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让天玑与玉衡对他的英逝深信不疑,他让王兄为他准备一场盛大而隆重的葬礼,而以他这十年的功勋,他也获得了国葬的殊荣。这样很好,他要所有人都相信他身死,特别是在北部的几城几郡,他更是花费苦心,做到万无一失。全城为他挂满缟素,全民为他披麻戴孝。他要的就是敌人一收到他的“死讯“能立刻毫不迟疑地行动。每况日下的身体,让纳兰烨不得不采取这样极端的方法宣告自己的死亡,迫不及待地引敌人出手入局。
诚然,国葬一计是一把双刃剑,不仅让敌人深信不疑,也让自己一手训练出的神策军惶惶不安地相信了。看着将士们一会悲愤,同仇敌忾;一会又害怕,军心涣散。如此不稳的军心如何能抗敌守家?还好,世人知道已经身死的男人,此刻却清醒地活着。纳兰烨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纳兰烨一方面把自己诈死的消息告诉几个主要的将领,让他们回去鼓励大家,稳定了军心。另一方面让几万素质较高的神策军组成哀军之师,故意深入玉衡设下的陷阱,佯装打败,而且是狼狈的打败。
此次也算天佑天权,玉衡的主帅是沙通海而不是沙连海。沙连海生性保守谨慎,而沙通海则急功就利,且自诩有点小聪明就自大狂妄。纳兰烨要的就是这样的敌军主帅。很快,沙通海因自己的第一场小聪明而大获全胜,大败神策军而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之后的几天他越是胆大,越是不将昔日威震一时的神策军放在眼里。
见沙通海如此鼠目寸光,纳兰烨继续“大方”地丢出三郡一城,继续让自己的神策军败亡逃窜,足有闻沙丧胆的趋势。甚至于纳兰煜中途遭到埋伏刺杀这事纳兰烨也晓得。当日纳兰煜其实只是受了点小伤,纳兰烨却故意说他伤重而无法再御驾亲征,让玉衡更是得意,更是放心。
纳兰烨一步步地将玉衡军引向黎阳城,那儿有他设下的空城计。他故意让百姓出逃,故意让一些守将弃城就是为了将空城计演得逼真。不过,谨慎的沙连海还是让纳兰烨担心了几日。玉衡军居然在城外山岗驻扎而不立即进城。时间越拖对纳兰烨越不利,至少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再久拖下去。那时的纳兰烨思考思考着都会突然昏厥。他怕,怕在双方交战时,自己会突然不省人事……
好在,事有天佑,沙门内部因权暗斗,亦或是某种外力在推动,总之沙连海被罢黜,沙通海取而代之成了沙门门主,全权负责此次出征。果然,以沙通海的性子,他立刻挥师下山。不过这个时候,风晴雪还带回了另一支军队的消息,原来天玑在玉衡驻军山岗上时,自己也驻守在了密林中,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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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烨笑了,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等到了他们狗咬狗的战机。于是,纳兰烨让藏匿在城中的刁赋、风晴雪按兵不动。等到一天一夜后,当玉衡与天玑两败俱伤时,他们才出马。此时连空城计也都不必再用。刁赋、风晴雪直接在黎阳城外生擒沙通海,不费多少兵力就让玉衡军不战而降。而尚无云和柯大直接在密林截住狼狈逃窜的天玑军,直接让他们有来无回。再接着,纳兰烨再让四人一鼓作气攻下玉衡的三郡一城,不仅一雪了前耻还让神策军军心大振,军威再复。
一切都如纳兰烨的预料,刁赋越说越激亢,越说越是自豪。有纳兰烨在,神策军的确是所向披靡,有他在,天权绝对万无一失。然而,看着纳兰烨紧蹙的眉宇,汇报完毕的刁赋不由问道:“烨,怎么了?你似乎不大开心。”
纳兰烨淡淡地点了个头以作回应,双目疲惫地合上,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只怕到头来,我们只是在替他人做嫁衣裳。”
“哈?”刁赋眨眸表示不解,风晴雪则立刻明白,只听她上前秉道:“烨哥哥,玉衡那边有消息,就在昨日,玉衡王司马扬因病退位,继位的是他年仅六岁的王儿,但是垂帘听政的是司马扬新封的王后媚雨。而这个媚雨据调查是出身青楼的女子,无权无势,但,自从她登上王后宝座后,竟无人敢出言不逊,更不用说弹劾了。她的背后定有强大的靠山。”
“司马扬啊,”想起他那个表哥,纳兰烨只是无奈一笑,“贪图享乐,沉迷女色,不失上进,玉衡要亡也是迟早的事。没想到,最终却便宜了蝶门,便宜了霍天。”
“什么?蝶门?”刁赋有些震惊,“那么蝶门与沙门合作,目的就是深入玉衡,伺机夺取玉衡江山?”
