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水滺滺潋卿颜- 第59部分

　　
　　想看落日很简单，爬上屋子前的那个山坡就可以了。阳光，并非阳光；落日，却是落日。看着远处的日头慢慢落下，四周的彩霞从明快降到灰败，心中顿时涌起怆然之情，却又是喜欢的紧。
　　
　　默默下山，准备晚饭，起初来到老君山每日都有人送饭菜过来，可我过意不去这么让人伺候，告诉他们送点米面，我自己可以动手。只不过是哑了，又不是手脚断了，我不是一个废人。
　　
　　山里头的夜晚总是会格外的凉，即便是夏天，坐在门槛上，翘首望天，天上有无数个一闪再闪的精灵。师父教过我占观星象，我却一直不想那样做，这么美的星空纯粹的欣赏多美，为何要掺杂进其他。
　　
　　天若悬河，悬河慢慢地移动着，我低下头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空空如也。身旁的位置是留给淡墨的，可为何又觉得不想是留给她的。
　　
　　淡墨走了几天，我已经记不得了，她在外头做什么，我也一无所知。像是习惯了一般，仿佛从前有一个人也是如此，瞒着自己干自己的事，可除了淡墨还会有旁人吗？
　　
　　纵然时时刻刻都在变幻，可我还是泛起了困意，不去想那么多，安安分分好好地待在这里或许就是最好最对的。
　　
　　老君山山腰的一间泥瓦房里闪起了一点小小的光亮，不多时又灭了。山林里总是很寂静，寂静到像是什么也不存在那般。
　　
　　翌日，天亮了。
　　
　　我早早地起床，到屋子里耕耘我的一亩三分地，一半种花一半种菜。药锄一下下地砸进土里翻起新的泥土，我微微喘气，不明白自己的身子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
　　
　　“芷沂，云　芷　沂！”伴随着声音，几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滚到了我脚边。
　　
　　抬起头，是圣元观的几个小道士，领头扔我石子的叫玄虚。
　　
　　等我站起身子，他们几个已经越过篱笆窜到了我面前，我啊啊啊企图出声的警告他们别弄坏我的地。
　　
　　“芷沂，别弄这个了，跟咱们去捉鱼吃。”玄虚小心绕过花苗，一手扶着道帽一手来抓我的手臂。
　　
　　我眨眨眼看着他们，道士……不是出家人，可以开荤？
　　
　　玄虚是一个机灵的孩子，不然也不会被灵真道人收下，当即明白了：“什么三荤五戒都是哄弄外人的噱头，你只管跟咱们来就是了。”
　　
　　我眨眨眼更不解了，他们的师父灵真道人我虽然只见过一面，可那道骨仙风的样子不像是会开荤的人。
　　
　　最小的小道士玄元也顺利爬过篱笆了，扑到我身上，糯软地说：“芷沂姐姐，师父这几天要闭关，不碍事的。”
　　
　　玄元是个小胖子，还只有五岁，观里没有合他身的道袍，所以他总是一副袖子裤脚高高挽起，道帽歪在一边的滑稽模样。
　　
　　我不觉好笑，但还是冲他们摇摇头，我才不要跟这帮野猴子出去疯，回来又该起不了床了。
　　
　　一见我摇头，抱着我腰间的小胖道士玄元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其他几个也在撇嘴，只有玄虚不死心地还要劝我：“跟咱们出去吧，你整天窝在这里会闷出病的，你瞧！”玄虚变戏法地从身边的玄空背后背包里拿出一个瓦罐，“咱们师兄弟可是起早替你熬了粥，跟咱们一起出去玩吧，师父难得闭关。”
　　
　　我有点心动，为了他们的贴心，可以想象出他们熬粥时候的情景，不禁莞尔。见我笑了，一直在偷瞧我脸色的小胖道士玄元乐了：“芷沂笑了，芷沂答应了，大师兄，芷沂答应了！”
　　
　　玄虚被自己的小师弟吵得心烦，一个爆栗子下去，狠狠地警告他安静。小胖道士玄元忽闪着大眼睛委屈地窝到我怀里寻求慰藉。
　　
　　我笑了，回头看屋子，很想跟着他们去但又不敢去，总感觉屋子应该有一个人，他不喜欢我跑出去，望着黑乎乎的屋子，愈发觉得里头有一个人在等着我进屋，那个人的脸也渐渐有了模糊的轮廓，答案呼之欲出。
