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一咧,笑得腹黑——哼哼,小样儿,你没底儿了吧?
“夏姑娘但说无妨。”
我抬手,指尖指天,幽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我语落,白翦瞳立刻半侧了头,眼角去瞥身后那四位美牛郎。
四位牛郎哥哥,各个陷入沉思,冥思苦想,千姿百态。
一个折扇半遮面,一个摇头晃脑;一个指尖支额角作一休状;一个拳背顶额头,作沉思者状。
白翦瞳手指尖捏着自个儿尖尖的下巴,寒烟般的眉微微蹙起来,不时用眼睛对背后四位牛郎发射怨念的目光,那目光分明在说——“你们快点给我想啊!想不出来我阉了你们!”
我得意洋洋,神气活现转头对柳闲歌比了个“V”手势。
柳闲歌看着我,墨色的眸子微微弯起。
他也抬手,凝脂白玉般的指尖,指向窗外的那一轮半悬中空的圆月。
我愣了一下。
莫非……柳闲歌他对上了?
“子衿,你这的确是个绝好的联。”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我笑。当然绝好了,当年司马光称此句为“奇绝无对”。
再说了,柳哥哥啊,你看听到过我嘴里蹦出过不好的词儿吗?
“听柳堡主的语气,难道您已经得了佳联相对?”白翦瞳插话。
柳闲歌微微点头,打太极拳似得慢悠悠说,“偶得下联,附庸风雅罢了,”这话真是谦虚,谦虚得让人想拿椅子抡他,“经不得仔细推敲的……”
我嘴角抽了两下……我说您老人家倒是说啊……您不憋死我们不罢休是吧……
“在下洗耳恭听。”白翦瞳嘴角不着痕迹抽了两下,笑容有点扭曲。
柳闲歌这才开口,丢出了他的下联。
“月如无憾月常圆。”
八个字,用那清泠若玉碎般声线淡淡念出来,语气明明是淡淡的,落在人心底却有微微叹息的余韵,一圈圈荡开,让人有一阵不可言喻的感慨。
我倒抽一口冷气。
OMG!
看来柳闲歌那个金榜题名真不是瞎吹的啊!!
竟然对得这么精妙!
闲歌哥哥岂不是比司马光还强悍?!
我顿时双手合十,两眼变星形,一闪一闪,囧囧向柳哥哥发射着花痴光线。
我这厢还没发完花痴,忽然,四位牛郎让开一条路,小小的隔间里,又挤进了三个人。
“月圆则无憾,月缺则有怨。柳堡主对的句句珠联璧合,当真是文采斐然啊!”
白须老者一身灰色道袍,骨络清癯,有几分道骨仙风。
柳闲歌立刻从桌边立起,虚席而拜,“原来是无忧谷的戚谷主。”
“柳堡主果然是当世豪杰,无论是才学、武功还是人品做派,都堪称首屈一指。老夫多年不入中原,一直以来只听了柳堡主的名号。今日得见,实乃幸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百闻不如一见呐!”说话的仍旧是个老头,鹤发童颜,衣着有点像……扔了葫芦的我爱罗。
我头一次注意到,原来我爱罗是武侠风的……
“前辈您谬赞了,”柳闲歌继续装的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特别虚心特别自谦,特别惹老前辈们喜爱,“当年前辈您打遍天下无敌手时,晚辈还不过是个黄发小儿罢了。”
“人人都道,天下堡堡主柳闲歌乃人中之龙凤,老夫今日真是领教了……后生可畏,今日的江湖都是你们手中的了……”剩下的一个是个眉毛长长,长得慈眉善目的老爷爷,那神情,那下巴,直让我想起安西老爹。
我看到柳闲歌对他们恭敬的态度,再听他话中的涵义,便知道眼前三位都是武林中北斗泰山般的人物。
我看着一帮武林大侠们客套来客套去,场面话一套一套得绕,绕来绕去就是——久仰久仰。
顿时,心底升起了对柳哥哥的无限同情。
原来闲歌没有我的时候,一天到晚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直要耐着性子应酬……
我顿时悲从中来。
碎碎念……我要是真的嫁给他了,岂不是也要遭此厄运?
