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是出尘心不染,亭亭独立迥含情。
第十四章 庆生(四)
冰雅这时发现,这一桌子都是十岁左右的小朋友。虽然自己目前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这里简直像“幼稚园”嘛。从她的右手边起,依次是十三阿哥胤祥、舒淑格格(瓜尔佳氏)、八阿哥胤禩、十二阿哥胤祹、十格格松格里、七格格宜尔哈、五格格济兰、舜安颜(佟佳氏)。圆桌上,清一色的手绘荷花细瓷盖碗,下垫荷叶型茶托;中间摆着四个白底手绘花卉细瓷盘,上有鹅油小桃酥、榧子糕、菊花饼、莲花圆眼。
冰雅掀开盖子,小啜了一口茶水,清香怡然,让人顿时心旷神怡。那滋味像是含着颗薄荷糖,喝水。刚一盖上盖子,复又满心好奇地掀开,里面混杂着薄荷和甘草的香味,茶水中飘浮着一颗好似枣子大小的丸子。
“这茶叫做千里茶,是置了洋糖四两、茯苓三两、薄荷四两、甘草一两一起研磨成粉。再入蜜炼制成丸。一丸含口,永日不渴。”八阿哥笑着说道。
“冷香丸?”冰雅奇到,脱口而出。
十二阿哥插进话来,“呵呵!格格取的名字真妙,其冷其香,却可以称做是冷香。”
“我胡乱说的。”冰雅饶饶头,腼腆得朝他们笑笑。心想,要是被曹雪芹知道,自己盗用了他取的名字,莫怪莫怪啊!
再看了一眼桌上的桃酥,这样子虽然做的精致小巧,但东西实在是普通。比起这茶水实在是距离差太多了,在现代什么吃不到呢?原以为这宫廷里的菜式该是极其特别,如同红楼梦、金瓶梅里写的那样,可以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的。却没想到,除了这桂圆肉拼成的莲花,样子特别好看、让人眼前一亮外,其它也没什么特别的。更惶论这桃酥饼了。
“别看这小桃酥样子和一般的桃酥没啥两样,却是极美味的。要把山珍海味做好容易,要把这最普通的做到让人食后难忘,却是极不易的。里面可是加了七八种料的。”对面的八阿哥看她一脸不屑的样子,将那盘桃酥推到她面前,示意她拿一块尝尝。
冰雅半信半疑地拿起一块,心想,是不是真像你说得那么奇妙呢?那小桃酥刚塞入口中,当即就满口酥。“里面加了瓜子仁、松仁、胡桃仁,想是因此而格外的香吧?”
“还有呢?”八阿哥看着她陶醉的样子,笑了笑问到。
冰雅一时想不出来,两眼犹疑地盯着那盘桃酥,正想再伸手拿一块,却又不好意思了。“还有?”
“呵呵!”八阿哥轻笑,“特别之处还在于它的用油。”
“油?”众人都被勾起了兴致。
八阿哥见大家一脸不解,又继续说道,“一般的桃酥加的是猪油,而这里面用的可是鹅油。如此才能将这香、这酥发挥到极致。”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冰雅满脸惊奇,没想到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会知道那么多。
“八哥一向很博学的。”松格里在一旁摇晃着两条不着地的小腿,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八阿哥却但笑不语。
“大伙猜猜,这榧子糕是谁最爱吃的?”舒淑手指缠着帕子,对着榧子糕一指,笑着说道。
八阿哥一愣,大伙皆看向舒淑。
“谁?”松格里好奇地问。
舒淑看向冰雅,“妹妹说说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五章 庆生(五)
“我……我怎么知道。”冰雅蹙着眉。
舒淑笑道,“妹妹最爱开玩笑了,去塞外的路上,你还说这糕是……你最爱吃的,怎么这会儿倒忘了?莫不是那会儿拿姐姐寻开心吧?”
