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真多。”
叶和欢哭笑不得,但还是去了厕所外面等。
……
检票出口,不时有旅客拿着票出来,早就候在一旁的黑车司机看准时机兜客,叶和欢站在女厕旁边,点了根烟,有个卖b市旅游地图的中年女人看她打扮像有钱人,问叶和欢是不是来旅游的,要不要买张地图。
现在的手机都有导航功能,纸质地图,除非是山区这种没信号的地方,不然真没什么人买。
叶和欢摇头,用b市方言说了一句:“我接人。”
“本地人?”女人还是不太死心。
叶和欢冲她笑了笑。
女人没走开,站在旁边继续兜揽生意,除了卖报,她还给介绍宾馆。
叶和欢闲着没事,又不想玩手机,索性跟女人搭话:“这样一天下来,能赚多少钱?”
“也没多少,”女人见她长得漂亮,虽然没买自己的地图,但因为不是同行,所以没那么多顾忌,说到收入的时候,话也多了起来:“旅馆那边介绍旅客过去,碰到旅游旺季,一个月也能赚个四五千,平时的话,看着情形不太对,也会去厂里上班。”
叶和欢点了点烟灰,问她:“这样不累吗?”
“没办法,家里的大女儿明年上大学,小儿子……我怀他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算是早产了,这些年他的身子骨都不太好,一直要用药吊着,每个月的花费都不少。”
“你丈夫不工作?”
“那个死鬼,前两年骗了村里一笔钱,跟个富婆跑到青岛去了。”
叶和欢侧过头,看向女人的脸,皮肤黝黑,还有明显的褶子,比起其她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她无疑是显老的。
张嘴刚想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手机响了。
是郁仲骁。
叶和欢走到边上,接电话的同时,她抬起头,在大屏幕上寻找列车班次:“你到了?”
郁仲骁说:“刚下车,你们在停车场?”
“没有,已经进来了。”
叶和欢听到电话那边有杂音,她说:“胭胭在上厕所,在正门口汇合吧。”
“好,我马上过去。”郁仲骁停了停,又问:“是不是等很久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混杂在人声里,叶和欢听了,心中涌出一丝的感动,她朝上完厕所出来后东张西望的陆含胭招了招手,一边对着手机道:“还好,也没多久,那我们过去了。”
挂了电话,去门口前,叶和欢还是跟那个女人买了张地图。
陆含胭眼巴巴地在一旁瞅着。
等女人去别处兜生意,小丫头才开口问:“欢欢,为什么要买这个?海洋馆我认识的。”
叶和欢摸了下她的后脑袋瓜,“就当是帮别人一次。”
小丫头似懂非懂,但还是故作老成地哦了一下。
叶和欢笑,拍拍她的后背:“走吧。”
叶和欢并不是怀揣着悲天悯人胸怀的圣母,她会买这张地图,可能是因为在那个女人身上,她看到了某些相似的东西,支离破碎的婚姻,还有……早产体弱的儿子。
——————
陆含胭瞅见郁仲骁,立刻躲到叶和欢后面,扭捏的样子,完全不见了张口闭口喊‘郁仲骁’时的古灵精怪。
“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叶和欢想要把她拉出来见人。
偏偏小丫头像是突然转了性,牢牢抱着叶和欢,还用小脑袋拱着她的后腰,就是不肯出来。
叶和欢劝说无果,转头,无奈地望向郁仲骁。
她发现,郁仲骁也正在看她。
男人的视线很平和,也很寂静,却又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带着些许炽热,叶和欢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碍于小表妹在场,言行不能肆无忌惮,只能强忍着那股子的羞赧,对他说:“车就停在外边,走吧。”
上车的时候,陆含胭缠着叶和欢要她一起坐后面。
小丫头的转变太快,叶和欢也找不到原因。
抵达海洋馆,停好车,郁仲骁去买票,叶和欢趁机小声问陆含胭:“怎么了?不喜欢跟叔叔一起来?”
小丫头抠着自己圆圆的大拇指,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羞涩。
难道是怕生了?
叶和欢好声好气地安抚:“上次叔叔给你打了很多玩具,还送你去医院,你不是跟他关系挺好的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
叶和欢没听清楚:“什么?”