问题是,我置身事外得太早……
我还没来得及嫁给美男,就被美男一把给拉下水了。
“诸位前辈,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碧玉楼的夏子衿夏姑娘。”
恍惚中,我听到“锵锵锵”的锣鼓配乐,接着三束探照灯打在了我所站的角落……
一屋子人的目光,齐刷刷顺着柳闲歌的指尖定格在了我身上。
我赶紧收拾了一脸痴呆相,一个九十度鞠躬,“三位前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三位老人家一惊,这丫头怎么行如此大礼?
我心说——谁叫你们长得那么像“福禄寿”。
三位老人家捋着胡须打量着这姑娘。
他们当然都清楚,这位便是最近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和洛风涯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拜月教教主夫人。
一眼望过去,那姑娘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而那双大的出奇的眼睛,透着点怯怯的意味,说不出的空灵轻逸,惹人怜爱。
这分明与江湖传言中的狐媚女人相去甚远。再加上老人家们在隔壁听了许久,也听出了这姑娘性情爽朗,而且很有才情,只是有些古怪精灵罢了。
于是,三位老人家对夏子衿小妹妹不仅没有偏见,反而心生了点喜爱。
“子衿,过来。”柳闲歌笑语轻盈,对我伸出一只手。
我愣了愣,柳闲歌怎么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
我不明所以走过去,却不料,柳闲歌忽然把我的手抓在了掌心。
顿时,我的脸华丽丽火星人化了。
竟、竟然,在这么多前辈面前竟然就授受不亲了!
柳、柳闲歌,你还嫌我名声不够坏,又要给我加上红杏出墙这一条么!
“三位前辈……”柳闲歌欲言又止。
他忽然转头看着我,我三分痴七分呆,十分痴呆看着他的脸,然后,我华丽丽的被晴天一道闷雷击中了!
柳、柳闲歌,他竟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瞒三位前辈,其实,早在子衿嫁入拜月教之前,晚辈已经把天下堡祖传的定情信物‘玉玲珑’交给了子衿……只可惜那镯子在拜月教一役中被毁了……”
顿时,满屋子人,除了雷到动弹不能的我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会吧”三个狗血淋淋的大字。
柳闲歌。OTZ,我膜拜,您才是吐槽王……
白翦瞳的脸色最难看,正在由白到黑做渐变。
他脸上已经丝毫笑意也找不到了,薄薄的唇抿着。而他手中那盏玉杯,就不如白哥哥那泰山崩塌亦不变色的脸坚强了,“啪”得一声,被捏出了一道裂缝。
“柳堡主,您和夏姑娘之间到底是……”
“此事……在武林大会上,晚辈自会澄清事实……”
柳闲歌继续欲言又止,苦大仇深,加上我一脸茫然,失魂落魄。
看在别人眼里,分明就是一对惨遭棒打的苦命鸳鸯……
OTZ;OTZ;OTZ;OTZ……
膜拜一百遍呀一百遍。
我对闲歌哥哥的崇敬之意又飙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既然柳堡主这样说,那我们也不便追问!来,今日相聚实乃缘分,酒是一定要喝的……”“我爱罗”爷爷非常爽快得开口,转移了话题。
于是,转眼间,一群人已经转移阵地围坐在了大厅中的八仙桌旁。
“店家,上酒!上好酒!上上好的好酒!”道袍爷爷开口,声音浑厚,一听就知道是内力充盈之人。
广寒府自然不敢怠慢如此贵客,他一发话,诸位娉婷美人,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了N坛陈年的老酒上桌。
【《武林囧传》又记:醉华都,广寒府中,武林三位高人与柳堡主、白教主与夏女侠一见如故。故,饮酒甚欢。饮花雕三坛,女儿红三坛,竹叶青三坛……】
前辈们兴致好,我这个做晚辈的当然不能扫兴。
于是乎……
舍命陪老爷子。
酒过三巡,我这厢就杯盘狼藉了……
茶几已倾,杯具焉存?
