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骁飞说:“如今之时局,列强对中国虎视眈眈,我等都是温水中的青蛙。早一天变法,中国就多一分希望。学生已经请容闳归国,请他当北洋军官学校顾问,办强国报,鼓吹变法。另外,学生准备筹钱开办一所北洋大学堂,请严复当校长,开启民智,培养西学人才,学生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请恩师支持。”
李鸿章认为一代人总需做一代人的事,便说:“老夫已垂老,六十有五,尚能活几年?也罢,当一日和尚撞一天钟,钟不鸣了,和尚亦死。你放手去做吧,老夫全力支持,不过朝廷现在保守势力日盛,我们的步子不要迈太大,小步前进。筹钱办北洋大学堂的事,老夫让盛宣怀协助你。”
盛宣怀当场表态:“中堂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力办好。”
台湾巡抚刘铭传也对宋骁飞的想法表示极力支持,他表示自己在台湾可以开垦一块“实验田”,修铁路,开煤矿,开办学堂等,宋骁飞表示会大力支持台湾大胆先试,帮助chayexs。。chayexs。推荐相关技术人才。这一次会议,宋骁飞在淮军集团中“接班人”的地位更加巩固,李鸿章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第一章 路有饿殍(一更求收藏、推荐)
那一年,天津的天气极其反常,大半年不见一滴雨,空气异常干燥,城里人一会不喝水喉咙就如火烧般难受,皮肤像要爆裂。那天早上,宋骁飞洗完脸,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中午,他接到了兄长袁世敦的家书,他的家乡河南,出现了吃的问题!一伙千人的饥民围攻袁寨,不知道寨里的团练能撑多久,地方官员派兵弹压暴民不力,急求支援!
如果不救袁家人,宋骁飞在这个世界,就成了无根的浮萍,他拿着家书,乘上马车,直奔李鸿章在天津的府邸。因为事发突然,没等管家通报,他急匆匆跑到李鸿章的书房。宋骁飞是李府的常客,管家见宋骁飞面色焦急,没有阻拦。
书房的门没有关,李鸿章穿着灰色长袍,坐在桌前,埋头翻阅厚厚的一叠灾报,看着看着,就流下热泪。
宋骁飞在门外看到李鸿章流眼泪,十分惊诧!此时的李鸿章什么世面没见过,为何哭呢?四年前,李鸿章的老母去世,宋骁飞去他的合肥老家拜祭,李鸿章也没当自己的面哭过。
宋骁飞敲了敲开着的房门,李鸿章抬头瞅见宋骁飞,用长袍的袖子擦拭了眼角的泪滴,语气哽咽,道:“你来得正好,老夫正准备派人去找你。”
宋骁飞知道发生了大事,背手把袁世敦求援的家书藏在身后,问道:“恩师刚为何流泪?找我跟这事有关吗?”
李鸿章道:“去年南方遭遇大暴雨,北方各省干旱,直隶全省遭蝗灾,灾情之惨烈,两百年未见,千万农夫颗粒无收,老夫全力救灾,几乎耗尽国家粮仓,才稳住灾民。原本想今年老天爷会赏百姓一口饭吃,不想旱情和蝗灾变本加厉,保定以西,河间以南,旱蝗相乘,灾区甚广,灾民春间犹采苜蓿、榆叶、榆皮为食,继食槐柳叶,经年不见谷食者,十室而五,流亡转徙者,十室而三。尤其是你的家乡河南,全省灾区缺粮,现已无树皮草根可挖,数万饥民饿死,很多村庄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老夫深感心痛,不禁流泪!”
宋骁飞听了李鸿章痛心的诉说,面色沉重,他拿出袁世敦的家书,道:“恩师你是要我回河南赈灾吗?我兄长也来了家书,说河南闹大饥荒,但河南并非直隶地界;自有父母官,我们插手合适吗?”
