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骁飞一看,竟然是丁汝昌,他从朝鲜回国后就被李鸿章调到北洋水师差用,他这次带了闵妃的特使金允植前来相助。老朋友相见,寒暄了一阵,三人便一起上了“日新”号炮舰,吴长庆和张謇等人上了“威远”号。
军舰需要先到烟台港口去加煤,所以尽管当时狂风夹着大雨,四艘船还是按时出发了。去烟台的路上,宋骁飞跟金允植详细了解了朝鲜当时的内政,搞清了朝鲜有两大政治势力:“事大党”效忠宗主国中国,“开化党”亲近日本。
在战场上,快一分钟就多一分胜算,日本又离汉城比较近,四艘船在烟台加完煤之后,加大火力,冒着黑烟,不舍昼夜地往汉江疾驶。
过了五天四夜的狂奔,船到了汉江边,当时天已经黑透了,无边的天空下了大雨,汉江上风高浪急,军舰剧烈摇晃,士兵虽然披了雨衣,但是太薄,一个翻头大浪打来,人就像落汤鸡了,有的淮兵脚跟没站稳,船体一晃身子就滚到船舷,宋骁飞也是抓紧了船上的铁环,才没有被晃倒。
吴长庆原本命令哪艘船先到江边就马上登陆,直奔景福宫,“威远”号、“泰安”号、“镇东”号先后到了,却没有登陆。吴长庆心里有一些疑虑,不知道日本人有没有先到汉城,万一日本人先到了,在岸上设下埋伏,清军就自投罗网了。
黄仕林和王得功见吴大帅的船都没动静,也不愿去冒那险。宋骁飞朝他们俩人大喊:“登陆宜早不宜迟,一旦日本人到了,占领了景福宫,制服了大院君,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你们前营和后营要是不敢上去,我带中营的兄弟们先上了。”
黄仕林摇摇头说:“你想逞英雄你就先登陆吧,我可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王得功也退缩,随声附和:“你要去送死,你就去吧。就算是头功,也要有命享才行呀。”
宋骁飞心急如焚,等风浪小了一些,即刻命令士兵们跟他登陆。考虑到这次登陆风险确实比较大,吴长庆的意思,是让淮军自愿选择上不上岸。让宋骁飞尴尬的是,捻军平定后,淮军近十年靠着李鸿章这棵大树,粮饷充足,有点偏于安逸,血性已经和当年李鸿章创建时期不可同日而语,加上对宋骁飞这个“空降”管带没有信心,“日新”号约五百名淮军中,只有丁汝昌和二十多个兵表示可以跟着上岸瞧一瞧。
正当宋骁飞拿出m1847式转轮手枪,准备带这二十几人下船时,张謇乘着小船过来解了他的围,张謇表示自己愿跟着宋骁飞前去攻打景福宫,金允植也要求一起去朝鲜王宫。
张謇一个文弱书生都愿意去冒险,加上他是吴长庆身边的“红人”,“日新”号战舰上的淮军先后有两百余人,跟着中营管带宋骁飞迅速登陆,从汉城正南的崇礼门入城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宋骁飞果断登陆是正确的,他们要是再晚一个时辰,日本的军队就到景福宫了。
第六章 智擒大院君
大清国是朝鲜的宗主国,宋骁飞带着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淮军,从崇礼门入汉城,朝鲜守军听说他们是来打日本人的,没有阻拦。
宋骁飞问守城的朝鲜军士,日军有没有进城,得到的答复是“没有”,而且城内的“乱兵”基本已被大院君给平定了,他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些,马上派人回汉江通知吴长庆的部队登陆。
朝鲜王宫的景福宫在汉城北部,依山而建,绵延的山脉像一卧倒的巨人,给不大的景福宫增添了气势。淮军开到离景福宫十里的山脚时,宋骁飞突然勒住了战马,命令部队原地驻扎。
金允植问:“将军为何停止不前,难道怕大院君了?大清国要是不制止,他就会废掉高宗,立庶长子李载宪为朝鲜国王。”
宋骁飞说:“我听闻大院君是忠于我大清国的,我们带着几百淮军入王宫,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不如带少量人马,前去诱擒他。”
张謇点点头,表示同意,他说:“我们此行的目的,主要是防止日本人干涉,去多了人的确容易弄巧成拙。”
宋骁飞的想法,不仅是来阻止日本人的,他要下一般很大的棋,把朝鲜收入囊中,作为自己一枚举重若轻的棋子,虽然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冒极大的风险,但总要迈出第一步,他回头对淮军说:“我将带二十个兄弟,去见大院君,哪位兄弟不怕死的,出列!”
张謇猜到了宋骁飞的意图,道:“事后我将奏明大帅论功,最少赏银五十两。”
在清朝;士兵的地位连农民都不如,大多数士兵当兵都是生活所迫,老家一般都有老婆和孩子要养,五十两白银当时是一个普通淮兵数年的军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位背着洋枪的中等个头的淮军站了出来,道:“我去!”
宋骁飞听他的口音,不像安徽人,便说:“报上名来,哪里人?”
那淮军道:“陈昱!湖南人。”
宋骁飞问:“家里可还有兄弟?”