我捐了……
柳闲歌看着三杯下去已经朦胧惺忪,醉颜微酡的夏子衿,不由暗暗担心。
这丫头,可别耍酒疯,闹出什么乱子……
柳哥哥和我不愧是心有灵犀。
他正想着呢,忽然我这厢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起来,猛地抱起一个空酒坛,瞄准白翦瞳的脑袋,作投掷状。
白翦瞳……老娘我……
“我对……”我打了个酒嗝。
你……
继续说,“诚其母之非悦也…………”
呀呀个呸,怎么舌头一直打卷啊……
(妖君【面无表情飘过】:诚其母之非悦也=真TMD不爽啊)
柳闲歌一看我架势不对,光速漂移到我身边,把“凶器”夺下来,挂着温柔的笑意,在我耳边轻声说,“子衿,你醉了,休息一下吧……”
满脸温柔的柳哥哥,桌子下面的魔爪,稳狠准按下了我的神阙穴。
顿时,我脑袋一激灵。
“这女娃有趣的很!”几位老爷爷看我这副样子倒是开心得很,追问道,“小夏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捋直了舌头,“嘿嘿”一笑,“我对酒,当歌。有酒无歌,诚非悦也……”
CAO,柳闲歌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夏姑娘既然兴致如此高,不如歌上一曲,白某在此为姑娘你击缶。”白翦瞳冷冷淡淡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恶毒的笑意。
哼!谁要你给我伴奏!
“不!不用!我自己能行!”
我晕的七荤八素,一步三晃,晃啊晃啊,拐着S走向离我们不远的歌女,一把夺了人家怀里的琵琶。
几位老爷爷笑得前仰后合,边拍手边说,“这女娃娃天真烂漫不受拘束,有趣得紧呐!我老人家甚爱!”
我被前辈夸奖,更加飘飘欲仙……
于是,横抱琵琶当成吉他,不,棉花。
一阵乱拨之后,声嘶力竭得开了腔……
【《武林囧传》此篇结尾如是记载:于是,夏子衿女侠饮酒乐甚,扣弦而歌之。
歌曰:“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舞林大会 舌战群雄
庚寅年春,七杀教广发七杀帖,于醉华都 英雄坛 聚天下豪杰。
是日,阴风怒号,黄砂漫天。
——女主语:大西北的气候就是不好,应该要鼓励当地人民少生孩子多种树……
是日,司天监记载,日中突陷踆乌。乌不祥,兆凶、兆险、兆不吉,兆人亡。
——女主语:屁嘞(小S腔调),那叫太阳黑子。
是日,发生了武林史上最为惊悚的一场……
情杀案!!
——女主语:……
···
午时三刻正。
菜市口,英雄坛。
只见,肃杀的圆形围场中,天下各路豪杰云集于此。一片道义凌然,豪气冲天。
圆形围场呈梯田形,中间最低,依次向外升高。而最前台的黑龙番旗之下,坐的是中原武林盟的十长老。这十长老都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刚正不阿,无人不服。一阵大风刮过,十位长老的胡须,齐齐迎风飘扬……蔚为壮观……
围场的正中央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两个年轻的男子。要说那两人的气质相貌真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尽呐!于是我就不说了……
(妖君:我今日监视到了什么叫做……欠抽。)
而高台之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个端坐在白玉高凳上的女人。
那女子一身黑衣,墨发如云,更衬得肌肤胜雪。
一双素手,白玉一般,娇小而玲珑,乖巧得放在膝盖上。她一言不发,浓长的睫毛垂下,盯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怯怯的。一阵狂风刮过,扬起她曳地的衣摆猎猎,更显柔弱。
要说那女子是谁?
