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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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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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忘了……”元巧扶着额头,皱起眉头道。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所以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全部淡化了,只能隐约记得他第一个见到的是四哥,接着是八哥,他们在多儿园里住了很久。
  “忘了就忘了吧。”聂渊玄像知道他在说什么,温柔说道:“年纪愈长,愈会将过去淡忘,这没有什么不好,在你眼前的不是过去,是将来。”
  “瞧八哥说的,好像咱们都不必恋栈过去一般。”老妇又动了一下,船大哥的汗也开始在盗了。元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们,又调回八哥身上。
  “八哥,有时候我真盼就这样停住,就不必有烦恼了。”聂渊玄知道他努力在回忆过往,正要开口再引开他的注意,忽然发现河船出了两山狭道之后,继续往前划去。他来过此地,知道回书院的路须沿山而走。
  “这位大哥,你走错路了。”他抬起头,见到船不理会他,迳自往河中央划去。
  兄弟两人彼此相看一眼,就算再没有经验,也知道情况有异了。元巧直觉跳起,让在聂渊玄身前,喊道:“船,你聋了吗?我八哥说你走错路子了。”见船只会嘿嘿嘿地傻笑,他立刻低语:“八哥,你在这里别动。”语毕,立即往船首窜去。
  “元巧,别要胡来……”来不及说完,就见到那名老妇掀去斗蓬,往元巧击去。
  “小心!”元巧缺少遇敌经验,全靠灵敏的身手及时闪过袭来的斗篷,没见的老妪的长相,就先瞧见一双手往他周身要穴打来。
  “死也。”他挡挡挡,再挡,挡了几招,对方像有千百只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他挡不住了,马上想到跳河保命……怎么跳?他会游,八哥可见不得会泅水啊,还得一路游回岸;岸已远,等游到了也先去半条命──忖思的当口,他的双手窜上她的腰间,正要制伏她,鼻间传来香气,是年轻女子的香味,他来不及张口,右脸立即挨了个巴子,随即麻穴一痛,他的身子软倒在地。
  “元巧!”聂渊玄大惊,要奔进,让船喝住。
  “不要再靠近。”船胆战心惊地说道:“你……你再靠近,小心他的命就不保了。我娘……不,小心我的师父一脚踢飞他入河,你该知道他的麻穴已点,掉进河的下场会是什么。”天啊,他快昏了,方才真怕交招之间不分轻重,会害死聂元巧这条小命。
  他是信她过人的功夫自有分寸,但他没有料到聂元巧的功夫是三脚猫啊!天啊!究竟是哪个王八恙子传他功夫的?
  “你们要什么?”聂渊玄镇定问道,目光从船身上跳回到眼前同样戴面具的女子身上。
  “劫财吗?我虽然没有多少钱财,但我愿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交出,请你们放过他。”女子的面具在初露的阳光下微微反光。她双手敛后,微侧身子,一脚踩在元巧的腰骨上。
  船立刻收到指示,不停地眨眼擦汗,说道:“咱们……不抢财的。”
  “不抢财?”他微愕,脱口:“那你们要什么?”女子的朱唇上扬,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粗嗄难辨,刺耳到连船都忍不住缩起肩来。
  “咱们要劫色。”
  劫色?那是……想劫元巧的色?是啊,怎么会没有料到呢?元巧貌似女,他们极可能误会元巧是女扮男装,所以想劫色。没错,他确实听过在国土上有不肖商人绑架女人卖往番国去啊。
  糟了!“放开我!来人啊!”聂渊玄用尽力量大喊。
  四哥阳将元巧交给他,怎能让元巧在他手上被毁?他心急如焚,扯动被缚的双手,痛感立刻蔓延开来。他咬住牙,再用力拉动,依旧无用。
  “可恶!”只恨自己是文人,不懂武。船门打开,一名青年走进,见他在使力折腾自己,大惊喝道:“别乱动!”他快步奔近,关心地检视聂渊玄腕上磨破的皮,恼道:“你就算使尽全身力气,也不见得拖得动床柱一分,何苦折磨自己?”
  “你?”好熟悉的语气,会是谁?青年彷佛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合理,连忙清清喉咙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惑,侍会儿等我师父来了,她一定会答复你的。”是他心急,生怕拾儿粗心弄伤鼎鼎有名的八师傅,才会背着她来偷看他。
  “你师父?”“就是亲自将你扛上咱们大船、扛进这间舱房,顺便将你绑在床上的那名──姑娘。”聂渊玄闻言,忆起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那不是老妇,而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他敢肯定是因为她亲自抱着他上船,肢体难免会有碰触,她的身子极软又带香气……骂她不害躁,她反而笑嘻嘻的。
  “我的兄弟呢?我是问与我一块遇劫的少年呢?你们不要误会,他是个男孩儿,并非小姑娘。”十一郎差点失笑。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孩,难道聂家十二少会是个女的?”聂渊玄错愕了下。
  没有特意打听,怎知他们姓聂,莫非──
  “你们是有计画的绑架?”“正是如此”就要脱口而出,还打算趁她没来之时,给这个八师傅一点儿建议,省得再吃无妄苦头,身后忽然传出粗嗄的女声,道:“讲书师傅好聪明,不枉读书人都尊你一声八师傅。”
  十一郎顿时死了心,算聂渊玄无福吧。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元巧呢?你们将他置于何处?”她戴着铁面具,连唇也不露的,全身上下穿着蓝白交错的衣衫,十分简单。他看过这样的穿法,这种衫款多为练武女子偏爱。
  “他目前人安好,就在你附近,只是我不小心下手重了点,让他睡久一些罢了。”她端着饭栗走进。十一郎暗叫不妙。这个下手重一点,到底是多重啊?该死的拾儿,难道没有及时救那个元巧一把?
