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已经模糊不清,眼前的黑影越来越多,闫灵儿暗恨自己不济事,强撑着登上了升降梯。不管如何,她都得走出甬宫,玄封虽被封了所有大|穴,但是以他的功力,冲破|穴道只需一两个时辰。她不能再失败,不能再被他抓回去,不能……
她只想回到纳兰烨的身边……纳兰烨,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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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四十三回 断谊
【“你若在上前,我们连兄妹,连朋友都不是!”】
*
当闫灵儿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绵软舒服的床上。睁眼看看四周摆设,闫灵儿知道这是一间客栈。恍恍惚惚间,耳边似乎传来水声。轻轻地转过脸,有一个迷迷糊糊的人影欣喜地向自己走来。
“小灵,你醒了?”闫樊拧干毛巾回过身,见到她醒了不由一喜。
“樊哥哥。”闫灵儿看清是闫樊后却一个挣扎地坐起,有些警惕地看着周围,见此,闫樊不由苦笑,“放心,这里已离深泉宫百里,且我将你带进客栈时都易了容,玄封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见闫灵儿仍旧只是探究地看着他,闫樊苦笑的意味更浓,“小灵,你不信我吗?”
被这么一问,闫灵儿忙低头垂眸,几缕青丝遮住了苍白如纸的秀容,也掩住了她此刻的心虚,她刚刚下意识地的确是对闫樊起来戒备心理。忽又想到了什么,闫灵儿摸向自己的腰间搜索一圈后,感觉不到那个瓷瓶,瞬间慌乱起身,开始在床上摸索。
“你要找的是这个?”闫樊问着,将一个掌心大的白玉瓷瓶递到闫灵儿的眼前。闫灵儿一见忙将其夺过,捧在手心护在胸前,一副生怕再丢失的样子。
见她如此小心翼翼,闫樊不由开口问道:“他(它)对你来说真的那么的重要?”
闫灵儿将瓷瓶收回怀中,顿了一会,她坦然地看向闫樊,不管他问的是“他”还是“它”,她都铿锵地回道:“是。所以,对不……”
“不要再说‘对不起’三个字了!”闫樊一改平时温和的语气,突然大声喝止闫灵儿,闫灵儿有些诧异,还不待反应过来,闫樊已经一步过来将她揽进怀里。“为什么你总要对我说‘对不起’呢?为什么我苦苦陪了你十几年却远不如那个男人?为什么你宁可为他逆谍甚至逆命也不愿与我相忘江湖?回答我,为什么?为什么……”
闫灵儿握紧手中装有冰蛭之血的瓷瓶,怔怔地任闫樊抱着,听着他声声的“为什么”,她却一句也答不出,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回答都会伤害他。她其实是不愿见闫樊的,不愿面对他这样的质问,所以,她假扮玄封时选择隐瞒他。这一层,闫樊又岂会不知?
当他在深泉宫前厅看见“玄封”因为沙通海一声声对纳兰烨的嘲笑而卷起的肃杀之气时,他就隐隐觉得怪异。玄封很重视这次与沙门老二的合作,怎么也不会因为那什么所谓“宝物”而扬起那么浓烈的杀气,更何况,沙通海嘲笑的是纳兰烨,玄封素恨纳兰烨,即使不至于与沙通海笑起也不可能对他起杀念。所以,眼前的这身穿蓑衣斗笠之人绝非真正的玄封。
那“他”会是谁?闫樊当时只是苦涩一笑,他怎么也不愿想到他的小灵会隐瞒他、提防他。但是,当他送完沙通海,第一时间赶回时,看见晕倒在升降梯上的门主,掀起“他”的黑纱,见到这一张魂牵梦萦的绝色秀颜时,闫樊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而刚刚,她对他下意识心生的警惕更是让他心寒。
见她不发一言半语,一味地沉默,闫樊第一次怨恨她对他的视而不见,对他的不公,似想到什么,闫樊冷然一笑,“你取冰蛭之血不就是为了救他吗?但是,又有什么用?他人已经死了。”
“不!”闫灵儿挣扎着推开闫樊,镇定地告诉闫樊也告诉自己,“纳兰烨没死!”
