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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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逝-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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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的光,射在屋外的树枝上,树枝被风吹得上下摇曳,隐 

  隐约约好似一个美丽的少女在淡黄的光线下欢快的跳舞一 

  般,没有烦恼,尽情的快乐。

  “也不知道迁城那边怎么样?”父亲无精打采得看着母亲 

  。

  这时,祖母发出一阵呻吟的声音,似乎很痛苦。母亲扶着 

  祖母躺下,用一床又薄又破的被窝盖好,不住的用手替睡 

  在床上的祖母的胸口上摩挲,脸上露出无限愁苦憔悴的表 

  情。屋角里的那个炉子中的几块木炭已经彻底失去了热气 

  。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屋内,父亲听到脚步声,身子 

  突然一阵颤抖,母亲好似从梦中醒过来,她的脸色瞬间就 

  变了,身子僵硬地立站床沿边。目光都集中在门口,只见 

  五个穿着士兵一般的人闯进了房屋内,母亲的嘴唇微微颤 

  动,但并没有说出什么,她看了看父亲,父亲缓缓站起身 

  来,很勉强得挤出几丝笑容,冲几个士兵说道:

  “几位军爷,有什么事吗?”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身穿军服,腰间系着皮带,一支手枪插 

  入其中,帽檐下是一张可怕的脸,其后的四人是一身士兵 

  的服装,肩上挎着一支长长的枪,显然是身着军服的属下 

  ,身着军服的人望着父亲,全身打量了一番,然后大声嚷 

  道:

  “带走。”

  随即,两名士兵上前挽住父亲的双臂,父亲来不及躲闪, 

  嘴则大声叫道:

  “为什么要抓我,你们要干什么?”

  “少废话,走。”

  母亲见事不妙,一个箭步跑到门口,挡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身着军服的人显然不耐烦,对着母亲腹部就是一脚,把 

  母亲踢出好几米开外,父亲见状,反抗起来,却不料被另 

  两名士兵一阵拳打脚踢,痛苦不堪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被吓哭了,跑到母亲身边,母亲趴在地上,好费力的 

  站起来,一手紧紧抓住门柱,另一只手按着腹部,一脸的 

  痛苦,眼神中流露出仇恨与愤怒,那身着军服的人却对母 

  亲的眼神视而不见,走在前头,用强有力的手把我和母亲 

  推到一旁,父亲无可奈何的被带出房门,母亲不甘心,抓 

  住随后的士兵的脚,紧紧缠着,不肯罢休:

  “求求你,放了我丈夫。”

  那士兵发怒道:

  “放了你丈夫?没有人,怎么打仗?”

  说罢,母亲就被踢翻在地,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 

  看着父亲被抓去充军。几个人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彻底 

  消失,黑暗吞食着门槛外的光。渐渐地,母亲缓缓的爬起 

  来,坐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泪流满面了。

  我从未想过,我的家庭就是这样被破坏的,这世道是何等 

  的残酷无情。事到如今,我心里想着的仍是那些害我家破 

  人亡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人为我的不幸遭遇掉 

  过泪。

  夜深了,风在屋外哀号,像是个伤心透顶的妇女在哭泣, 

  让人心酸。母亲从地上慢慢的站起,走到祖母的床沿边坐 

  下,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水,她听到祖母嘴里发出断断续 

  续的呻吟声。

  “妈……”母亲轻轻地叫着,可是祖母并没有做出反应, 

  而是,呻吟声渐渐微弱了,母亲顿时心急万分,双手不停 

  的推着祖母的身子,叫着的声音也大起来了,“妈,你怎 

  么样了?”