李鸿章说:“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已将灾情上报朝廷。今年不只河南,山西、直隶、山东、陕西都遭遇了大灾,灾民过千万,皇上已经下了罪己诏,还命老夫为钦差大臣,坐镇天津,统筹全国钱粮,救济灾民。河南灾情严重,人口又众多,你把手头的事暂放,代我去实地查探灾情。祈愿老天爷能让灾民们熬过这个寒冬,不然,民为邦本,食为民天,天塌了,饥民必揭竿而起,天下必乱,重蹈长毛之大祸!”
宋骁飞道:“人命关天,万事自当以赈灾为急,学生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宋骁飞回河南之前,跟容蓉辞别。容蓉要求跟宋骁飞一起去灾区,让《强国报》也为赈灾出一份力,宋骁飞也想借《强国报》来鼓动各地乡绅和国外华侨捐款救灾,便答应了。
宋骁飞带着李鸿章的亲笔信,和容蓉同乘一辆蓝幄青绸马车回河南。王士珍亲自带五十马兵护驾,一行人日夜兼程疾驰,赶往河南省会开封,去见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
到了河南境内,灾情比宋骁飞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一路千里,成群的蝗虫,像苍蝇一样,密密麻麻,在空中嗡嗡乱叫,目之所见,皆系鹄面鸠形,耳之所闻,无非男啼女哭。枯骸塞途,绕车而过,残喘呼救,望地而僵,饥黎饿殍载道。
一行人到了开封地界,已是正午,太阳病怏怏地挂在天空,大地都开裂了,像张开的鳄鱼嘴。道路两旁的树木,一片叶子都没有,树皮都被灾民剥光了!秋风一起,山丘上黄土飞扬,满目苍夷。大约五十个面黄肌瘦的灾民私立大纛,上书“王法难犯,饥饿难当”八字,拦住了宋骁飞他们的马车,要求给点吃的。
见其中有的灾民手握锄头镰刀等凶器,王士珍骑在马上,拔出腰间的毛瑟枪,朝天“砰砰”开了两枪,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匪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提督大人的马车都敢拦?”
王士珍身后的骑兵见状,也马上端起火枪,手指紧贴扳机,枪口对着这伙拦路抢劫的灾民。
这伙人是一个村的,为首的一位七旬老人,衣衫褴褛,人瘦得像一根竹竿,风一吹就能倒,他丢掉手中的镰刀,扑通一声跪在了王士珍的马前,抱住马腿,哭丧着脸,道:“青天大老爷,我们也是没有其他生路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赏我们一口饭吃。我儿子和儿媳已经饿死,家里只剩三岁的孙子,他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也快饿死了,你们给点吃的,救救他吧,你们的大恩大德,老朽来世作牛作马必报!”
身后的五十多人见老者下跪,也跟着跪在了宋骁飞的马车前。
宋骁飞的马车刚突然停了下来,他掀开马车的帘子,见拦路的并不是土匪,而是老弱病残的灾民,便松开紧握住的容蓉的手,下了马车,扶起跪在地上的老者,问道:“河南上报的‘常平仓’,有九十五万余石谷,官府难道没有开仓放粮赈灾吗?”
常平仓源于战国时李悝在魏所行的平籴,即政府于丰年购进粮食储存,以免谷贱伤农,歉年卖出所储粮食以稳定粮价,灾荒年就开仓济民,几千来,历代统治者都这么做,清朝也不例外。
老者泪流满面,摇摇头哭诉:“回大人的话,要是有救灾粮,我儿子和儿媳也不至于饿死,他们很孝顺,把家里仅存的一点粮食,留给了我和孙子!我们县里的灾民,前几日一起到县衙请愿放粮,结果县官大老爷在前一夜就带着家眷逃走了,我们打开县里的常平仓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连老鼠都饿死了!”
宋骁飞一听,这王八蛋知县肯定是一贪官,虚报了常平仓的储粮,灾难临头却开溜了,让我逮住了非就地正法不可!看来这场大灾荒,既是天灾,也是**,不知道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知不知道这情况,自己这次面临的救灾形势,肯定更加严峻,还有袁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宋骁飞心乱如麻,但还是对王士珍说:“把我们的干粮都给他们,我们抓紧时间赶到开封府衙,晚一天,就会多成千上万的人饿死。”
王士珍说:“我们今天急着赶路,都还没吃东西,粮食都给他们吗?”
