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什么脸?这丫头都还没当上我孙媳妇儿呢,怕什么翻脸?还有一件事老头儿你还不知道,”芮娜突然发出了咯咯的尖笑,那声音刺耳至极,竟有几分近似于猫头鹰的啼音,“刚刚库奇那老家伙还打电话过来说渥夫这几天都住在他们那里,还说他侄孙女儿好事已近,那个丫头可喜欢着我们渥夫了,他还叫我们多约点儿亲戚朋友明天晚上到他们城堡里参加派对,届时,要给我们一个大惊喜。”
“库奇·卓久勒的侄孙女儿?”哈比古纳搔搔头搜寻着记忆,“你指的是渥夫那个好朋友杰斯的妹妹丹妮芙?渥夫和丹妮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们都不知道,还有,那小丫头不是才十五岁吗?”
无视于跟在身后听到这话突然失去血色的白苹,两位老人家一边开路一边继续着谈话。
“谁管她几岁?重要的是……”芮娜锐利的眼神有意无意抛向了白苹,“她不是那种‘纯’人类的女子,不会因为见着变身而大惊失色,我们将来也不用再在孙媳妇儿面前东躲西风,这个不吃、那个不碰,像个二等公民似地见不得光。”
“老太婆,你今天话还真多耶。”
“这是什么话,我哪天话少过了?”
就在眼前老夫妇即将开战之际,泰德自屋里踱出。
“白小姐,怎么、怎么今天会有空过来?”
泰德向白苹点头打了招呼,但话却略有结巴,眼底也是无措和忧心的。
怎么会这样呢?白苹心头伤感,“白小姐?”好疏离的称谓,还有,她从不知道渥夫的世界离她竟是如此遥远。
是她从不曾尝试去拉近这段距离?
还是渥夫对她刻意的保护反而造成了这道疏离的高墙?
她甚至感觉得出渥夫奶奶对她的敌意和其他人对她突然出现的不自在。
他们似乎是在担心什么,又像是在隐瞒什么。
还有,方才渥夫奶奶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泰德亲爱的,你有没有看见我那……”
屋里再踱出了一名中年女子,是白兰琪,一见着白苹她瞪大眼话也没了改用尖叫声取代。
“天哪!是渥夫的女朋友?!渥夫的女朋友怎么会来?这孩子没说呀!我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不该出现的东西也来不及收拾,天哪!怎么办?如果再发生跟上次一样的事情,这小子又要闹脾气几天不理人了,怎么办?怎么办?天哪!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伯母!对不起,伯父!对不起,爷爷!对不起,奶奶!”
白苹用九十度的鞠躬逐一问候眼前四人,也总算停息了白兰琪突发的歇斯底里。
“我知道我的出现很唐突,对不起,因为我从不知道我的出现会让你们这么为难,这么不开心,可是我今天会如此唐突地登门造访是因为……”
她吸吸气,努力的不想让眼眶潮红却办不到。
“是因为我很爱渥夫,这几天他突然刻意避着我,他有秘密不想让我知道,我承认之前是我疏忽了他,可为了不想失去他的爱,不想一辈子后悔,我必须不顾颜面、不计后果来寻求答案和挽回这段感情,求求你们告诉我他究竟是在躲避什么、忌讳什么?又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危及了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
“知道了对你有好处吗?”泰德清幽幽叹息出声,“渥夫不告诉你一些事情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失去你。”
“不只他不想失去我,我也是……”白苹咬咬唇滴下了眼泪,“不能失去他的。”
“干嘛弄得人家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哈比古纳一脸的打抱不平。“她想知道就告诉她嘛,她能接受,小俩口就有未来,不接受,挥手说掰掰再洗掉她的一段记忆,简单得很,渥夫本来就不该瞒着人家的,恋爱不成还能当朋友,像我和我的雅典娜,”他眼底是遗憾的星芒,“不也是另一种完美而永恒的结局?”
