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什么?!?!”
“琵琶弦如凄然鸣,千鹤不忍翱翔行。,下一句,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快放开我!”那人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吼道:“我们飞鹰堡的……”
“此路不重生。”白发少女向周围看了一圈,见无人回答,便淡然道:“……擅自闯入此地欲取之者。必死。”
“什么?!”那人充满恐惧的惊呼道,却听旁边有人大喊:“可以动了!”正欲后退,就立即撞到了后面的人;旁边周围也是一阵哎哟哎哟的惊呼之声响起,那些原本要高高跳起的人都从树上摔了下去;那人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看向那白发女子,却见她又回到方才树下的地方,也不看他们一眼,便轻盈盈地走进了树林深处之中,隐没不见了。
“混账!都给我站起来!追!”带头的首领满脸泥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向双净等人所消失的地方指吼道:“追啊!”
一群人闻言,纷纷连滚带爬地向前跑去。
在他们身后,穿着一身如海的蓝色长袍的女子静静站立,雪色的头发和梨花花瓣在风中纠缠在一起:“此路不重生。擅自闯入此地欲取之者。必死。”她淡淡说道。
然后,一切归回安静。只有花瓣在翩翩起舞之后悄然落地的细微声音。
………
“快!快!他们追上来了!”在玄生和双净身后的梅花边飞速前进着边喊道。
“追上来就追上来!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打一场!”澈水在后面不服气地大声答道。开玩笑,凭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那些人了,根本就用不着梅花还有玄生出手,没有逃跑的必要嘛。
“不行。”梅花坚决地说:“这个林子的风向和气流都很奇怪,声音无常,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不宜作战,还是快快出山再解决问题的好。”
“言之有理。”一直沉默着的玄生也开了口,他背着双净飞快地前进:“地势不利,若要出手还是在平地上好!”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双净的伤势,对自己包扎的手艺并没有太多的信心,不知是否会失血过多或者留下伤疤,听到七石门门主趴在自己背上平静而缓慢的呼吸,知道她很衰弱疲惫,便更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这时有什么声音渐近逼来,众人抬头一看,却是几枝点着火焰的箭矢正破空落下;只听身后腾!地一声,又是一波点着火的箭枝从四面八方如雨滴一般地落下,身边和前方的的树林连续着火,顿时红光四起,连接在一起的树林都纷纷燃烧了起来。
“!”冲在前锋的玄生猛然顿住了脚步,就在他抽身往后退去的时候,旁边一根的粗重树枝轰地一声落倒在地,火苗蔓延于并不潮湿的地上,硬是阻止了他的脚步。
“哼!”只见半月城二少主冷哼一声,目瞳顿时凝霜,他藐视地挑了挑眉打量了一下周围情景,对同样停顿在身后的二人淡然道:“请二位退后数步。”
“咦?你要做什么?”澈水愕然,但也是听话的往后面走了几步,又从他手里接过昏昏欲睡的双净问道。
只见玄生轻噙冷笑,平时温润如水的双眸细细一弯,便有了风流倜傥的味道,冷漠的眼里也多了如罂粟一般的诱惑戏谑,泛着寒蓝的冰冷光芒。
澈水和桃花看得头皮都麻了。
“喝!”他反握夜剑,剑尖朝下,低喝一声高高跃起,从下往上用力一挥,只见一道白光劈开了炎热火光,顿时狂风刮起,成千上万的点点火星和树叶花草都被往他甩出的方向卷去,仿佛一道洪流突破了层层热气,就连那沉重的树枝也顿时断裂粉碎。玄生趁机握剑开路,对愣在身后的两人道:“走!”