本人不才,本人是也……
我从一大早开始就被裴宝和韩涵从被窝里掏出来折腾,一阵乒乒乓乓梳洗打扮。
我哀怨。
要问我为什么要出现在武林大会上?
因为天下豪杰要批判我。
为什么要批判我?
因为不知道哪个缺德的败类放出谣言,说我是拜月教余孽……
要问为什么明明就是捉去被批判,还收拾那么漂亮?
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不过我知道柳闲歌肯定不指望我能去□天下英雄。于是,我猜
测……这是为了要让我留下一个美好的最后形象在这世上,然后毅然决然和世界说拜拜……
我睡眠不足,坐在凛冽的风中,昏昏欲睡外加头痛万状。
忽然,一阵闷雷声骤然在耳边炸响,惊得我差点没从椅子里跳起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膀大腰圆的肌肉男哥哥正在擂鼓。
我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柳闲歌,柳哥哥今日养眼依旧。他对我微微点头,露出让我稍安勿躁的眼神。
“今日,七杀教邀各位英豪前来,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就是怎样处置这位夏子衿姑娘。”高台上的另外一个人,就是白翦瞳,白大妖男。
这家伙现在已经完全与我和柳闲歌撕破了脸,立场鲜明得要把我推上火刑柱。
“据白某所知,这位碧玉楼的夏子衿姑娘,嫁给拜月教教主之后,不但不知约束洛风涯的行为,反而教唆洛风涯行凶,助纣为虐。当日,我的护法陆轻鸿亲眼目睹,同僚颜延之被她亲手殴打致死……白某赶去时也只来得及阻止她和洛风涯对轻鸿下毒手,却已有数十条人命丧于这对魔头手中。不知夏姑娘,我们之间的这笔账,要怎么算!”
白翦瞳说着,字字滴血,句句带泪,听上去比窦娥还冤,比蔡文姬还恨。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扬高一点,最后灌着内力的浑厚嗓音响彻了英雄坛上空,很有环绕立体声的效果。
我扬着脸,张口结舌。
背景是狂风卷着风沙吹啊吹,外加一干被挑唆了的正义之士对我横眉冷对甚至口诛笔伐。
狠!算你狠!
我闭上了嘴,忍。
忍字心头一把刀。于是,我拔下那把刀,化为一个眼刀,狠狠扔给了白翦瞳。
柳闲歌仍然负手站在原地,眉头微敛,微微扬着下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目光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
OH……我好想问,美男你在忧伤啥……我都快被人刮了,您能认真点儿不?
白翦瞳的质问仍旧没有结束,“当日,我们攻打月落天涯。明明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已经攻入了月落天涯内部!谁料,在最后关头却中了魔教奸贼的计谋,几乎全军覆没!若是没有内奸通风报信,我们怎么可能会着了魔教的道?!”
我冤枉!!我又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我明白了。
原来,这次武林大会的主题是——《看,白翦瞳怎样厚颜无耻把自己干的坏事都嫁祸给夏子衿小盆友》
我为什么不反驳呢?
因为,来之前,柳闲歌,说了:
“一切听我安排,你只要沉默就够了。”
柳哥哥做事我当然放心,于是就依言而行了。
其实,我对柳闲歌会如何应对也颇为好奇。
喝醉那天,依稀记得他说了些惊世骇俗的话,今天可以听到完整版了。
十长老里面有三个我的熟人,就是那天灌我酒的三位老人家。
有人好办事嘛,这不,“我爱罗”爷爷很和蔼得发话了,“白教主,一切要等盖棺定论,您现在这样说有些为时过早。夏姑娘,不知道对于此事你要作何解释啊?”
唰唰唰。
成千上百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我定了定神。
做冷艳状,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