“去死吧!老家伙!你竟敢又在我面前提那淫荡女人的名!”
呼啸声起,芮娜捉起庭园中的花铲,追杀着哈比古纳而去。
摇摇头,泰德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白苹,“对不起,我爸妈就是这样,愈老愈像孩子,渥夫在这样畸形的家庭中长大还能表现得如此优异,真是苦了他了。”
“畸形?!不会呀,”见着眼前追逐不休的老夫老妻,白苹深觉眼热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相似的画面,在听见哈比古纳屁股挨揍的大叫后,她忍不住转泪为笑,“我倒觉得老人家们都挺可爱的。”
“可爱?”泰德无奈地挤出笑容,“那是因为他们还没现出分身,还没有致命的危机,其实,白苹,这并不是你第一次见到他们。”
“伯父,你记错了吧?三年前我来时并没有见着爷爷奶奶和伯母呀!”
“我没记错,”他平静地回睇着她,“那回你来是不是见着了一对正在追逐厮杀的猫头鹰和大田鼠,还有,一只在厨房里发脾气的天鹅?”
白苹点点头,眼睛却愈睁愈大,“你、你是说……”
“是的,孩子,那正是他们的另一个分身,而这,就是渥夫始终不敢让你知道的秘密,道格拉斯家族是人兽族的一支,我们都有遇着某种媒介会变身的本能与因子,有关于此,是我们必须接受的宿命,也是我们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长久以来为了隐蔽这个秘密,为了不想让人类捕捉我们到马戏团里满足他们的好奇或将我们开膛剖肚做研究,所以我们种族向来不与人类通婚或做太亲密的接触,所以,这也是我的父母不能够接受你的原因。”
她没了声音,努力消化着所听到的话,半天之后她缓缓的问:“那么渥夫呢?他的另个分身是什么?”
“有关于这个答案就不是我这做父亲的可以代为作答的了。”
泰德伸掌拍拍她肩头。
“你该自己去问渥夫,并且,自己去解决那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问题。老实说,今日之前我们始终只见着了渥夫对于你的沉迷,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出握夫对你付出的感情并没有白费,孩子,用你方才在我们面前展现的勇气与坚定去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吧,让他相信你所爱的,实实在在的是那个叫渥夫的男人。虽然人类和人兽族的通婚势必带来一些麻烦,可我更相信的是,”他看着她发出了一声叹息,“真爱无敌!”
托斯卡纳古堡
“老哥!帮我看看这件粉嫩纱的短裙适不适合我?”
“如果你是想穿去逛街我没意见,可如果你是打算用来参加明晚的舞会,”杰斯冷冷的嗓音隔着报纸向妹妹递送,“我建议你换件长度足以让你蒙住哭泣的脸庞的长裙会好些。”
丹妮芙一把撕烂了哥哥遮在脸前的报纸,挑高了单边的眉,她和杰斯长得并不相似,可挑届时的动作却如出一辙。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强摘的果子不甜。”喀喳一声,扔开了破报纸的他冷静地改啃起一只红色大苹果,苹果派不在身边,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卿表思念。
“你撒谎,如果没记错,刚开始你追安妮时也是用尽了各种手段的,”她张牙舞爪像只被惹恼的野猫,“那个时候,你可没说过什么强摘的果子不甜的话。”
“那不同。”杰斯表情一径平静。“一来那时的安妮心中并没有别人,二来,”他用着冷静的语气缓缓直述,“请不要将你那有着过人魁力的老哥与平凡人的吸引力相提并论。”
丹妮芙一脸作呕,“真是见鬼了,天知道爸妈是怎么生出你的?”
“相信我,丹丹,你还太小,”他起身轻缓地拍了拍妹妹的肩头,“有关此类后代衍生及制造过程的问题你还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免得伤身体。”
“噢!够了!”她用力甩脱了哥哥,“为了明天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工夫在这儿听你胡说八道!”