“极有可能。”纳兰烨无奈一叹,如若不是他身体不济,又无法出这屋舍一步,他想要的胜利就不会只是这样,不会只是败天玑、败玉衡,不会只是夺那三郡一城。他的志向本就是要遵从祖训夺取玉衡。他极想与蝶门较量,极想与霍天较量,却无奈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蝶门将玉衡不费吹灰之力地占为己有……
“啊,对了,”风晴雪突然想到什么,叫出了一声,“那个什么媚雨王后的就蝶门的魅使!”见屋里两个男人都把视线看向了她,风晴雪嘿嘿一笑道,“千真万确哦,这是某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大人物招的哟。”说着,风晴雪得意一笑,几步小跑跑到了纳兰烨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邀功着,“烨哥哥你知道么?那个什么沙老二真是丢死人了。安置战俘时,我把他丢入大牢,他就哈巴着讨好本少主,要本少主放了他。本少主呸了他一口,忽想到什么就进去跟他玩啦。呵呵,本少主不就是挑断了他的手经,他就吓得嗷嗷大叫,还什么都招了。原来,将蝶门引入玉衡,将蝶门魅使媚雨推荐给玉衡王的人就是他沙老二。这人真是胸无大志,为了那区区的沙门门主的位子居然引狼入室。蝶门是能合作的吗?活该到头来惹得一身骚。呸,魑鬼死在他手里真是不值。”
“晴雪,”纳兰烨有些心疼地安慰道,“魑鬼的死不能怪你,你不要再放在心上。”风晴雪素来疯疯癫癫,任意随性,世上似乎没啥能入她的眼,让她挂怀,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纳兰烨、刁赋等人却深深了解她的本性。重义气而讲信用。更何况,如今她是风门的少主,魑鬼是她的手下更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的惨死,她如何能忘?
不过风晴雪也不想纳兰烨他们担心,只听她直接接口道,“那是,魑鬼的死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某个笨蛋。”说完,毫不客气地瞪了刁赋一眼。刁赋立刻气结。的确,当日他与魑鬼带着一些兄弟前去救风晴雪时,刁赋看着满身鞭痕的她时,整个人都傻掉了。以至于魑鬼不仅要救风晴雪还要照顾刁赋,简直应接不暇,最后还为了给他们两人殿后而被擒……
刁赋将头别开,风晴雪也低下了头,懊悔刚刚的脱口而出。刁赋对她的心她晓得,但是,一切已经毁了,毁得无可挽回了……
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去,见两人如此,纳兰烨不由问道:“在玉衡,你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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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四十九回 侍女
【“奴婢为王爷俸药已近半月,王爷到现在才想要知道奴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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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衡,你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纳兰烨蹙眉问道。
闻言,风晴雪脸色瞬间煞白,将头埋得更低,唇瓣紧紧咬住,硬是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刁赋心头就是一痛,但是他却以一声嗤笑掩盖:“没什么。只是,让本少永生难忘,更让本少领教到了女人的无心无情!”
