纪明用了多大的力。
“阿文……”殷莲捂着嘴,含着泪,伸手去触碰丈夫的脸颊。
叶静语也不看热闹了,过来,围着叶赞文,不满叶纪明的偏心:“爷爷,你干嘛打爸爸呀?!”
“这个家,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叶纪明怒形于色,语气强硬,手颤抖地指着叶赞文:“你个孽子,跟我说欢欢主动提出要去温哥华念书,原来是你逼她走的,在我不知道的暗地里,你到底还做了多少畜生不如的事情?”
说着,气急败坏地又举起拐杖要打叶赞文。
叶知敏忙阻拦,不想闹大,朝边上的大侄女使眼色:“欢欢,快来劝劝爷爷。”
“爷爷,我没事了。”
叶和欢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扶着身形摇晃的老爷子,轻声道:“我妈已经那样子,爷爷,你要再出什么事,我就真的没有什么亲人了。”
叶静语听了这话,怒斥:“叶和欢,你少挑拨离间……”
“够了!”叶纪明喝道。
他看了眼一脸不甘的叶静语,拉过叶和欢的手,心疼地攥紧:“有爷爷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欢欢,来,替我扶爷爷上楼休息。”叶知敏适时出来圆场。
她又转头对叶赞文道:“哥,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叶赞文深深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叶和欢,看不清眼中的内容,然后跟着叶知敏出了别墅。
叶和欢扶着气坏了的叶老爷子上楼,经过缓步台时,侧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对上叶静语的目光,挑了下眉。
“她是故意的……”
叶静语低声喃语,然后扯着殷莲的袖子,快要哭出来:“妈,你看她有多恶毒,故意挑拨爸跟爷爷的关系,还让爷爷讨厌我。”
殷莲忙按住她的嘴唇,压着声警告:“如果你还想让你爷爷更讨厌你,那就大声嚷。”
叶静语顿时安静了。
殷莲松了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当年她以这种方式进门,叶老爷子一直不待见她,因此也更疼惜叶和欢。
哪怕当年,叶和欢将她肚子里的叶家嫡孙弄掉,害她不能再生育,他也没责怪这个孙女一个字。
……
叶和欢把老爷子送回房间,爷孙俩又说了会儿贴己的话,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冷冷望着镜子里那个两眼红肿的女孩,她低头,用了把冷水脸,每次对敌,伤敌一千却自伤八百。
走出洗手间,看到叶知敏已经坐在她的床上。
“洗好了?”叶知敏眼神温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好久没跟你聊天了,来,跟小姑坐会儿。”
叶和欢在她旁边坐下。
叶知敏端详她还带着稚气的小脸,片刻后,叹气:“这些年,苦了你这个孩子,在温哥华,还习惯吗?”
“嗯,挺好的。”叶和欢咧嘴笑了笑。
“什么时候去看一下你妈妈,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一定会高兴的。”
“等有空了我就去看她。”
“你还在怪你妈?”
叶知敏悄悄注意着和欢脸上的表情,握住她的手,幽幽道:“当时她神智不清,才会出手误伤了你。”
叶和欢笑容消失,并不愿意多谈韩敏婧。
当年,她打殷莲时,叶赞文上前抱住殷莲护着,她一气之下连他也打了,结果韩敏婧看见,推开保姆,抢了一个玻璃杯把她砸得头破血流。哪怕她疯了,在她的意识里,叶赞文也是她最重要的人。
“小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平安健康长大。”
叶和欢知道,自己刚才在楼下的算计,被叶知敏看出来了。
“如果你不愿意待在这个家里,小姑还是那句话,陆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小姑父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叶知敏莞尔一笑,摸摸她的脸:“女大十八变,我们欢欢是越来越漂亮了。”
叶和欢的手覆在叶知敏的手背上,拒绝了她的好意:“小姑,我还是打算……回温哥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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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第一人民医院。
一个打扮俏丽的年轻女人坐在病床上,捂着自己红斑遍布的脸,嘤嘤地哭,旁边围着几名皮肤科医生。
“我下周还要参加一个慈善晚会的演奏,这样子,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呜呜……”
女医生道:“这个过敏,只要按时服药,很快就会消下去。”
“你说消下去就消下去了?”韩菁秋娇脾气上来:“如果我到时候没好,我的损失你赔得起吗?!”
