钏儿寻的,一定是富贵中人。至少,自已不用再看后娘脸色,不必担忧自已被卖掉,后娘也再不敢欺辱自已。
虽然自已挣的钱比任何时候都多,可每到发薪日,那女人就怂恿着阿爷前来拿钱,自已手里只能剩下十来文。
轻啐一口,坠儿坚定地看着钏儿:
“不改。”
钏儿点点头:“希望你记住这是你自已的选择。今后你就别去店里了,留在府里好好学规矩礼仪,这很重要。”
“是,娘子,我必不会丢你脸。”
“和我的脸面无关。虽然只是妾,却也不是一般的妾,你现在只要认真学,自然受用无穷。”
钏儿眼神连闪,自已也不可能告诉她,就算是妾,也是未来皇帝的妾。若是得了妃位,那就是众人敬着哄着的妾。
“除了礼仪,你还得学学怎么打扮,再学学琴什么的。尽力吧,没坏处。”
“坠儿明白。”
看坠儿如此恭敬,钏儿虽然有些不习惯,却也没说话。有的东西,自已也要慢慢去习惯。
钏儿安静地等待霍国夫人。自已小小一个方府,事情还多且杂,何况一个王府呢?
钏儿选择相信祖母。
那边府里知道她回来,曾经派了朱嬷嬷前来相请参加小宴,钏儿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
笑话现在去,钏儿怕控制不住自已,当场翻脸。到时候什么脸面都顾不得了。
霍国夫人总算没有让钏儿失望,在正月的最后一天,来到方府。
“钏儿,这走进方府,我总有走错了地方的感觉。”
“没关系,慢慢就习惯了。”
“我看你倒是很喜欢姓方。”
“祖母,不过一个姓氏而已,生下来时已经定了,之后再怎样,也无所谓的,对不对?”
“好了,不绕圈子了。我只希望,别闹大了。走吧。等你出了这心中闷气,我带你去京香苑吃好吃的。”
钏儿换了身小豆色袄儿,披了紫貂披风,随祖母坐上车,往郭府绛阳院而去。
王氏得了消息,十分奇怪这祖孙俩的来意。
“如果是来问罪的,也太晚了吧?都两个月了。到底是来做什么呢?”
朱嬷嬷不以为意:“夫人,想来他们也没事。会不会霍国夫人是带了钏儿前来修好?毕竟家和万事兴。”
“也有这可能。伤脑筋,我是真不想见到那丫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讨厌她。让人准备好瓜果茶食,你随我到外面迎候。”
“是。”
寒风吹过,萧瑟的院子有暗香浮动。
霍国夫人带了钏儿刚下车,就闻到了这股暗香:
“三儿媳,你这院子种了什么?香味挺好闻的。”
王氏恭顺地一礼:
“回大家,去年将东苑的红梅移了两株过来,没想到今年开得很好,满树的花苞。”
“嗯,那倒是吉利的。”
王氏一听这话,眉开眼笑,也不再揣测他们的来意,扶了霍国夫人朝里行去,根本不看钏儿。
一个小丫头,能翻起多大的浪?
“大家且进屋歇息,这外面天寒地冻的。”
霍国夫人点点头,回手拉住钏儿,一起向屋子里走去。
这时,几位姨娘带了郭嘉郭淳郭贞前来请安,看见霍国夫人,几位姨娘赶紧蹲身行礼。
郭嘉郭淳郭贞却是跑到霍国夫人身边,腻在她身旁:
“孙女见过祖母。这许久不见,很是想念祖母呢。”
郭贞撅着嘴:“祖母偏心,只带着五姐姐玩,也不理睬我们。”
霍国夫人看着自家儿孙,自然心里欢喜,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都是一样的,祖母可没偏心。你五姐姐吃了不少苦,祖母关心她些也是应当的。这些年你们可得了祖母不少好东西吧?你五姐姐什么也没有,还说祖母偏心?”