　　
　　“走了。”就在此时我被玄虚一拽，一切都消失了，“胖墩，快跟上！慢吞吞地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小胖道士玄元连忙嗯了一声，呼哧呼哧地跑到了最前头。我再看向屋子，这次什么也没有了。
　　
　　·
　　
　　我坐在山涧边的大石上，下头几个小道士正在卖力地抓鱼，托着腮我傻傻地笑了。
　　
　　“看，我抓到了一条大的！”这是玄虚的声音。
　　
　　“大师兄，给我瞧瞧，给我瞧瞧！”这是小胖子玄元的声音。
　　
　　“别动别动，别抢啊！……你个死胖墩，瞧什么瞧，跑了吧！”
　　
　　“大师兄……”
　　
　　“去去去，离我远点，不成器的东西。”
　　
　　小胖子玄元瘪着嘴，强忍着眼泪走到了玄空身边，这次他不敢乱动了，只是乖乖地站着。我看着他委屈的模样，更想笑了，四下找了一颗小石子对着他脚边的溪水扔过去。
　　
　　玄元抬头看我，我笑着冲他招手，小胖子乐了，屁颠颠地跳过了，撩起的水花又吓跑了一条大鱼，玄虚在他身后大吼：“死胖墩，你找死啊！”
　　
　　小胖道士玄元听到大师兄发火了，脚步又快了三分，我笑趴在大石头上。
　　
　　趴了好久，怎么小胖子还没上来，抬头发现他呆呆着站在哪盯着我瞧，我坐起身子不解地看他。
　　
　　“芷沂姐姐，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笑诶，你笑起来真漂亮，跟仙女一样。”
　　
　　看着他近乎虔诚的目光，我一时哭笑不得，想告诉他我不是仙女，哪知小胖子豪气地站在了大石前端，冲着下头喊：“芷沂姐姐笑了！芷沂姐姐是仙女。”
　　
　　我大囧，伸手想去拽他，阻止他的胡说，气死人了，这个时候的小胖子倒是机灵地很，左蹦右跳地愣是全躲开了。我一个气结，再伸手，他一个打滚，肥肥胖胖的身躯竟然很敏捷地滚到了大石下头，两只手插着腰，很挑衅地冲我笑：“芷沂姐姐，来啊下来啊！嘿嘿嘿，来抓我啊！”末了还冲我鬼脸。
　　
　　我被他的欠扁样勾起了玩心，一个纵身也跳下大石，小胖墩没想到我会轻功，大叫着向后三丈，拍拍胸脯，又对我笑道：“原来姐姐会武艺。”说完又开跑了。
　　
　　我连忙跟上，追逐着前头那个小圆球，跳上条下，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眼瞧着前头没路了，我索性停下来，等着小胖墩玄元自己个回来。
　　＇石桥整理收集＇
　　小胖墩玄元站在死路口挠挠头，皱眉不肯认输，大眼珠一转竟然窜上一旁山崖的一处凹洼，扑腾扑腾地企图往上爬，我吓坏了，想叫又叫不出，连忙举起一旁的石头大力地往地上扔，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头正在烤鱼的玄虚玄空听到响动连忙赶过来，我指着悬崖上的玄元，依依呀呀地冲他们指手画脚。玄虚当即明白了，中气十足地冲小胖墩喊：“死胖墩，给我下来，爬那么高，不要命了！”
　　
　　不要命的小胖墩并没有停止，继续向上缓慢地爬着：“大师兄，上头有株南樟草，等我去把它摘下来。”
　　
　　我们几个心惊胆寒地看着上头的小胖子，胖胖的小手终于握住那株南樟草，我稍稍松了口气，不料玄虚一声大叫：“不好！”足尖点地，呼地一声上纵，接住了摇摇而下的小胖子。
　　
　　玄虚放下小胖子玄元就开始开骂，玄元低着头不回嘴，手里紧紧捏着南樟草。我刚想去解围，就听到上头传来一阵轰轰闷响，抬头一看不惊呆了，大大小小的山石正沿着悬崖滚下来。
　　
　　躲是躲不开了的，玄虚和玄空双剑出鞘挡在了我和小胖子玄空跟前。小胖子因为年纪尚小，腰间只有一把木剑，也有模有样地握住了手里。
　　
　　“你们快走，我和师弟挡着！”
　　