郁仲骁听了莫名心烦,这样的对话,今天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回。
在他看来就豆大一点事,韩菁秋却搞得跟癌症似地,拖着这些医生不让人家下班。
他拉开门出了病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包烟,走到某个角落,对着敞开的窗户,他点了打火机,低头对着火焰吸了一口,缠绕疏淡的白烟从他嘴里慢慢逸出,瞬间弥漫了他原本清晰的视线。
这两年,他抽烟抽得越发厉害,尤其是心里烦躁的时候。
刚抽完一根烟,那边,病房的门开了,韩菁秋拎着自己的包,抽噎着出来,瞧见他,哭着跑过来:“老公!”
 ;。。。 ; ; 韩菁秋是叶和欢外公第二任老婆生下的孩子,也是殷莲同母异父的妹妹,比叶和欢年长八岁。
说起来,叶和欢以前跟这个小姨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因为殷莲的事,两人渐渐疏远。
比起韩敏婧这个大姐,韩菁秋显然也更喜欢温柔贴心的二姐。
叶和欢不否认,自己对殷莲的忿恨,有一部分也转移到韩菁秋身上,当年挺着大肚子的殷莲被叶赞文牵着手带回家,韩菁秋跟那位刚过世的韩家姑姑是站在殷莲这边的,还苦口婆心地劝说已然神志不清的韩敏婧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也是叶和欢昨天回国后,为什么至今还没去韩家一趟的缘由所在洽。
当年的事,让她连带着整个韩家也怨上了。
…钤…
叶和欢食指转着车钥匙圈,去车库提车时,碰到拎了袋水果从外面回来的另一位保姆。
“家里的水果没了,韩三小姐过来,殷女士让我去买了一些。”保姆问候过后,微笑着主动解释。
殷莲从不让家里的佣人喊她‘太太’,非常大度贤惠地告诉叶赞文,韩敏婧虽然去了疗养院,但她依然是这家的女主人,因此更加觉得愧对殷莲,这些年来对她的宠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和欢觉得,殷莲不是不计较名分,只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擅长扮演男人喜欢的那一类女人。
偏偏骄傲如韩敏婧做不到,一开始叶赞文还会去疗养院看她,到现在,根本连提都不想提这个咄咄逼人的疯妻子。
眼尾余光瞟了眼购物袋,叶和欢假装无意地透露:“刚才我小姨还说想吃榴莲来着。”
“韩三小姐喜欢吃那东西?”
“您不晓得嘛?”叶和欢一脸诧异,但随即又微笑地安抚保姆:“吃这些也可以,我看她今天心情不错。”
韩菁秋的大小姐脾气很厉害,发作起来根本不顾场合,这点叶家的保姆也是知晓的。
话毕,叶和欢去车库,走到半路又回头道:“梁阿姨,如果你还去市场的话,记得帮我带半斤芒果,我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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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轿车倒出车库,院子里已经不见了保姆的人影,不知是进了别墅,还是又出去买水果。
叶和欢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眦睚必报的人。
这个保姆,是当年向殷莲投诚最速度的一个,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这位梁阿姨万不该,在昨天发现叶老爷子还是最疼爱她这个孙女后,试图两边讨好。她叶和欢,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
拿出手机,叶和欢给秦寿笙打了电话,告诉他,下午一起去滑雪,自己正去他家的路上。
“叶大小姐的爱驾光临,蓬荜生辉,马上给您铺上十里红毯,夹道欢迎。”
“得了吧。”叶和欢轻笑,表示不屑,挂电话前,忍不住嘱咐他:“让阿姨给我做点曲奇饼干,我想吃。”
把手机丢到副驾驶座,叶和欢哼着一首英文歌,心情颇为愉悦,然后——车子还没开出小区,在半路熄了火。
“怎么回事?”她试了很多次,依然发动不起来。
原本的好心情又变得压抑烦躁。
这里距叶家只有一段路,但她突然犯了犟,就是不想回去叫人,不想给殷莲或韩菁秋看笑话。
她自己没车,也不晓得修车厂的电话。
刚拿过手机准备打电话问秦寿笙,不经意地转头,瞧见了路边一辆红色跑车。
最重要的是——车边还斜靠了个在抽烟的男人。
叶和欢是个机灵的姑娘,她立刻想到一个好主意,也不打电话了,拉下化妆镜照了照,然后清清嗓子,降下车窗,冲着跟自己的车隔了一定距离的男人,用比较甜美的嗓音道:“先生,我的车发动不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男人似乎在想事情,有些出神,一开始没搭理她。
叶和欢不气馁,又喊了一声,但不再捏着声:“喂?!”