陆含胭瞄了她一眼,又快速低头,小手揪着包包带子,表现得很腼腆:“我今天的裙子不太好看,会给人留下坏的印象。”
“……”叶和欢无语,又觉得好笑,现在的小孩,一个两个都这么早熟。
郁仲骁回来,陆含胭一瞧见他,又藏到了叶和欢的身后。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不少家长都带孩子来了海洋馆,开始还羞于见人的陆含胭,一看到那些游淌在深蓝海水里的生物,立刻兴奋地跑过去,还跟旁边的小朋友讨论起白鲸是怎么繁衍后代的深奥问题。
海洋馆很大,走到一半的时候,陆含胭已经有些累了。
叶和欢征询她的意见:“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陆含胭伸着脖子,看到那个刚刚跟她一块讨论的小女孩已经走远,心里略略着急,但她的腿也是真酸了。
正暗暗伤心着,人已经被抱了起来。
郁仲骁扭头,叶和欢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很温柔,很暖,然后听到他说:“走吧。”
陆含胭没有嚷着要下来,适应性很强,很快就搂着郁仲骁的脖子,没再纠结裙子好不好看的问题,睁着黑琉璃般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展窗那边,还不时回头激动地跟叶和欢说这说那。
一个六周岁的孩子,少说也有四十斤。
走了一段,叶和欢跟胭胭商量:“那个小姑娘在那呢,要不要去跟她说话?”
陆含胭抿着小嘴,搂紧了郁仲骁的肩膀。
叶和欢只好把话挑明:“叔叔抱了你这么久,手臂会酸的,你下来走会儿好不好?”
陆含胭眼珠一动,看着郁仲骁问:“姐夫,你手臂酸吗?”
叶和欢:“……”
就连郁仲骁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声姐夫。
叶和欢脸颊微热,她张开手臂:“那我抱你,过来。”
陆含胭显然对郁仲骁的怀抱很满意,不愿意挪地儿,也不跟叶和欢唱反调,只是对郁仲骁说:“你放我下来吧姐夫。”
郁仲骁笑了,不但没放开她,反而问她:“要不要喝点东西?”
小丫头连连点头。
然后补充:“喝橙汁。”
郁仲骁望着这个钟灵毓秀的女孩,眼底笑意更深。
 ;。。。 ; ; 听到叶知敏这么问,叶和欢大脑里警铃一鸣,直觉告诉她,叶知敏是在试探,或者说,是在提醒她什么。
叶和欢缓缓攥紧手里的钥匙,面上还是佯作自然地问:“小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洽”
叶知敏淡笑:“没什么,只是刚才想起来。”
说着,下意识去看叶和欢的左手,那枚钻戒还在无名指上。
叶和欢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叶知敏望着她,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心情。
有感慨,或许也有无奈。
“如果你真觉得跟肖益不合适,那小姑再帮你问问,有没有其他好的男孩子……”
这次,叶和欢没再拐弯抹角,直截回绝了:“我现在还没找对象的打算,如果随随便便找一个,也是耽误人家。”
叶知敏说:“只有男人耽误女人的,哪有女人耽误男人的道理?”
“找个对象却不愿意跟对方结婚,不就是耽误吗?钤”
叶知敏目光殷殷地看着她,叹气一声,放柔了语调:“欢欢,我是你小姑,有些事理应上也轮不到我来说,可是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记得你六岁那年冬天半夜抽筋,你姑父只穿着睡衣送你去医院,对你,我和你姑父一直当亲生孩子一样。”
叶和欢脸上神情出现一抹动容,她轻声道:“我知道的。”
提及幼年往事,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叶和欢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一次,因为韩敏婧又跟叶赞文吵架,她背着书包偷偷溜出家,无处可去,很自然地就跑到陆家找叶知敏。
不说叶知敏,就连陆启明也是真心对她好,而不是看在叶知敏的面子上。
叶知敏没再继续说下去,话头一转:“晚上没有喝酒吧?要是不方便,我让家里的司机送你。”
叶和欢晚上只喝了两杯橙汁,不影响开车。
听到别墅里传来胭胭喊妈妈的声音,她催促叶知敏进去。
叶知敏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叮嘱和欢:“你自己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叶和欢笑着点头:“好。”
——
关上车门,叶和欢坐在车里,没有立刻点火发动牧马人。
林荫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枝叶茂密,月光星星点点地落在挡风玻璃上,一辆奥迪轿车从不远处的拐弯处驶来,在两辆车擦肩而过时,明晃晃的车灯光稍纵即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跟范恬恬那样感性地交谈过,导致她现在面对小姑欲言又止的眼神,情绪有一点点烦闷。
叶和欢不是一个性格优柔寡断的人。
韩敏婧为了叶赞文伤她,她一句控诉的话都没说,径直拿着护照跟机票远走温哥华。
后来的那几年,她也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就当没这样的父母,对韩敏婧不闻不问,对叶赞文冷嘲热讽。
