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会没事的,你别太伤心。”看她哭得那么可怜,一旁的龙熙磊特地取来纸巾,替她把头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纪云柔终于听到手术房有动静时,立即整个人跳了起来。
浅色的窗帘被拉开来,她整个人跳过去贴在玻璃窗上,贪婪地搜索着龙羽翼的身影,她的视线直直瞟向那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心痛的感觉几乎要把她给撕碎。
龙羽翼全身都缠着厚厚的绷带,鲜血染红了床单,他的脸色苍白憔悴,紧皱的眉心好似正被全身的疼痛所折磨。
“翼……”咚!她将头重重地撞向玻璃窗,想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眼花,他还在那里!他活下来了!
纪云柔的疯狂举动吓住了每个人,但她丝毫不在乎,一连又撞了好几次的玻璃窗,原来她真的没有眼花。
望着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医师龙天擎,纪云柔赶紧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她不敢确定龙羽翼是否真的还活着,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无力,她不喜欢这样的他,她喜欢过去那个会开玩笑,很疼爱她的他。
“他……他没事?”
“翼的胆囊破裂,脾脏做了摘除手术,断掉的肋骨因为刺穿肺叶,造成内脏大量出血,情况相当严重。”龙天擎望向龙家众人和纪云柔,凝重的神情表示——龙羽翼的情况很不乐观。
“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
“他会有生命危险吗?”暗夜拉紧妻子林如枫,他的模样与躺在里面的龙羽翼如出一辙。但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头发稍长一点,性格也更稳重,此刻他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担忧。
“病情如果有变化就十分危险,能不能撑过今晚就要看他自己了。”
龙天擎皱起眉,轻声叹口气。他们龙家最近流年不利,几个兄弟接连着受伤,害他动手术动到手都快要软了。
“三哥一定会没事的,他之前动的手术不下七、八次,哪一次不是这么严重?之前他能挺过去,这次也一定可以的!”龙熙磊走近玻璃窗看着纪云柔,似在为她加油打气。
“七、八次?”她贴着玻璃的身体轻颤,不解地望着他们凝重的脸色。
“自从五年前,三哥的真实身分曝光后,他的灾难就没有停止过。”
龙熙磊一句一句的慢慢说道:“他是银月国的二王子,因为王位的争夺,他竟倒楣的成了被追杀的对象。”
他的话令纪云柔心神一凛,她呆愣了好半晌。她的翼……原来真的是个王子?!
“他曾经出过车祸,伤势相当严重;还有一次中了枪伤,差点击中心脏一枪毙命。还有一次遭人夜袭,子弹从他的头颅左半部贯穿过去。”龙熙磊说着,自己都不禁摇头叹息。“幸好三哥命大,那次枪伤并没有伤及要害才保住一条命。”荣华富贵真的未必是好事,龙羽翼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银月国?”那是什么地方?纪云柔的脸上满是狐疑。
“他是我从小失散的双胞胎弟弟。”与龙羽翼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接话继续说道:“我是暗夜,神偷门门主。”
“我叫林如枫,是暗夜的妻子。”
纪云柔讶异的看着他们,之前被她误会的一对男女,原来竟是龙羽翼的兄嫂!
林如枫说完话后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次的事件她相当的自责。如果不是她提议让两兄弟穿一模一样的衣服,他们也不会被纪云柔误会,现在还害得龙羽翼重伤躺在医院里。
听完众人的解释,纪云柔只是轻轻抬起头,她望着众人,咬住下唇的贝齿轻轻颤抖。
“告口诉我,五年前的夏天,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翼在台南认识的那个女孩?”
龙天擎击掌惊讶地问,看到纪云柔轻点了下头,他终于了解她就是龙羽翼视若珍宝的那个女孩,明了她的身分后,他便为纪云柔说明关于龙羽翼的身分和他的故事。
“银月国的两位王子,从小便被人恶意带出国,直到五年前国王找到龙羽翼,想要认回儿子,国王的弟弟知道王储即将与国王见面,便发动夺嫡内战,不断派人道杀翼想阻止他回去继承王位。”
“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找到我,所有的危险就只针对翼一个人,我们的王叔用钱买下各国的杀手,就是为了要取翼的性命,阻止他回国继承王位。”
暗夜插话解释,纪云柔听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龙家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就将他送到偏僻的乡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离开家人来到她的身边,她还记得以前时常在夜里叹息的Wing,她能体会他心中的压抑和不快乐。
“是的。”龙天擎继续说道:“后来他的行踪被人发现,我打电话通知翼要他尽快离开,他却说要多等两天才走;第二天他的院子就被人放了炸药,我们大家都催促他赶快离开台南,哪里知道他又再次被人盯上,就在半路上遭人突袭,发生了场严重的车祸……”
“翼。”纪云柔的头疼痛不已,她的目光痴缠住病床上的龙羽翼。
“他应该跟我实话实说的,早知道我就不要留住他为我过生日。”
“总之,那场车祸让他躺了足足一年,身体残破到随时都要死去,他总说没有见到你,他不放心离开。”
听到这么多人详细的告诉她事情始末,纪云柔终于完全明白他的用心。
“就因为他身处在危险之中,所以就算找到了我,他也不敢来见我,他一定是不想让我也变成杀手追逐的目标。”想爱又不敢爱,他的割舍令她心痛至极。
他甚至不敢跟她王动相认,原来就是不想为她带来麻烦,她一直以为她的心痛是他无法体会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看着她,眼神总是那么复杂深邃,但还有一点她不太明白。
“可是,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身边的危机还没有解除呢?”
