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背对门口,在木桌上搓着饭团,一个在热气腾腾的大锅内翻搅肉汤。
“佛门净地,容得你们小鬼子炖肉汤吗?”吴毅走进去,趴到一个鬼子后边轻声问。
被问的只觉脖子一阵冰凉划过,刚想指责进来的乱玩笑,就发觉眼前富士山顶红殷殷。
另一个发觉饭团突然变红,想要动作,却发觉自己也倒了。
“我说过支那人劣等吧?种的稻米连搓饭团都不好搓……”
那个搅肉汤的小鬼子听到动静,以为是搓饭团的鬼子怕耽搁送饭心急出岔了。
转过头来,却发觉不对,本能地抡起马勺当刀使,奋力劈砍。
“我还说过,倭奴土鳖好炖汤,你狗东西还真想下锅……”吴毅用日语笑骂着。
闪身避开过劈头盖脑泼来的滚汤,就势抓起鬼子两腿,倒提向锅里戳去。
边搅动,忍不住边骂:“你姥姥个腿的,咱文明人,本想也割你个喉算球!胆敢拿汤泼咱?咱就让你下锅炖汤!”
“敌……”
这个小鬼子双手,本能地想撑住锅台。
吴毅早防着他这手呢!
左一下右一下晃荡,两下就将小鬼子脑瓜子,连带肩膀戳下锅了。
小鬼子呼噜噜地把敌袭一词,在滚滚开着的锅内沸汤中完成。
“我呸!炖一锅倭鳖大补汤敬菩萨!”抹抹溅到嘴角的汤水,狠狠地唾一口。
走出伙房,将包了红布的电筒,朝考古队员们藏匿方向晃三圈,便直奔隔壁僧人卧房。
废掉日伪警戒的发声喉管,不赶紧着找东西,还要学“文化人”恬不知耻地哼呀一台戏?
虽然,风子等人打探的时候,知情人都说鬼子只许将弹药送到庙门口。
而自称知情的黄大疤也只知道,弹药在以前僧人所用的厨房方向。
但白天观察到,小鬼子把烧饭用的柴草,堆得离伙房、卧房远远的。
以小鬼子的精明、谨慎,是不可能搁伙房里边。
可以判定,要找的东西肯定在卧房里头。
撬开挂锁,打开门,里头除了一个上锁的木柜,还有一大堆粮食。
一块像是踏脚板的石板,不起眼地在横在土炕边上。
掀开瞧瞧,三十多箱硝铵、几箱黄药、两箱梯恩梯、三箱手雷、两箱手榴弹、四箱子弹,整齐地码在暗窖里。
眼下岁月不靖,连庙里和尚也防盗匪,可惜小鬼子把庙都占了,防盗设施成了弹药库。
柜子里则是配套的拉火管、导火索、**,以及工兵钳、电池、电线之类。
撬开一箱硝铵,扯过一块炕上的褥子,裹了些。
再撬开一箱梯恩梯,稍稍犹豫,也拿上几块。
顺手将角落的破铁锅、陶瓷碗碟也都扒拉上,背到大殿去。
翻找三间大殿,略小的一间偏殿佛龛下,有两个牛皮包。
一个装着些金条、银元、日元,甚至有伪满、朝鲜币,看样子是小鬼子的公款。
另一个装着零乱的金银器皿、纸钞,而且是分成十几个小布袋,应是他们抢得的“私人”物件。
可以鄙视小鬼子,但不要轻视他们!
哪怕是浪人之类,加关外胡子组建的伪满警备连,居然能把危险品、公共财物搞得如此分明。
要是换做胆儿大、心眼粗、脑瓜慵懒的咱们,弹药垫身下,包包当枕头,铺铺睡了!
“老大,俺们咋搬?”
咱们也有厉害的,三十多个老少悬殊的盗墓贼们,在林道功的带领下,居然悄无声息地牵了牲口鱼贯而入。
“先搬弹药,再搬被服,最后装米面、肉菜。不能把牲口满压,至少留三分脚力,多余的一概不许带。小鬼子、伪军真个追击起来,可不是好对付的……”
一出动就是二十多匹大牲口!