　　我抓起小胖子就往回跑，纵上方才的大石，小胖子突然尖叫：“南樟草南樟草！”边喊着竟然要回去。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破草，我死死地拽着他不肯放手，就这样南樟草和一堆碎石被埋在了下面。脱险后玄虚玄空跑过来问我们有没有事，我看着在一旁哭泣的小胖子，冲他们摇摇头。
　　
　　玄虚一个爆栗子就打在小胖子头上：“你还有脸哭，都是你去摘什么破草。瞧，我衣服拉了个大口气，晚上回去你给我补好！”
　　
　　小胖子呜呜咽咽地一直往下头瞧，我上前摸摸他的小脑袋，拿过他手里的小木剑，冲他微微一笑，翻身下了乱石堆。
　　
　　估计这掉的地方，我眯着眼细细地找，只见两块大石下的空隙中有一抹翠绿，我心里大喜，小心地踩着碎石前进。还未走几步，一个身影掠过，走到大石下取出了南樟草，回到我身边想扶我上去。
　　
　　我笑笑，就着他的力顺势上了大石。
　　
　　“喏，下次再敢惹麻烦，看我不打你！”这是玄虚恶狠狠地声音。
　　
　　“唔，谢谢大师兄。”这是小胖墩玄元由悲转喜的声音。
　　
　　“我们回去吃鱼吧。”这是难得开腔的玄空的声音。
　　
　　这时，山顶上空传来了闷闷的钟声，几个小道士默默地心数着钟声，个个脸色大变，我诧异地看着他们。
　　
　　“观里出事了，我们要快些回去！”玄虚难得得一本正经。
　　
　　“嗯！”玄空和玄元也很正经地答应着。
　　
　　“可是芷沂姐姐……”难为到了这个时候小胖墩还记得我，我连忙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
　　
　　玄虚瞧瞧我又瞧瞧远处，歉意地对我说：“芷沂，鱼已经烤了了本想磨碎了给你做鱼羹吃的，现在怕是不能了，我们师兄弟先回去，过几日来再找你。”
　　
　　我连忙点点头，推推小胖墩示意他们快回去。
　　
　　应该真是有什么大急事，匆匆到了别，一溜烟就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我抬首环顾四周，暗想：如此清净的地方，会发生什么？
　　




淡墨·成殇

作者有话要说：额，最近抽风的很~大家看着见谅呀~（自pia）
恩，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文很快就会完结了~
不过，关于结尾已经被我们重新改的面目全非了，狗血加天雷阵阵~
好了，大家看文吧~
　　你阴我阳，桥切痴想，更兼孟婆汤。此去去，半世缘灭，三生思量，何事比路长？回首往事，相思无尽。你来去得匆忙，滚滚红尘，留半生残梦，供我寥藉残生。
　　
　　“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不离箫，我便不离你；即便是你不需要它了，我也决不离开你！”曾经的誓言还在，却是何处寻良人？相思剪，余梦空遗。孤冢寒，清风吊唁。再回首，百年千载无人伴。
　　
　　靖风啊，箫在人在，而今折骨箫与我日夜相伴，半年了，我日日盼着与你梦中相会，可是你，何时才肯再入我的梦中来？靖风啊，泪若干了，心若碎了，为何还有痛？靖风啊，孟婆汤，忘川水，你可千万记得不要喝，来生的约定，你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我，等我！来生换我来守护你、疼惜你。今生缘，来生定，来生我还做你的秋无水！
　　
　　谱一段心声，吹一曲笑红尘，当时明月在，仿佛又见当年少年郎，笑如春山，衣袂翩翩。
　　
　　“师父。”
　　
　　一曲未终心成瓣，箫在人亡，物是人非事不休。
　　
　　“叶儿，我心意已决，无须再说。”摩挲着手中的折骨箫，熟悉之感透过指尖温暖着破碎的心，那是他的气息。多少个午夜梦回的孤夜，湿热的枕边，陪伴我的就只剩它了。
　　
　　“师父，叶儿不是来劝你的，叶儿只想陪着师父一起。”半年了，经过那一战叶儿已不在是当初那个会为了报母仇而会不顾一切的冲动孩子，在风万里重伤修养而我也因靖风的离去也一蹶不振，古刹教乱如一锅沸汤的半年里都是叶儿一人用他小小的肩膀在苦苦支撑，才让这个已经在风雨飘摇中的西域第一大教从重创中生存了下来。这半年来，叶儿也不易啊！