“我……”冰雅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手心冒起冷汗。
“那这糕、这饼、这莲花又是如何做的呢?”七格格一身水蓝色的锦袍,袖口上是绣着霏微的梨花。
七格格宜尔哈、五格格济兰,与四阿哥胤禛、十四阿哥胤祯皆是一母所出,除了四阿哥是打小由已过世的佟皇后所抚养外,皆是由德妃亲自照料。
八阿哥抿嘴笑了笑。
五格格今天身着白色的长袍,上面绣着几朵盛开的海棠,粉色的花瓣一瓣瓣向外翻开。她有些按奈不住,开始猜测起来,边说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八阿哥,“这榧子糕,用的料当是今年头一批的新品,榧子炒过后,磨碎,和糯米粉、猪油一起拌了后,入蒸笼蒸。八哥对吗?”
“咸香味适中,还隐隐带些甜味,应当还加了些冰糖水。”舜安颜补充道。
众人翘首,等着他揭开这道点心的神秘面纱。
八阿哥微笑着颔首。
十二阿哥吃了一口菊花饼,嗅着手上的淡淡香气说道,“香甜可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用的应是花蕊而非花瓣,所以吃完后,手上还会沾有淡雅的余香。”
八阿哥含笑着轻点头,“确实是先将花瓣捣烂,加入糖拌匀,再压制成饼。”又托起剩下还未说的那盘点心,“这莲花圆眼最简单,将桂圆肉去核,以肉作蒂,再镶入事先剥好的瓜子仁,装盘。”
“照这么说,这莲花是最普通的了?”舒淑问道。
胤祥开口,“也不见得,这道点心能想到它的,定是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之人。不仅是别出心裁,外面是滋润可口的桂圆肉,里面包裹着的却是脆脆的瓜子仁。虽然简单,却是有着丰富的内涵。而它的样子又好似一朵朵莲花在盘中吐露着芬芳。真可谓是色香味具全!”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这点心上了?哥哥姐姐们不做诗了吗?那我去找八姐他们玩了。”
“他们没过来?”冰雅看向胤祥,“怎么也没瞧见敏妃娘娘?”
胤祥解释道,“额娘她们在慈宁宫陪皇奶奶。九哥他们不喜欢茶诗会,去打捶丸去了。”
“捶丸?”冰雅竖起身子。
“你不会连捶丸都不记得了吧?”舒淑惊呼出声,一脸担忧地看向冰雅。
冰雅尴尬地笑笑。
“舒淑轮到你的诗了吧?”胤祥催促道。
“既然妹妹不记得捶丸了,不如我们一块过去瞧瞧吧?”舒淑站起来绕过十三走到冰雅边上,执起她的手。
“平日里你就不喜欢诗词,我还以为你今天说要大家一起玩茶诗会是转性了呢。没想到……孺子不可教也!”胤祥百般无奈地摇摇脑袋。
“我也没说我今儿个就喜欢诗词,只是看着你们都喜欢,才这么提议的呀!”舒淑一时情急,赶忙解释,一边拖着冰雅就往箭亭走。
第十六章 箭亭
箭亭附近,一个帽子戴得有点歪的男子正手持着球杆站在场圈内,两只鹰眼正对着远处的一个球窝,球窝上飘扬着彩旗。男子一杆风速地挥过,木球咻地飞了出去。边上的侍从,正拿着别些个不同样子的球杆在一旁侯着,一边紧张地望着远处的球窝。木球在球窝附近旋了几下,绕进窝里。
一杆进洞,嗲——!“真棒!”周围欢声雀跃的。九阿哥胤禟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击球人的肩膀上,搭着他笑道:“策凌,你现在的球技是越来越高了,再下去,怕是大哥也要自叹弗如了!”
“过奖了,怎敢与大阿哥媲美?早就听闻大阿哥的球技是这紫禁城里数一数二的。有机会定要讨教讨教。”策凌双手抱拳,朗声道。
他本是元太祖成吉思汗二十世孙,其祖父为蒙古喀尔喀部首领班珠尔丹津。三年前,随祖母格楚勒哈屯自塔密尔赴京,赐于三等阿达哈哈番,并命他入内廷教养。虽是在这京城待了几年,学了些“斯文”,却仍旧保有那草原上抚育出的豪爽。
“城间小儿喜捶丸,一棒横击落青毡。纵令相隔云山路,曲折轻巧入窝圆。”四阿哥笑得和气,稳稳地步了过来。“没想到策凌那么大个人,还有颗赤子童心!呵呵!”众人也不知道他笑什么,见四阿哥笑,也只好陪着笑。
边上的太子却一脸淡漠,不以为然,“这汉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众人请安后,九阿哥看了一眼不屑的太子说道,“太子和四哥怎么来了?”
