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道:“时老,就凭我如今?”
时迁道:“这可难说,有时候……”
只听赵子彬在厅里叫道:“时老,你怎么迟迟不进来呀!”
时迁低低说道:“听见了么,这不是叫我,是叫你,跟我进来吧!”转身折了回去。
云飞跟着时迁进了大厅,抬眼看,主座上坐着一位须须俱霜的魁伟老者,一袭深蓝袍子,外罩团花马挂,浓眉大眼,狮鼻海口,顾盼之间,隐隐生威。
姑娘赵佩芳就站在魁伟老者身后,魁伟老者定然是赵家镖局的总镖头,老英雄赵景星了。
诸老在客座上,小温侯华玉麟站在乃父活报应华子鹤身后,下首末座上一人,三十多岁,长眉风目面白无须,英挺俊逸,想必就是那位黎副镖师。
赵子彬,他也敬陪了个末座。
他一见云飞进来,立即站起来说道:“云飞,上前见过总镖头!”
云飞应声向前,从容施下礼去。赵子彬道:“大哥,他就是大虎的表亲,云飞!”
赵景星虎目深注,刚一点头。
时迁在背后淡然说道:“赵老大,我跟他—见投缘,结为忘年之交,彼此兄弟相称,你可要另眼相待,知道么?”
赵景星“哦”地一声,点头笑道:“那我是当另眼相待,我惹得起任何一个,唯独惹不起你这个偷儿,火了你,我的私藏就要遭殃!”
此老风趣,说笑着,眉宇间却难掩忧愁之色。
诸老都笑了,却都笑得勉强。
时迁一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来,老弟,咱们一块儿坐!”
伸手拉过了云飞,云飞抬起头,赵佩芳送过来深深一瞥跟一抹甜笑,他想起了时迁的话,心头一震忙跟时迁走向一旁。
时迁够意思,除了拉过了自己的椅子之外,另外还搬了一张椅子,陪着云飞坐在右边,也就是诸老的对面。
坐定,赵子彬扫了云飞一眼,然后转望上座道:“大哥,石家已经悍然回绝了,好歹你也得拿个主意!”
云飞为之一怔,他没想到石家会拒绝取消比武。
只听时迁冷冷说道:“赵老二,利害攸关,人家撒了网,要一网全兜了去,可不会便宜谁,石家仍然拒绝,你不觉得奇怪么?”
赵子彬道;“除非石家预备跟他们拚……”
时迁道:“谁拚得过火枪呀,你要弄清楚,石家是人不是钢筋铁骨,也是血肉之躯,经不起那短命玩意儿一轰的!”
赵子彬皱眉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听黎镖头说,见他的是阴小卿……”
时迁道:“那跟石老头亲自出见没什么两样!”
赵子彬摇头说道:“怪的是石家为什么让阴小卿出见黎镖头,而且应付之间有说有笑,那么和气…”
时迁道:“那小子可是一肚子坏水,内里不知藏着什么奸诈呢!”
云飞抬眼望向了那位黎镖头,这一眼,看得他脸色忽然一变,当即趁诸老议论之际,低低说道:“时老,请看那位黎镖头!”
时迁抬眼望了过去,道;“看着了,怎么?”
云飞道:“你细看他眉心,可有一丝黑气?”
时迁目光一凝,脸色忽变,道:“刚才我怎么没留意,你是说……”
云飞道:“这是阴家独门阴煞掌力,他被阴小卿暗伤了!”
时迁忽地站了起来,两手一伸,道:“大伙儿先停停,大伙儿先停停!”
在座之人立即停声,一起望向时迁。
九指追魂池冷道:“听吧!时偷儿要说话了!”
赵景星虎目凝注,道:“老偷儿有何高见?”
时迁道:“我偷儿只会穿房越脊,越墙揭瓦,没有高见,就是有也没有先救人来得要紧!”
赵景星微愕说道:“偷儿,你这话……”
时迁道:“在座可都是成名多年的大行家,却一个个老眼暗花只顾穷扯,放着垂危的人命不救。”转望黎镖头,道:“后生,阴家那小子可曾碰过你么?”