“哦,好!”梅花和澈水急忙应道,几人脚尖一点,都同时奋力地往前掠去,几个起落,他们已远离着火之处。
但就在澈水在空中感叹他们终于离开了那座山很快就可以抵达村庄并且住宿洗澡的时候,他在落下时,踩到了一块空心的大树干。
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他的右脚被卡在了树木之间,然后,由于他们是在往下坡奔跑的原因……树干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滑。 TAT
“哎?咦?喂——!!”重重楼楼主哇哇大叫,用力地想把自己的脚□,岂料衣袍还有裤脚全都卡在了里面,眼看身边的景色全都模糊地以极快的速度往后退去,树林飞逝,风声大作,道路他什么都不想,只是把背上的双净抱到胸前,用全身护着,回头大喊:“玄生——!梅花——!”
“楼主!”玄生大惊,立即快速地掠到了他的身边,但几次伸手出去都触不到澈水的衣角半分,在另外一边,梅花也同样试图拉住或者阻止下滑的两人。
“玄生!上来!”见下坡越来越陡,梅花知道这树干撞碎或掀翻是迟早的事情,飞快地抬头向前看了一下,却见前面烟雾弥漫,白茫茫地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心中一惊,暗道不妙,索性跳落在澈水后面,对玄生喊道:“把夜剑给我!”
见状,玄生也跳到了树干上,两人相看一眼,便同时低喝一声,各自一边,双手高举长剑,奋力往地上插去!
山路颠簸不平,玄生和梅花的剑都溅起了大片的灰尘泥土,两人咬牙坚持使力,但时为已晚,澈水刚转过头来往前看,就见前方路途已尽,一阵白雾蒸气从山坡边缘直直而上,转头往旁边看去,只见有一袭宏观巨大的百丈瀑布,汹涌扑流的滚滚流动而下!
“玄生!梅花!”澈水的脸顿时变白:“把剑□,前面是……!”但话未说完,他们已被抛在半空之中,往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河水直直坠下!
双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转头刚好看到玄生和梅花在腾在半空的树干上一点,两人如流星一样往河床冲去,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是澈水,转头一看,便见重重楼楼主笑眯眯地对她道:“小净,抓紧了哦!”
“嗯。”很是放心地打了个哈欠,双净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抓紧了他的衣袖。
玄生和梅花在腾在半空的树干上一点,两人如流星一样往河床冲去,只听几乎同时的两道喝声,他们分别在水上一点又反弹而上,各自一边的扶住了落下的树干。
岂料,这树木的后端早已腐朽许久,在梅花扶住的时候喀嚓一裂,裂痕从后端蔓延到前,澈水被钩住的脚未曾站稳,身体斜抖,双净便从他手中滑了出去。
“小净!”重重楼楼主血色尽失,惊得立即伸手去捞,却只撕下了一截衣袖。
“门主!”玄生眼看她落入水中,管不了那么多,惊怒地一脚踢向树干,没来得及看它是否好好地落在了水面上,便扑向河水潜入寻找双净。
河水激流,玄生奋力游了好久才拉住她的手腕扶着浮出水面,只见对方脸色苍白,立即一掌抚上背部,稳定脉象,却发现这水向越来越汹涌奔腾,两人的身体不断地被用力地往前推去,想要和双净保持距离并且保护她的安危是不可能的,于是一手挽住她的腰把她拥在胸前,低低说了声:“抱紧我!”话毕便一掌用力地拍向水面,借力冲出河床,几个起落,向澈水和梅花所在的树干落下。
岂料,他忽然听到裂风之声向他的方向射来。
一个闪身避开了那枝射向他的箭矢,却偏了方向,直直往树干落下!