“所以,”他抚了抚下巴,“明天你还是要依计划和那失魂落魄的男人订婚?”
“当然!”丹妮芙挺高了胸膛,“几天前你明明听见渥夫在爸妈面前点头同意的。”
“那种点头也能做数?”杰斯怪笑,“这家伙这几天怪里怪气的,眼神无光,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魂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以往像只啸狼,这会儿像只丧家之大,若说单纯是因为在贝拉吉欧所受到的伤害也没必要突然变成另个人呀?丹丹,”他眯眯冷眸,“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渥夫施了魔法?”
一语道中,丹妮芙心虚的赶紧摇头撇清。“你这话很伤人耶!老哥,你老妹是那种卑鄙的小人吗?”
“是的,你是的。”
他冷静点头,继之冷冷一笑。
“不只你,我们卓久勒家族向来都是那种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痞子,可我相信你没干是因为——”他的眼神轻蔑,“你还没有那种厉害的本事!”
她对哥哥拉长舌头,忍住炫耀本领的冲动,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那套改变人心的魔法是真的成功了。
否则,渥夫也不会这么容易地点头同意要娶她了。
可因为这道魔法究竟能持续多久她也不知道,所以她才会赶着要在一个札拜内和渥夫“生米煮成熟饭”,届时渥夫对她已当众许过承诺,那么,责任感重的渥夫自然不会弃她于不顾。
而她……丹妮芙俏丽的脸庞上泛起甜甜的笑靥,在经历多年的单相思后,也终于可以如愿了。
“丹丹,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杰斯凉凉出声,眼底是了然的芒,“魔法抵不过真情,如果你真用了不当的手段,到末了吃亏的还是自己,那男人是头死心眼的狼,他的水果妹早将他的心挖走了,你当真以为一次挫折或一个小小的魔法就能改变这一切?”
“不信吗?”十五岁的丹妮芙挑高了任性的眉毛一脸的挑衅。“那么,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第九章
古堡大厅内,衣香鬓影,暗香浮移,弦乐飘飘,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看来这只是一般常见的家庭派对,可若当真定睛瞧清,除了化妆舞会一词实在想不出别的定义。
可,若真的是化妆舞会,又不得不用五体投地的方式来佩服这些宾客们的化妆技术。
因为不论是飞掠而过的田鼠、张大嘴喝空气的鳄鱼、摇摇摆摆的企鹅或是那只穿着豹纹农服的家伙,他们实在都太太太像是一只鼯鼠、一只鳄鱼、一只企鹅或者是一头花豹子了。
别以为这些动物是宾客们带来的宠物,事实上,他们都是宴会名单上的宾客,为了方便,他们用动物的模样来到古堡,接着他们陆续变国人身,再穿上自己另外准备的衣服,恢复平日人模人样的样貌。
是的,这不是化装舞会的噱头,他们,是人兽族的子孙。
除了这类可以人兽互变的人兽族外,妖精族及介于人类与妖精之间的魔法族是另一族在派对中可以见着的人种。
至于吸血族,在拉齐欧省附近,卓久勒这一家族是惟一仅存的一支,他们经过了几代的混血已与人类平起平坐,有关于这一点,也是吸血族与其他三族不同的地方,现时在人类的世界里,吸血族已被接受,不像其他三种族群仍有其隐密不宣的顾虑。
而四族之中目前则以吸血族为领袖,丹奎·卓久勒一方面是人类世界里的顶尖外科医生,另一方面也是四族中的仲裁者,族群间若有纷争,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他。
因着丹奎的地位,由他发起的派对自是“人”满为患,也幸好,这座由中古世纪矗立至今的城堡大得很,是以即使举行的是上千人的大派对也毫不见窘迫。
