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卉诱导道:“镜湖机关把守森严。你不是轻松冲破,还生擒敌将,来去自如么?以后的仗不见得有多么危险,你还能累积军功,获得封赏,将来带着丰厚赏赐衣锦还乡过悠闲日子,不是更好么?”
孙羽仙不为所动道:“小人听说富贵是险中求……在战场上能混出头还留下命的百中一二而已。去镜湖那一趟,小人是被逼无奈,以后都不希望那样惊险了。说出来不怕让元帅笑话,小人豁出性命生擒敌将,是为了杀将出来的时候拿他当挡箭牌。好在乱军中求得自保。没想那敌将大有来历,小人这才能全身回来。听说黎卫就只有一儿一女,小人估计再没好运气,下次上前线还能碰上黎卫的女儿捉来挡箭。”
妤卉忍不住笑道:“孙羽仙,你说地真是有趣。你可知黎冰是天剑宗的高徒,被你三两下就抓住。足见你功夫不是一般地高强。黎卫军中能敌得过你的人恐怕是凤毛麟角。也罢。本帅不再多费唇舌,你既然一心只求安稳。那本帅威逼利诱勉强你,反而是本帅不够磊落了。”
孙羽仙暗中嘀咕,这次哄她去镜湖抢占机关,元帅难道就不是威逼利诱了么?当然她明面上不敢乱说话,恭维客气几句就主动请辞离去。
妤卉的确琢磨着不肯放过孙羽仙。往好处想,孙羽仙的武功和机智都是上乘,同时具备敏锐的洞察力,倘若被激发更多热情,定能在军中一展所长成就功业;从不安的因素而论,她有可能是敌军卧底,又或者是朝中其余势力地眼线暗子,关键时刻说不定变成炸弹,造成无法控制的局面。所以妤卉绝对会花精力关注孙羽仙的举动意图。
妤卉与阿黎一起用过早饭,就去了议事堂,李可正等在那里,面上略带喜色。
“元帅的方子果然有效,齐王殿下昨晚上醒了一小会儿。”李可愁了多日的眉头疏朗了一些,“不过医师们说殿下身体还很虚弱,余毒未清仍要静养些时日才能处理军务。殿下已经发话,让元帅安心领兵主持大局,切莫耽误了北上的良机。”
这话从更深一层理解就是齐王自知身体状况较差,无法接掌军中大权,默许了让妤卉继续统领兵马。妤卉听了轻舒一口气。她自己倒不是看重权势的人,不过她想着只要自己一日是元帅,就有更多地方便捧红阿黎,倘若她不在这个位子,想要让阿黎展露头角就会麻烦许多。
妤卉与李可寒暄几句之后转入正题:“一大早孙羽仙就将本帅堵在营房,打听何时能被调去后方大本营呢。她还说有个叫张清的小校言行可疑,怀疑人家是宣国的奸细,李将军对此怎么想呢?”
李可沉声道:“末将觉得孙羽仙不像是宣国的奸细。听与她同去镜湖的兵士们讲,她厮杀之时对宣国人绝不手软。擒了黎冰,也没见她怜香惜玉,反而把黎冰绑在身上当肉盾,丝毫不顾肉盾死活。她若是黎卫派来地卧底,那也未免太冷酷无情做戏过头了。”
“李将军说得有道理。本帅已经让人去孙羽仙入伍的户籍所在打听详情,不日就能有结果。希望孙羽仙是清白的。”妤卉顿了一下又问道,“那么点哑穴的事情又是如何?”
