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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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刀客-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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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正午的阳光灼烧着整个明光城,着褐色仆役服的官奴殷勤洒扫城中纵横的马道,可夯实的黄土上依旧热气蒸腾。

    而鲜衣怒马的少年公子却无论何时都不缺,此刻,四匹玉照马领着几骑黑衣侍从正在通向城北的官路上放马奔驰,骑者狂笑着骄纵并行,把本来不算宽的马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喜欢夏天。”

    一袭玄色袍子却仍掩不住肥愚身形的南宫齐舔了舔嘴唇,小眼睛努力瞪着四处扫射,直向大姑娘小媳妇鼓鼓囊囊的胸脯上勾缠。

    此时正是乾颐二年的夏天,为先帝守孝的元年刚刚过去,明光城爱美的妇人连换上了颜色艳丽的抹胸高腰儒裙,又因着正是北地建的新朝,民风尤自开放——啧,骑在马上这一低头,实在是一片白肉大好风景!

    “小齐说的是!”“哈哈!不愧我们明光四少的大好名号。”另两骑上的少年公子也附和着狂笑起来。

    其中,领马最前的公子齿序为这四子之首。只凭双腿夹鞍控马,一手摇扇,一手却捋着鬓发唯恐被风吹乱潇洒姿态,一双桃花眼流光飞转,直呼开国元勋南宫世家金孙为小齐的,正是丰南王独子徐逸行。

    而另一个刚炫耀着“明光四少”名号的公子笑容温文,一点都看不出来与另二位相似的风流得意,这位诗礼传家郭太傅的二子郭檀,保持着时时刻刻的儒雅姿态,不动颜色向途经红楼上面熟的相好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说到这里,诸位看官可能会问——并行的不是四人吗?

    咳,至于一身淡青短打,彷佛鸡入鹤群,显然是从武学中逃课出来的那位公子,一脸奄奄,传染得胯下马儿都跑得有气无力,正是我们可怜兮兮的主角大人啊!

    “你说是不是啊,淡哥儿……”南宫齐这死胖子闲不下嘴,不是咂着口水品评美女姿色,就是兴致勃勃去撩拨一脸苦逼的兄弟。

    被撩拨的这落魄货果然蹿了火气上头,毫不留情打断道:“别叫我淡哥儿!”

    死胖子皮厚,倒是得瑟得愈发来劲:“啧!大夏天的,火气这么大!不愧还是纯阳之体的童子鸡嘛~”

    说完仨损友又是一阵哄笑,各自朝着薛淡挤眉弄眼,好像誓不把他逗得心魔入脑不罢休。

    薛淡却是了解旁边那三张光鲜人皮下是什么坏肠子,一水儿把快活建立在朋友痛苦之上的德行,于是过滤了刚刚各种怪言怪语,按下怒火不答。

    谁知今天南宫胖吃错了什么药,对他居然不依不饶,扬起头大声赞叹道:“啊!粉臂**!红唇贝齿!如兰呵气!这天儿要是能偎着那一身粉腻腻水嫩嫩,再热我也认啦!可惜淡哥儿你家传的童子功哟~廿岁之前不得破身哟~”

    那破锣嗓子是又难听又刺耳,在被讽刺了心中最大隐痛的薛淡听来,彷佛是罗刹恶咒,要这全明光城的人都知道他薛家羞于启齿的私密,不由怒得一鞭子甩了过去:“南宫找死!到了北庄,立刻下马和小爷单挑!不和你死磕跟你姓!!”

    带着一脸见不得骨肉相残的悲痛,徐小王子折扇轻点,拦下了右边薛淡袭来的这羞怒一鞭,肚子里面藏着扭曲笑意道:“淡哥儿你羞什么羞什么。不练那破童子功算啦,你那独特的刀术可也够称霸整个武朝了。何必呢,别欺负兄弟了……”

    谁和你们这帮人中之渣是兄弟了!

    薛淡被一个比一个不要脸的同伴给噎了个半死,一口气不上不下,怪叫一声就要纵马先逃。

    “莫走!淡哥儿,你倒爽快点呐!到底要不要哥几个带你去开龘苞?”挡不住的淫笑。

    “滚!!”恼羞成怒的咆哮。

    路边有坐在茶棚内歇脚避阳的老先生,听到这两句对话差点没直接厥了过去,连连摇头顿足:“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断袖之风何能如此猖獗!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啥?!

