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丫鬟都在背地里说她是吃白食的,还尖酸刻薄。
她能感觉到宝玉的情,却不只是对她。
有一天,黛玉在园子里赏花,阳光明媚,春意盎然。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能耗在贾府之中……母亲的离开对父亲打击那么大,她却自奔前途来到外祖母身边,将老父丢在扬州,这是罪过。
黛玉写了封信,没经紫鹃的手,而是让自小伺候她的雪雁想法子寄出去,她在信中写明了两年来外祖母家发生的事,他们怎样惹口舌之祸,削爵,分家,惹怒九福晋,沾一身骚……黛玉不是想说外祖母的闲话,而是想让父亲了解真实情况之后拿个主意,帮她跳出这个牢笼,趁现在对宝玉的感情还不是那么深。
贾家终于沉寂了,喝花酒都会被说闲话的贾赦终于忍不住同她大吵一架,史太君彻底伤了心。分明是为他们父子打算,想让元姐儿帮忙找背景雄厚足以帮他们东山再起的填房和媳妇。张夫人指着她鼻子骂,亲儿子还怪她败坏府上名声。
俄日敦塔娜倒挺关心这些,她天天让侍女去打听贾家新动向。留花院这边却完全没受影响,既然已经分家,大房那边的行为最多是让她成为京城民众口中悲剧的主角,没有实际意义。元春安逸的睡她的觉,下午读一读林家医典,兴致来了做一幅画,写一首诗。
她的生活又恢复到过去的平静安逸。
蠢儿子们也开始了新的课题,他们接到阿玛布置的任务,为皇玛法贺寿。
联了四个月,他们的字依然是狗爬样,进步是有的,至少比最开始规整些。以四只好面子的程度,用写的可能性不大。本来,按照胤禟的想法,他们齐心协力准备一样就够了,很快,分歧就出现了。
越长大,他们的性格差异就越明显。
弘晟是个万金油,也是最适合的继承人类型,什么都不出错,八面玲珑。
老二弘暲迷关羽成痴,总让元春给他讲三国故事,这还不够,还经常拿知名战役让胤禟分析,他进步十分明显,朝着福晋最爱的类型(肌肉猛男)发展。
元宝持续奔走在敛财的大道上,金库越开越大,简直停不下来。
至于弘历,他已经展现出诗词方面的天赋。什么天气什么心情都能吟一首,学会写字以后他还会将大作写到纸上,因为这,他甚至抱怨学认字的速度太慢,印象了他的发挥。
元春本来很鼓励这种行为,直到她拜读了儿子的诗。
那是在花朝节当天做的,元春和福晋相约去贾府了,四个小家伙学完当天的课程就做起自己的事来,有玩积木的,有拆拼图的,老二兴致来了还拿着他抓周的来的长枪练必杀技。弘历一个人抓着毛笔冥思苦想,等元春从贾家回来,就看到那首*的情诗。
湖泊上面雾一片,
揪着头发愁没钱。
抬头望月想姑娘,
只羡鸳鸯不羡仙。
……
短短的四句,让元春再也不能直视情诗了。
从某种层面上说,他不愧为情诗小王子纳兰容若的弟子,两岁做诗,没钱和想姑娘到底怎么融合到一起的?去ji院嫖么?格式对了,平仄对了,内容这么俗真的好?前面三句反应了他真实的水平,最后一句是抄的吧。
想当诗人不知道抄袭可耻?
