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下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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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桥下的约定-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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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回答,仅仅是投以温柔的目光,还带点怜惜。
  只是修若娜不懂,他为何眼中流露哀伤。
  是不是母亲并不愿看到她,所以……
  好难受的感觉,一想到母亲对自己的排斥,修若娜浑身都不自在,她感觉自己真的彻底被遗弃了,被自己的母亲给遗弃了。
  美食,食不知味。
  晚餐过後,修若娜被唤到书房里,独自一人面对翁国钦。
  她忐忑的走上楼,楼梯间巧遇翁倩兰,她带著敌意望著她。
  「你为什麽对我充满敌意?」她不懂的问。
  她只是一个晚辈,一个素昧平生的晚辈,为什麽大姨要这麽对她充满敌意?
  「我没理由对你友善,尽管名义上你是我妹妹的女儿,可八百年没连络了,天晓得你是为什麽回到翁家来?你心里图的又是什麽?」
  「我图什麽?」
  「你装傻的功力很好,但是在我面前你大可省了这一套,大夥儿心知肚明,Sergio  W集团代表的是几百亿元的资产,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Sergio  W集团真的是外公的事业?
  修若娜仍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父亲从来没提过,只说母亲娘家家境优渥,可她却不知道是这般富有。
  「你认为我是为了家产而来?」
  「难道不是?你也甭装清高了,人为财死,要说你不贪这些,还真是难以说服人。」
  修若娜压抑内心的那股怒气,她告诉自己,这就是有钱人的嘴脸,别发火,狠狠的送一刀回去便是。
  握紧拳头,她装出一抹笑,「大姨,也难怪你会如此紧张,因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你的确需要担心有一天奢华不再,日子将会是如何穷困潦倒,但是对於我们这种过惯平淡生活的人,得到,生活好过些,没得到才是我们原本的生活。」她歪著头睐去一眼,「不过瞧你如此戒备提防,看来,我得到的机会很大,相对的,你失去的机会也更大,所以,我会赢喽?」
  见她一脸得意,翁倩兰几乎要冲上前掌掴她一巴掌,「你这死丫头!」
  「阿姨,别动怒,很高兴你告诉我外公的身家背景如此雄厚,Sergio  W集团欸!看来短时间内,我是不会走了。」
  望著她得意的笑容,翁倩兰气呼呼的扭头就走,那姿态,像只骄傲的天鹅,高贵不可侵犯。
  她走後,修若娜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了金砖怕缺角,一屋子阴阳怪气的。」
  她走到书房。叩叩——
  「进来。」沉缓的嗓音传来。
  推开门,翁国钦坐在名贵的椅子上,闭著双眼似是在沉思。
  她犹豫著,该称呼外公还是……
  翁国钦睁开眼,看透她的挣扎,遂而主动问:「还习惯吗?」
  「习惯?」她眼珠子转了一下,纳闷,她也才刚到,没什麽习不习惯吧,就是还在摸索这一屋子怪脾气的人。
  她看看眼前这老翁,努力的想要把Sergio  W集团总裁的尊贵身分跟眼前近在咫尺的老翁叠合在一块,内心还是忍不住大叹不可思议。
  「请问,你真的是Sergio  W集团总裁?」
  「怎麽,我不像吗?」翁国钦觉得莞尔,指著面前一张椅子,「坐吧。」
  她挥挥手,「不用了,我站著就好。」她浑身不自在,虽然血液里是亲情,但是,就是觉得疏远。
  「你对你母亲有什麽印象?」翁国钦问。
  母亲?印象?修若娜在心里思索了须臾,却不知道回答什麽,只能无力的摇摇头。记忆是模糊的,容貌也是模糊,又或者,在她的人生里,母亲这个角色根本是虚幻的。
  「唉……」翁国钦叹了一口气,「都怪我,都怪我。」他自责不已。
  「怪你?为什麽?」她很认真的问。
  翁国钦望著她清澈的眼睛,除了感伤还是感伤。瞧,这孩子长得跟倩如年轻时多像啊,一样的美丽可人,尤其是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
  「我母亲她……不欢迎我回来吗?」她试探的问。
  毕竟,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见过她,母亲也不打算主动现身似的。
  「孩子,听我说,你母亲她已经死了,在你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翁国钦难过的抹了抹苍老的脸。
  死了!她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已经死了?