宋骁飞看着这群面黄肌瘦的灾民,说:“给容小姐留一点。其余的男人,和我一起忍耐一下,我们赶去见李鹤年,到他的府衙吃饭。”
王士珍给容蓉留了两白面馒头,容蓉下了马车,亲手把两个馒头递给了刚跪在地上的老者,道:“老伯,这馒头,你拿回去给你孙子吃吧。”
第二章 开仓放粮(二更求收藏、推荐)
宋骁飞一行人赶到开封府衙的仪门,已近黄昏,又累又饿。门房听说他们的身份后,称巡抚大人正在后院和家人吃饭,他马上进去通报。
宋骁飞抬头看天,天空还残余几丝晚霞,心想李鹤年这点就吃晚饭,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加之刚在路上得知开封六县均未开仓放粮赈灾,他对李鹤年的印象大打折扣,心生一股怒气,让门房不必通报,直接带路,他准备去好好羞辱一番这不知体恤民情的河南巡抚。王士珍带四个亲兵紧随宋骁飞。
到了后院,只见院子中间摆放了一张大的方桌,胡须花白的李鹤年身穿打了补丁的旧官服,正和十二个家人围坐方桌吃饭。见宋骁飞怒气冲冲带兵闯进来,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何人?”
宋骁飞亮出腰牌和李鸿章的亲笔信,表明身份,李鹤年行礼道:“下官不知提督大人驾到,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李鹤年的官阶是河南巡抚加右都御使衔,也是朝廷的从一品大员,和宋骁飞的提督官职同级,但李鸿章是钦差大臣,宋骁飞又是钦差特使,所以李鹤年自称下官。宋骁飞听了,也没跟他客气,走到桌子旁,出语讽刺:“本官一路上看见大人的治所饿死的饥民无数,李大人倒是在这敞亮的府衙后院开小灶,吃得欢呢。这么早吃晚饭,也不怕把自个噎…”
宋骁飞的话没说完,自己就先噎着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走上前去,本想看看李鹤年和家人到底吃什么山珍海味,结果,他发现偌大的桌上,就一大盆飘着玉米渣的稀饭,上面浮几片黄绿色的苦菜叶,那稀饭清透见底,宋骁飞在稀饭里都能看见自己的身影。再一看李鹤年的家人,他的两个儿子瘦得只剩皮包骨,三个孙子也一个个面黄肌瘦,宋骁飞的内心大受触动,这堂堂一省巡抚,家人竟都如此,可见河南灾情有多严重。
李鹤年听了宋骁飞的话,知他误会了,便解释道:“下官不才,如今河南逢此千古奇灾,是铁石心肠亦当泪下。老夫刚下乡察看灾情,并非在吃晚饭,而是我和家人的中饭,我们现在一天就吃一顿,剩余的口粮,拿出去接济饥民了。”
宋骁飞听到此,知道李鹤年是个大清官,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大为羞愧,赶忙认错致歉。但他依然不解地问:“河南上报的‘常平仓’,有九十五万余石谷。灾情如此严重,李大人为何还不开常平仓赈灾?”