郭嘉笑道:“我们都该关心着五妹妹才是。”
钏儿闻言不由回头看她,见她一身石榴红的裙袄,显得水色很好。不由冲她点了点头,郭嘉也善意地一笑。
自从那次尽兴喝酒之后,两姐妹虽然没什么接触,但是心里却近了很多。
王氏诡异地一笑:“大家容禀,三娘如此懂事乖巧,又姐妹友爱,儿膝下无女,倒是想将她养到名下。开年也好说个士族大家的好亲事。”
“不是跟定远侯府在商谈吗?”不跳字。
“没有。跟定远侯府谈的是二郎的亲事。”
“唉,也该定了,都是战乱耽误的。四娘的亲事也要快快定下才是。”
“那,大家是同意了儿将三娘养到名下么?”
“这得问过你夫君,问过王爷才成。这种事什么时候是我们点头就能成的么?宗祠又不是我们女人能开的。”
王氏如同受了一记闷棍,阴沉着脸咬了咬唇,又带了笑:
“是,大家说的是。待夫君回来,儿一定禀告于他。”
莫姨娘激动得双手颤抖,惟恐被人笑话,低着头拧着手绢子,一动也不动。
霍国夫人看见她的样子,好奇地问:“莫姨娘一定舍不得吧?”
莫姨娘一惊,跪倒在地:“婢妾求之不得呢。”
想着这话太露骨,赶紧补充:
“婢妾以为,所有的孩子本来就是夫人的,养到名下也不过是夫人喜爱给她一个身份而已,她还是夫人的孩子,没什么变化。”
“哦?没什么变化?我看,三儿媳得把所有的孩子都认到名下才公平。”
王氏一抖,恨恨地瞪莫氏一眼:
“说实在话,认不认到名下,的确还是儿的孩子。只是,儿跟三娘特别投缘而已。”
“这是你的家事,多一个嫡女,我是无所谓的。”
郭淳十分不满:“嫡女多好啊,今后出了门,这身份便是依仗,谁也不敢小瞧了。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得了母亲的眼缘。”
方姨娘娇小的身子扭了扭:“唉,谁叫我们都不会讨夫人欢心呢?要多学学啊。”
郭贞摇了摇霍国夫人的手:“祖母,让母亲也将孙女养到她名下吧。贞儿一定好好孝敬她。”
苏姨娘咳了两声,低下头看着自已的手绢子:
“也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再收个儿子养到名下?”
王氏没想到这几个平日也算恭顺的女人,竟然当着霍国夫人面给自已没脸,争起了名分,也不敢胡乱答话,怕落入圈套,一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钏儿静静地看着闹剧,不言不语,只将眼睛看着王氏,看这个女人想怎么蹦达。
想将郭嘉养到名下,自然是冲着自已来的。视为嫡出与养到名下的正经嫡女还是有所不同的。可是,那由怎样?且不论阿爷跟祖父是否同意,最关键是,自已就没当回事。
否则,自已何苦还要做营生?不过就是想靠自已积攒足够的财富而已。
现在可不敢做大了。如意提醒过自已,只要还没开宗祠,将自已记入嫡出宗谱,嫡母是可以将庶女的财产纳入公中的。
当然,阿娘的陪嫁除外。
也不知道阿娘埋在老梅树下的钱财有多少?阿爷埋在胜业坊那处宅子里的槐树下的首饰钱财又有多少?
等自已可以保住自已的钱财的时候,再去起出来。
或者,现在起出来,交给可信的人代管。比如,韩王殿下?
王氏瞟了一眼钏儿,发现她在走神,不禁大怒,冲莫姨娘使了个眼色。
莫姨娘醒悟过来,这是要自已找钏儿的晦气啊。可是,当着霍国夫人面,成吗?
知道不能得罪夫人,将三娘的好事给误了,莫姨娘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五娘好久不见。虽然五娘单独住,可是,夫人仍然是你的嫡母。可婢妾却发现,从刚才到现在,五娘都没跟夫人见礼,更何况与姐妹见礼了。这也太没素养了。”
钏儿一愣:怎么矛头一转,对付起自已来了?
