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更加艰难吧?
在这样的心情下,陆小其的那一声“周度”竟有些微微颤抖,
他的脚步也终于停住,在原地站了一下,但却很快又继续上前去,把柴禾往柴堆旁放好了,才缓缓回转身来。
这一回他终于正眼看着她了,两个人的眼神终于对上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陆小其看到他眼眸里似乎有一抹无法形容的神色。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她的心禁不住紧张地提了起来,提得紧绷绷地,看着他走过来,走过来……终于走到了自己身前,然而就在她以为他要跟她说话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往旁边稍微一转,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失望,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凉凉的,如果说刚才是因为人多不方便说话的话,那现在明明只剩下他们两个在这里了,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和她说话?难道他真的不愿意再和自己有任何牵扯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他对任何人冷漠,也不会对她冷漠。
就在陆小其难过的时候,耳边冷不丁响起了丁婶的声音:“四少奶奶,你怎么站在这里?老丁去了哪里?有人送柴禾他都不看着,却叫奶奶在这里看着,这哪里成?”陆小其一直往下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回来,周度定是因为看到丁婶才没有说话了吧?她想到这里就急急对丁婶说道:“不碍事的,老丁一会就来,我正好也休息下,你赶快过去帮他们哄着小少爷,要不然召召哭了可就麻烦了。”丁婶说:“这…。。”陆小其不想再错过和周度说话的机会,几乎用命令的口气跟丁婶说:“我说了可以就可以,你还不快过去?”丁婶见陆小其说得十分严厉,还以为她紧张召召所以便没有再出声就走回去了。
终于,终于等到周度再次担柴进来了,这一次她往柴禾堆边站了过去,再次叫道:“周度!”周度的手一松,一担柴火哗啦啦散开来纷乱地落在地上,他弯下腰一根根地收拾着那散乱的柴禾,人虽然没有看她,却终于开口了。他就如同以前那样叫她:“三小姐,是我。”陆小其听到这声久违的亲切的称呼,眼泪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来了。三小姐,曾几何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是陆家的三小姐,自从到了庄家她就压抑紧张得什么也无暇去想,自己的亲人也没有一个在身边,很多时候她都忘记了自己曾是身在浮江陆家的三小姐。如今周度的一声三小姐让她就像突然遇到了亲人一般,回想自己在庄家过的日子,心里是说不出的辛酸难过委曲。
周度感觉到她的异样,抬起头来看她,然后就看到她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他似乎有些不忍看,扭过头去沉声道:“三小姐,那边还有人。”陆小其经过他这一提醒立刻忍住了眼泪,是的,她怎能在这里对着他流泪呢?要是让别人看到了那可了不得,先不说她目前的身份容不得她对着一个别人眼中的陌生男子流泪,还有他逃奴的身份也是不能够曝光的,所以尽管自己突然看到故人忍不住激动难过,但此时无论如何也要控制好自己!
陆小其原地深呼吸了几下,终于强行把眼泪收了回去,微微有些声哑地道:“你过得可还好?又怎么会到了这里?”周度道:“我有事找你,明日在紫阳寺等你,记住,一定不要带小少爷出来!”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大步走出去了,再也没有半丝犹豫。陆小其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想冲上去跟他多说几句话,但她忍住了,她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儿就是初一。正好是上香的日子,自己趁机去紫阳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不过他为什么说一定不要带召召出去?他也知道她有了养子了吗?不管是什么理由,他既这样说……那便不带召召去就是了。
这一夜,她一夜未眠。
次日,陆小其把画眉和温大妹两个人留在家里照顾召召,只带了小铜喜鹊两个人去上香,庄家其他人因为上次已经去过了就没人再去了,这样她就更容易趁机开溜了。
陆小其是第一次去紫阳寺,但她倒不担心会走错路,她去这么远的地方庄家当然要给她配马车了,还有喜鹊也是去过两回的,所以路上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只担心周度到时候能不能找到她,她看到一路上上香去的人不少,周度又没说好在紫阳寺的哪个地方等她,万一找不到就麻烦了。
紫阳寺在城郊外三五里的样子,马车没多少功夫就到了,陆小其下得车来,就看见一排苍天大树后面坐落着一座红墙灰瓦飞檐峥嵘十分雄伟的寺庙,上书“紫阳寺”三个浑厚有力的大字。寺庙门口进出的人群络绎不绝,寺内僧人也来来回回的四处可见,看得出这里的香火是十分的旺盛。果然不愧是一座名寺,不愧是枯木大师所在的地方。
陆小其因为惦记着周度要来找她,一下车就把小铜和喜鹊支开了:“我要一个人许个愿,不想有人跟着,你们两个自去玩,等一个时辰左右再回来这里等我就是。”喜鹊和小铜瞧着这寺庙里和尚众多,而且紫阳寺也从未发生过什么不良事件,所以两人也并不担心,就听了陆小其的吩咐散开去玩了,毕竟她们两个也是年纪小贪玩的时候,难得有这样自由玩的时候。自然是十分雀跃的。
陆小其看着两人嘻嘻呵呵地先去了,自己才慢慢走进寺庙,一边走还一边四处悄悄四下打量着,看看周度来了没有。不过她走了一阵子也没有看到周度,只好又慢吞吞往前面的正殿走去,也许周度在那里等她也未定。可是她还未走到正殿,旁边走廊拐角里就突然闪出周度的身影:“跟我来!”