“不,他死了。”见她如此冥顽不灵,闫樊再次咆哮地叫起,“他死了,我亲眼见到他敛尸入棺下葬!”见她仍旧瞪大眼睛质疑他的话,闫樊后退几步打开左边的窗子,“不信,你自己亲眼看看。看看这天权的北边小镇,家家户户挂着的是什么!”
闫灵儿迟疑了下,看了一眼闫樊,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窗前,临近窗台,她开始犹豫,她突然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的任何东西,但闫樊却不容她退却,扶过她的肩头,他将她直接带近窗台,“睁开眼,你还想自欺欺人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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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樊的话让瞬间下意识闭眼的闫灵儿不由慢慢地将眼睁开,不管看到什么,她坚信自己的认识!在看向窗外之前,她暗暗地在心里如此自警着。果然,一睁开眼,撞入眼帘一片又一片的白让闫灵儿胸臆间的空气一点点地被抽空。家家户户白色的灯笼,白色的门联,来往人群个个素衣打扮,神色戚然。这是……闫灵儿倒吸一口冷气,“国葬”两个字浮出她的脑海,刺痛了她的心。
“国葬”并不是谁都能够获得的殊荣,除了英明仁厚的国主,就是劳苦功高深受全民爱戴敬重的亲王将帅。纳兰烨作为天权的一字并肩王,被授予神策侯的爵位,十四岁带兵,十六岁为帅,他在天权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他是被天权军民称为“铁神”的人……
他绝对有资格获得“国葬”的殊荣,他当真……
不会的!闫灵儿在心里呐喊,再看了一眼外面肃穆萧瑟的白,她直接伸手将窗子重重关上,一切都是假象,纳兰烨不会死的,绝不会!
“这回你总该信了吧。”看着瞬间又失血几分的秀颜,闫樊轻轻地叹了口气。
闫灵儿抑制住所有不安的情绪,转过身直视闫樊,一字一顿地回道:“纳兰烨没死!”
“小灵!”闫樊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了你还不信?国葬啊!连这远在北边的边陲小镇都如此,你以为只是普通的葬礼么?还有,三日前曲城的那个隆重的送葬仪式……”
“够了,”闫灵儿直接将耳朵捂住,拒绝关于纳兰烨“死讯”的任何话题,“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信,无论多少人说他死了,无论我看到什么,我都不信!不信!我不信纳兰烨会死!不信!”
“小灵……”见她如此失控地大喊大叫,闫樊甚是心疼,有些后悔那样刺激她了。他想将她揽进怀里宽慰,却被她重重推开。激动的情绪、激烈的动作让刚刚苏醒的她差点昏厥过去,闫樊一惊,忙将她扶住抱起,往床边走去。
将她安置在床上后,闫樊伸手试探了下她额头上的温度,更是大吃一惊,刚刚大夫就说她操劳过度,身心剧疲,要好好休息,不宜受刺激,他怎么……怎么能让她亲眼看见全城的缟素……
闫樊暗暗自责,忙将刚刚煎好的药端来,扶起她给她喂药,闫灵儿喝了一点却吐了很多,见她如此,他更是心如绞痛,“对不起,小灵,对不起。”他将她轻轻揽在怀里,一遍遍地自责着。
一滴泪滑过了闫灵儿的脸庞,此刻虽然浑身乏力,但她仍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闫樊的歉语,他在说“对不起”,又在说“对不起”,傻瓜,樊哥哥,闫灵儿很想对他说,他从没有对不起她,反而是她辜负了他,对不起他……
如论如何抉择,她始终要对不起人,情与仇,爱与责,她不知如何选择才算对的……纳兰烨与闫樊她都不想伤害,却不得不选择一人,伤害一人……
对不起,樊哥哥,对不起……闫灵儿在心里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她此刻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她什么也给不了闫樊。那么纳兰烨呢?你到底在哪?满城的缟素是怎么回事?你隆重盛大的葬礼又是怎么回事?你当真……不,不会的,是不是?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去?我们才刚开始,我不信,不信命运当真对我如何不公!