刁赋这一骂,风晴雪更是脸色惨白,但是,一会后,她还是故作从容地笑道:“刁赋,何必呢?那个姑娘可是正当妙龄的黄花闺女,而且长得也不俗,算是当地最漂亮的天仙啦。本少主便宜你与人家共度一夜春宵,你不好好感谢,却还骂我,哎,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风晴雪!”刁赋难以置信地大喊出声。纳兰烨也怔住了,风晴雪凉凉说出的这段话要多伤人有多伤人。如果不是感觉到说着这样话的她挽着他胳膊的手在难以抑制地颤抖,纳兰烨还真会一把推开她,大为自己的兄弟不值。
但那边,刁赋明显只是觉得自己被深深愚弄,狠狠地伤害了,他几步走近她,指着骂道,“风晴雪,我刁赋真后悔认识你,后悔那么地爱你,后悔四年来掏心掏肺地念你等你!你不配,不配!世上没有再比你风晴雪更无心无肺的。我为你中了媚药,你不仅不帮我,还将我丢给其她女人!你就那么不愿,就那么不屑委身于我刁赋?你那五年痴缠算什么?你口口声声的爱算什么?风晴雪,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宁愿,宁愿你那天直接杀了我而不是让其她女人帮我解毒!风晴雪……”
刁赋叫骂着就要冲过来,纳兰烨忙大声唤人将刁赋拉住。“烨,放开我!我不甘心!”
“赋,出去,出去冷静下。”纳兰烨严厉地回他,直接示意手下将他带走。刁赋与风晴雪之间的纠葛,纳兰烨一直都看着眼里。其实他本不想插手他们两人的事,但是,当他感觉到一滴滴热泪滴上了他的手背时,他忙命人将刁赋拉了出去。
“傻丫头,不哭了,刁赋出去了。”纳兰烨安慰道,哪知风晴雪却哭得更凶,满腹的委屈与无奈化作滴滴热泪,汹涌而出。风晴雪从小就是假小子一个,她从小就是嘻嘻哈哈,乐观开朗,从小到大,纳兰烨也只看过她哭过两次,两次都是她抱着他哭,两次都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没有到至悲至痛,风晴雪不会失声痛哭的,她的坚强一直是纳兰烨最为赏识的地方。
第一次便是在四年前。四年前,当她从天枢回来,带来颠覆了天枢国朝纲的天枢国舅是蝶门影使假扮的惊天消息时,她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问她怎么了她不说,问她要不要让刁赋陪她时,她更是哭得声嘶力竭。她只说她已没脸再见他,她只说她与他情缘已尽。能让五年来死心眼般缠着刁赋的风晴雪说出如此认命的话,纳兰烨知道,她必受了极大的委屈。
但是,无论他怎么问,她就是不说,是难以启齿吗?纳兰烨只能默默地陪着她,让她尽情地他的怀里哭泣。哭罢,第二日,她便说她从此只为风门而活。之后她就开始为了风门的情报飘洋他国。风晴雪很傻很固执,对于她的选择,纳兰烨也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四年来,她也只与他碰头,竭尽全力地完成风门的任务,没有一次让纳兰烨失望过。
只是一直对她不屑一顾的刁赋反而因她的躲避而执着了起来。四年来,刁赋也倾尽一切情与心来挽救两人的感情,只是,他越是情深义重,越是执迷不悟,风晴雪越是逃得不见人影。那日在鲤城,纳兰烨狠心地对刁赋说风晴雪自私只顾自己感受进行着爱情游戏的那些话其实是风晴雪拜托纳兰烨那样说的……
比起四年来看起来像怨夫般的刁赋,纳兰烨更心疼的是风晴雪。这个丫头,心事最藏不住,但让她如此守口如瓶的那事,纳兰烨知道,必是她深恶痛绝,一辈子也不想再提及半字的事。风晴雪比他小五岁,当年他被贬到无风谷当暗人时,是风门门主一手调教,而当时风晴雪只有五岁。当年失去母妃,被父王遗弃的他一度陷入了童年阴暗期。在与慕华和纳兰煜兄妹相认前,老是叽叽喳喳缠着他的便是风晴雪。
十岁沉默寡言的少年起初对那五岁的烦人丫头避如蛇蝎。但是,风晴雪是风清老来爱女,风晴雪要纳兰烨陪她玩,风清便真的命纳兰烨照顾她。纳兰烨臭着一张脸带着她,她却笑得咯咯响,“烨哥哥”长,“烨哥哥”短地叫着,撒娇着,纯真而明媚的笑成了纳兰烨童年一道璀璨的光芒,在纳兰烨心里她一直是他的小妹妹。所以,风晴雪的遭遇他同情更心疼。
“哭好了吗?有没有好点?”纳兰烨柔声问着,“要不要我把刁赋调走,或者再委派你个任务,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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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风晴雪连忙摇摇头,“我想多看看他,四年了,好不容易现在可以呆在他身边,我想多看看他……”
“哎,真不知该说你的疯丫头还是傻丫头。四年来他满心喜欢着你时,你避而不见,如今他恨你入骨时,你却死活要留在他身边。”纳兰烨完全无奈亦无语风晴雪这样异于常人的逻辑,但是,却也了解,她的苦心。
“嗯嗯,他恨我就好,然后啊,我再刺激刺激他,保证他立刻就去把那个美人娶回家。”风晴雪说笑着,纳兰烨却神色一凛,“那个女人?是帮刁赋解了媚药的那个女人?”