……
郁仲骁深吸了口烟,然后口中缓缓喷出一圈白雾,脑子里想的是昨晚在床尾发现的那只黑色男士袜。
韩菁秋说,她前两天有空把他搁在家里的衣物都拿出来洗了洗,不小心把一只袜子弄掉了,一时不知怎么处理剩下的这只,所以放在床上忘了收起来或是扔掉……
一道清亮短促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郁仲骁循声转头,一辆银白色的奔驰轿车,驾驶座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正朝他友好地微笑。
看清楚她那张脸的瞬间,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便被他遮掩过去。
……
叶和欢见他总算转头,忙露出笑容,用恳求的语气道:“我的车不动了,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见他不说话,以为不乐意帮忙,她又加了句:“我可以给修车费的。”
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邃中带着审度,叶和欢被看得不自在,刚想放弃,结果他却径直走了过来。
她也推开车门下去。
在他走近时,怕他突然反悔,她又强调了一遍:“你放心,钱我会按修车厂的价格付给你的。”
“不用。”男人淡淡地说。
在叶和欢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试着发动车子,这是答应给免费帮忙了?
刚才盯着她,难道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看傻了?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虽然暗自鄙夷,但她还是识趣地站在边上候着。
……
郁仲骁扭动车钥匙,除了引擎嗡嗡声,车子没其它的反应,他下车,那女孩立刻迎上来,急急问:“是不是真的坏了?”
她担忧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偷偷开着家里长辈车出来的孩子。
郁仲骁没接话,绕到车头前,动作熟练地打开车盖,声音沉沉的:“有没有工具?”
叶和欢亦趋亦步地跟在他后面,听他这么问,忙点头:“有的,我去拿。”
她从后备箱取了一个工具盒过来。
见他把香烟叼嘴边,打算脱身上的大衣,她又连忙上前伸出手,他动作一顿,转头,深沉的眼看着她。
“我帮你拿着。”她笑吟吟地道,带着几分讨好。
郁仲骁真的把大衣脱了后丢给了她。
叶和欢像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乖乖地站在边上,怀里捧着的男人衣服还有他的体温,暖暖的。
除去黑色大衣,他只穿了一件军绿色衬衫。
衬衫袖子被他卷起到胳臂肘处,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麦色的皮肤,领口的纽扣解开了几颗,因为俯着身检查车子,完好的身材轮廓被勾勒出来,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窄的腰臀,目测个子应该在一米八五左右……
叶和欢的视线落在他沾了黑油的手上。
男人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瘦瘦的,很大,充满了力量。
对于快十八岁的叶和欢来说,她更喜欢那种文质彬彬的白净俊雅男生,譬如严舆那类的,笑起来很温暖,无时不刻都体现着体贴细心,但眼前这个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场,说实话,均不属于她偏爱的类型。
……
郁仲骁咬在嘴边的烟,烟灰已经很长,他检查着车零部件,没在意,眼看就要掉下来。
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到他的跟前,距离他的下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和欢笑得很乖巧,漂亮的猫眼弯弯,惹人喜爱的模样:“你的手脏了,烟灰我帮你接着吧。”
“不用。”郁仲骁说着,已经把快燃到头的香烟扔了,继而低头又去查看那些零件。
讨了个没趣,叶和欢也没在意,从车里拿了手机,抱着他的大衣,一边乐呵呵给远在温哥华的严舆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男人刚睡醒时沙哑的声音:“喂?”
“怎么还在睡呀?”叶和欢说话的口吻顿时温柔了,还透着小女人的娇气:“昨晚打电话给你又不接。”
正在修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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