“因为龙令。”龙熙磊插话为她解释。“龙家碰上了新的危机,得龙令者得天下,在龙令还没有被全部找到之前,龙家的每个人都有生命的危险。”
“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纪云柔的脑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青龙首、黑龙睛、银龙展、赤龙尾、苍龙魂,五色龙令拼凑成龙型圆腾,那是打开龙家密室大门的钥匙,也是龙家继承人的象征。”
“银龙展?”纪云柔眸光闪亮,她在衣服中左掏右找,终于掏出那块她捡到的奇石,这块石头,是她和翼重逢的那天,她在草丛中无心捡到的。后来,因为她对这块石头实在爱不释手,便把它当作幸运石,时时带在身上,心情不好时便拿出来欣赏把玩。难道,这块石头,真的是传说中的“银龙展”吗?
一递出这块色泽灿亮的奇石,她心中的欣喜便顿时显现出来。“是不是这个?”她焦急的看着其他人,眼神中带着询问。
“太神奇了!”龙家兄弟惊声齐道:“原来你就是他的有缘人。”
龙熙磊拍拍她的肩,鼓励地向她说道:“龙家有个传说,龙令除了可以为龙家子孙带来财富之外,也可以带来爱情,这可是得到认证的哦!”
“如果他能活过来,以后你们一定要对彼此好一点,因为我能看得出来,他非常非常爱你。”龙天擎向来疼惜这个小他一岁的弟弟,在外人的眼中,龙家兄弟的关系好像既冷淡又疏远,但他们其实是很珍惜彼此的,龙家是一个团结的个体,他们四兄弟更是彼此支持,互相依靠。
“他一定会活下去的。”纪云柔擦干眼泪握紧奇石,挤出最灿烂的微笑。
翼喜欢看她笑,那她就要笑着陪他,一起等待奇迹的降临,她请龙熙磊帮她取来五颜六色的色纸,她要在他的病房里,挂上满室的星星纸鹤为他祈福。
然而,正当她好不容易将纸鹤挂在他的床前时,龙羽翼却在子夜时分突然病况危急,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给她一句话,便被送进手术室里进行抢救了。
急救进行了一天一夜,纪云柔没有去手术室外等,她痴傻地折着纸鹤,她只晓得——是因为她没有折完一千只,所以上天听不到她的祈祷。
她不停的折不停的折,门外传来医生和护士的对话,一句句清楚的飘进她的耳中。
“病人心跳停止,快准备电击!”
她脸上露出惨然的一笑,膝上、手上的纸鹤色纸全都散落一地。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南台湾的午后静谧迷人,柠檬树的树枝轻轻颤动。
夕阳照耀黄澄澄的果实,慑人的光芒反射到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柠檬芳香的味道飘散四周,靠在树干上的女孩娴雅美丽,纤纤的玉手不知道在折些什么东西。
纪云柔的小手不停地剪剪折折,纸鹤与星星躺在她的身边,有些被挂在柠檬树的枝头,随风飘动着。
一席白色衣裙的她,娇美的小脸毫无光泽,黑发下的眸子深幽无比,隔绝于世外的心灵是空洞死寂的。
挡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银色的眸子泛起疼惜的光芒。
龙羽翼在她的身前蹲下,拿走她手上的红纸鹤放进自己的掌心。
纪云柔没有表情的小脸瞬间抬起,她急躁的四处寻找失踪的小飞鸟,原本粉嫩的嘴唇突然惨白起来,她的眼光依然没有焦距。
直到龙羽翼叹息着将纸鹤重新放回她的手心,她才安静下来,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埋首进行自己的工作。
三个月前,当他在医院醒来时,纪云柔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她画小王子、画柠檬笑脸,反反复覆招着纸,却毫不理会他声声呼唤,他的外伤经过修养已经逐渐恢复好转,但她却反而病得更重了。
“你究竟在怕什么?”
他揉搓着她的长发,轻哑地询问:“二哥说你封闭心灵,因为你害怕听到我死去的消息,所以才拒绝让自己听到看到。”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到底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清醒过来呢?”
他终于了解她所谓麻痹的痛是什么意思了,却也因为她这样的反应而心疼不已。
“你不抬头看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已经好了呢?”