“是啊,刁赋堂堂刁家大少,白白将人家吃干抹净,难道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呢?”风晴雪继续故作轻松地笑着,只可惜虽笑犹哭,几滴不争气的泪珠已泄了她的底。
“晴雪,你当真?”
“对,我当真,不开玩笑!”风晴雪正色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放心,他也才能真正死心。烨哥哥,到时估计还得麻烦你给刁赋赐婚,不然怕人家姑娘进了刁家会受委屈。”
“不,我不同意!”纳兰烨一口回绝,见风晴雪还想说什么,纳兰烨直接截断,“你胆敢再任意妄为,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四年来的一切守口如瓶,包括你为他两次大哭,你对他从未变过的感情。”
“烨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嘛。”风晴雪不爽,鼓着腮帮气嘟嘟地看着纳兰烨,见他直接把视线转开,一点也不理她,她索性赖在他身上撒娇耍赖,以前只要这样他一定会弃械投降的,她的烨哥哥一直很宠她的。纳兰烨看着气嘟嘟的她,如以前一样的撒娇耍赖不禁大笑出声。两人此刻只像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至少,在刚刚进屋,毫无遗漏地将两人这样相拥相偎,嬉笑打闹全看进眼里的少女是这么认为……
手端着忙了一大早熬好的药,名唤凝儿的少女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颗豆大的水滴滑落她的嘴角,也不知是眼角溢出的泪还是因这闷炉而沁出的汗……但心痛却因这两人亲昵自然的相处方式而一点点在加剧……
凝儿是刁璃专门派给纳兰烨的俸药侍女,半个月来,她与刁璃出入纳兰烨病房无需禀报,是以此刻她会出现在此。“奴婢冒昧,先告退了。”凝儿无不得体地微微一福,也不管纳兰烨如何回应,转身直接想走人。
“哟,等等,你不是来送药给烨哥哥的么?”背后女音一落,凝儿就觉眼前有雪影一晃,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已站在了她的眼前,身手轻快,实属罕见。
看着风晴雪笑得一脸灿烂,想起刚刚她与纳兰烨那么相拥在一起,凝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心里难受,面上却伪装得无懈可击,“哦,奴婢一时忘了,既然姑娘在这,那就麻烦姑娘伺候王爷用药吧。”说着就要把药盅推给风晴雪。
听着这丫头冰冰冷冷的口气,风晴雪却觉得好笑,这笑带有几分的玩味,更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收起笑,风晴雪瞪圆眼表示讶异道:“啊,这怎么成?璃姐姐带你过来就是给烨哥哥俸药的,我帮了你岂不是抢了你的工作?到时害得你失职挨骂,那就罪过罪过啦。”
“那倒不会,小姐人心地善良倒是不会随便见怪凝儿,”风晴雪伶牙俐齿,凝儿也毫不逊色,“凝儿在想嘛,既然你与王爷交情如此深厚,王爷必是更愿你来伺候。”凝儿淡然从容地说着,但说到他们交情深厚时,心还是不争气地在抽痛。但是,她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这半月来,她伺候纳兰烨喝药,纳兰烨哪一次正眼瞧过她一次?半月来,她不仅鲜少听过他说话,更不用说听到他笑得那样开心了。
“伺候,呃……”风晴雪夸张地打了个寒战,嬉笑着歪着身子看向纳兰烨,只见纳兰烨的脸色也黑沉得很,“哈哈,‘伺候’一词嘛,用在我与烨哥哥身上一点也不靠谱。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