陈昱说:“我是长子,还有一个弟弟。”
宋骁飞说:“好,出列!家里有兄弟姐妹者优先出列,其余人等,驻守营地,等我响枪的信号,你们就火速赶去景福宫北门。”
在景福宫的勤政殿,须发银白的大院君李昰应和庶长子李载宪坐立不安。
大院君头戴凉帽,身穿宽松的摄政王官服,眼角深深的皱纹显示他没睡好,日军和清军赶往汉城的消息他早得知了,日军肯定是帮闵妃的,他只能寻求宗主国中国的庇护。
但清军来干什么,大院君心里没底,大清是朝鲜的宗主国,高宗李熙是得到大清国皇帝册封的,绝对不会允许他私自废掉。而且闵妃的儿子已经得到了光绪皇帝的承认,他们来也可能是帮闵妃的,那自己和李载宪的处境就危险了。不过好在他现在还没废掉高宗李熙,只要抛弃庶长子李载宪,他就能以平定哗变士兵的名义获得大清国的支持。
大院君望着跟自己长得很像的李载宪,抛弃他心有不忍,想跟他商量一下对策,殿外的太监来报,清军管带宋骁飞已经带兵到景福宫外了。
“他带来了多少兵马?”
太监回答:“不足二十人。”
大院君一听,人这么少,应该不是来攻打王宫的,那宋骁飞到底在搞什么鬼?
太监呈送上一封信,说是宋骁飞递交的。
这封信是宋骁飞口述,张謇书写的,字迹相当工整,文采飞扬,大意是说吴长庆已经带了三千淮军到了汉城,必定能摆平来寻事的日军,清朝现在视大院君为朝鲜之主,所以吴大帅先来汉城见大院君,而没有去忠州见闵妃,这次吴长庆让自己作为特使,先来拜见大院君。
大院君看了信,大喜,为了表示自己对大清国的忠心,准备亲自出宫,按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大清特使。
李载宪说:“父亲,人心隔肚皮,咱们还是先摸清吴长庆的底数比较好。”
大院君点点头,你带二百御林军,随我一起出去会会这个宋骁飞。
在景福宫的北门外,宋骁飞离鞍下马,大院君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按照礼节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迫不及待替自己的政变辩护:“前些日子兵乱,暴徒闯入王宫,王妃被杀害,祸及倭国使馆,不想被倭国兴师问罪。天朝上使,不辞劳苦,来敝邦平乱,共抗倭人,不胜感激。”
宋骁飞笑道:“贵邦与中国为一体,倭人那边,我们自会周旋。我一路赶来,发现汉城商贾云集,井然有序,太公力挽狂澜,使得国家及早安定,功莫大焉。我一定报告吴大人,禀奏朝廷嘉奖。”
大院君被宋骁飞一阵烟雾弹迷得晕乎乎,放松了警惕,道:“大清国三千天兵到来,倭人必不敢造次。”
宋骁飞见大院君身后的李载宪带着两百拿着火铳的御林军,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便拉住大院君的手,快步往前走,谎称吴长庆还有话要对他一个人说。
大院君不知是计,跟着宋骁飞往前走了大约一百米,李载宪正想带着御林军跟过去,陈昱带着八个端着火枪的淮军拦住了他们,“我们大人在传达密旨,任何人不得靠近。”
宋骁飞对大院君说:“吴大人令我转告太公,朝鲜有一大臣金允植,带着一貌似闵妃的女人已到大帐,那女人脸上有疤,不知道此妃是真是假。”
大院君听宋骁飞说闵妃脸上有疤,放心多了,说:“此女子肯定是假的,王妃脸上怎么可能有疤痕,她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前些日子吾国还为她举行了国葬,令吾国民实行斋戒呢。”
宋骁飞道:“此女子行为举止极为轻佻,不像是王宫中人,我也是认为她是假的,要不麻烦太公跟我一起去大营中辨认。”
“这…”大院君还在犹豫,丁汝昌走了过来,把他用力推进准备好的轿子里去,一声令下,四个淮军抬起轿子就走。
李载宪赶忙带人上前问怎么回事,宋骁飞对他说,“闵妃还没死,带日本人从忠州打过来了,太公已经赶去和我们吴大帅商议去了,你等稍安勿躁,他一个时辰之内,必然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李载宪不服,准备带人去追回大院君,宋骁飞拔出他的m1847式转轮手枪,“砰砰”朝天放了两枪,回声在山谷里回响,陈昱他们也端起了洋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李载宪的头。
李载宪向来性情软弱,没有主见,被洋枪威慑住了,便道:“我就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如若到时候见不到我父,我定要你们这些人的性命。”
宋骁飞信心十足,说:“我们绝不会跑,就在此地等候。”
不到一个时辰,张謇带着剩下一百多全副武装的淮军赶到,向宋骁飞报告说:“吴大人他们也登陆了,已驻扎在十里外的马山,大院君已入大帅的营帐。让兄弟们久等了。”