李鹤年摇摇头,叹息道:“贪官污吏害死人呀。下官这三个月来核实全省的常平仓储量,发现各地虚报严重,实际粮食不足上报的十分之一。下官一得到这个消息,马上就上奏了朝廷,将这些虚报的官员免职入狱,但这于事无补,河南现在十户之中,受灾的有六户,加上很多农民种植了鸦。片,手里没有余粮,下官想等到冬天再开仓。不然,天寒地冻,老百姓会大批饿死。”
宋骁飞一听,粮食产量放“卫星”,从古到今,都是无良官僚的制度性**,即便李鹤年是包青天再世,也改变不了河南现在的灾难。事已至此,只有向外求援了,宋骁飞对李鹤年说:“本官在路上就已经看到有村庄饿死人了,你赶紧组织官差开仓放粮。我马上奏请中堂大人,把江南的漕粮和东北的库米运来支援灾区。”
和李鹤年交接完赈灾的事,安顿好了容蓉,宋骁飞和王士珍带四十马兵,连夜赶回陈州府。到了袁寨门前,发现袁寨的寨门紧闭,袁世敦亲自带着团练在炮楼上放哨望风,他们手里拿明晃晃的刀子,背着洋火铳,守在土炮旁。
袁寨前围了一千多个灾民,黑压压全是人头,宋骁飞一看,这些人也并非暴徒,有一半是抱小孩的妇女,嘴唇开裂,有的掏出干瘪的**,让饥饿的孩子含在嘴里,但没有奶水,孩子饿得不行,咬出血来也无济于事。有一位中年农民,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被一阵风吹倒后,四肢着地爬行,没力气站起;一位母亲肩上扛着快死去的儿子,嚎啕大哭。再往前走,看到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断气了没有。
此情此景,让宋骁飞彻底认清了现实:中国三万万农民,还要靠老天爷赏口饭吃,对他们而言,被命运捆绑在土地上,即便作牛作马,也要让家人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这才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事,这跟那些自以为是的“渣子砖家”批判的奴性、愚蠢没半毛钱的关系!
这些灾民看到宋骁飞身穿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一队背着火枪的骑兵,都很自觉让开了一条道。宋骁飞他们没受到多少阻拦,就进到袁寨,主持家政的袁世敦赶忙下炮楼来迎,一见面就像遇到了大救星,拉着宋骁飞的手说:“四弟,你可回来了,这次带了多少人马回来?外面的饥民你看到了吧,在袁寨外已呆了快两个月,赖着不走,我派人报官,官兵来驱赶了两次,他们就是不肯走。”
宋骁飞黑着脸,问道:“这就是你在家书中说的官兵弹压不力?”
袁世敦在家书中确实夸大其词,他打岔说:“现在灾民越来越多,袁寨的粮食自给也不够了,你赶紧想办法赶走他们,不然日久生变,那些饥民可不管什么王法,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
宋骁飞问:“家里还有多少储粮?”
袁世敦见宋骁飞只字不提赶灾民走,反而问起家里的粮食,起了疑心,道:“四弟,你又不住家里,问这干什么?我们袁家虽分了家,但如今是荒年,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里谁被饿死,所以袁寨现在有一百来张嘴要吃饭,储粮估计只能熬到明年夏天。”
宋骁飞说:“开仓放一半的粮吧,明年开春我想办法再买。”
袁世敦一听不乐意了:“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们一大家子人的救命粮。今年北方九省大灾,粮食一天一个价,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宋骁飞说:“如果不放粮,恐怕外面的饥民,熬不过今年冬天,就会一把火烧了袁寨。”
袁世敦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写信给你求援呀,你派兵把他们赶走!”
宋骁飞摇头拒绝:“无论如何,我不会让我的兵驱赶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
袁世敦见弟弟竟然不肯帮家人的忙,大怒说:“好呀,四弟,你当了大官就忘了本!你到外面耍威风去,这个家还是我作主!我绝对不会把家人的口粮送出去。谁要敢进来抢,我就格杀勿论!”
宋骁飞面色平静地说:“你说这话已经晚了。我刚进寨时,就已命王士珍带骑兵去开袁寨的粮仓了。我会向中堂大人说,这是你自愿捐给灾民的,说不定还能给你请功捐官!”
“我才不稀罕当什么破官呢!”袁世敦一听宋骁飞派人去开仓放粮,赶紧跑到后院的仓库。王士珍已和管家打开一半的粮仓,带兵在分袁家的粮食,灾民们在排队领小米。
袁世敦气得七窍生烟,把管家叫上前来,劈头盖脸大骂一顿,还让宋骁飞马上走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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