  也许是老天弄人,祖母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两只深 

  深陷入的眼睛微微睁开着——祖母死了。

  母亲坐在一旁,眼睛一闪,热泪满流,抱着祖母,一阵号 

  哭。父亲被抓走,祖母也离我们而去,这个家算是彻底垮 

  了。

  我低着头,眼泪也有防备的流了出来,滴落在衣服上,咽 

  呜起来,双手不停的擦着眼睛,想极力遏止泪水的流出, 

  但还是徒劳。

  那个夜晚,过的好疲惫,很痛苦,刻苦铭心。母亲在那个 

  夜晚,似乎消耗了她数年的精力,苍老了许多。这么多年 

  以来,让我感到的依然是悲痛和绝望,在我眼前,变得一 

  片黑暗,看不见路,也不相信自己会找到路,只是在憎恨 

  和痛苦中,不知所措。

  
  这两年,母亲一直在打听父亲的消息,但始终是杳无音信 

  。为了维持生活,母亲带着我来到了我盼望已久的迁城。 

  我对迁城最初的印象,是从父亲那里听到的,父亲在迁城 

  做了几年的生意,可惜,一直是亏损,最终把家里的财产 

  都给赔了进去,只剩下那栋破旧的房屋,而今,这个家已 

  经不复存在。

  母亲带我到迁城的时候,正时值初春,闪闪的阳光透过树 

  叶洒落一地,从码头上了船,巡河两岸的密林刚刚睁开惺 

  忪的睡眼,用一种纤尘不染的神情张望着这个世界。

  一群少女坐在船头,挤作一团,风微微吹起衣襟,隐隐露 

  出雪白的手臂,她们唱着歌儿,欢快不已。原本多愁善感 

  的母亲,见了着场景,不禁也露出久违的笑容,这多少让 

  我感到几分欣慰。

  当我踏上迁城这座城市时,命运就注定我和迁城已不可分 

  割。几滴泪落在我的心坎中,那是纯洁的泪,好像撒下一 

  颗春天的种子,我不敢希望会看见它发芽,不过我能感到 

  一线希望,能改变我命运的生机。

  迁城的大街很热闹,各种大小店铺早已开着店门。母亲找 

  到了曾经和父亲一起做生意的熟人,那人给母亲介绍了一 

  个工作,是到纤表姐家做佣人。

  迁城的春天,天气变幻莫测,细雨连绵,我喜欢这样的天 

  气,我对迁城有种不可喻言的热爱。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天气很好,蔚蓝色的浩大天空中只有淡淡的几片白云,阳 

  光留恋地挂在墙头和檐下。迁城的巷子没有街道那般的热 

  闹,仅是一片寂静,巷子中偶尔有行人或一两辆人力车急 

  匆匆地经过,巷子中两旁是高耸的围墙,一棵棵榕树跃过 

  围墙,遮去了半边的巷子。母亲挽着布包走在前面,我紧 

  随其后,阳光把母亲微微驼背的身影斜照在墙面上,瘦小 

  而迟钝,母亲老了?我不敢再去看眼前的这个为命运奔波 

  的女人,更不敢想象,命运会给我安排怎样的未来。

  走到巷子的尽头,接着是一条街道,寥寥几人,却是无精 

  打采的慢步于街上,几家店铺孤独的敞开着大门,等候着 

  人们的光顾。

  母亲走到一扇大门前,停下了脚步。门前两旁威严耸立着 

  是石狮,石阶被雨水侵蚀的光滑不平,在阳光的照耀下, 

  倒反光刺眼。大门的正上方写着“秦府”两个大字。门前 

  立着一个二十岁光景的少女,正对着一个身着粗布大衣的 

  老者吩咐着什么,随后,那老者恭敬地离去。少女挽着如 

  意双鬓,鬓发里面,盘着一根鹅黄绒绳,越发显得发光可 

  鉴,身上穿着一套青色的衣裙,脖子上披着一条浅蓝色的 

  头纱,被风吹得翩翩飞舞,那雪白的面孔上,微微映出红 

  色,一双灵活的眼睛,炯然有神,看见我和母亲,便缓步 

  走下石阶,不觉把眉尖微微一蹙: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语气并不客气。

  “我们是经人介绍来贵府做工的,望请小姐转告一下。” 

  母亲很恭敬地回答道,显然,母亲已经看出了这位少女的 

  身份。

  “哦!”少女带着几分不乐意的语气说道,轻蔑的望了母 

  亲一眼,这让我讨厌起这个女孩来。“跟我来吧!”她许 

  久才掏出一句话来,似乎在确认我们是不是来混饭吃的。

  我和母亲跟随在少女的身后,跨过高高的门槛,里面是一 

  个小院,有石桌,石椅和各种含苞待放的花,右边的一棵 

  树下,罢放着金鱼缸,一个约十来岁的女孩在一旁观看, 

  嬉戏。院子中央是一条由鹅蛋石铺成的小径,通往里面的 

  房子。

  “佑佑,快去把管家叫来,就说这里有两个来做工的佣人 

  。”那少女把小女孩招到身边吩咐道。

  “恩,好,姑姑。”小女孩一脸的嬉笑,点了点头,往小 

  径深处跑去,两支辫子在空中飘动着。

  少女看着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拐弯处,便转身朝大 

  门走去,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视而不见。我心中一怒 

  气,真想骂她一顿:大小姐有什么了不起的,丈着有几个 

  钱,就目中无人。母亲似乎观察出我的心思,走过来一手 

  抓紧我的手,顿时,一阵剧痛。我没有反抗,当母亲松开 

  手时,我的右手被抓得血红。我知道母亲在提醒我:我们 

  没有生活来源的流浪人,不得不寄于他人的屋檐之下。我 

  沉默地接受了她的教诲。

  院子里很安静,各种花儿释放出浓浓的香味来,弥漫了整 

  个院子。

  花越是早些绽放,就离凋谢越近,生命是如此的短暂,但 

  它却拥有过那段轰轰烈烈的鲜艳,拥有过被人欣赏和喜爱 

  的感觉。遗憾的是,我却没有一种是比的过一朵花的,惟 

  独比它命长些,却还要受到无穷尽的痛苦。还不如做一朵 

  花过得实在。

  母亲沉默地站住石桌旁,仰着头,任阳光洒在脸上,两只 

  眼睛充满了憧憬地望着天空。此时,一个老者,缓缓而来 

  ,似乎一阵微风就可以轻易将他吹到在地,老者戴着帽子 

  ,长长的脸,尖下巴,浓浓的眉毛,一双深陷的眼睛却亮 

  而有神,身着黑色布衣,在母亲面前停了下来,打量了一 

  番:

  “二位可是来做工的吧!”