    茶棚小二目瞪口呆了,他瞪着显然是外地人的老先生,突然笑得直颤,愣是把一大碗刚刚熬好的绿豆汤精准地泼了身前的老板一头一脸。

    ……

    且不表老先生如何痛心疾首,老板如何暴跳如雷,小二又是如何卖萌讨饶。

    再看主角与他的人渣兄弟这四骑,一路互相嬉闹调戏着你追我赶,待到白日西坠,也将将要到了北庄。

    别看北庄这名字只是干巴巴标识着地理方位,简直直白得冒俗气,却是整个武朝除了今上以外的大小权贵最爱的避暑之地。喔!原谅书有笔误,这金贵地儿还的确是“较之为小”的权贵都来不起的地方!

    眼见着只要再过面前一片连山就要到庄上了,四位还算体恤马匹的骑手连忙翻身而下,令跟随的几位黑衣侍从为它们松筋揉骨,以免待会儿在陡峭处的时候伤了爱马,那可得不偿失。

    玉照马可是贵啊——至少比这几个兄弟要贵多了!

    薛淡把逗马儿的糖豆握在手里,心内恨恨。这下,珍贵的玉照马“云行”可不乐意了,不耐地甩了甩头,嗤了一声,用大鼻头拱了拱小主人的手。

    “乖啦,就给你。”薛淡回过神,慌忙谄笑着讨好这匹从他爹那儿偷来的爱马,一边顺顺鬃毛,一边把糖豆送了过去。

    这厢正赔着小心,却被毫不领情的云行给一侧身顶了开来,薛淡错愕抬头,却发现云行的双目突然变得赤红,正恶狠狠瞪着面前密林中一处,刨着蹄子焦躁不安。

    这是怎么了……

    向来性子惫懒,就算在武学也能逃则逃,不折不扣的战场初哥薛公子尚在呆呆矗着,却被侍从的咆哮和穿云箭的炸响吓得浑身一抖。

    “该死!有敌袭!!”

    南宫齐的破锣嗓子又开始折磨众人耳膜,却没有人再来得及嘲笑他的失态。

    他娘的!谁知道这泱泱太平盛世!又不算是荒山野地的官路旁,居然能有刺杀者埋伏着?!还一出手就是冲着四位重量级官二代?!

    “谁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的惨叫从扎眼又闹腾的南宫处传来,玄色的衣袍透不出血迹,却只见一支长箭直直插在左肩,让肥胖的脸上瞬间透了层冷汗。

    抽冷子给了这聒噪胖子一个下马威,几十个蒙面衔刀的刺客迅速从草丛中跳出,携着凌厉杀气直奔这方而来。黑衣侍从自有首领指挥,不慌不忙团团顶上:“结阵!”

    剩下一个侍从果断长臂一舒,揽了缰绳,塞在呆滞的徐小王爷手中,自己则牵了南宫家爱驹,拎着胖脸煞白的胖子一跃上马,大吼道:“快逃!”

    事发其实也就几眨眼的功夫,情态已逆转至此,此刻再木再傻的人也该回过魂了,何况是家传有着“血童子”之称的薛淡。这惫懒货色彷佛突然爆发了全部精气,探身把手抖脚软的文弱书生郭檀拎上云行,双腿一夹一带,这匹绝好的玉照马就立刻也如嗑了药一般飞驰了出去。

    “他娘的!这都能跑了!”

    黑衣刺客中一个人突然暴怒起来,扯了蒙面巾一摔,露出满脸虬须狰狞叫道:“大人!让我去追吧!”

    “逃不了的。”草丛中居然又施施然走出来一个人,文衫秀冠,一副柔弱书生相,衬着这修罗血场如同朱墨画卷一般风雅了起来。

    居然连刺客都毫不介意露了脸,看来是没把我们当活人了。还不如奋起一搏!

    仍在努力拼杀却直落了下风的几个侍从想到此节,迅速一对眼神,战圈最外的那位突然抖起刀光,堪堪逼退敌手,就闪电一样运起身法纵了出去。

    却紧接着听到那方又传来喀的一声轻响,又是一个彪形大汉嘟嘟囔囔从树后走了出来,顺手把刚刚企图逃逸的侍从折了脖子扔在地上,不满地看了那书生一眼:“怎么跟娘们一样黏黏糊糊的。折腾什么哩个埋伏,这点小崽子,还不如真刀真枪让俺玩个爽快!”

