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同来的是一个黄发碧眼的年轻男子,笑容可亲,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言行之间很顺着郁苡薇。
白筱忆起苏蔓榕曾跟自己谈及的,这个应该就是郁苡薇目前在交往的对象。
抛去跟裴祁佑的那段过去,现如今的郁苡薇,整个人不复那股阴郁之气,趁着其他人在吃饭,她跑到酒店的贵宾室找到白筱,指着在喝奶的郁煜煜,道:“我可以抱抱他吗?”
白筱愣了下,看她面容平和,虽然心有迟疑,但还是把孩子递给她:“可以啊。”
不过,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看着。
“其实你不用这么提防我。”郁苡薇没有抱过孩子,姿势难免僵硬,索性坐在沙发上,逗弄喝饱打嗝的孩子。
“……”
白筱没想到她会戳破那层纸,贵宾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哪怕到现在,我依旧嫉妒着你。”
郁苡薇语气坦然,抬起眼看向白筱:“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我也会想,为什么命运会这么偏袒你?”
白筱没有说话。
“我听说,他又结婚了。”良久,郁苡薇突然又冒出一句话。
倒了一杯开水,白筱把杯子搁到她的跟前,也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如常:“嗯,跟丰城一位服装公司老板的女儿,听说是从意大利留学回来的。”
郁苡薇幽幽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这是白筱给郁苡薇最后也是唯一的回答。
郁苡薇稍稍怔忪,尔后,低头打量酣睡的孩子,笑了,想不开的,固步自封的,好像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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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跟禾纬的婚礼,是在十月下旬举办的,当时,白筱还躺在床上坐月子。
家里没人告诉白筱这个消息,但她还是从秦寿笙那里听说了,当时秦寿笙也问她:“心里会不会有点不舒服?”
会不舒服吗?
刚听到裴祁佑要结婚的事,白筱是有些惊讶,但随即是淡淡的释怀,很简单地‘哦’了一声。
“就这个反应?”秦寿笙原先还打算跟她促膝长谈一番来着。
当时,白筱正拿着玩具逗郁煜煜,她的注意力好像都在孩子身上,身上有着母性的温柔,比起以前更吸引人。
之后的某一日,南方某本杂志也报道了这场颇为盛大的婚礼。
新娘是丰城最大服装公司的千金,新郎是年轻有为的裴氏少总,媒体用了一个成语形容这对新人:天作之合。
 ;。。。 ; ; “今晚我也想睡在这里。”
白筱没有意见,再后来她想起身上厕所,小家伙主动下床扶着她过去。
“小心点。”郁景希一边搀着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叮咛。
等白筱进了洗手间,小家伙说了句‘好了叫我’,然后一个转身,溜回床边,像条小泥鳅又爬上去了。
软软的床垫往下陷了陷,所幸郁煜煜睡得沉,没有被吵醒嚎啕大哭一场钤。
郁景希小手捏着薄毯,往自己身上盖了盖,低头看到闭眼张嘴睡觉的弟弟,又伸出手指点了下郁煜煜的脸蛋,见弟弟没有醒,他又凑过去亲了一口,带着奶香味,皮肤也滑滑的,不禁玩上了瘾,呵着气,轻声叫唤着‘弟弟’。
白筱扶着墙壁,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的就是郁景希逗弄小儿子的一幕,只觉得异常温馨和谐洽。
“好了?”小家伙听到动静,扭头瞧见捂着腹部的白筱,连忙滑下床来帮忙搀扶。
夜晚,母子仨睡一张床,白筱躺在靠窗位置,郁煜煜被夹在中间,郁景希睡在另外一侧,有点新奇也有点期待。
郁煜煜突然一咧小嘴,也不睁眼,只是轻声哼哼。
郁景希趴在床上,甩着两条小胖腿,又好奇地戳了下郁煜煜粉嫩的脸颊:“弟弟是不是饿了?”
“应该是的吧。”白筱坐起身,撩开睡衣,抱着郁煜煜喂奶。
郁煜煜小朋友眯着眼,眼皮上的血管若隐若现,眼睫毛又卷又密,小鼻梁直挺,胖胖的小手捧着白筱的胸部,拼命吮/吸,白筱这些日子以来也发现,出生快一个月的小儿子,跟六年前满月照里的郁景希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更让白筱惊叹的是,当郁老太太拿出郁绍庭小时候的照片,父子仨简直跟三胞胎似的。
只不过,郁煜煜跟爸爸和哥哥有一个最大的差异点,他是个非常安静的小宝贝。
郁景希两手撑着下巴,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会,突然下床,光着小脚丫咚咚地跑进洗手间,打开盥洗盆的水龙头,又拿了一块毛巾,用温水拧干净,跑回到床边,踮起脚,捻着毛巾的一角,细心地给郁煜煜擦沾了奶渍的嘴边。
房间外,郁老太太来了,敲了敲房门:“筱筱,睡着了吗?景希有没有到你这里来?”