  母亲很快回过神来,陪笑道:

  “是的,还望向太太通告一声。”

  “我是秦府的管家,我姓吕。”

  “吕大爷,还得麻烦您了。”

  “不麻烦,请随我来。”

  说毕,便在前头领路。这位老者很是和蔼,有一种亲切感 

  。

  秦府很大,过了院子,就是几栋楼房,其中一栋带有西式 

  风格,优雅是它的特征,却没有中国建筑的壮观、宏伟的 

  气势,楼房后面是个大花园。

  我和母亲随着管家进了大厅,然后让我们坐在沙发上等候 

  ,自己向右侧的房间走去。大厅是那种豪华型的,天花板 

  上挂着一盏大灯,两旁摆放着数张西式沙发,沙发之间放 

  着一张精致的茶几,旁边一盏大台灯用玻璃罩罩着,左侧 

  是盘旋上二楼的楼梯。大厅内的每一样摆设都让我们为之 

  惊讶,这一辈子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精致和贵重的东西, 

  不敢去碰摸,生怕会碰坏。

  右侧的房间里传出有说有笑的话语声,随后,几个人从房 

  内出来,跨出门槛,五颜六色的衣服几乎让我眼花缭乱, 

  我和母亲紧接着站起来,经管家简略的介绍,站在前头的 

  是太太曾氏,她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是一个丰满的中 

  年妇女,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团花缎子的夹袄,系了一条红 

  裙子;站在她右旁的是她的妹妹单太太,身材短小,面孔 

  带圆,脑后盘着椭圆的鬓发,穿着一件蓝色的夹袄,系着 

  一条青色的裙子,脸颊上微微擦了红粉,双手挽着她的是 

  她的女儿,名叫单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拥有一张 

  瓜子脸,凤眼柳眉,细桃的身材,脸上带着天真的表情, 

  嘴角微微的笑,两个酒窝很自然的呈现出来。我和母亲一 

  一向各位请安,并简略的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曾氏带着端 

  庄的表情,打量着母亲一番,眉尖微微皱起,眼角挂了一 

  丝担忧,我不敢多看,便把头低下,母亲低着头见曾氏久 

  久不语,于是很谨慎地说道:

  “太太请放心,我干什么活都没问题的。”

  曾氏见母亲表情肯定,脸上浮起了微笑:

  “也罢,你就留在我这做些轻活吧!不过,我这里只要一 

  位佣人就够了,你看……”

  曾氏停顿下来,等候着母亲的决定,她望了望我,眼神中 

  充满了慈爱却又有几分遗憾,我低下头,不敢作声。母亲 

  似乎犹豫不决,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这位姑娘生得也眉清目秀的,做点家务活,想必也可以 

  ,恰好我那边少个帮手,既然这样,不如叫这位姑娘到我 

  那边去罢!”说话的是单太太,“你们二位觉得呢?”她 

  掉过脸来,眼光落在母亲的眼睛上,和母亲的眼光遇着了 

  ,两人相对微微一笑,而母亲显然有些激动,虽然母女俩 

  不能在一起,但能有份事做,养活自己,可以说是生活在 

  这个年代的人的幸事,尽管是个佣人,但不丢人显眼。这 

  次,母亲毫不犹豫地决定了。

  “就依太太的!”

  曾氏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妹妹回去就带着 

  这位姑娘去罢!”说着就朝管家挥了挥手,“吕叔就麻烦 

  你带李嫂去准备房间吧!”

  母亲说了些感激的话,便带着我随管家出了大厅。母亲再 

  三嘱咐我,要听单太太的话,好好做事,我一一听从了母 

  亲的话,心中恋恋不舍,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母亲,独自生 

  活。那年,我十八岁。

  
  夕阳渐渐落入山背,天空变的一片淡青色,巷子和街道的 

  墙壁上洒着一层光辉。街道上,两台轿子被余光拉地甚长 

  ,四名轿夫“嗨哟!”的有节奏的喊着。这是我平生第一 

  次坐轿子,有些难以置信。以前我听母亲说,穷人家的儿 

  女,只有出嫁的那天才有机会坐轿子。这天,我仿佛就是 

  一个新娘,把我的青春都嫁给了改变我命运的家庭。

  单太太嫁到单家,她坐在前面的轿子里,我和单萱坐在后 

  面的轿子中。单萱是个爱笑不爱说话的女孩,年龄和我相 

  仿,听她说,她有一个哥哥叫单明昕,一个姐姐叫单莉。

  天渐渐暗了,轿子在街道旁停了下来,我和单莉下了轿子 

  ,眼前是一扇大门,半开着,里面一片昏暗,看不清一点 

  什么,门前摆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大门和柱子刷着红漆, 

  门上方挂着两盏灯笼,已经燃上了。

  “进去罢!”

  太太见我站着不走,便催我进去,我低着头,缓缓跟在其 

  后,进门后发现里面不是院子,而是一块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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