    书生慢慢摇着扇子,静听大汉抱怨,微微一笑却不出声。摆过多少兵阵、坑杀过多少敌手的毒书生自然不会把这等小怨气放在心上,胸内自有乾坤,不过如此。

    ……

    古人曾道:书生最好屠龙术。

    此话看来不假。为了逼君入瓮,仆一开局就布下重重暗棋,万般手段尽数在心。却不知这四匹仓皇流窜的小马,能否挡得住摇着扇子的书生那屠龙一击?

    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绝地求存】………

    上一回说到剩下一个侍从带着四位公子哥儿逃离了战场,惶惶奔行于密林之中。

    看官可能又问了,为什么这几位贵公子连出行都点不齐够用的护卫?面对刺客如此仓皇,真是大大辱了脸面。

    这却实在冤枉了人家,乾颐二年才是武朝第二世,开朝不过五十年,匪乱已定,海内升平,就算那从不谄媚的史官也要大赞一声泱泱吾朝。

    且不说丰南王镇兵南疆,其世子徐小王爷如何尊贵,也不提当朝排行文官第一的铁骨铮铮郭太傅家的郭檀,还有那武力值高到爆表的血童子薛一鼎之子薛淡,就算是南宫那胖子,虽然相貌不堪且本性淫荡,家世却实属赫赫,这开国第一大元勋南宫虎的心肝宝贝,哪有人敢去捣他的胖猫屁股。

    而谁又能想到,这离都城不过半日马程,又并非是无人小道,居然还真有胆大到包天的刺客企图对这四人下手?!

    薛公子也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他刚刚情急一把把郭檀也拎上了云行,算是救人一命的义行。可渐渐逃离了险情,这厮内心的恶质本性竟然又开始发作了,叨叨咕咕嫌弃怀里居然抱的是臭书生,直要把他像破布袋一样打横放平在马背上才爽。

    这等言语气得涵养一向良好的郭檀也快昏了过去,可性命却捏在这不靠谱的小儿手中,是如何都发作不得。

    正在这同骑异梦的兄弟二人互相掐架之际,只听得旁边一声嘶鸣,载着侍从和南宫齐的那一匹玉照马突然在奔驰中就跪了下去!

    莫非是胖子太重了?

    险情突起,薛淡还在内心苦中作乐地暗暗嘲讽了一下,却也知道这奔马乍停,骑士从上翻摔出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情。颜色一正,薛淡收了玩笑的心思,立刻翻身下马救人。

    徐小王爷和郭檀也勒住马缰,连忙下来查看,只见胖子在草丛中滑了几尺,皮肥肉厚的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肩上那一支箭好像又更深入了些,那肥脸颤着肉,嘴巴大张,疼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马儿被林中暗藏的藤蔓绊到,折了蹄,肯定跑不动了。原本护着胖子的侍从却着实倒霉,还未来得及施展百般武艺,就倒翻着撞上了一棵粗大古树,团团滚了三滚,显然也是毫无气息了。

    “这下好了,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郭书生好似顿然悟得了什么叫天要亡我,在一旁叉着手悲凉叹道。

    “四个人难道就不跑了?”

    因着惫懒性子惯常被施以家法,从而深谙苦中作乐之道的薛公子抬头一笑,露出一口耀眼白牙,边说边和徐小王爷一起把南宫齐抬了起来:“小爷才不会死呢。快来帮胖子拔箭了!郭呆子你再摆这哭丧脸,可要仔细皮肉。”

    郭檀对淡哥儿的暴力威胁深深无语,却也依言打起精神,用力揉了揉脸,拿了马背上挂着的酒囊走了过去。

    ……

    顶好的春玉浆潺潺流出,碧色沁透,醇香凝厚,嗜酒如命的南宫齐可一点都不享受。

    长箭刚被那三个无情小儿硬扯了出来,还好没有上毒没有分棱也没有倒刺,不然可不止是这一个小洞了。可就算是这样,酒液冲在伤口上也痛得他肥肉上是一层又一层冷汗。嘴里紧叼着衣袍一角,只能呜呜闷哼,脸蛋儿煞白,泪光盈盈,让本性风流的徐小王爷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又是意味不明的一阵淫笑。