  “你出去吧。”她头未回,十一郎也知她在赶他离开了。他神色复杂地望着聂渊玄,随即退出,顺道关上舱房门。聂渊玄不明所理。方才那一眼里有恨有恼也有情……他是一头雾水啊,明明不识这些人的。
  “姑娘……”
  “叫我小八吧。”她捧着碗筷,笑着坐在床前的圆凳上。
  “都晌午了,你一定饿坏了,这是我徒儿的手艺,你可以尝尝,还算不错。”菜来到他的嘴边,他撇过脸去,说道:“不必。”
  “不吃?”她愣了下。
  “你不饿吗?”依她盘算,他们连早饭也没用的,怎会不饿?像在附和她的话,他的肚皮忽然作响起来。
  幸而有面具相护,不然早就困窘至死,他装作没听见,语带严厉地问道:“姑娘,基然你有心打听聂家事,又将咱们掳来,究竟为了什么?”她不理他的问话,笑问:“你吃不吃?不吃,我同样也不给你的十二弟吃,你少吃一顿,他就跟着你少吃,你存心饿死,我会把他变白骨陪伴你。现在,你吃是不吃?”聂渊玄的黑瞳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她的心情愈来愈愉快,说出来的话粗哑难办,却充满顽皮。
  “我常听人说,聂八的脾气极好,待人温和而少有动怒。其实我一直在质疑,这么温柔的男人,怎会没人要?今日一见,瞧见你的面具,才知道会戴面具的男人皆非俊貌……好吧,你不吃,我就拿下你的面具唷。”
  “要拿,请便吧。”她的凤眼闪过惊诧,没有料到他的不在乎。
  “我摘下你的面具,就会目睹传说已久的丑颜了,这你也愿意?”
  “摘不摘,丑颜依旧,又有什么关系?”他温声说道。看他平稳的双眸不像在说假,她微恼道:“既然如此,你戴什么面具!”
  “我戴面具,只是怕吓坏一般小孩,姑娘不怕,可以摘。”她咬住朱唇,心里泛起淡淡不悦。“我真要摘了?”
  “随你。”她倾身上前,面对面地望着他。
  “我可是不骗人,说摘就摘的,到时候你的脸一曝光,可别哭爹喊娘的!”他的目光直视她。她伸手迅速摘下,露出他的丑颜。
  “姑娘,你──”他微讶,看着她忽地闭眼。
  “哼,我什么也没瞧见,只是吓吓你而已。”她紧闭双眸为他重新戴上面具,手指轻触他靠近轮廓的淡疤,心里暗叹了口气。
  “你一点也不像被吓着的样子。”再度张开黑眸时,瞧见他当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他对他的脸……已经能接受了吧。
  “算了,你不吃,我就收了,连带着你的十二弟也别想有饭吃了。”她撂下狠话,不由分说地将菜肴来到他的唇畔,料定他一定会吃下。聂渊玄望着她的眼,不甘愿地张口吞下。
  “八师傅,你对你的兄弟真好啊。”她又在笑,笑得好难听。这种粗嗄的笑声与他的笑相似,像被粗砾刮过又磨平。自从知道自己永远只能发出这种笑声之后,他就很少开怀大笑,她不同,像笑得十分开心。
  “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硬又被塞进一口饭,含糊吞下之后,才又说:“如果是我哪位兄弟得罪了姑娘,也请你见谅,倘若有不公之事,在下愿意当姑娘的沟通挢梁。”
  “姑娘姑娘的,谁知你在叫谁?我叫小八。”
  “姑娘乳名,岂容男人唐突。”她停了一声,道:“再叫我一声姑娘,我……我就要欺你的十二弟!他这种三脚猫功夫打也打不过我,他敢跳船,我就撒网捕鱼,干脆一路沿着河道下去,看看谁要他,我就卖了!”
  “你……蛮不讲理!”
  “哎呀,动怒了。”她笑道:“我就喜欢惹你发怒,愈怒愈好。”她用力点了一下他露在外头的鼻子。
  “胡闹!”