　　
　　“叶儿，如今教主的身边除了你就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了，濮阳夙那边也不可尽信，教主需要你！”若说还有谁为靖风的离去而深受打击，那便是风万里了。靖风既是他的左膀右臂，又何尝不是他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如今古刹教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却又为了报濮阳夙当日率千骑前来解围，助古刹教击退游恺和许定嘉的恩情而不得不与他联手，助濮阳夙完成复国大业。
　　
　　而风万里当初若是肯听我的，早可以以虚谷秘籍内藏于七道谷的宝藏为条件与濮阳夙两清了，无奈风万里坚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大道理，硬是将这么个大麻烦接了下来。而若说风万里当真是为了报答濮阳夙的恩情，那一笔价值倾城的宝藏早可以还清了，风万里之所以如此的执着于这件事上，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游恺啊！
　　
　　方诺颜的死，靖风的仇，古刹教死在游恺手下大大小小的一众人，哪怕是将游恺碎尸万段了也不足以解恨！何况只要游恺一日不灭古刹教的危机就一日不能解除，如今游恺更是与朝廷联手想要灭了古刹教，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风万里都不得不与濮阳夙联手。
　　
　　虽说真正上前线征战的都是濮阳夙的人马，古刹教当初也说好了只是从旁协助，但是濮阳夙是个可以为了他心目的复国大业而不择手段的人，当初若不是他为了拉拢独孤子都芷沂也不会被他害成如今这副模样！有芷沂的前车之鉴，对于濮阳夙我着实不信任。
　　
　　“杀母之仇一日不报，叶儿便一日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亡母！父亲那边我已经交代过司徒丹和武二郎了！”叶儿成熟稳重的脸上闪过几丝杀气。
　　
　　“也罢，你已经大了，做事也有自己的主见了。只是丹丹的事……”试探着看了叶儿一眼，发现他面色如常才又继续道：“上次的事中丹丹功不可没，若没有她也不可能拖住许定嘉直到濮阳夙的大军赶到！叶儿，丹丹对教主可谓是一片痴心，你可愿意接受她了？”
　　
　　那一战中司徒丹和武家两兄弟为古刹教可谓是做到了仁至义尽的地步，一方面在靖风遇害之后是武大郎为靖风尽着他生前未尽的职责，另一方面司徒丹和武二郎在许定嘉面前大展苦肉计，逼得许定嘉进不了也退步得，贻失了战机，这才给了古刹教足够的时间等来濮阳夙的救兵。
　　
　　“有一个人肯为父亲死心塌地，我自是乐得轻松。”叶儿耸耸肩，却是无所谓地道。
　　
　　欣慰一笑，叶儿的这个心结终于是放下了，“虚谷心法练得如何了？”方诺颜从小就教叶儿习虚谷剑法，只是，心法因为由我们东门一族保管，以至于长久以来叶儿虽然熟练剑法，却因无深厚的内力而使剑法有虚无实，连当初武大郎也不禁叹息叶儿空有一身好剑法而无内力相佐。
　　
　　“已经全部熟记于心，每日早晚也都有按时修习。”说起练武，叶儿不禁露出满脸的得意之色来，也只有这时的叶儿才能让我觉得叶儿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伸手情不自禁便想像从前那般抚上叶儿如今已经快于我齐平的脑袋上，却被他一个看似无意的转身躲开了，叶儿他到底不是从前的叶儿了。
　　
　　“师父，此去无论能否成功，都不要再使用那东西了好么？”看着我的脸上，叶儿有着不放心，我甚至看到了害怕。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