  怎麽会,她以为,她会有机会见到她的,她还想亲自问问她,为什麽当年她那麽小,母亲却可以这样冷漠的抛下她?
  笑容从她脸上敛去,修若娜退了几步,「……你骗人。」温度从指尖一点一滴的褪去,感觉整个人就要冻成冰。
  「我没有骗你,倩如已经过世十多年了。到了义大利後,她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最後还是没撑过来。」
  修若娜无言。
  「早知道她会走得那麽快,我当初真不该强迫她到义大利,不该拆散你们一家子,这是我心里的愧疚,最沉重的愧疚啊!」
  修若娜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无法接受……
  母亲死了,她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母亲早就死了!忘了自己是怎麽离开书房的,这一夜,修若娜辗转难眠。
  连续几个小时,她都用一双大眼睛愣愣的瞪著天花板那盏义大利的手工华丽艺术灯。
  宿文棠把房间让给了她,等待明天她的房间收拾好,她就可以睡在属於她自己的房间了。
  然而这一夜,她的胸口像是被压了重物,沉得叫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挣扎了半晌,终於再也忍不住的翻开棉被——
  跌跌撞撞的下床来,一屋子的漆黑,她茫然旋了一圈,不知道能去哪里,只知道要逃。
  但是,在这异乡,她又能逃去哪里?
  真的要在这屋子留下来吗?这里根本不属於她,全然的陌生,连母亲这象徵著最後一点的牵系都已然不复存在,她真不知道留在这里做什麽!
  想起父亲,她潸然泪下,恨不得能够靠在父亲怀里撒娇,让父亲为她挡去这些诡异的氛围。
  凌晨三点,她跌跌撞撞的摸索走出房门,在水晶灯的华丽光影下蹒跚的走,她想要呼一口纯净的空气,想要洗涤内心所受到的震撼,脑子几度想著那模糊的身影,却又痛苦的甩去。
  「为什麽你死了,为什麽在我还没亲口质问你的时候,你就死了?那这些年的我和父亲隐忍的思念,到底算什麽?」她慌乱的喃喃自语。
  修若娜赤著脚走了下楼,穿过铺著地毯的客厅,一路的往外走去,她急切的打开了门锁,在这凌晨三点,迎著满面的冷风。
  走了一段路,最後,她哭泣的扑跪在外头的人工草地上,彻骨的冰从膝盖上传来,只是她已然无觉。
  眼泪成串的掉落,她颓然的坐在草地上,心里仍不愿相信母亲早就已经离开人世。
  「妈妈……妈妈……」她哀泣低喃,这始终搁在心里偷偷呼唤的称呼,最终还是只能在心里呼唤。
  第七章
  突兀的,一双穿著手工皮鞋的脚伫立在泪眼模糊的她面前。
  她停止哭泣往上瞧去,是宿文棠,他正居高临下的望著她。
  「我……你为什麽在这?」她噙著泪水,哽咽的问。
  「你又为什麽哭泣?」他拧住双眉,把双手从口袋里抽出,缓缓蹲下身子。
  「我想要回家,你让我回家好不好?」修若娜哀求的开口。
  「别傻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这里不是,这里不是我的家,不是……」她啜泣了起来。
  宿文棠抓紧双眉,撑托起她的脸庞,指腹温柔的抹去她的泪痕。
  这里也不是他的家,可,他还是在这儿住了一、二十年,宿文棠忍不住感叹。
  「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去好不好?」修若娜扑进他怀里,呜咽的哭著。