黎镖头忙欠身说道:“晚辈不记得他曾碰过晚辈,莫非时老有什么……”
时迁道:“那就是虚空发掌,伤人于不知不觉间了,后生,你中了阴家独门阴煞气力而不自知……”
黎镖头脸色一变道:“时老怎知晚辈……”
时迁道:“你瞧不见,你们睡瞧,他眉心可有一丝黑气!”
在座俱凝目,华子鹤突然沉声说道:“不错,时偷儿好眼力,黎镖头确中了阴家独门阴煞气力,黎镖头,你可曾觉得有什么不适么?”
黎镖头忙道:“晚辈只觉得有点恶心,正当是路上没吃好……”
时迁道:“这就对了,要不是我老人家瞧了出来,只怕你别想再吃饭了,还想吃吃好舒服么?”
黎镖头震地站起,道:“好阴险的阴小卿……”
华子鹤道:‘他是够阴险的,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时迁道:“阴家不讲这一套,后生,你坐下吧,别动气了,再动气你就会死的快一点儿!”
黎镖头一惊忙又坐了下去。
赵子彬道:“事不宜迟,那位能解,请伸伸手……”
此言一出,在座俱怔,没一个说话。
赵子彬讶然说道:“怎么了,那位能……”
赵景星突然说道:“二弟,别说了,阴家阴煞气掌称独名,霸道歹毒,中者无救,难活过一个时候,除非阴家父子出来施救……”
黎镖头猛又站起,悲愤道:“总镖头,当年恩惠容黎东扬来生再报,就此拜别!”
身子一起,转身要走。
时迁突然喝道:“后生,你站住!”
黎东扬倏然停步,转过脸道:“时老还有什么吩咐?”
时迁迟疑了一下,道:“我不信除了阴家父子外,无人能解此毒、救你命!”
黎东扬道:“那么请时老指示!”
时迁没说话。
赵景星道:“偷儿,你倒是快说啊!”
他冷道:“偷儿,到了这时候你怎么装哑巴,莫非你能!”
时迁道:“我不能,偷儿没那么大能耐。”
他冷道:“那么你能,你倒是说啊!”
“偷儿,快说!快说!”
“偷儿,你是怎么回事?”
云飞皱了眉,赵子彬跟赵佩芳这时候正满眼企求地看着他,他不能见死不救,牙一咬,心一横,突然站了起来道;“总镖头,我能!”
时迁长呼一口大气,砰然坐了下去。
“我的爷,你可憋死我偷儿了!”
在座俱皆惊愧,赵景星出声说道;“云老弟,你能?”
云飞一点头道:“是的,总镖头,我能!”
赵子彬笑了道:“大哥,他能,我知道。”
“爹!”赵佩芳也忙插了嘴道:“我也知道,真的,他能!”
赵景星糊涂了,就在他湖涂的时候,云飞抬眼望向华玉麟,道:“小麟,过来帮个忙!”
华玉麟一怔,旋即双目暴睁,大叫道:“您是二叔……”闪身扑了过来,矮身拜倒在地。
“二叔,您可想死小麟了,小麟差点没跑断腿!”
华子鹤也明白了,闪身抢了过来,一把抓住云飞,须发俱张,激动地大叫道:“二弟,这回看你还往那儿跑!”
云飞苦笑说道:“大哥,松松手,待会儿再说好么?”
华子鹤松手大笑道:“我说云飞怎么能救人,敢情我老华的拜弟在此!”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李剑寒……”
糟了,一下子全拥过来了。
只有赵佩芳呆在那儿没动,她美目中泪水隐现,道:“他是李剑寒,他是李剑寒……”
赵子彬含笑道;“没错,丫头,你这一趟没白出去,黎镖头这一下换的也值得!”