想起好象是没有见礼,也不理莫姨娘,径自起身:
“五娘见过夫人,见过三姐姐、四姐姐,六妹妹好,各位姨娘好。”
再看一眼莫姨娘,不再搭理她,又坐了下来。
莫姨娘诧异地看着钏儿:竟有这样的人?
“五娘,你以为有霍国夫人为你撑腰,你就能如此无理、如此猖狂?霍国夫人可是最重视礼仪了。你知道霍国夫人的出身来历吗?那可是著名的五姓女。”
蓦地,霍国夫人大吼一声:
“够了。你们全部出去。朱嬷嬷,你也出去。我们祖孙三人要好好说说话。”
第153章又出一计。
第154章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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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屋子里的众人被霍国夫人威严的厉喝声震住了。
拉着霍国夫人衣袖的郭贞更是眼泪汪汪,死死咬住嘴唇方才没让眼泪滑下来。
霍国夫人扬声向外:“青鸥,应嬷嬷,将门看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而后缓和语气,轻轻推了推郭贞:
“先跟姨娘出去吧。祖母有事,以后再接你过府陪祖母说话。”
莫姨娘还想说什么,郭嘉拉了拉她的衣袖,莫姨娘方敛声屏气地退了出去。
霍国夫人见她们退出了正厅,方回过头来看着固执地守在王氏身边的朱嬷嬷:
“你也出去。”
朱嬷嬷惊骇地跪下:
“禀霍国夫人,夫人她这几日身子不适,还是让老奴伺候着吧。”
心里忐忑难安,担心霍国夫人就此处置了夫人。
“出去,再不走我让人拖你出去。你以为我们想怎样?她有我看着,死不了。”
看霍国夫人语气不善,朱嬷嬷只得投给夫人一个无能为力的担忧眼神,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王氏紧张地绞着手,瞪了钏儿一眼:
“不知道大家有什么吩咐?”
霍国夫人指了指钏儿:“她有话要问你。”
又转头对钏儿道:“有什么话尽管说,一切有祖母呢。”
说罢,便将自已想象成一棵只会喘气的树,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
钏儿起身冲霍国夫人一礼,满眼怒火地直盯着王氏的眼睛:
“祖母,若孙女言语上有什么不妥,还请海涵。”
霍国夫人摆摆手:“我不过问。”
王氏不满:“真是无理果然在庶民堆里呆久了,行为全无章法,基本礼仪都不懂,竟然敢这样看着我。我是你的嫡母,你得敬着。”
“对,你是嫡母。你也就只对得起一个‘嫡’字,不配那个‘母’字。”
“嗤什么叫不配?这是你说了能算数的吗?”不跳字。
“你的行为已经玷污了母亲这个词。哪个做母亲的是这样肆无忌惮地伤人害人,甚至残害自已夫君的子嗣?你一手鲜血满身命债,作为女人你都不配,何况作为母亲”
“我怎么了?不管做什么,总有我要这么做的理由。”
“不管你什么理由,你有什么资格草菅人命?你以为你是阎王派到人间奖惩善恶的使者么,可以这样一次次地置人于死地?你怎么如此恶毒?”
“什么叫恶毒?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们把什么都夺了去就是好女人,就是大善人?看你们夺去我所有再奉上没有夺取的,就是贤良?”
“究竟夺了你什么?人?财?”
“是。这个府里,我是女主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人属于我,财产也是我的。”
“完全属于你的是你的嫁妆。府里的家业是阿爷用生命血汗一手一脚拼出来的。没有阿爷的血拼,也没有你今日的尊贵。府里的所有应该是府里的人共享。”
“共享?你还真是天真。若能共享,还分什么嫡庶?若能共享,还分什么正室妾室?财富与荣耀,都属于正室。我捍卫自已的东西,有错吗?”不跳字。
“是啊,捍卫自已的东西是没错,错在你用了血腥的手段。你不断地犯下罪厄,就没想过从最初你就用错了方法?”