  那是一种绝望的孤单,在这冷意萧瑟的异乡,她渴望父亲的身影,像小时候那样抚慰她思念母亲的任性情绪。
  「乖,留下好不好?你是翁家的一份子,你该留下来的。」宿文棠捧著她满是泪水的香腮请求著。
  私心,他满脑子想要留下这个女孩,想要留下这个跟他同病相怜的孤单灵魂。
  在翁家大宅,他们都是突兀的个体,因为她的到来,他觉得有了依靠,他希望她别走,永远留在他身边,一起面对这里的孤立。
  「你不能走,你必须留下来。」他坚定的说。
  修若娜摇摇头,一迳的哭泣,直到宿文棠突然吻上了她的唇。
  惊愕驱走了她的泪水,她瞪著汪汪泪水的眼睛,任他深深的吻著自己。
  冰冷的自己在他的拥抱下,浑身像是贴靠在火炉似的,乍暖了起来。
  「留下来……」他吻著她的额头,殷切的请求著。
  「我想念爸爸。」她闭上眼睛说。
  她想念父亲宽厚的肩膀,曾经那厚实的肩膀给了她无数的心安,即便她再也按捺不住想念嚎哭著要见到妈妈时,是父亲温暖的背给了她倚靠。
  而宿文棠像是看出她内心渴望似的,蹲起身背对她,「上来!」
  她疑惑的望著他。
  「快上来,我背你,我们来个赌注,只要我能背你绕著宅子五十圈,你就留下来,如果我不能,明天我帮你订好机票,一定让你回台湾。」
  修若娜还在犹豫之际,他又催促,「快点!迟了就不理你喽!」
  当下,她想也不想的扑上他的背。
  他倏地站起身,「抓好喔!」
  他背著她,纤瘦的身子伏在他背上,纤细双手交握在他身前,修若娜把脸贴上他的背,温暖的感觉就好像孩提时候趴在父亲背上一样,有一股亲密在他们之间流动。
  「小时候,爸爸都会这样背著我。」她低泣的说。
  「呵,你还真是备受宠爱的掌上明珠。」真羡慕啊!
  「嗯,只要我哭,爸爸就会这样背著我。」
  出於直觉,他想要留下这个女孩,他希望未来的人生里,会有这个女孩的存在,他想要代替阿姨照顾她,「以後……我背著你,好不好?」宿文棠突然说。
  真的吗?他真的愿意这样背著她?
  「不好吗?」他又问。
  「你会吗?」
  「嗯。」他允诺。
  修若娜紧紧的攀著他的肩膀,依赖的把头枕靠著他。
  「你为什麽会在翁家?」她对他的存在感到好奇。
  「我父亲以前是翁家的管家,父亲病故时我年纪尚小,你外公怜悯我无依靠,所以把我带在身边养育照顾,我很感激他,真的。」
  「你……见过我母亲吗?」
  「嗯,阿姨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给了我不少温暖。」
  「你和爸爸都这样说,可为什麽她要离开我们?」她不懂。
  「有些事情都是迫於无奈,虽然我不知道为什麽,但是,我知道阿姨她也不希望如此。」
  「文棠,我想回家,我真的想回家,这里对我来说实在太冷漠了。」这里根本不像是家。
  「如果我对你好,你愿意为我留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宿文棠不再说话,背著她一步一步的走,绕著豪华的大宅慢慢的走著。
  夜晚真的好宁静,宿文棠听见她的呼吸,浅浅的、平静的。
  「记得还住在台湾的翁家大宅,有天下午念书念到一半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小女孩踩著蹒跚的步伐走来,趴在栏杆上说要找妈妈,她哭得很可怜,等到她的爸爸来了,她的爸爸就像这样把她背著,小女孩边哭边靠在爸爸的肩上吸吮著手指直到睡去,那一幕,始终烙印在我的心里。」宿文棠笑了笑,「你看,你现在就像那个小女孩!」
  咦?没有回应?