有些怀疑,到底是自己请这些高人当挑夫,还是他们利用自己来打劫!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么上道,确实也属于技艺。
比起那些动不动摇头晃脑,训这个旁门左道、指责那个奇巧Y技的废物们,要强多啦!
至少这时不用分心来教他们:肩膀要用来挑担子、双手要用来提责任,不能以“偶乃文化人,不是粗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态为荣!
让他们把三个殿正中、慈祥的大菩萨像合力抬起,便于将包裹了碎锅片、瓷片的硝铵包分别放进去。
这些笃信神灵的信徒们,只虔诚地合一合掌,立即照办。
菩萨像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年香火供奉了,黝黑发亮的色泽,几乎掩盖原本的色彩。
要是留到以后,说不定找文物专家,塞点“好处费”,评个文物级、国宝级都有可能。
尽管是空心泥塑,但总令人觉得,塞进药包轰隆隆几声,顷刻间就化为碎屑,实在是可惜!
想想是用来灭鬼子,才算心理平衡点儿。
吴毅摆弄好药包,考古队也将能翻找到的好物件,都打包清理好。
弹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多,地图什么的也没有。
但百十号鬼子的铺盖、行礼都在,加上各个村子被强迫送来的“慰劳”品也不少,有三十多袋米面,还有二百多斤鱼、肉,几十瓶酒。
算起来,也够队员们心满意足才是。
可是,老少爷们搬东西很在行,大物件归牲口驮,小物件全匀了各人背身上。
不仅意犹未尽地将关在纸炉内的活鸡,逮出来拧死带上。
就连那些死鬼子,也都被扒得仅剩裹裆布。
好在事先要求留足牲口脚力。
否则这帮爷,很可能虔诚地将庙中个头小些的菩萨像,一座不剩地请走,找个地方继续供着、膜拜。
看看他们中不少人,对着一尊尊菩萨,又是合十膜拜告罪,又是喃喃祈祷,就知道了。
幸好,他们还算是很上道的,并未真个动手搬。
吴毅回头望望殿内依旧慈眉善目的菩萨们,心里也是暗暗道声:菩萨莫怪!
比起自己人的性命,什么文物、艺术品都只能是放弃之列。
“道功,你带着大伙先走。过了哨卡那边,能走多快就走多快,不可有半点耽搁!”示意林道功走近,轻声嘱咐。
看看这帮爷还四处转悠,想再掏出些什么的干劲,未免有些担心节外生枝。
鬼子窝里干买卖,可不是骚包们吹牛、泼口水那么好玩!
“嗯哪!俺这就带大家走。大哥,您也快走……”林道功经历买枪那一出,沉稳了许多。
转身拢拢老少爷们,拽上牲口急急撤离。
跟进来一样,悄然有序。
在内哨的沙包工事前,黄大疤跟铲子眼见队伍过去,都是长嘘一口气。
两个死透的小鬼子,耷拉着脑袋,趴在工事里头的沙包上,脖颈处还在滴答滴答地渗血。
不用说,工地那边过来催促晚饭的鬼子,还真让黄大疤给诓过来,由铲子挥锹割喉。
死得个无声无息!
“咳,大哥,咋这么慢啊?铲子兄弟都宰了两个鬼子咧!您要是再迟点带人出来,恐怕小鬼子要起疑啦!”
黄大疤心有余悸地抱怨着,扯起袖管不住抹汗。
“嘿,老大,大疤叽里咕噜一气,诓他们过来,俺就拿锹劈他们脖子。不是不讲道义吧?”
铲子轮着小锹,模拟比划着,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这家伙,居然觉得这样做,是不是不大符合什么道义!
………【第二十三章 七分饱胃口好(上)】………
“哈哈!上道!
“大疤、铲子,你们俩可真上道!今后处理小鬼子,尽管这么干。
“甭管什么道义不道义的!他们这些混账王八羔子,都上俺们家杀人放火来了,再讲什么狗屁道义,那就是汉奸喽!”