“办了事,看时间还早就想往延禧宫去凑凑热闹,没想到你们倒都聚在这里。”四阿哥四处扫了一眼,“怎么没见十三弟他们?”
“他们要玩茶诗会,酸——!”六格格苏乐蹙着眉说,一只柔夷在面前晃了晃,仿佛真闻到了那股子酸味。众人不由都轻声笑起来了,中间略略夹扎着一道爽朗地笑声,真是不和谐中的和谐。
太子爷一听“诗”字,有些兴趣,正想说去瞧瞧。但想起六格格刚刚那副样子,又让他犹豫了下,终是没有说出口。太子的文学造诣甚好,而皇长子胤禔擅长武学,明里暗里常爱拿自己与之相较。
众人又继续玩开了。
须臾,十三阿哥一行人正往箭亭走来。冰雅远远看着,觉着怎么看,怎么像现代的高尔夫球。原来中国早就有了,并非是引自国外。只是自己的民族把这荒废了,然后又从别处拷贝过来。但现代从西方引进这小白球的成本也忒高了吧?成绩也差强人意呐!想着,冰雅不禁皱起眉。
八阿哥以为她不解,那标准地解说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用只有他们两能听见的声音柔柔地说,“那一个个彩旗插着的地方是标志着球穴的位置,捶丸简单来说就是以杖击球。一般分大会、中会、小会或一朋,大会为十人或以上、中会有七八人、小会五六人、一朋三四人。入球窝为得一筹,先得事先约定好的筹数者为胜。筹数则大筹二十、中筹十五、小筹十。”
冰雅看了一眼八阿哥,发觉他真有当导游的潜质。“球杖也分很多种吧?”
“嗯。”八阿哥点点头,“有擦棒、杓棒、朴棒、单手,十来种吧。”
冰雅一愣,嘎复杂。早知道当初就好好下本钱学习下小白球,现在还能秀下,没准还能当他们老师了。想啊想的,不禁又咯咯笑出了声。
八阿哥看她一个人又傻笑起来,有点疑惑、又有点惊喜,“想起怎么玩了?”
第十七章 美酒
“啊,没,没……就是觉得以前可能玩过。”冰雅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道怎么答,挥舞着手、猛摇起头,有些词不达意起来。真要是想起什么那才恐怖呢,拥有着另一个灵魂的思想,那到底谁是谁呢?谁是人,谁又是魂呢?怕怕啊!
八阿哥脸色一暗,没再多说什么。
冰玉看着八阿哥的神情,心想不是被他看出什么了吧?要是真被人知道自己占了这冰雅格格的身体,那不被这些古人生吞活剥了才怪。听闻康熙也还是很迷信的,要不然又怎会因为弘历的八字好,而让位于雍正呢?这雍正究竟是夺嫡还是篡位先且不说,就是那信仰“长生不死药”的那股子劲,还有那心狠手辣、辣手催了那么多兄弟的命,也够让人后怕的了。心里忐忑不安地往四阿哥处张望,四阿哥像是感应到什么了,也看了冰雅一眼。看得她是心里原本就七上八下的水桶,都抖了起来,心里那个慌呀!