心伤神乱下,闫灵儿双眼一闭,再次晕了过去。而这一次足足过了五日,闫灵儿才渐渐好转。五天来,闫樊一直陪着她,衣不解带,不眠不休,无论汤药还是茶水他都亲自喂她,她渐渐在康复,他却一点点在憔悴。
闫樊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闫灵儿看着眼里,却郁结在心头,他不该对她那么好的,不该的。她不值得啊,不值得……
心隐隐作痛,但是,心却也随之坚定。想得必须得舍,既然已经欠了,那就亏欠到底,既然已经错了,她就继续错到底!
*
又过了两日,当闫樊一大早从集市买回闫灵儿最喜欢的瓜果时,客房已经空无一人,桌上唯剩留下寥寥数语,“既然决定逆了,小灵便永不回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天堂地狱我都要去寻他,对不起,勿寻。珍重,樊哥哥。”
颤颤巍巍地看完闫灵儿的留书,闫樊惊惶失措,“不,小灵,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要逆,我便陪你,刀山火海永相随。”收起她的留书,闫樊忙不迭地冲向了门外。夏日的雷雨仍是不期而遇地倾盆而下,焦急地寻找着闫灵儿的闫樊丝毫不以为意,他的小灵弃他而去了。漫天的雨幕,老天这是在可怜他吗?
躲在暗处看着闫樊如失心般地在大街上大喊大叫,时不时还拉过一人询问,一点也不管这雨正越下越大,闫灵儿就于心难忍。“樊哥哥……”闫灵儿满腔的愧欠更甚,她本来要迅速离开的,但是,突如其来的大雨留住了她的脚步,因为她知道闫樊必定不会死心,必定会追她而来,不管是烈日当空还是暴雨倾盆。
迟疑了一会,闫灵儿最终还是走了出去。“樊哥哥。”
这一声唤让闫樊漫天无光的世界再次耀出一丝曙光,“小灵。”他欣喜地唤了她一声,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她,他不想再管什么兄妹之谊,不想再隐忍感情。他不要她离开,不愿再承受她的不告而别。“小灵,不要再离开我,你逆我亦相陪,你在哪我就在哪,好不好?”
闫灵儿任他抱着,心因他的痛而痛,却又无可奈何,“不好。”她决绝地回道,雨汹涌满空,但这两个字却毫无遗漏地听进了闫樊的耳里,闫樊微微怔住,却听到她继续说道,“你在我的心里一直只是哥哥。而纳兰烨不一样,我爱他,无论他是生是死,此情不变不移。”
夏雷一声轰隆,雨天的霹雳却不如她在他心里打下的一击霹雳,闫樊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说爱,只可惜,她信誓旦旦说的却是爱另一个男人。闫灵儿再也受不了闫樊将她宛如要融入骨髓的拥抱,挣扎着用力推开了他。“十年的执着,该醒了,樊哥哥。”
“不,不要,我不要清醒。”见她一直在推开他,闫樊着急了,有些语无伦次地求着她,“不爱我不要紧,我知道你只当我是哥哥的,没事的,那就只当哥哥,不要离开我,好吗?让我陪着你,无论你去哪,我就去哪,好吗?小灵。”
“不好,不好,你听不到吗?闫樊!”闫灵儿动用最大的力气将闫樊推开,看着他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站住!不准再上前一步!你若在上前,我们连兄妹,连朋友都不是!此生此世真的永不再见,我说到做到。”
“不,小灵,你不能那么对我。我那么爱你,我……”闫樊也有些失控地吼道,他对她十几年一如既往的相守相护,倾心相爱,她怎么可以说永不再见?
“对,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爱让我很反感。”闫灵儿继续说着狠话,“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对我那么好,你偏要!我说过我对你永远不会有男女之情,你就是执迷不悟。十几年来,你知道你给我的压力有多大吗?你让我担负的罪恶感又有多大?从小到大,我快乐你就快乐,我心伤你也随我心伤,你总让我感到欠你,无时无刻不感到愧欠你。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多不开心,多么愧疚难受。闫樊,我受够了,求你不要再来烦我,不要介入我与纳兰烨之间。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要去找他。算我求你,不要跟着我,不要破坏我来之不易的幸福!”