烦透国人中那类变态贱种,要是自己也要求什么“道义”,岂不是跟着病态?
“那可好,那可好……”铲子讷讷应着,两眼直勾勾地盯向工地方向的鬼子。
似乎在盼着再过来几个,好痛快劈杀。
“你们俩不用在这边候着,扛上机枪,多掖几颗手雷、手榴弹,到山梁上边去趴着。鬼子要是摸过去,你们就狠狠地炸他们个狗RI的!”
前夜带着铲子、风子侦察时,已告诉他们适合阻击鬼子班哨的位置,用不着多解释。
“大哥,全驮好了?应该还能再带点,咋就不敢摸过去再弄点呢?”
外哨处,本该在前方带人堵路的孟庆生,竟然囔囔着跑来。
他很不满意不少人还空着手,让几个扛了枪的愣头,拦下大家不许走。
自己跑来纠缠,还踮脚远眺工地边沿三五警戒的日伪,眼馋他们手中那些枪支。
“呵呵,知足常乐,七分饱肠胃口好……快走!鬼子的装甲汽车过来了!”
吴毅顺口回答时,不经意发觉远处夜空,光柱一晃一晃的。
“哪呢?哪呢?俺咋没瞧见呢?您诈俺呢?指给俺看啊!大哥,俺们都有枪了,您咋变胆儿小了呢?干一仗啊!哼!又不是兔儿胆……”
孟庆生垫了垫脚尖,又跳几跳,试图看清鬼子的装甲车。
还跑上一个高大的土堆,朝前庄村方向张望,固执地要找到目标来眼见为实。
这种时候,还能不知道利害关系?
吴毅理都懒得理他,拉好沙包工事中的诡雷绊索,拔腿就向沟谷奔去。
连推带搡,把挡道的那几个愣头赶进谷去。
低声向牵着牲口的人喊:“姥姥的,再不赶紧跑,这些东西全得还给小鬼子,还得搭上老命!风子,拿上机枪前边带路。道功押后,不走的一枪托抡死他,免得送给鬼子当俘虏……”
这些人一听,哪肯轻易将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
拉了缰绳,跟着风子,就撒丫子。
而孟庆生这时,总算看到鬼子车灯了。
但他觉得,其实鬼子装甲车距离还远,外加有大石头挡道,应该没那么快到。
回头要再纠缠,却发现就他自己一个留在那儿了。
居然边追,边放声大喊:“喂,跑个啥,等等俺啊,等等俺啊。小鬼子的铁乌龟,还远着呢。都恁胆小,还咋打鬼子啊……”
这下子,工地那边警戒的鬼子、伪军,发觉不对了。
开始还只是操起机枪步枪,散开战斗队形冲过来,边跑边呼号他们的岗哨。
确信没有回音,立即猛烈开火追击。
虽是盲打,但循声概略射击,划破夜空尖啸的枪弹,几乎全罩在孟庆生奔跑线路上空,有够吓人!
哪怕是小鬼子浪人、伪满收编的关外胡子,咬起人来也绝对够戗的!
这边山腰处的鬼子班哨闻声,迅速地悄然沿山坡逆袭包抄过来。
地形他们也熟啊,知道在哪能截住胆敢跑来袭击的支那人。
“大哥,您咋能说跑就跑啊?也不拉俺一把……小鬼子的铁乌龟不是还远吗?”百米冲刺速度,累得孟庆生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吴毅和林道功在沟口,觉得总算在等他,便不停地抱怨。
“要是你不瞎囔囔,时间够你慢慢走过来的!就算不够你飞过来,也不能让大家给你陪葬!还有,别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
吴毅一脚踢开他,忙着从沟口到沟内布置带绊索的药包,殿后还指望它们!