原来,老太太起来去洗手间,中途跑去看大孙子,结果房门一打开——
儿童床的被子隆着,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但老太太过去,掀开被子一角,看到鼓鼓的枕头着实吓了一跳。
确定郁景希没大半夜跑出去,老太太放了心,也大抵猜到小家伙的去处,这才过来询问白筱。
……
白筱腹部的伤口还没好,郁煜煜又太小,郁老太太怕睡相素来不好的大孙子半夜一个天龙盖地虎伤到娘儿俩。
但郁景希不想走,坐在床上,时不时摸一摸弟弟的脸蛋,不亦乐乎。
郁老太太为难。
“妈,没关系的,今晚就让景希睡在这里吧。”
见儿媳妇都这么说了,郁老太太又瞧见大孙子是真的想留在这里,也没有强行带走郁景希,只是关门前,又不忘交代了两句:“要是有事就喊我,或是叫李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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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煜煜打了个饱嗝,小脑袋靠着白筱的胸口,心满意足地重新睡过去。
白筱侧着身,小心把孩子放回床上,她扣睡衣纽扣时,郁景希也没闲着,拿了毛巾去洗手间洗干净。
没一会儿,郁景希回来了,钻到薄毯里,细声细语地问白筱:“弟弟又睡着了吗?”
“嗯。”白筱伸手,轻抚小儿子的背,又催促郁景希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再不休息,早上起不来。”
郁景希仰躺着,瞅着天花板,过了几秒又扭头:“弟弟晚上会不会尿床?”
白筱笑道:“会呀,不过用了尿不湿,不会弄脏床单,放心吧。”
小家伙‘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侧过身,抿着小嘴闭了眼,有模有样地开始睡觉。
关床头灯之前,白筱倾身,亲了亲郁景希的额头。
……
郁景希没有很快入眠,小肉手抓着薄毯,旁边躺着弟弟跟小白,还差了一个坏蛋爸爸郁绍庭。
白筱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声响,睁眼,声音有点沙:“怎么还不睡呢?”
“可能有点认床吧。”郁景希咧嘴,在薄毯里拱了拱自己的小身板。
白筱想起,自己刚搬来沁园时,郁景希还常常抱着自己的枕头跟被子过来蹭床,过去大半年的光景,她发觉到郁景希也在一点点地成长,摸着他的耳根子,问起阿宝:“你在山上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啊?”
提到阿宝,郁景希的小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就隔壁静修庵里的小尼姑,老粘着我。”
“听你爸爸说,你还把人领到家里来了?”白筱没见过阿宝,对这个可爱的孩子友好中又带着些好奇:“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静修庵看望一下阿宝?”
“小白,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你怀着弟弟的时候,其实我也有点小担心。”
小家伙突然转移话题,白筱跟着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中意,揉着他的脑袋,又听到他说:“我们班上有很多同学,他们爸爸妈妈有了第二个孩子,都不怎么对他们好了。”
“怎么会——”
白筱莫名的心疼,恨不得把郁景希搂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也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郁景希用薄毯捂着小嘴,昏暗的光线里,黑亮的大眼睛望着白筱:“不过我后来发现,爸爸对我比以前更好了,他这几个月老是去山上看我,说让我乖点的时候,也没再像以前那么凶,每回去都给我带好多吃的。”
虽然那些吃的,最后都进了别人的肚子。
“吴辽明跟我说,我嫉妒弟弟,我也觉得我一定是嫉妒他。”
郁景希又在毯子下动了动:“我以前怕你们都对弟弟好,就会不喜欢我,但是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为什么不这么想了?”白筱轻声反问。
“你猜。”小家伙顽皮地把头蒙到了毯子下,抱着弟弟,摸到他的小脸又猛亲了一口。
白筱在心里猜着,唇边却扬起浅笑,像是明白了什么,隔着薄毯抚摸郁景希的头。
“对了小白,你刚才说……要去看阿宝,是真的吗?”小家伙又忽然把脑袋从毯子底下慢慢伸出来。
白筱点头:“当然。”
小家伙这次咧着嘴角,闭了眼,总算高高兴兴地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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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天,郁景希从床上醒过来,迷迷瞪瞪地,瞅着旁边的白筱跟郁煜煜,开口第一句:“我怎么在这里?”
“……”
白筱也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但显然,郁景希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的话。
小家伙下床,刮了郁煜煜的鼻梁,惹得孩子歪嘴要哭,这才哼着歌,回自己的小房间去了。
白天,白筱跟郁绍庭打电话,又重新提了郁景希这段日子的异常,这次,她是真的上了心,一旦郁绍庭还是之前不以为然的态度,她一定跟他急,电话那头的人,沉吟了片刻后道:“等我回去再说。”
……
郁绍庭出差三天,在白筱快坐好月子的时候,他回到了丰城,比起离开时更黑更瘦一些。
“有没有想爸爸?”