听着闫灵儿第一次如此毫不留情地责骂他,闫樊已经怔得无法呼吸,她狠狠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莫不将他千刀万剐着……他的小灵竟如此讨厌他吗?
他不信!闫樊鼓起勇气踏近一步,却没想到她满带厌恶地后退两三步,“不准再靠近,否则下次就不会只是两三步,我不想让你找到,就会在你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闫樊难掩神伤地看着她,看着说着如此无情警告的她。“小灵,你当真……”
“对。”闫灵儿再次狠下心重重回应他,“珍重,勿寻。”
这句说完,闫灵儿立纵身跃离。闫樊颓然地看着她迅速离开他的视线,将他狠心撇在倾盆的大雨中……
*
樊哥哥,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玄封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如今是蝶门的门主,叛逆他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一人逆谍逆命就够,我实在不想拖累你。如今纳兰烨生死不明,我亦前途不明,更不可能带着你。此生此世,我闫灵儿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闫灵儿不忍再看徒留在雨中的闫樊一眼,含泪忍痛离去。
一直低垂着头呆在原地不动的闫樊握紧双手挣扎着,然而剜心的挣扎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要追她而去,然而,刚走出一步,闫樊不由顿住,瞳孔骤缩,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灰袍蓑衣斗笠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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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四十四回 冥婚
【“他生我便生,他死我同死。”】
*
盛夏已过,秋意渐浓,午夜时分,夜黑风高,有人黑衣蒙面窜上了天权神策王府,几下轻跃,沾瓦无声,夜中纤纤黑影宛如鬼魅般来去自如地穿梭在王府屋檐,一路往王府祠堂而去。
离天权一字并肩王、神策侯纳兰烨那场隆重而肃穆的葬礼已经过了半月有余,然而即使如此,神策府天天仍有人前来吊丧祭拜,头几日国主就经常来,每一次都要哭得声嘶力竭,哎。想到此,守在祠堂的家丁莫不唏嘘,他们怎么也忘不了他家王爷入葬那天,国主直接哭晕在了王爷的墓碑前。国主与王爷当真是兄弟情深,感天动地。
全朝文武百官,甚至那一年来恨透了王爷的刁相也都来过,每日进出人数不下一百,每日不忙到半夜不会结束。这不,刚刚送走了某位府衙县令,两家丁才能大大地舒口气。伸展着懒腰,一边等人来换班,一边微靠着门扉,两人累得都有些昏昏欲睡。
耳边忽一阵风过,当两家丁揉揉惺忪的双眼看看眼前,瞧瞧周围,但所见除了头顶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长明灯外,什么也没瞧见。两人面面相觑,无声地商量着要不要进王爷的灵堂瞧瞧,正好被前来换班的人叫住,两人与前来换班的两人说了下刚刚的疑虑,得他们应允会代替他们巡视王爷灵堂后,两家丁才安心离开。然而换班的两家丁目送着那两人离开后,只是守在门口,并没有进屋巡视。
微凉的夜风吹进了偌大的灵堂,层层白色祭幛被风撩起,猎猎作响。白色的蜡烛忽明忽暗地照亮着堂内的一切。灵堂左右两边高挂挽联,挽联上概括着天权被称为“铁神”的男人一生的主要功绩与经历,十四岁为将,十六岁为帅,和玉衡,败天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然而这一些都不是刚刚趁风而入的黑衣人想要看到的,自穿过层层祭幛来到纳兰烨的灵位前,黑衣人的目光自始自终只望向灵堂上方高挂着的死者遗像:綦色的蟒袍,镶龙的束发银冠,男子面色俊朗刚毅,扬唇浅笑,凤目炯炯溢光,一副的飞扬神采。
纳兰烨。一身夜行衣打扮的闫灵儿在心底深深地唤了他一声,那看向纳兰烨画像的目光近乎痴迷。她不信他死了,她本不愿来他所谓的“灵堂”,但是,她想见他,半月来无一时不想见他。痴痴地念着他的名字,闫灵儿一步步地走近他,秀手颤颤巍巍地勾勒着画像中男子的一眉一眼,倾诉着刻骨铭心的思念。
将黑纱撤去,闫灵儿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