    薛淡看看这三个不靠谱的兄弟,一个已然半残,一个身份金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于是深感肩上责任之重,沉沉叹了口气,拍了拍手引了他们注意道:“如今该怎么办?反正小爷是不信这帮疯狗会就这样放了我们跑。”

    徐小王爷施施然倚在树上,甩开折扇,骨子中的华贵风流又不自觉流露出来:“最近是谁家得罪了人?”

    谁家得罪了人?

    就连躺在地上的胖子都呼哧呼哧苦笑起来。

    徐小王爷,老爹领了大军镇于南疆,不说时时要去剿当地土蛮,再说如此位高权重又封疆一方,说不得谁看得眼红要咬他一口。

    南宫,老爷子和老爹同上金銮殿的荣光确是耀眼,可老爷子越老越热爱仗势欺人,又极端护短,大事还能明白,小事就一定要朝中鸡飞狗跳一把,弄得人人看他头疼才爽快。

    郭书呆,郭太傅的铁骨铮铮名号绝不是白来,心情好了就弹劾弹劾朝臣家大小私事,心情不好就干脆上书直谏骚扰今上,成天摆着一副我为天下大义的可恶面孔,谁不看他牙痒痒。

    薛淡,亲爹血童子的名号虽然不好听,可入朝堂之前确是实打实在江湖上杀出的名号,如今就算替君王领着兵了,血腥气却丝毫未敛,何况当年在江湖上结的仇,谁杀他都不出奇。

    咳……这样算来,居然各家都是刺头……

    问问题的徐小王爷也默默对自己翻了个白眼,连忙补救道:“那,看得出对方是什么来路么。”

    薛淡摊手苦笑:“寻常的蒙面黑巾,看不出武道源头的拚杀技巧,毫无标识的长箭,半句口音未露。”

    “他们竟然这等谨慎小心……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不由自主又开始哀叹的郭书生立刻收到了两个同伴的凌厉眼刀,只能讪笑收声。

    一阵沉吟,终是武将出身的薛公子敲定了计策。他带着伤得几乎动不得的南宫齐一匹马继续向北,徐小王爷带着郭檀一匹马回转向南——“反正书呆长得瘦,如果有追兵上来,把人往树后一扔,倒也藏得住。”又是一句撩拨兄弟的顽笑话,郭檀倒是气都懒得再生,小儿还是自顾自嘻嘻哈哈,硬是要把逃亡变旅游。

    再是一番暗中部署仔细嘱咐不表,兵学的差等生薛公子此刻倒拿出了十足将门传承的腔调,挨个拍肩搥胸鼓劲——当然他也没漏了肩膀受伤的南宫齐,还特意加了大力拍得胖子又开始呜呜咽咽才哈哈一笑,随即拎了他翻身上马,洒然向另二人一抱拳。

    “明日此时,再在红楼相聚,我做东。谁不来就是不把小爷当兄弟!”

    言毕又是爽朗一笑,眉目间傲气初绽,偏偏眼中满是真诚期待。

    “如此便一言为定!”

    好男儿也不多做虚言,徐小王爷和郭檀纷纷正色,简单回礼之后率先打马向着明光城驰去。

    ……

    云行稳稳地跑在密林中,夕阳已经全落,本就被树冠遮得严严实实的林内,此刻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就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吧……

    缺乏实战经验的小儿还是紧张了,瞪着前方扑面而来的大片黑暗,左手死死按着刀鞘,右手僵硬地扶着南宫齐,捏得胖子直哼哼唧唧。

    正疑神疑鬼之际,忽然耳际起了凌厉风声,薛淡下意识一偏头,只觉脸颊一阵刺痛,背后哚地一声轻响,却吓得胖子魂飞魄散。

    又是他娘的暗箭!!

    南宫一声惨嚎卡在喉咙里,薛淡突然把他死死按在马背上,俯首低声:“南宫坐稳!”

    然后便是毫不留情的一鞭,早已不上战场、养尊处优的云行何时吃过这样虐待,惊嘶一声腾身就纵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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