他把裹在襁褓里的小儿子,举过头顶,小孩子咯咯笑,口水哗哗地落在他的脸上,他还乐在其中,一举再举。
白筱靠着枕头,看着玩乐的父子俩,想起郁景希,不免又忧心忡忡,小家伙还没有放学回来。
“刚才我已经跟靳声打了电话,他已经联系好一位儿童心理专家。”
郁绍庭抱着小儿子,在床边坐下,视线里,是白筱红润的脸色:“等办了满月酒,再带景希去心理中心咨询。”
白筱也赞同这个决定,但还是交代他:“这几天,你多关心关心景希。”
郁绍庭笑,亲了亲她的脸颊,怀里还抱着瞪大眼吹泡泡的小儿子:“你们娘儿仨,哪个我不关心了?”
……
晚上,郁景希吃好饭,拿着自己的小铲子去花园里挖土,成功捣毁了郁老太太刚买的一株兰花。
 ;。。。 ; ; 白筱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这期间,没再去寺庙的郁景希开始上学,每天放学,都背着自己的大书包来医院看白筱跟弟弟。
每每要把弟弟说哭后,小家伙才坏坏地离开。
白筱把郁景希近日来的种种异常告诉了郁绍庭,彼时,郁绍庭正抱着小儿子替他拍嗝。
在医院陪了几晚,公司那边离不开老板,郁绍庭不得不回去上班,只不过,一有闲暇就会来医院看着母子俩钤。
至于大儿子的变化,可能这些天父子俩没多少时间一起相处,所以郁绍庭没有留意到。
“他脾气不好,你难道第一天才知道?”郁绍庭漫不经心地说着洽。
白筱不苟同他的说法:“我是真的觉得景希这几天怪怪的,跟以前很不一样,整个人也阴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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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白筱出院,因为先前答应过郁老太太,住到了大院的家里。
每天在家里,除了坐月子照顾小儿子,白筱也更仔细地观察郁景希的言行举止,甚至她还打电话去问了于老师关于近段时间郁景希在学校的表现,也时不时关心大儿子的生活起居,尽量做到公平起见。
与此同时,白筱开始用母乳来哺育郁煜煜小朋友。
她依旧像第一次生孩子一样,抱孩子的姿势都需要李婶纠正,在哺育孩子时,一开始也需要助产护士在旁边指导,白筱天生脸皮薄,一切做起来并不顺心,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直到有一天她搂着新生儿甘之如饴。
某一日,郁绍庭下班回家,一身风尘仆仆,在主卧门口,看见白筱坐在床上哺育孩子。
生产过后的白筱,并没有像其她孕妇显得体态臃肿,只是比平时丰盈了一些,孩子一双白嘟嘟的小手,贴着她白皙如雪的肌肤,她弯下头望向孩子的眼神很温柔充满慈爱,唇边噙着浅笑,周身都笼罩了淡淡的母性光辉。
到了晚上,郁绍庭也跟她睡一张床,一点也不嫌弃她身上半个月不洗澡的味道。
倒是白筱自己忍受不住,赶了他几回。
只是前一秒被她赶去睡客房的人,下一秒又回来了,抱着她丢给他的薄毯,面不改色地脱了拖鞋上/床。
有一回,秦寿笙拎了一套婴儿用品来探望她。
他看着床上的两个枕头,两床薄毯,啧啧地惊叹:“不容易呀,你都这样了,也能忍受得住。”
“一般男人,不是在老婆挺着大肚子时偷腥,就是在老婆肿着一张大饼脸坐月子时出/轨,郁绍庭倒好,不单没跑出去,还每晚搂着你,还真是难为他了……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虽然最后秦寿笙被白筱驱赶出了主卧,但她心里却牢牢记住了他说的这番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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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衍没有立即返回国外,而是暂时留在国内,顺便接手了每天接送郁景希上下学的工作。
每天傍晚,晚饭都会在孩子的啼哭声里拉开序幕。
郁景希则两手负背地从二楼踱步下来。
这个时候,白筱都会忙着让李婶抱来小儿子,搂在怀里柔声哄着,对她来说,是真的没有办法,不舍得训斥顽皮的老大,又不忍心看着小儿子哭得厉害,谁让这一大一小都是她心头肉?
到后来,郁绍庭也察觉到郁景希的变化,在某顿晚饭后,拎着郁景希的后衣领,父子俩进了书房。
白筱不知父子俩说了什么,问郁绍庭,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地敷衍了她一句:“就随便聊了些。”
见他这些日子忙碌,神态间流露出倦态,白筱也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夜晚,郁绍庭洗了澡上/床,很自然地搂着她,也不介意她头发上的味道,只是动作很小心,防止碰到她的刀伤。
郁煜煜小朋友这些天晚上都由郁老太太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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