眼看就要撞去,玄生索性一掌击向树干,木头顿时崩裂,梅花和澈水所攀着的树枝左右分开,他在落水之前托起双净的头,自己顺手勾住了一根较粗的树枝,随波逐流。
身边两岸飞快地往后退去,林子岩石都变成了直线的色彩,玄生先把双净的身子托向水面,正要带着她一跃而起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箭矢射来的声音,还未抬头,只感觉一阵狂风刮来,有一股犹如龙卷风一样的力量,把落向他们的箭矢纷纷往回扫去,岸上几道惨叫声传来,接着便有人掉落入水。
抬眼看去,却见澈水凌厉如鹰一样的掠于水上,右手上银光一闪,精致华丽的白扇已展开。
然后,血溅双岸。
重重楼楼主杜澈水,以快、准、利、厉的动作举世闻名,优雅轻盈与悄然无声的身手无不被江湖之人赞叹,都说那人发起怒来的确让人退避三舍,但若与他为敌作战,至少会给个痛快,和那些喜欢折磨敌人之辈比起来,实在要仁慈许多。
“把双净给我!”趁澈水在对付敌人,梅花急忙掠到了另外两人身边,伸出手来抱起双净,又握紧了玄生的手腕,把两人拉出了水中。
这时,前方已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玄生和梅花同时回头一看,只见雾气猛升,白烟缭绕,河水越发越迅速地向前流去,知道前方亦是悬崖瀑布,两人急忙一左一右地捞起双净,正欲跳向岸上,却听咻!地一声,一枝着火的箭矢射来,直中双净袖子,顿时燃烧起来。
“!!”两人大惊,都同时伸手去拍火,梅花索性把双净的手浸入水中,却忘了脚下的木干正驶向瀑布;只听玄生一声‘快走’还未说完,木杆完全失去了控制,三人顿时被拉入那巨大无比的白色瀑布之中。
“梅花!玄生,小净!”澈水回头一看不禁大惊,脸色尽失,顾不了身后依然有无数弓箭手,转头向瀑布掠去,几个起落,也如流星一般坠入滚滚洪流之中。
山中声·冲风起兮水扬波 4
东风吹水绿参差。
大风刮过,碧绿欲滴的树林中只能听到沙沙的声音。
在翠色的竹林中空出来的圆圈空地里,有两座突出的灰色石头,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子,相对静坐。左边大石上坐着年长的那一位容貌清秀而平凡,但光是坐在哪里,便可隐约感觉那份深藏在沉默之中的威慑。在她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大约四五岁身穿淡蓝衣服的小女孩,眉目之间可窥日后的绝代风华,小小的五官极是精致可爱,瞳目清亮,头发柔软,一双大大的眼睛坚定但是不失稚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净儿,可准备好了?— 那年轻女子淡淡地问道,微抬下巴,有一丝看不清的笑意从她眼底滑过。
—嗯,请师父出招!— 双净用力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昔日名震天下的不败女侠浮萍微微一笑,双指捻起一颗小石,往右一弹,只听那石子划空破风,轻微的腾!地一声,震得高耸如天的竹子上的叶子全都如急雨一般地落下,坐在石头上的双净顿时化成一抹天蓝的色彩往那方向冲去。刷刷的刺剑声响起,在地上的草叶都被气流的旋转吸引,纷纷都往她所在的方向曲折。不到片刻,只见她一手捧着怀中的一大堆绿叶,一手拿着穿满叶子的长剑向浮萍走去,那把剑对她小小的身子来说有点大,于是只能勉强身后地上走着。
—师父,好了。— 她扬起童稚的脸有点得意地向石头上静坐的女子说道。
—嗯?很快。真的好了么?— 浮萍依然闭眼,说话时嘴边有着淡淡的笑容。
—咦?嗯!—
—真的?—
—真的!—
—是么?— 微微挑眉,浮萍闭着眼睛向双净所在的地方笑问。
—额…… — 这下有点怀疑,双净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打量着四处,左看看右看看,又小跑着回到那棵竹子下绕了一圈,确认地上没有落下一片竹叶,这才又蹬蹬瞪地跑回来,确定又响亮的:—嗯!!—
—那……— 浮萍睁开了眼睛,笑着往她身后指去:—那是什么?—
—哎?— 双净转身看去,只见竹子的最顶端,有一片叶子正左右摇曳,最终还是随着风轻盈缓慢地落了下来。她瞪大眼睛看着静躺在地上的竹叶,有点气恼的撅起了嘴巴,最后不依地扭着身子:—师父!— 这个不算!