李可答道:“末将找孙羽仙谈话,她承认曾经封过黎冰哑穴,按照她的解释,是黎冰被擒后大喊大叫暴露了她逃跑躲藏的位置,还时不时奚落她贪生怕死,她吃一堑长一智,只得封了黎冰哑穴。孙羽仙说她当时忍无可忍对黎冰下了重手,自己估算黎冰恢复言语能力地时间就该在那日审讯开始之后。”
“这与阿黎旁敲侧击从黎冰那里打听到地基本一致。看来孙羽仙没有说谎,那么张清你要派人仔细查查。”
李可点头应了。
妤卉又说道:“本帅可以肯定咱们营内有宣国的奸细,这奸细近日定会想方设法联络黎冰向外传递军情。本帅已经想好了对策,希望李将军让人配合做戏。本帅地目的不是除掉奸细,而是利用黎冰和那奸细向黎卫传些假消息出去。”
李可很上道的说道:“如此甚好,那么末将这就安排专人配合元帅,供元帅调派布置。”
妤卉没有推辞。
在平城大本营,妤卉安排阿黎展现才华的时候,李可并不在场,妤卉不敢直接把阿黎推到前边来,所以才借口说自己要用人,打算将李可派来的专人好好教导一番,让她们能伏阿黎的调遣。
再怎么着,阿黎也是妤卉的贴身侍从,先是“狐假虎威”假作传话,调令旁人,其实都是阿黎自己的主意主张,如此慢慢锻炼,阿黎能更有自信和气势,军中的女子们也会渐渐习惯听命阿黎这个特殊的男子。
细水长流潜移默化,妤卉相信距离阿黎堂堂正正指挥千军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第七卷 铁衣冷 番外:逝水如斯(二)
上挑选聪明漂亮的男孩子,说是经过一段训练,将来择优送入宫内给皇女皇子们充作侍人。那可比留在庄上当头等的侍儿还要体面风光,不仅能得宫里赏赐的丰厚月银,主人家还会另发赏钱。
齐叔终日操劳,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逝水想自己若能选上,通过考核入宫当了侍人,就能有更多的钱为齐叔看病疗养。齐叔知道宫内不比乡下农庄,主子们勾心斗角,奴才们人人自危,哪年都少不了几个屈死的下人,不忍心让逝水去。逝水也是个倔脾气,七岁便很有主见,瞒了齐叔,编了谎话,随着来挑人的管事进了京城。
逝水这一去足足五年,唯有岁末才得空闲两三日,被放回庄上与齐叔团聚。齐叔只当他是被挑中调进城里宅院做侍儿,哪晓得逝水其实经历了一系列很特别的训练。
五年的时间,逝水除了学会了针线厨艺烹茶煮酒这等上档次的侍儿该学的技艺,还有专人教他们读书写字,并根据先天性情资质,培养他们额外的专长。与他同一批学艺的男孩子,有人练就了飞檐走壁的上乘功夫,有人能举手之间杀人于无形,有人会以琴音舞姿惑人,而他专攻摄魂媚术。
教头希望他可以成为妫家一名合格的眼线,将来入宫当侍人,服侍好那些贵人的同时,能以姿色施展摄魂媚术,为妫家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
逝水天资聪颖,同样的时间他比旁人学的更快更多。当他学的越多懂的越多,不明白地和想要知道的反而更多。他渐渐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只满足于温饱的孩子,他忘记了离开庄上的最初愿望,开始有了更大的野心。
十二岁那年。教头告诉逝水,将送他入宫,作为某位皇女的贴身侍人。这一去恐怕是再没有机会自由出宫,所以主人家特意放他几日假期,送他回庄上可以陪伴亲人。
齐叔正在病中,自知时日无多,见逝水回来看他,他便偷偷取出藏了十二年的那二十两碎银。郑重交到逝水手中。
“七郎,我死了以后主人家自会给装殓入葬。不用你惦记。这二十两碎银是你娘家人留下地,我今天转交给你。他们若真是狠心不来寻你,你用这些银子也能做份体面嫁妆。你是自由身,去留随意。你本该是大家公子,不必委屈为人奴仆,倘若遇到良人。就随了她去吧。”
逝水痛哭流涕,哽咽道:“齐叔,您怎不用这些银子看病买药?这就是您说的,我娘家人给您地酬劳吧?我不要,我这就拿了去请好大夫来。若早将这些钱取出来花销,您的病也不至于拖成这样。”
齐叔欣慰道:“七郎,你用不着难过。我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害你跟着吃苦劳累很是不安。说实话那些银子还不够我的赎身钱,我平日吃穿用度都有主人家管,要那些钱也没用。钱本该是你的,我现在的病已经没救了。切莫浪费在我身上。你若不收,我死了也会有遗憾的。你不想我因这事情昧了良心一直耿耿于怀吧?”