他歪歪扭扭写下了整首诗,最后还有落款:xx年x月x日,弘历有感作于午后。
元春就想没收他的大作,九爷回来得太及时了,看了这首诗后他捂着肚子笑了好久,找人裱起来然后就进了宫。他兴奋的把儿子的处/女作分享给康熙。
康熙是什么反应元春不知道,后来她进宫去,宜妃还特地提起这事,猛夸弘历聪明。
弘历特别崇拜他皇玛法,从胤禟那儿听说自己得到表扬之后,他立刻来了劲,作诗的热情一下就上来了,这时候元春还觉得他是小打小闹,知道五月初四,康熙生辰这日,她看到弘历将一个卷轴递给李德全,康熙漫不经心的展开,然后在众大臣跟前除了洋相,他将嘴里那口酒喷了出来,笑翻了。
这个反映让弘历摸不准,他嘟了嘟嘴:“皇玛法不喜欢弘历的礼物?”自从知道康熙喜欢他作的诗,弘历就找到了人生方向,两个月之内做了十来首,他禽兽誊抄好,提上名字,还写了个皇玛法寿比南山。整个过程非常艰辛,有太多的字他不认识,多亏有纳兰先生的帮助,才紧赶慢赶在五月初四之前完成。
看到弘历认真的表情,康熙憋住笑,他点点头,狠狠夸了胤禟家这极具诗人天赋的小子,不仅十首诗不重样,誊写还算规整,辨识起来不难。康熙对他寄予很高的期待,说什么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孝惠太后对胤禟还是不错的,毕竟他是老五的亲弟弟,见皇上这样,他让李德全读出来大家听听,然后……后宫妃嫔满朝文武表情都成了o(╯□╰)o
这事对宜妃而言不新鲜了,她依然忍不住笑出来,阿哥们更夸张,胤禟甚至得意的瞅了老十一眼,“爷的儿子作诗也比你强,胤俄啊……”
噗哈哈哈哈。
九阿哥你把你拿弘历的打油诗去羞辱十阿哥?
不怕他羞愤自杀?
所有人里面,唯独四阿哥府几位格格表情僵硬,笑得牵强。她们还安慰自己是巧合而已,九阿哥府上的弘历一定不是乾隆帝,现在看来,连爱作诗只求数量不求质量这个属性都对上了,她们还能找什么借口麻痹自己?
或者在雍正之后登基的不是乾隆?
或者……康熙的下一任根本不是雍正?
这不是绝对的选择题,有一半的概率有利于她们,这些好不容易穿来的女人依然不敢赌。比起碰运气不如斩草除根。她们不相信贾氏的运气能一直那么好。
第059章
自孝庄死后;除了科尔沁草原陪嫁来的大宫女;孝惠身边鲜有说得上话的人。五年前,琪琪格嫁给老十,她还高兴了一阵子;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十福晋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冲动易怒总惹麻烦。帮她擦屁股的次数多了;孝惠就厌烦。
冷落了琪琪格之后;孝惠又孤单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盼来九继福晋;虽然民族不同,她实实在在也是草原上来的。早就听说蒙古郭尔罗特部的福泽郡主是受大巫祝福的……
这回更爽,一个照面她就震撼了。
琪琪格只是蠢;俄日敦塔娜还狂妄得不行,嫁过来第二天,当着她的面就大放厥词,说自己是蒙古贵女,怎样怎样,一股子王霸之气,完全不把九阿哥后院其他女人放在眼里。
这就罢,她不防着贾氏,反而同宜妃的亲侄女杠上了。
……呵呵。
会咬人的狗不叫,稍微有点脑子都看得出来真正难对付的是出身不高的贾元春,从四年前开始,和她作对的所有人都遭了秧,这其中最惨的又要数九福晋董鄂氏。
正房与侧室之间矛盾从来就没消减过,能够像她这样,西风彻底压倒东风的,除了董妃之外,真没有过。说来也可笑得很,四十多年前,董鄂家的女人践踏她正宫皇后的尊严;风水轮流转,报应就来了。
贾氏与宠冠六宫的董妃并不相同。
她不嫉妒,也不闹小脾气,从来不刻意刷存在感,总是微笑着站在胤禟身后,温柔又宽容,受了委屈也不闹腾。她成功走进了胤禟内心,在各方庇护之下生下四个小阿哥。
想找她麻烦,又拿不住把柄。
继续纵容,她在九阿哥府的地位会更超然。
许多事,孝惠都看在眼里,她不说什么也不得罪谁。好不容易看在大草原的份上提点俄日敦塔娜一回,人家还不领情,觉得她一个老太婆看不清局势。
没有人喜欢被顶撞,俄日敦塔娜成功引起了孝惠的反感。
从满怀希望到彻底落空,孝惠又回到从前那般,她今年六十五岁,人老了就容易思乡,这半年,孝惠总是想起年轻的时候,她也天真烂漫过,那时天天跑马,看长河落日。她的青春断送在满是勾心斗角的紫禁城,系在福临身上的真心也枯萎凋零。
五十年啊!