浮萍微微一笑:—这次做的不错。但仍然有点心浮气躁,不过净儿还是孩童,这一点可以原谅。— 她抬起头来,看着四处的苍苍竹林,淡淡说道:—净儿,等你出了此山便会发现这天下会有比你快、准、狠、厉、及强的人,若要打败对手,不可操之过急。—
—师父,为何要出山?我喜欢这里。— 双净嘟着嘴巴,从剑上拿下一片片的叶子问道。
闻言,浮萍一叹,怜惜又好笑的看向她:—你是七石门的二少主,就算想要远离纠纷,江湖上的是非也会自找上门。与其这样,还不如用心观察、仔细思考、看清自己,看清天下,才能了解自己在这世上的一席之地究竟身置何处?—
—哦。— 小小的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低下头像个大人一样地沉思片刻,这才疑惑地抬起头来,稚气的脸上满是问号:—师父……—
—嗯?—
—你又是为了什么,才涉入江湖的呢?—
那句话听起来空洞飘渺,似乎从彼岸传来,双净看到自己幼时的脸,顿时睁开了眼睛。
全身都是酸痛的感觉,特别是手臂上的剑痕,火辣辣的刺痛一阵阵的传了过来,稍微动一下就会觉得伤口被扯到。
她有点好奇地举起了手,左右转动着手腕,果然有被撕裂的微痛。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受伤了。
掀开还没有完全干的衣袖,细细地打量着自己左手,从手腕开始慢慢看去,白皙的皮肤上有细小的旧伤痕迹,虽然几年未曾拿起武器,但依然很难恢复完全的细腻和柔软,自幼就习武的人不如大家闺秀那般肤如凝脂,即使养病多年,依然没能让皮肤恢复光泽。
她用手指轻轻地点过那些地方。
第一道疤是初次铸器的时候被飞溅出来的火花烫伤的,那次铸造出来的,是自己的第一把剑,也是用它和澈水初次交手然后打败他的。
第二道疤痕,从手腕一直到胳膊之处,长长的、细细的、像是一条红线沿着手臂而延伸,那是五年前她和天沙从鸿鹄堡落下时,她试图去抓壁上突出的石块而划出来的,很深的一道伤,流了很多血,最后她们俩被玄生救了。
第三和第四道她已经不记得了,应该是小时候随着师父习武时候留下的。
第五道是她初次下山出江湖的时候,参加了带风阁的天涯台时候被打伤的结果,七石门少主的大名,也是从那时候响起来的。
这么多伤。她讶异自己的一只手臂就有那么多痕迹,她其实都快记不清楚了。
这些记忆,都很模糊。
在山上与师父习武时站在摇曳的竹林上聆听大风吹过的声音、初次打败澈水时他不甘心的撅嘴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和天沙挂在鸿鹄堡的时候依然若无其事地开着的玩笑、第一件作品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冷的银光的光泽、还有,十六岁的自己独自站在擂台上看着最后的对手缓缓倒下时,周围观看的人们所发出的雷震一样的欢呼和惊叹。这些色彩,都快淡然而去了。
这才发现,原来最深刻的记忆,其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臂,想要支撑自己起来却发现被什么紧紧地压着,抬起眼看去,却发现是玄生的右手用力地抱住她的腰,对方紧闭着双眼,显然还未曾醒来,却揽得那么用力,就连昏迷之中都不肯放手。
双净眨了眨眼,然后又慢慢地躺了下去。
周围并不冷,有一堆火生了起来。金红的火焰不断地跳动着,周围的一切事物在接近黄昏的天空下,都投下了微微舞动的影子。梅花也躺在不远处,仔细听去,却是呼吸平均,似是在沉睡。
她向旁边移了移。
然后像是流浪许久而终于找到了温暖角落的猫儿一样,又怯怯地,再移了移。
确定玄生不会醒来然后用忍无可忍的表情看着她之后,她便有点贪恋地把头埋在了他的手臂上,还用鼻子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