“齐叔,我才不要嫁人,我……”逝水犹豫了一下还是讲出了实情,“我已经通过主人家地考试,马上会被送入宫中。为皇女的侍人。那些皇女中定有一个将来能继承帝位。我若钻营上进攀上高枝,也能跟着过上富贵荣耀的日子。齐叔。你一定不要死,不用一年,我就能弄到更多银子,为您赎身,给您买间大宅院,让您再不必劳作。”
齐叔感叹道:“七郎,你怎么这么傻?我现在不也是住着主人家的大宅子,虽为奴仆,吃穿用度比那些佃户流民宽裕许多。我已经很知足了,何苦花银子赎身自找罪受?”
“那您想要什么,我赚了钱得了权势,一定给您买到给您办到。”逝水抹着眼泪赌咒发誓。
“我想要的啊,无非是能看见你开心幸福。你有空多陪陪我,与我聊天说话,在我身边玩耍,那才是我最高兴的时候。”齐叔的眼神有些迷离,喃喃道,“你就像我地亲生儿子一般,当年若不是收养了你,我早就寻死了断了。看着你平安长大,再苦再累我都不觉得,因为抚养你,我活着才有了意义。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你既然已经决定入宫,我拦不了你。可你一定要记住,幸福不是钱和权能买来的。你小时候过得不快乐么?你现在过的快乐么?”
齐叔这样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渐模糊,最终闭上双眼,永远沉睡了过去。
逝水却怔怔发愣,困惑与后悔夹杂翻腾在心头。他做错了么?原来幸福不是钱和权能买来的么?他小时候的确很快乐,他现在却很少再有开心地感觉。他该怎么做才是对?为什么齐叔说的,与教头们教的不一样呢?
他在犹豫彷徨中被带去面见了妫家家主。
那是一个威严的中年女子,逝水能肯定自己从没有见过她,却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感觉到一种特别的亲近之情。
家主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何人?”
逝水凄然道:“奴叫七郎,从小被抛弃。是城郊庄上地齐林氏抚养长大。”
“原来你身世这样可怜啊。”家主地眼神飘忽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听说齐林氏已经病故了。你现在是无牵无挂,可以安心入宫去。不过你本来是自由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想去了,现在就说出来,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别的出路。”
逝水观察家主地神色,觉得她定然是希望他能入宫的。在同一批孩子中,他是最出色的一个,主人家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培养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吧?他只是无依无靠的男孩子,若是拂逆了家主,下场恐怕会很惨,那样岂不是糟蹋了齐叔的一番心血?齐叔死后孤苦无依,生前他没能尽孝,日后若有机会,他定要时常到齐叔坟上烧纸探望,陪他说话聊天。他还想找到他的亲人。若现在就死了,一切愿望就都实现不了了。他怎能甘
“家主大人,奴虽然是自由身,不过受了主人家这么多年恩惠,怎能辜负背弃?”逝水从容自若道,“奴愿意入宫,听凭家主大人调遣。只不过奴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家主大人看在奴一片忠心的份上,能够帮忙实现。”
家主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能如此审时度势,正确判断出她的心态,并措辞恰当地提出合理要求。看来过去五年的教养一点也没有浪费,这孩子果然是个奇才。她的那些女儿们在这个年纪,未必能有这等心机胆识。
第七卷 铁衣冷 32执迷不悟