  他动动肩膀,发现背上的女孩已经安静的睡去,嘴边的笑容不自觉的扩大。
  而二楼黑暗的窗前,一双威严的目光因为这一幕变得温柔。
  第二天,他们在二楼的长廊上碰面,西装笔挺的他神采奕奕,修若娜则为了昨晚的情绪失态而羞赧,犹豫著该怎麽面对他。
  「早。」丝毫不提昨晚的事情,转身,他步伐轻快的出门上班。
  「宿文棠——」她倚著栏杆突然喊。
  「什麽事?」他站在低处仰头问,思忖半晌,「你想知道我有没有走完五十圈?」宿文棠扯动嘴角,「很抱歉,我的确走完了。」
  他就是要彻底打消她想走的念头。
  摇摇头,她犹豫须臾,「……你真的是Anderson  W。T。  Su?」
  「怎麽?让你很失望?」他莞尔的问。
  她不失望,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够这麽近距离的看到她心目中的崇拜对象,当然内心还有一点挣扎,因为不想她的崇拜让他太得意。
  「嗯,有一点。」她不置可否的应声。
  宿文棠像是看穿了她存心拿乔的心思,「哈哈……」他开心的大笑离开。
  「不许笑——」她对他的背影大嚷。
  宿文棠没有再回头,只是挥挥手,潇洒的离开。
  大家都出门了,上班的上班,打扮赴宴的打扮赴宴,翁家,好安静。
  然而那天早上匆匆见面之後,连续许多天,宿文棠都没有在晚餐时刻现身。
  没有人提及他去哪里了,翁倩兰敌视的态度依旧,冷不防的言语蔑视,让修若娜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牢笼的金丝雀。
  「宿文棠,你这可恶的男人到底去哪里了?」她蒙在被窝大骂。
  是谁说要对她好的,才多久时间,就不见踪影了!坏!
  孤立无援的她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几乎就要在这华丽的城堡窒息。
  从被窝探出头,她不发一语的瞪著电话,须臾,她再也克制不住的抓起话筒拨给远在台湾的李筱蓉。
  再不找人说话,她真会疯了。
  「学姊……」
  「死丫头,你终於想起我了,你人在哪里?我找了你好多天。」李筱蓉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被端传来。
  「义大利威尼斯。」语气透著无奈。
  「你真的跟你外公回去了?」她惊讶的问。
  「我是被拎回来的。」
  说是拎回来的一点也不为过,又或者,她根本是被宿文棠像是扛猪似的扛回来的,修若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而後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了修若娜的「奇遇」,她突然压低声音,「欸,真的是Sergio  W集团吗?你外公的事业。」李筱蓉好奇的问。
  「看来是真的,而且,我也见到传闻中的Anderson  W。T。  Su。」她无奈苦笑。
  一想到宿文棠可能正躲在某个角落得意的大笑,修若娜就不爽。
  「什麽!这是真的吗?你看到Anderson  W。T。  Su……」过度兴奋的李筱蓉几乎要窒息昏厥。
  「嗯。」
  「死丫头,见到天神了,亏你还能这麽冷静,他帅不帅?缺不缺老婆?」
  「喔,学姊,你是已婚人士欸,死心吧!」
  以前她也这麽崇拜Anderson  W。T。  Su,但是知道Anderson  W。T。  Su就是宿文棠,又见识到他的卑鄙後,她真想要对过去的疯狂崇拜反悔。
  「哎呀,偶尔幻想一下不行吗?宪法有规定已婚人士不能幻想吗?拜托,真有规定,全世界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男人都违法啦!」李筱蓉不甘心的嘀咕几句,「对了,既然你外公的服装事业那麽成功,他有没有说什麽时候要安排你进入Sergio  W集团?是直接挂名为设计师,还是打算安排你进入管理阶层准备接班?」
  「没有,完全没有,从来到这里开始,我完全过著被豢养的生活,简直跟猪圈里的猪没两样,至於?Sergio  W集团长什麽样子,我完全不知道。」
  「啊?」李筱蓉觉得困惑。
  「总之,一切都是浑沌不明,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会在这里待多久,毕竟,我从来都不属於这里。」她的语气透露想家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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