他曾经疯狂的摇晃她的肩,强迫她望着他完好无损的脸,可她抬起的眼睛里,几乎没有半点光彩,她还是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清醒过来。
龙羽翼递给她一颗柠檬,让她在柠檬上画下可爱的笑脸。她拿起那颗画好的柠檬看了老半天,然后拿起来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噗……”汁沿着她的嘴角往下流,那味道酸得她直吐舌头。龙羽翼眼明手快,慌忙在她要咬第二口时制止她的动作。
“别!”他赶紧把柠檬拿走,却惊讶地发现她嘟着的脸好像又生气了。
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她柔柔的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就像是个被抢走玩具的娃娃,委屈的表情令龙羽翼的心一阵紧揪。
“我们吃粥好不好?柠檬不好吃。”他将香香的鸡肉粥喂进她的小嘴里,将色纸塞回她的手心。
唇舌舔着粥的滋味,纪云柔再次低下头自顾自的折纸。
她乖乖的喝完整碗鸡肉粥,令他安心不少。
他们已经回到了台南,现在住的地方正是他当年的房子,她的父母就住在这附近,他向她的父母恳求由他来照顾她,并且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她失去的笑容。
他们每天就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他为她更衣洗澡,与她相拥而睡,这样的生活,其实他觉得很幸福——如果她能醒来就更好了!
“就算你一辈子都好不了,我还是会一直陪着你的,至少你的梦中有我,还有过去那段快乐的日子,只要你不会忘记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深情的表现令纪家人深深感动,纪老爹也将女儿郑重的交给他。
“纪云柔,你跑到哪里去了呢?你的梦真的那么美好,值得你放弃现在的我,你躲在那里不肯出来,甚至不愿意听我说的话吗?”
她的心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体里,他呼唤她那么久,还是没有办法把她找回来,他失落了她最宝贝的笑容,生命中再也没有阳光。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她坐在树间的身影依然一动也不动,她吃饱了就折纸画画,困了就闭眼睡觉,急速消瘦的下巴也变得尖尖的。
龙羽翼将她揽在怀中,在她的耳边讲起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故事,这次讲的是后续版本——龙羽翼与纪云柔版的小王子。
“在五亿颗星星中有一颗星,住着一位小王子,他在流浪的时候,一直想着他的玫瑰花,等到他终于回来找她的时候,却发现玫瑰花不记得他了,小王子很难过,他本以为回家后,玫瑰花一定会很高兴的迎接他……”
纪云柔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恍惚的抬起头凝望他的脸,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这也是她最本能的反应,每次在听星星的故事时,她总会露出迷惑的神情。
龙羽翼捧起她微凉的小手,将它们递至嘴边轻轻呵着气,再印上一吻。
“我终于回来找你,我发誓再也不离开,请你不要忘记我,玫瑰花若是哭泣,小王子也会难过的,如果你枯萎了,我的生命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怕你闭上的眼睛再也睁不开,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那是我最难过的事,我不太会讲话,但我的心是真诚的,我希望你永远都幸福快乐。“
纪云柔的眼睛黑幽深邃,长密黑翘的睫毛眨了又眨,似懂非懂地听着他说话。
“还记得吗?五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相遇,你以为我是外星人,还从树上掉下来,意外的撞进我的心,从此再也推不开割不去。”
龙羽翼将放置在墙角的烟火点燃,然后把仙女棒递至她粉白的手掌心,看着那火光在手中闪动,纪云柔的眼睛反射出灿烂的波光。
“你的眼睛好美。”他捧过她的小脸,着迷似的凝视着她。
草地上排着玫瑰花,在烟火的眩目光亮中拼揍出“我爱你”的图案,龙羽翼抱着她在草地前坐下,将玫瑰花递至她的手中。
“别忘记我在这里等你,没有翅膀的我再也飞不走,你不能把我的翅膀偷去玩,那样我会生气的。”他试着让自己微笑。
花被纪云柔握在手中,那锋利的玫瑰花刺扎破了她的食指指腹。
一股血红汨汨流出,她痴傻的望着自己的掌心,粉红的小嘴微张,她粗哑的吐出长久以来第一个说出口的字。“血……”
“云柔!”龙羽翼惊喜的转身,扳过她的小脸,兴奋得几乎语无伦次。
“你在说话对不对?你真的在说话?”
“血……”纪云柔的声音更大了,她的全身开始颤抖。
双眸中忽有光芒闪动,她惊惧的望着那汹涌而出的鲜红,开始急促而疯狂的摇起头来。
她四处爬行着像在找地方躲避,拒绝再看到那片殷红的血迹,可怖的回忆犹如电影的片段,在她脑海渐渐浮现转而清晰。“不!不要!”
“别跑!”他心急如焚的抱紧她,又惊又怕地捧住她的小脸安抚。“你怎么了?别怕,我在这里。”
他柔和的嗓音令她安心,他的怀抱是那么有力,怀中的纪云柔,迷蒙的眼神对上他闪着银光的凝视时,突然再次惊恐。
似是有股电流流遍她全身,纪云柔的理智慢慢从浑沌中转醒,当她看到眼前的男人时,发抖的声音夹杂着困惑与怀疑。“你……你……”
“我是翼,也是你的Wing!”他幽柔的眸满含喜悦与感激,终于,她总算想起了自己。他深情无限地捧起她的脸,急欲在她流转的波光中寻找自己的身影。
“不!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