周度快步朝旁边走去,陆小其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亦往前走就越僻静,最后竟来到寺内的一处寂静无人的竹林里,寺里边的钟声在这里听着都有些悠远,想是离正殿有些远的。周度又警惕地在周围看了一圈,确定四下再无一人后,他才在陆小其面前站定了:“好了,这里没人,可以放心说话了。”
陆小其早已经有一肚子要问的问题,她上前去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连珠炮般问了出来:“周度,你离开陆家后都到哪里去了?之后都在做些什么?怎么到靖州来了?又怎么知道我在陆家的?还有……你可好么?”
相对起她的激动,周度显得冷静多了,他只淡淡道:“我还好,你呢?”
陆小其虽然不满意他这样简单的回答,但她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是他不想说别人再问也是枉然,然后又听到他问自己,她眼圈儿便红了红:“我……也还好,就是有些想念家里人。”在她心里,周度就如同家人一般亲近,所以这句家里人也是包括了周度的。至于庄家的种种……不说也罢,反正她现在总算熬出头了,过去的事情说来作甚,说了还免得他替自己担心。
原本有千言万语,想了一夜觉着有好多好多要说的,可是到如今两人真见着了,却都只说了自己还好。
也许,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吧?最重要的是各自离乡的两人如今又重逢了,能够如此真实地面对面看着。这便比说什么都强了。
周度在陆小其隐隐带着泪光的注视下,眼眸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痛心,然后迅速扭过了头去,紧闭了一下眼睛,才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有人要害你和小少爷。”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不解风情
第七十二章 不解风情
陆小其想不到周度找她竟然是说这件事。她吃惊道:“是谁要害我和召召?”周度的眉头微微皱起,神色凝重:“主谋是谁暂时还不清楚,但这人的目标是你和孩子两人,他已经请了三刀会的人要暗中害你,他们近日曾跟踪过你数次,恐怕这几日就要伺机动手了。”
陆小其听得好不心惊,难怪她前几日就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原来这感觉并没有错,果真是有人要害她!只是究竟是什么人竟这般心狠手辣,要取自己和召召两母子的性命?按说她在靖州也实在不认识几个人,更别说和人结仇怨了,要说有利害关系的,那便只有庄家自己的内部人。她想到这里,心里头一下子说不出来的冰凉……难怪得白兰和孙凤鸣突然那般热情地带自己和召召上街,原谅是打的这主意么?那人……那人竟这般想要除掉自己么?陆小其知道对方是一直想拔掉她这个钉子的,所以整治她的程度也一次比一次更甚,但她是真的没想到,那人竟到了要杀害自己两个性命的地步…… 或许,自己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吧。
难怪得周度叫她不要带孩子一起出来,因为只要两个人不是一起出来,那些人便不方便动手吧?也幸好自己这两天有所预感所以没有出去。要不然的话……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结果。不过她心里还有件事想不通,当下便问周度:“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周度似乎并不想谈这个话题:“这些日后再说,目前最紧要的是你的安危。”他顿了顿又道:“我已经想过了,一定得找出幕后的主谋来,否则一味防备也是没有用的。”陆小其点头赞同道:“的确是这样,那人若是铁了心的要害我,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去,若不把幕后主谋揪出来我便始终要处于挨打的境地,但若想把她揪出来……恐怕是很不容易的。”
周度道:“这事我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要让你受些惊了。”他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周围,尽管没看到任何人迹,但他还是谨慎地靠近她,低下头,在她耳边开始低低耳语。他说话的时候,那年轻男子特有的气息就随着一阵阵的热气喷在陆小其的耳上颈间,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心神一荡,脸色迅速热了起来,头脑里有些晕晕地,竟无法集中精神听他说话,只到他加重语气问了她一句:“你在听么?”她才十分惭愧地回过神来:“……不是听得很清楚,你,你再说一遍好么。”
周度并没有责怪她在这种关键时刻走神,而且因为此时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她脸上升高的温度他也感觉到了,所以他自己反略微有些不自然起来,想要把紧靠她耳边的脸收回来放远些,但又考虑到此事万不可被人听去。最后他只得还是保持着那个稍嫌亲密的姿态,保持着冷静把他要说的话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陆小其这回都记在了心上,频频点头后道:“好,我听你的,就这么办吧。”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倒还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她又贴着周度的耳根子说了一番话,这回就轮到她嘴里的气息柔柔地熏在了他的耳根和脖颈,那清新而略带些清香的气息让他的耳根也开始发热,所以在她说完之后,他立刻就把头抬起来,迅速退后了两步保持一定距离后,才道:“嗯,这件事是可以的,暂时就这样定下了吧,到时若有变数我自会想法告诉你。”
陆小其点点头:“好。”周度又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先走了。”他说走就走,竟没有半分留恋一般,真的就这样往外走了。陆小其见此情形真是又意外又心急,两人分开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见着面,也没说几句话他就这样要走了。教她如何甘心?所以她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追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你,你这就走了?”周度“嗯”了一声并不回转头来,陆小其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你,你当真没什么说的了么?”周度又“嗯”了一声,始终不去看她。陆小其心里好生难受,他如今对自己一会冷一会热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说他完全不念旧情他就不会来跟自己说有人要害她的事,但若说他真对她好,为何体己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走了?