她在紫禁城里耗过了五十年光阴!
从曼妙少女到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孝惠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去长生天之前至少再看一眼美丽的大草原。
这样的心情传递出去之后,大孝子康熙立刻将草原行提上日程。胤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当晚就将这事告知元春,收服兰陵王的任务终于有着落了。
最先想到的是任务,然后又记挂儿子。
“元宝他们也去?”
这却难倒了胤禟,“这样远的路程,按照习惯,他们是不能去的,再聪明也才不到三岁而已。”看元春眉头皱得死紧,满脸担心,胤禟补充道,“赶明爷进宫同皇阿玛说说,这一趟没三个月回不来,把他们留在府中实在不放心。”
胤禟从不以为后院风平浪静,最看得清局势的是完颜氏,她出身低,没必要折腾什么。郎氏与刘氏就说不好,她们都在留守名单上。稍微有脑子就该知道,比起谋害子嗣,不如加把劲自己生一个,然而,也不是人人都聪明。
“都是结实的,身体倍儿棒,不用担心路途奔波……妾实在放不下他们,万一奶嬷嬷疏忽,病了痛了可如何是好。元宝那财迷样,奴才们哪安抚得了他,弘暲也是,每天都要读一篇三国故事给他听,否则还不皮痒?……”元春整个是恍惚的,完全陷入臆想之中,她这样,胤禟心里也不舒坦,自家儿子的确聪明,却不是好打发的,这些他都知道,这好似是第一次见春儿这般担忧。她进门四年了,无论是福晋刁难,或者有新人进门,她都没有异样,唯独今天。
理智告诉他,这是侧福晋应该有的表现。
大度宽容能同别的女人和平共处才是后院生存的最高境界。
包括先福晋董鄂氏以及额娘在内,没人能做到。她们的宽容是伪装的假象……唯有元春。
最初是高兴的,这样的女人才能让男人放心在外拼搏。
他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如今方才知晓,会嫉妒是因为在乎,想弄死别的女人是希望夫君能只看着自己,这是爱的极端体现。他以为春儿是相信世间真善美的,温柔理所应当。直到目睹她为儿子牵挂忧心,胤禟心里想挨了重锤,闷闷的疼。
胤禟盯着元春看了半晌,絮絮念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的某人终于察觉不对。
元春眨了眨眼,双手捧上胤禟的脸,却被一巴掌打下来。
“是遇到什么麻烦?”她又觉得这不可能,四年了,她从未见过胤禟露出这样的表情,空洞洞的,怅然若失的。心里纳闷极了,元春依然戴着微笑的假面,“还是身子不舒坦?”
……呵呵。
胤禟自嘲的牵起嘴角,笑得十分难看。
她还在笑,她总是在笑。
什么宽容大度。那是因为不在乎,她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只是例行敷衍罢了,所以不受伤,所有能全身而退。胤禟很想提着元春的领子大声说:老子是心里不舒坦。
想问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想看她嫉妒,发疯的嫉妒,想剖开她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
过去的自己多可笑,以为游戏人家做花花大少,却被这样冷酷的女人套了个牢。
想辩驳,不愿服输,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你爱上了这个女人!
多么可笑的事实。
哗众取宠的自己。
胤禟越笑越大声,好似真的遇到了滑稽的事,他捂着肚子哈哈笑着往外走,在迈出院门的时候红了眼圈。小路子从没见主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一句话也不敢说,低着头跟在身后。
傻子都能看出九阿哥情绪不对,还往枪口上装的那是白痴。
显然,胤禟没想轻易放过他,“小路子。”
“奴才在。”
“你说贾侧福晋是怎样的人?”
在背后议论是非不是好太监应该做的事,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万一惹毛了主子,吃不了兜着走。小路子想也没想,谄媚的说:“贾侧福晋是奴才见过最温柔的人,从不与谁为难。”
……娘里隔壁,你就不会说几句难听的?
非火上浇油?
胤禟转身狠狠瞪着小路子:“油嘴滑舌的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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