“你师傅柳爷,是不是就这样被你害的?”看看孟庆生还慢腾腾地磨蹭着,不肯去追大队,于是揶揄地问。
“嗯哪,您咋知……”孟庆生没答全,拔腿飞奔。
因为,这时追击到内哨的鬼子、汉奸绊响预埋的硝铵,爆开的动静实在大,装甲车内的鬼子都听着了。
加快车速赶来,虽被大石块挡道,但小鬼子们弃车拼命冲过来,想要夹击。
两边日伪都知道,对面是他们自己人,也知道小沟谷大概位置,尖啸的子弹曳着道道红光,呈尖角全罩向沟口。
扑簌簌的跳弹,在沟口山石间迸溅无数火星,带起混合硝烟的呛人气息。
就算愣头们脑瓜再一塌糊涂、再榆木疙瘩,这下子也够砸开小缝隙,透一丝清醒,令他们本能地逃命去。
乘坐装甲车的鬼子迫击炮班,立即架炮,概略着冲小沟发炮。
仓促发射的炮弹虽没什么准头,但足够让孟庆生这些愣头吓傻眼。
跌跌撞撞奔逃间,都不忘双手紧抱脑袋,生怕炮弹凿进天灵盖。
此时,小鬼子那个班哨,正战术娴熟地横穿山坡。
他们都是从野战部队调配,充任伪满警备部队的教官。
这些老鬼子,对付东北抗日联军有年头了。
玩起山地战,甭管白天黑夜,自有他们过人一套!
悄悄放在山腰处,就是防备小股抗日武装、土匪从山上来攻。
打孟庆生嚷嚷那一刻起,就引起他们的警觉了。
待判明敌情方向,他们分成战斗小组,猫着腰拉开距离,迅速动作起来。
借着远处工地透过的淡淡光线,沿着羊肠小道,一面警觉地观察四周动静,一面疾行。
眼看就到能够居高临下,堵住那道小沟谷的山岗了。
只要翻过前边一道光秃秃的石砬子,再冲上去三十多米,就能把机枪、步枪架上,沟底支那人只能有死路一条。
不过,有人抢了先机。
第一组小鬼子刚刚冒头,立即招来一顿手雷。
尽管这些手雷准头不够,但是飞舞的弹片,还是把三个小鬼子都咬着了。
不愧老鬼子,受伤后连哼都没哼。
就地趴下,目光锐利地举枪寻找目标。
后边的鬼子立即停止前进,散开攻击队形。
也不顾棘条挂得脸生疼,都拼命找稀疏空隙,想赶快穿过去。
这一响动,立即又惹来手雷两颗。
虽然没伤着他们,但火光一闪,够将他们位置暴露了。
“一二三,丢!”
石砬子上方山坡上,铲子得意地拿着手雷,等着黄大疤一起磕,一块数数再甩。
凌空爆开的手雷,威力确实比石头缝里响开要大得多。
两个斜倚山石上的鬼子,正探头探脑窥视敌方位置,试图精准射击,解除威胁。
却被这当空一爆笼罩,一头栽倒在地,实在忍不住彻骨之痛,哀嚎起来。
“嘿嘿,看来俺们老大这招真管用!”黄大疤不知不觉间,也学着喊老大了。
跟小鬼子玩对抗射击,就算两人手里拿着机枪也玩不起。
悄无声息地躲着丢手雷,你小鬼子枪法再精准,找不着目标也白瞎。
“那是当然的,昨儿个夜里,老大就让俺一定要记清这里啥地貌、地物的。俺还纳闷呢……”铲子看看身后呼呼啦啦过去的人马,心有余悸。
突然看到沟底红灯直晃圆圈,又想起老大交待过,要随时留意信号。
赶紧轻喊:“快走!”
当然,走之前没忘将已经磕好的手雷,狠狠地甩向鬼子藏身处。
好歹他跟风子两人,很是被老大看好的军事人才嘛!
要是也像孟庆生那般,还真有可能舍不得丢掉,而是抠抠索索地装回兜里去。
那可就笑死小鬼子,气死柳社上下啦!
他们刚溜下山岗,呼啸的炮就弹砸向沟里,爆起一团团焰火。
随后又一轮,落到他们刚刚的伏击位置附近,把荒草都给点着了。
那个鬼子班哨,精得很!
也以电筒当信号旗,给公路上的炮兵打旗语,指示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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