陆小其想到这里心里好一阵委曲难过,她在外人哪里受尽了委曲,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娘家的亲人能说说体己话,可是他却这般对她,她紧咬着嘴唇,那泪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从她见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想流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泪水,他既如此冷漠,她又怎生能叫他看见她这般脆弱的模样?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她不是哪种随便当着谁都会流泪的人。
于是这时候她就松开了手,硬着声音道:“好,你走吧。”说罢她便转过身去,任无声的泪水流了满颊。
好半晌后面都没有任何声响,她正以为他已经走远了的时候,一个低低的、因为低而格外富有磁性的,似含着隐隐碎碎的心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要哭。” 与此同时,一双修长的有力的稍嫌粗糙的手抚在了她的脸上,然后用和那双手的粗糙有些不相称的温柔力道轻轻为她抹去了眼泪,尽管他再没有多话,她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原来他……不是那样冷漠的。
她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但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那么容易哄,所以她甩开了他的手,哼了一声有些赌气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
他立在哪里,不说话,也不哄她。他的确是个不善于将喜怒显露于形的人,但他这次却是故意不去哄她的。刚才他本来是决意要走了的,她拉住他袖子的那一刻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软有多软,可他还是要走,因为他不想在她面前再停留多一刻,他不想因为无法自控而失去冷静。
在他从陆家逃走后的日子里,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心里受着更大的痛苦——他从来不知道念着一个人的滋味会是那样折磨人,尤其是以为一辈子都再也见不着这个人的时候,这种念着比世界上任何折磨都要难捱。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她身边的时候会慢慢丧失了原来并不甘心的想法,因为只要能看着她,即便是远远地看着,即便是只听到她的声音,那便是他一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事。当然,当时的他并未完全意识到这点,等到真正离开她之后,他才明白她在自己心目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远比他以前想的要重得多!
不过他是周度。不是别人,他周度都是个十分清醒和冷静的人,所以他知道对于她也只能想想罢了,他和她的身份已经注定了很多事情的,所以尽管他被对她的想念折磨得那般难受,他也没有想过要去找她,去见她,他很明白他们都将有各自绝不会交集的生活,他不是那种大脑一热就冲动的痴儿,他是周度,所以在一件事无法如愿的时候他决定去追求自己的其他愿望。所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忘了她的。
可是第一次在靖州见着她的时候,一向冷静的他简直有些无法自控了。所以他必须要压抑自己,时刻提醒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有人要害她的命,他是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即便现在出现了他也是绝对不要说任何多余的话做任何多余的事。可是尽管他这样强行控制着自己,看到她流泪后他还是忍不住又返回来了,他到底是敌不过自己的心。所以他想,此事一了之后,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一面也不要见。
陆小其在那里生气着,哪里知道周度心里这么多的想法,因为在她心里周度就是一个很亲近的人,虽然两人之间也总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她从来就没有去想过那么多,总之她现在最明确的想法就是不能接受他对自己那般冷漠。
她当然也不知道,周度如今正后悔他刚才的心软来着,所以趁她没有再哭,他决定不给自己机会再次失控:“我还有事,真得走了。”这回他走得很大步很快,再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挽留。
陆小其明明是等着他过来好言几句的……不,哪怕一句也行,只要他肯软言一句她就准备原谅他和他说话的,可是他居然又这样走了,她心里别提有多么难受了,要说第一次他说走她尽是委曲的话,那现在她就只剩下忿怒了——他知不知道她从来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