宋骁飞一听,便放心了,命淮军上前擒拿李载宪。两百装备精良的淮军对付两百战斗力还处于明代的朝鲜御林军,绰绰有余,加上朝鲜的御林军并不全都愿意为李载宪父子卖命,战斗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宋骁飞带人绑着李载宪,回马山见吴长庆去了。这时,花房义质带着一队日本兵,赶到了景福宫,不过,他晚了一个时辰,当时宋骁飞已经搞定一切,大势已定,朝鲜叛乱已经没日本人什么事了。
第七章 朝鲜初练兵
宋骁飞、张謇带着被绑的李载宪,疾驰回到马山,进入吴长庆的营帐中,丁汝昌、黄仕林和王得功等将领都在。
大院君正坐在主宾的位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跟吴长庆邀功,讲述朝鲜士兵因口粮被参杂了石子和糟糠,闹事而被贪官抓捕,进而哗变,杀入王宫和日本大使馆,自己闻讯赶去,临危不惧,平叛了乱军,把日本人赶出朝鲜。说到这,大院君老泪纵横:“王妃因此乱被乱军杀害,遗体还被侮辱,我要是再晚出云岘宫一步,熙儿恐也被乱军砍杀。我李家遭此大难,还望将军主持公道”。
宋骁飞将李载宪推倒在大院君的面前,李载宪已浑身血痕累累。宋骁飞说:“太公演技不错呀,不过你最好问问这儿子,他在路上跟我说了什么。”
李载宪一看大院君还好好的,才知道上当受骗,嚎啕大哭。宋骁飞骗他说大院君已抛弃他,加上他经受不住拷打,已把这次政变的过程一五一十地招供了,包括大院君和三十多个守旧的大臣密谋,要废掉高宗李熙,立他为国王的事。
宋骁飞把李载宪的画押供述纸交给吴长庆,并简要跟他汇报了刚才的经过,主动请罪,“我未经许可,以大帅的名义写信给大院君,自愿受军法处置。”
张謇也跪倒在地,请求处分,说这事他是共谋。
吴长庆看完供述,笑道:“‘擒贼先擒王’,你们做得对。当时形势危急,换我也会这么做,你们无罪,反而有功。”
大院君还想抵赖,宋骁飞把帐外的金允植叫进帐中,金允植拿出闵妃写给大清皇帝的求援信,并说:“闵妃并没有死,她身在忠州,随时可以赶回汉城。”
大院君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老夫是忠于大清朝的。”
吴长庆命人把大院君父子押走,带到重兵看守的房间,软禁了他们。
宋骁飞果断登陆,立了头功,又兵不血刃,擒拿大院君父子,揭穿了他们的阴谋,吴长庆的手下将领,无不对他刮目相看,前营管带黄仕林,后营管带王得功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黄仕林是条汉子,愿赌服输,摘下顶戴,请宋骁飞发落。
宋骁飞对黄仕林和王得功说:“当初的赌约也只是我一时的气话,两位兄长不必当真。”
黄仕林说:“军中无戏言,我的项上人头,就暂且留着。以后兄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得功也不想在吴长庆面前表现得太没骨气,也做了类似的表态。
宋骁飞说:“现在大院君父子虽然被我们控制,但他们的乱党还在,日本人也到了汉城,虎视眈眈。还望兄弟们同心协力,共同襄助吴大帅,不辱使命。”
吴长庆听了宋骁飞的话,极为赞赏,不过他皱了一下眉头道:“现在怎么处置大院君父子是一大难题,杀了他们,恐怕引起乱党兵变;放了他们,等于放虎归山,把他们留在大营,也容易生变,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朝鲜局势需要马上平定,否则日本人就会趁机插手。各位有什么高见,说说看。”
宋骁飞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我们可以用军舰把他迅速送回国内,羁押到直隶府衙,听候中堂大人发落。再派兵把闵妃接回汉城,拘捕乱党,朝鲜很快就能恢复稳定。”
丁汝昌说:“中堂大人让我护送你们到朝鲜后,迅速回去复命,北洋水师那边有很多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我倒是可以顺道羁押大院君父子回国,但是闵妃心里向着日本人,她肯跟我们合作吗?”
金允植慌忙跪下来说:“王妃经此一劫,已深知只有和天朝交好,才能保全李家社稷。臣愿意去说服王妃,和天朝合作,诛杀乱党。”
宋骁飞说:“我可以带中营军士陪你一起去说服王妃。”
吴长庆说:“这样甚好!日本人那边,我和张謇找他们谈,让他们退兵。大家分头行动,完成使命!沙俄的老毛子最近在东北蠢蠢欲动,这是我大清的心头之患。大家争取早日平定朝鲜,回国效命。”
宋骁飞带着中营的五百淮军,陪同金允植到了忠州,在忠州府衙西厢的客房,见到了闵妃。
金允植跟闵妃汇报了汉城的情况,介绍了中营管带宋骁飞,闵妃一笑:“我五年前见过将军。”
宋骁飞拔出他的m1847式转轮手枪,身材娇好、容貌惊艳的闵妃吓得花容失色。
金允植也冲到闵妃面前,用身体护住了闵妃,惊骇地问:“将军这是做甚!我家王妃已答应今后不再与日本人来往,对天朝上国忠心不二。”
当时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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