妤卉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没几日那个张清的马脚就露了出来。一方面是李可查出了张清入伍前的身份有捏造之处;另一方面就是阿黎那边刚放开了一个口子,就有人积极撞了上来,虽然并不是张清本人,却是个曾受过张清恩惠的小兵,这次也是托了张清保荐。
其实妤卉和阿黎开的口子并不是什么肥缺美差。就是妤卉以自己的名义从城防所征召个临时打杂跑腿的兵卒。这人不算是正经守卫,也无须武功高强,只要听话伶俐办事老练,平素帮元帅跑腿传找个人,或是去街上店铺采买些营中没有的东西。
张清保荐来的王二妞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王二妞想讨这个缺,是因为人生的瘦小,骑马射箭举盾牌样样都吃力,一直想寻个轻松的杂活。王二妞是关内土生土长的,地头极熟,城中开店铺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与她沾亲带故,帮忙采买还能打些折扣。从表面上看,王二妞很适合妤卉设的这个岗位。
几年前宣国小股部队进犯攻城,王二妞中箭昏迷,是张清发现她没死,背回营中医治照料。王二妞是知恩图报的,一直将张清当做救命恩人,言听计从,有了烦恼也会找张清倾诉。后来张清钻营上进。升任小校,成了不大不小的头目整日繁忙,王二妞却因为没什么本事始终当着小兵,她不好意思再主动找张清。
谁料最近张清主动来找她,告诉她有个轻闲差事,是去元帅的临时营房打杂跑腿,问她愿不愿意。王二妞自然是很愿意的,那可比留在营中整日辛苦操练要舒服多了。于是求了张清帮忙举荐。张清没有推辞,只是希望王二妞得了好处。闲暇时能多请她吃几顿酒菜。王二妞一口答应下来。
妤卉让王二妞去采买一些男人的衣物用品,对外的借口当然是为了给黎冰妆扮,将来送去齐王那里也好讨个喜庆。
王二妞在关内有家小,夫家正好经营裁缝和水粉首饰铺子,替元帅办这档子事情手到擒来。为黎冰添置衣物,自然有机会接触到他本人。王二妞是本分人。从自家铺子叫了裁缝来营内听用,她心知那黎冰身份复杂,往往是避嫌在外边,让阿黎领了男裁缝进屋为黎冰量好身段。尺寸定好,做成了衣服头饰,再送来让黎冰试穿,倘若有不合体地地方。退回来改进。如此一来二去,她和她带来的男裁缝都有机会与黎冰接触,想要夹带在衣物用品中一些违禁的东西并不困难。
王二妞有个毛病,就是好酒量浅,喝多了酒容易忘形。在元帅那里听用。其实很清闲,晚上无事不忘邀请张清与她吃酒菜。张清从王二妞那里知道了有空子钻,就使手段借王二妞的便利,夹带了给黎冰的条子。
黎冰这边还没等到张清联络之前,就已经抛出了一团烟雾。他假装让阿黎替他寻找俘虏营的人,传些无关紧要的话或者递个小物件。当然阿黎能推就推。实在心软答应了。往往告诉黎冰的结果是话能带到,东西被没收之类地消息。最后一次。阿黎郑重告诫黎冰,不会再帮他,说是妤卉已经起疑。黎冰表面上痛哭流涕哀伤恳求阿黎再帮帮他,心底却不以为然暗暗窃喜。
等黎冰与张清联系上之后,他一面仍旧央求着阿黎帮他找俘虏营的熟人,一面偷偷开始办正事,断断续续用头发蘸着自己地血将情报写在裹伤布上。他借口挑剔衣物用品不称心,使王二妞带着人来来往往好几次,便于他传出用暗语写成的情报条子。
这些异常状况都在阿黎的监控之下,阿黎会仔细检查进出的物件,甚至在黎冰第一次传空白条子做试验的时候装作发现了有问题,搜出了条子。这是裹伤用的一块细白布,什么都没写,夹在要修改地衣服里,被搜出来黎冰也不怕。
张清见普通的夹带容易被发现,就特意在送去的首饰盒子里做了夹层。黎冰这一次终于能够顺利地将情报藏在夹层里,几经辗转情报才被张清送了出去。张清前脚刚把这份千辛万苦得来的情报递给下线,后脚回营就被抓了起来。张清更是确信自己送出去的情报十分重要,在临审前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囊,甘心赴死。
张清的下线,同为宣国潜伏在华国地细作,听闻张清已死,城防盘查加强,晓得事关重大,更加谨慎行事,躲过了几轮搜查追捕,想尽了办法,才将这重要的情报带去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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