赵佩芳喃喃说道:“难怪,难怪,难怪他有这么一身高绝所学……”美目一闭泪珠儿扑簌簌坠下。
这时候,华子鹤一句话拦住了众人。
“各位,待会儿再亲热不迟,救人要紧,还有,赵老二是文人,咱们放过他,偷儿明知而不告,竟苦了咱们,咱们找他算帐!”
附和声中,转脸找时迁,时迁笑嘻嘻地站在门口,道:“我偷儿未卜先知,洞烛机先,早知道你们会有这一手,谁动一动我就溜,咱们比比脚程,看谁快!”
众人一怔旋即失笑。
他们闹他们的,云飞向着华玉麟道:“小麟,你按住黎镖头双肩,别让他动一动!”
华玉麟应声上前,黎东扬激动地忙道:“李大侠,我撑得住……”
云飞淡然一笑道:“还是让他按住你好!”
黎东扬没再说话,华玉麟也不由分说伸双掌按在了黎东扬双肩上,云飞绕到了黎东扬身后,道,“小麟,力贯双臂,十成!”
华玉麟一点头,道:“二叔,行了,您动手吧!”
云飞道:“黎镖头,请忍着点儿!”伸掌抵上了黎东扬后心,随即闭上了眼。
这时候,诸老静了下来,时迁也归了坐,全都凝目在三人身上,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
转眼间黎东扬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他额头见了汗。
他咬牙了,想往起站……
他脸上变了色,浑身颤抖。
他脸上起了抽搐,一脸的痛苦神色。
他身下的椅子吱吱作响。
可是他是条硬汉子,自刚才哼了一声之后,至今没再哼第二声,尽管看情形他是如何地痛苦。
突然,他额头上的汗变了色,先是淡淡的黑,继而是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半盏茶的工夫过去,黎东扬满身大汗,衣衫尽乌,这时候,那滴下来的汗珠黑色已没了,又是晶莹透明的,一颗颗……
云飞突然长呼出声,缓缓地收回了手,道:“小麟,行了,你歇息去吧!”
再看华玉麟,也是一身大汗。
他收手举袖拭面,笑道:“二叔,累得是您,我不累!”
黎东扬翻身而起,转身拜下:“李大侠,活命大恩不敢言谢……”
云飞一把架起了他,含笑说道:“有话以后再说,请先洗个澡换件衣裳吧!”
黎东扬激动地一点头,道:“李大侠,我遵命!”转身向在座施了一礼,大步出厅而走。
赵景星站起来要说话,时迁摇手一拦,道:“赵老大,让我们李爷歇会儿,行么?”
赵景星连忙又坐了下去。
云飞走到黎东扬坐过了椅子前坐了下去,道:“我不累,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时迁道:“二爷,你这是塌我的台嘛!”
云飞笑了笑道:“时老,请静坐,听我说几句话……”
赵景星忙道:“李大侠请说,赵景星洗耳恭听!”
云飞道:“总镖头别客气……”
顿了顿,接道;“首先我要告诉各位,他们已经到了……”
在座俱皆一震,时迁道:“二爷,是刚才你跟大姑娘去逛街的时候碰见了?”
赵佩芳娇靥一红,忙低下了头。
云飞也觉脸上一热,点头说道:“是的……”
接着他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时迁叫道:“痛快,打得好,下次再有这种事,让我偷儿也去一趟。”
赵子彬道:“偷儿,别打岔了,没听李爷说么,这些个是侍卫营的人,还有真正宫廷三十名跟火枪营的人未露面……”
时迁道:“我知道,用不着你说,如今可虑的不是石家而是这些鹰爪孙,我就想不通,石家为什么不答应取消比武!”
云飞淡然一笑道:“只怕此事大有文章!”
时迁道:“有什么文章,难不成你以为石家会勾结鹰爪孙!”
云飞微一点头道:“不敢断言,但石家的态度令人不能不动疑!”
一剑震天古月秋突然点头说道:“对,李大俱高见,我有同感!”
云飞道:“为今之计,应该釜底抽薪……”
时迁道;“二爷,你是说先对付这批鹰爪孙?”
云飞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时迁皱眉说道:“二爷,咱们之中谁能对付火枪营呀!”