因为宴请的种族不同,主人也体贴地准备了各类可以满足不同种族的人需求的食物,像这会儿大厅两侧桌上就摆满了烤云雀、局雉鸡、香葱派、蜂巢蜜脾……等等上千种的食物,光看就叫人眼花撩乱的了。
“真是大手笔耶!”芮娜扯扯哈比古纳袖口眯眯眼,“没事儿找这么多人来共襄盛举,最好那得是个够大的惊喜,否则可要叫人失望了。”
“管他失不失望、惊不惊喜,吃得饱就行了。”哈比古纳望着长条桌上的食物,食指已然大动。
“哈比古纳!”她用力拧着老伴的耳朵,“少在这儿丢人现眼顾着吃,别人见了还以为你在家里整天被我虐待。”
“轻一点、轻一点!”哈比古纳发出了田鼠似的尖叫,手中捉紧的两条乳酪蛋糕却还是舍不得松手,“拜托!你有没有虐待我有眼睛的谁都看得出来。”
“你——”
芮娜正要开骂却被迎面走来的人给打断了。
“美丽的芮娜,你还是风采依旧。”
“英俊的库奇,你还是幽默风趣。”松开老伴的耳,她的手伸出握住库奇的手,脸上的神情也在瞬间转成了娇羞。
“你们两个的对话,”哈比古纳趁隙将乳酪蛋糕塞进了嘴里,“也还是这么地令人作呕。”
“哈比古纳!”
年届七十的库奇双眸神采奕奕全然没有老态,他开心的拍拍老友肩头,“怎么,嘴还是这么坏?也难怪你要整天惹芮娜生气了。”
“嘴坏的人通常心地善良。”哈比古纳顶了回去,“不像有的人满肚子鬼心眼。”
“那倒是,”库奇呵呵朗笑,“心地善良的另个代名词叫蠢。这样比起来我还是宁可满肚子鬼心眼好些,否则在今日这么多人的场面里若少了点聪明机智,我那好侄媳妇儿和她仅有的几个仆人可真要忙不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哈比古纳瞪大眼再塞了块乳酪蛋糕,“现在这些在我眼前走来走去帮人倒茶、递水、指路、带位、问安、说好的仆人们是——”
“机械人!”库奇若无其事帮他接下了话。
“别看她们个个人模人样会说话、会反应、会微笑,若脱掉了假发及衣物,那不过都是精钢所制的一具具机械人罢了,不过这还不是我最终要的,我的目标,是完完全全与人类无异的复制人,但对于一个派对而言,机械人功能已足,可有关于此项发明的推一美中不足是——”他摇摇头一脸遗憾,“哈比古纳,如此一来我们就不能再享受那种偷翻女仆裙子的乐趣了。”
库奇的话惹来了哈比古纳身后男女的轻笑,他眨眨眼向两人伸长了手。
“嗨!泰德,还!白兰琪!好久不见,咦?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她叫白苹,”泰德介绍着,“是渥夫的好朋友。”
“是渥夫的朋友?那正好今天可以来帮他做个见证,不过,”库奇抽抽鼻子骤然冷眉,“泰德,我有没有闻错,她好像是个人类,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聚会向来是不允许不相干的人类参加的……”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突然厅中灯光转暗音乐暂歇,大厅前方亮起聚光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台上丹查清清嗓子出了声音。
“各位好友,今晚本人特意邀请大家来里,一来是想和所有好朋友把酒欢聚,另一个主要原因,”他脸上漾着微笑和身边的妻子雪莉握了握手对视一眼,“今晚也是我钟爱的小女儿的订婚之宴。”
一语既出惹来了底下哗然的声音。
“也许大家有些奇怪这事儿何以如此企卒?还有我那长子杰斯都还没结婚怎么会先轮到丹妮芙呢?有关这一点,”丹奎相当无奈的耸耸肩,“我想如果家里有女儿的爸爸们都会和我有同样的困扰,女儿大了,心思早飞到别的男人身上,我们这些当爸爸的除了放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话惹来底下深有同感的笑声。
“不过,还好,她选上的这位有为青年是我打小看大的孩子,外貌英俊不提,他的优秀与卓越出色早已是众人有目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