做这些之前,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之后也没因此后悔。
但在跟郁仲骁的这段关系里,叶和欢却做不到如以往那样我行我素。
因为她并不是真的叛逆到完全不顾忌家人的想法。
除去叶赞文跟韩敏婧,爷爷,外公,小姑……这些也是她的亲人,他们不曾伤害过自己,相反的,都很疼爱她。
她不想让他们失望,却偏偏做了一件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
爱情是疯狂的,也是自私的。
在叶和欢的内心深处,郁仲骁三个字,早已跟她的血肉融为一体。
经历了疼痛、逃离跟口是心非,她越发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她都渴望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情感。
这份渴望,超过了道德伦/理对她的约束。
小姑的一次次暗示,叶和欢不是不明白,可她就像是有了瘾头的瘾君子,明知是毒,依旧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郁仲骁对她而言,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触动,比爱情更深刻,比亲情更亲近……
不愿意再放手,所以左右为难时,只能在自我的煎熬里举步维艰。
——————
回到叶家,叶和欢刚换好室内拖鞋,二楼书房的门开了,她抬头望去,叶静语红着眼眶从里面出来。
叶静语没有下楼,而是去了自己以前在家里的房间。
这时,樊阿姨端着一碗大馄饨走出厨房。
这个家里,也只有叶静语动不动把馄饨当饭吃。
在樊阿姨准备上楼时,叶和欢喊住了樊阿姨,因为她站的位置隐蔽,刚才樊阿姨只顾着不让馄饨的汤水洒出来,倒是没注意叶和欢回来了。
叶和欢明知故问:“爷爷没吃晚饭吗?”
“不是,这是给二小姐煮的。”叶和欢刚从外边回来,什么也不知道,于是樊阿姨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无非是叶赞文跟殷莲又吵架了,叶静语夹在中间待不下去,索性回大院来住。
樊阿姨是叶家的老人,骨子里偏向正房太太生的叶和欢,趁着没其他人,偷偷告诉叶和欢她刚才在书房外不小心听到的内容,中午饭局上叶赞文喝多了酒,殷莲下午去公司,碰巧看到女秘书在休息室里给醉醺醺的叶赞文脱衣服。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能是叶董的衣服脏了。”樊阿姨并没为殷莲愤愤不平,大概跟殷莲是小三上位有关系。
哪怕是殷莲本人,也不敢揪着女秘书的头发正大光明地责骂,其身不正,何以正人。
只不过这样,算不算是因果轮回?
叶和欢看了眼那碗发胀的馄饨,对樊阿姨说:“您给她送上去吧,我去厨房倒杯水。”
“嗳!”
等樊阿姨的背影绕过缓步台,叶和欢才转身去了厨房。
……
上楼的时候,叶和欢收到气象预报的短信。
她边低头看手机屏边踏上最后一档台阶,经过叶静语房间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吱呀一声,伴随着叶静语的声音:“叶和欢,我有话问你。”
叶和欢站定脚步,偏过脸看她,叶静语的鼻子跟眼睛都红红的,声音还带了些哭过后的沙哑。
叶静语盯着门外的叶和欢,眼神像看着阶级敌人那样敌视,“爸爸大前天回家,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叶和欢正面对上叶静语。
相较于叶静语兴师问罪的口吻,她的语调很轻描淡写。
“你想知道,问叶赞文不是更靠谱?他那么疼你这个女儿,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话,换做以前,叶静语肯定会沾沾自喜,觉得叶和欢在嫉妒自己。
但现在,她只感受到浓浓的讽刺,当即就有些恼羞成怒。
叶静语冷声控诉:“你这样有意思吗?”
叶和欢挑眉,她的长相偏明艳,配上这个小动作,倒显得有点坏痞,她正儿八经地看向叶静语,挺喜欢看叶静语炸毛的样子,煞有其事地噢了一声:“本来还没觉得,现在看你这样,是挺有意思的。”
叶静语恨恨地瞪着叶和欢,胸口气闷,却也不知道能拿她怎么办。
在言语上,她从没胜过叶和欢,更别说是武力上。
就冲叶和欢当年把她妈打到流产的那股狠劲,她都不敢皮痒地上去招惹叶和欢。
“没事了吧?那我可走了。”
叶和欢说完就抬脚走人。
叶静语咬牙的声音从身后低低传来:“你妈都已经死了,再这么揪着不累吗?你走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即便她跟韩敏婧不对付,但逝者已逝,她不允许别人这么说自己的母亲。
叶和欢回转过身,有些冷脸:“你再说一遍。”
“我有说错吗?”
叶静语倔强地对上她阴测测的眼神,毫不退缩:“你妈在的时候不让我跟我妈好过,现在人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们。”
原以为韩敏婧死了,爸爸就会立刻跟妈妈登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叶赞文对结婚一事绝口不提。
她不是没有暗示过爸爸,可是爸爸从来没有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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