云飞摇头道;“时老,这一边可虑者唯火枪,绝不能力敌,只宜想办法在比武期前逼他们撤兵退回北京去!”
时迁道:“那!那想什么办法呀?”
云飞淡然一笑道:“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时迁忙道:“怎么,你有办法?”
云飞道:“不敢说有把握,但愿勉力一试!”
时迁道:“二爷,能不能说出让大伙儿听听?”
云飞微一摇头,道:“时老,天机不可泄露!”
时迁“哈”地一声道:“敢情你还卖关子!”
云飞投接话,转望赵景星道:“总镖头,退这些人一事,自有我去设法,至于石家,比武之期还有几天,其间也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关于这件事赵爷自会有所禀报,我不再多作赘言,最后我要奉知总镖头一声,大虎被他们打成重伤,且在镖局调治静养,请总镖头恕我事先隐瞒,并请予收留……”
在座俱惊愕,赵景星忙问所以。
赵子彬遂代云飞把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完了赵子彬的一番话,在座无不震怒,赵景星双眉轩动,道:“我一向最喜欢这孩子,这孩子有血性,重义气,将来必定有出息,别说您说了话,您就是不说,我知道了也一定会把他留在镖局里,您放心把大虎交给我就是!”
云飞微一欠身道:“谢谢总镖头,李剑寒感同身受!”
赵景星道:“李大侠怎么还跟我客气……”
只听厅外有人高声说道:“李顺求见赵爷!”
赵子彬站起来走了出去。
转眼间他匆匆地走了进来,向着云飞道:“李爷,您有客人!”
云飞为之一怔,道:“我有客人?谁?”
赵于彬道:“一位女客,她不曾说姓名,她对李顾说您见她就知道!”
一听是女客,赵佩芳留了意。
时迁冷眼旁观,轩了轩眉。
华玉麟神情一动,道:“二叔,我替您瞧瞧去!”说着他就要走。
云飞伸手一拦,道:“不,我自己去!”
站起来向在座一拱手,一声“失陪”,迈步走了出去。
大厅外,李顺仍在那儿等着,他一见云飞出来,忙道:“老云,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标致姑娘朋友啊?”
云飞道:“出去再说!”
偕同李顺往外行去,走了几步,他问道:“李顺哥,这位女客多大年纪?”
李顺想了想道:“不大,看上去二十上下!”
云飞道:“长得什么模样?”
李顺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哎,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一句话,撇开咱们姑娘不算,我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老云,你到底认识多少……”
云飞截口说道:“那儿来的?”
李顺摇头说道:“她没说,也不肯说,只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云飞道,“她怎么说找我的?”
李顺道:“嗯,你不说我倒忘了,她要找你,却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只把你的模样说了一遍问我这儿有没有你这个人,我一听就知道她找的是你……”
云飞心头一震,脱口说道:“李顺哥,你不要自作聪明……”
李顺一怔忙道:“怎么,错了,她说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高的,不胖不瘦,脸黄黄的,一口牙挺白,还有一双挺白净、娇嫩得姑娘们手儿一样的手,你听,这不是你是谁。”
云飞苦笑一声,没说话。
李顺又自作聪明了,伸手一把抓住云飞,神秘一笑道;“我明白了,老云,怎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你要是不愿见他,就别再往前走了,我替你出面回她一声去,就说赵家镖局没你这么个人,让她上别处找去,怎么样,够意思吧,下回别这么狠心了,负心汉做不得……”
云飞眉锋一皱,道;“李顺哥,你想到那儿去了。”
李顾一怔,道:“怎么,老云,又错了?”
云飞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迈步往大门行去。
李顺呆了一呆,忙跟了上去。
第十章 素心铁胆
到了大门口,那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位姑娘,一身暗色劲装,身披风氅,一头秀发用块纱包着,看背影,婀娜玲珑,无限美好,眼熟得很,云飞心头当即就是一跳。
这时候,姑娘听见有人出来,忙转过了身,美艳之中带点慑人的冰冷,不是冷观音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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