“笑话我做事,还用你来教?”
“是啊,你多老辣啊,多圆滑啊,多贤良啊,为自已的夫君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室。当你容许了其他女人进府,你就允许了男人和财富与人共享。你的正室独有权利已经打破。”
“你是说,一开始就不该同意三郎纳妾?哈哈,真是好笑,我能拒绝吗?容得我拒绝吗?我是做媳扫的,不是来做老祖宗的。谁会听我的?”
悲从中来,王氏突然两眼含泪:
“因为我是正室,所以,要求我要大度,要有大家风范。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就这么笃定三郎会战死么,这么迫不及待地纳妾入门传承香火?”
霍国夫人咳了一声:“过了。”
王氏顾不得了:“什么过了?您允许这个庶女前来质问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会过了?你们逼着我为三郎纳了一个又一个贱妾进门的时候,没想过你们做得是否过了?”
霍国夫人不想与她纠缠,别开眼去。
钏儿笑道:“当**自已为什么不试着拒绝?你既然现在用尽手段护着你认为属于自已的财产,怎么就不能用尽手段护着属于自已的男人?与其他女人共享夫君,如同共嚼一口烂馍,也不嫌恶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没听过吗?”不跳字。
“哼,若是我,努力过还不能达成目的,我宁愿和离,也不苟且相安。”
“和离?”
“不过想来你也没那勇气。毕竟,你还得为着你的家族着想。所以,共享的局面,是你一手促成的。”
王氏颓然地靠着在椅子上:是啊,家族
北方王氏不同于五姓王氏,没有五姓王氏士族阀门的名气。
北方王氏在北方扎根近两百年,可谓根基深厚。历朝历代都是朝廷拉拢的对象。王氏为朝廷稳固北方边关,抵御外敌,朝廷以重臣联姻以示信任。
王氏子女为了家族的延续,打小就会接受为家族牺牲一切的理念。
王氏想起自已为了妾室进门,曾经写家书回去,向母亲诉苦。母亲却是好一通教训,还特意谴了身边体面的嬷嬷前来传话,要她莫失了大家风范。
妾室不过是贱婢,永远也不可能越过正室。只要把住了自已嫡妻的身份,夫君就是纳多少妾,也不过是玩物而已。
玩物么?看见自已的男人跟玩物卿卿我我,心里的痛谁能明白?
钏儿看着一脸沉思的王氏,冷冷地问道:
“我不明白,同样是妾,为什么你就那么容不下我娘亲?她不是第一个进门,生的也不过是个女儿,你怎么就那么恨她,要屡次对她下毒手?”
“杳娘么?她一进门身份就比那些贱妾高,而且还夺取了三郎所有的关注。只要三郎在家,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她那里。她还一副不争不抢的娴静模样,装什么装?贱婢”
王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更可笑的是,不过一个贱妾,还要大家称呼一声姨夫人,她也配做夫人?真是玷污了夫人这个名头。”
钏儿打断她:
“说话如此肮脏龌龊,哪里象世家望族出来的女子?一个有着这般容貌的女人,有着那样的家世背景的女人,怎么就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是啊是啊。如果我早知道我会成为这样的人,就在第一个妾室进门的时候偷偷弄死她。谁叫我为了名声没有下手呢?还容许她们生下一个又一个的郭家子嗣。”
“我也很好奇。既然你容下了这些女子,怎么就容不下我们?”
“那是因为,其他姨娘并非三郎心甘情愿娶的,只不过是延续后代的工具,三郎没有对他们用心。可是,对杳娘却是用了心思。”
“所以你要害死我们?你残害郭家子嗣,烧死妾室,你这样已经犯了七出之罪的忌妒,你是在乱家,让家庭失和。”
“那又怎样?为了脸面,郭家不会休掉我。就算残害子嗣这说法成立,你也不过是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