直到晚宴开席时分,这二人都似闷葫芦。
宫女们远远端来酒坛,还未开封。八阿哥嗅了嗅那酒香,就吟道,“酴醿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酴醿酒,是以荼蘼花酿的酒,传说中的百步香。刚一掀开盖子,便满室的香甜。酴醿花的怡人清香,混着浓郁的酒香,煞是醉人。也不知是那酒更醉人,还是那花香更醉人。
宫女替八阿哥斟上一杯,八阿哥摇晃着银制盘花杯,凝视着杯中琼浆玉酿,“吴地春寒花渐晚,北归一路摘香来。”仰头一口饮尽。
冰雅心虚地看了一眼八阿哥,见他正郁闷地在饮酒。莫非是知道了什么?越想心就越虚,也开始牛饮起来。压根没注意到各宫娘娘也在场,早将盒子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八阿哥侧头见冰雅格格在一杯杯饮着,心里想着,是否刚才的话刺到了她,让她心里不舒服了呢?越想就越郁闷。“以酒为名却谤他,冰为肌骨月为家。”抬起手,又是一杯。冰凉的酒滑过喉间,泛出辛辣的味道,那荼蘼的香气又迅速回了上来,掩盖掉酒的苦涩。喝得人难免抑郁,心口堵得慌,却又让人不禁想要多饮一杯。简直欲罢不能!
冰雅如坐针毡,迷离慌乱中,偷偷用余光扫着周围的众人,颤抖着双手,不断机械般地重复着,右手斟、左手饮的动作。不知道的人,只怕还当她手里那是啥难得的仙茶,惟恐人抢了去呢。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烧到腹部,直把肚子里烧得空空如也。越喝越渴,越渴越想要喝。
“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八阿哥则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不住地三杯两盏淡酒。
这二人就这样,开始十分默契地不停给自己斟酒,旁若无人。一个是心烦苦闷、一个是心慌意乱,却是殊途同归了。
空气中弥漫开的酴醿酒香,熏得人晕晕乎乎的。酒这玩意儿,本就是使悲者更悲,忧者更忧。若是想用其解愁?只怕愁更愁。
第十八章 惠妃
翌日,窗外阳光明媚,若是不去注意那片片落叶,兴许会误认为是阳春三月。
冰雅醒时,顿感头痛欲裂。她挑开帐子,唤了声香墨,然后继续赖在床上,反复揉着太阳穴。
香墨推门进来,走到床塌边,柔声道:“格格昨夜饮得多了,难免有些头痛,等会喝下醒酒汤就会好的。”
冰雅点点头,“那把醒酒汤端来吧?”伸了下懒腰,又缩回被子里。
“格格不起吗?”香墨手托着帘帐正要往钩子上挂。
“再躺会吧?”冰雅用哀怨的眼神看向她,略带撒娇地说道。
香墨无奈地笑笑,“格格忘记和十三阿哥约好今儿去无逸斋吗?”
“无逸斋?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昨晚?”冰雅猛地一下子坐起来,也顾不上是不是还头疼着,扯过香墨的手,声色紧张地问道,“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啦?”
“没。”香墨轻柔地拍了拍格格胡乱扯着她袖子的玉手。“格格就说要和阿哥们一起读书,还说了……几句戏言。”
冰雅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随后摇起香墨的手,急切地问道:“快告诉我,什么戏言?”
“格格说,‘谁说女子不如儿郎?花木兰还能领兵打仗呢!那孔夫子老儿瞎说八道,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哪个后世里的师傅敢这么教的,简直就是为老不尊。’……还说……”香墨绘声绘色的说着,却忽然打住。
“还有?”冰雅歪下两道眉毛,松开双手,百般无奈地看向香墨。
香墨乖巧地点点头,继续道,“格格还说今儿个,要去和夫子们对质。”
对质?她算哪个葱啊?敢和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圣贤儒士对质?这不是自己不要脸吗?冰雅把手插到头发间一阵捣鼓,头上顿时多出了个鸟窝。“毁了毁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呐!”真是酒能误事啊!这一惊,酒全醒了。
锦瑟端来醒酒汤,还是温着的;香墨伺候她起身。一阵忙乱后,已镇定下来的冰雅问道,“十三阿哥有没有派人来催过?”
“没。”香墨摇摇头,“只是敏主子、惠主子和太子妃早些时候都派人送来醒酒汤。”
三碗?怪怪隆的咚!韭菜炒大葱!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受重视啦?真有点受宠若惊!想了想,十三阿哥要是忘记最好!这万一问起来,自己就装糊涂吧?!反正现在自己是“病人”,他们也不至于拿自己怎么着。冰雅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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