  “我胡闹?才不呢。”她轻笑一声,放下碗筷,站起来。“聂渊玄,你教书教了这么多年,理当知道凡事有果必有因,没有风,海浪岂会自己蚀人?你笃定地说必会为我主持公道,你的话太满了。”
  “我自认兄弟里绝无伤人之辈,就算姑……就算你执意说有,这其间也必有误会。”她又停了一下,双手敛后往窗口走去,遥望远河。他被锁的舱房在二楼,就算他的身子能挤出这小窗外,谅他一介文人也不敢从二楼跳下去。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料想好了,只是一直等时机。现在时机到了,她没有放过的道理。
  “是谁告诉你,我的不公之事源自于你的兄弟?难道你以为你二十五年来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吗?”冰冷的指责让他停下双手缚于身后床柱的挣扎。他惊诧地抬起脸,望着她娇小的背影。他做的错事?不可能,这样的背影他没有印象啊。
  “你是指我?”
  “就是你,聂渊玄。”她回首笑道:“我跟你之间的纠葛,只怕你一生一世也还不了。”
  他们之间的仇恨真有这么深刻?那么,为什么她在笑?铁面具下是看不见她的脸孔,自然也无法得知她的任何神情,但直觉地,就是知道此时此刻她在笑,笑得很高兴,一点儿也不像被仇恨束缚。为什么?她──真的恨他吗?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什么样的爱恨情仇会让一个始终向前看的女人久思难忘?
  “十一郎,怎样?里头没出事吧?”拾儿匆匆走来,嘴角尚有菜渣子。
  十一郎收回留恋河景的视线,答道:“没,他们正谈着呢。聂元巧你妥当安排了吗?”
  “他还在昏迷呢。”
  “所以你就连他的午饭也一块送进肚里了。”
  “嘿嘿,反正他又不能吃。”拾儿摸摸鼻。
  “也不知是哪个混球教他功夫的,竟然漏洞百出,真是丢人现眼。
  不过也幸好他功夫差,她没有尽心使力,不然我还真怕她失手误伤。“听见拾儿对聂元巧的评语,他陇聚双眉,说道:”我听说他备受宠爱,但没有想到聂家会宠他到这个地步。“还没有亲自见过聂元巧,心里就隐约起了排斥之感。
  拾儿沉吟了下,点头。
  “他瞧起来确实是受宠的,临敌经验不足,功夫又差,才会遭了咱们的道。我敢打包票,他是连我也打不过的。”见十一郎垂首思量,他咧嘴笑道:“好了,换你去吃饭吧,我来守着这个师父。反正他们也不过是谈谈话,闹不出什么事来的。”两人皆知她行事素有分寸,遇有大事更小心翼翼,但这次是例外,被掳之人是她处心积虑等待的人。
  “我还真怕她突然对他不轨。”怕她轻薄了聂渊玄、怕聂渊玄想不开自尽啊。唉,有这种师父真是头痛。
  “如果这一回彻底失败,十一郎,你想……下场会是如何?”拾儿的背脊开始发凉。饶是十一郎够沉稳,一想到失败的下场,头皮也顿感紧绷起来。
  “如果没达成她的目的,别论她自己,光是你我,就得一辈子陪着她,连带着咱们以后看中的娘子跟生出的小娃儿也得看她脸色过活。”他沙哑说道。
  拾儿闻言一阵颤抖,几乎要痛哭了。
  “真不公平,凭什么要咱们来受这种苦,我倒宁愿早点去找阎王老爷……”话还没有说完,忽闻舱房她一声惊叫。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暗惊该叫的是聂渊玄,怎会是她?不约而同地推开房门,拾儿率先冲进要救人,踢到东西,低头一望正是她的铁面具。他直觉抬起眼来,瞧见她素手遮脸退居一旁,而聂渊玄不知何时悄悄挣脱绳索,显是趁她不备,掀了她的面具。是啊,早该料到,世上除去他,她还能容许谁近她身?
  “师父!”
  “你的手受伤了!”十一郎脱口道,身影极快地晃过拾儿,抓起聂渊玄的一双手掌来,上头斑斑血痕,是挣扎换来的结果。拾儿连忙撕下衣角内侧干净的白布递上前,让十一郎为他包扎。
  “姑娘,我并非有意摘下你的面具。”聂渊玄不觉他们异常的关心,只是心内好生的愧疚。
  从他瞧见她戴着面具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面具下的花容必有不便见人之处,他同是面具人,怎会不知这一层道理呢?她遮脸的双手成拳,从指缝里泄出让人发毛的声音。
  “不是有意……也无妨,反正迟早你会看见我面具下的容貌,你看了之后,要知道就是因为我的脸……所以你欠了我!”黑发扬起,撩滑至身后,她的双手缓缓滑落双颊,露出她的面容。时间在那一刻停住了。
  聂渊玄连眼皮也没有眨,望着她那张恐怖可怕的丑颜。
  “咚”地一声,连他这个丑惯的人在见到这一张脸之后,心也不由自主狂跳了下,直觉屏住气息,脑中不由得浮现二字──好丑!
  第四章
  她……究竟是谁?过了一天一夜,绞尽所有的记忆仍然挖不出她的存在。
  十五岁离家,因求学而跟随王阳明先生四处说课,一直到近三、四年才当上讲书师傅,所接触的多是男性,就算有女人,也是妇人,哪里曾遇过什么未出嫁的闺女呢?尤其她一身的武术,让他联想起武书院的师傅们,但她是女人,怎能当师傅?不是书院视师傅,与他更没交集,那么她到底是谁?
  “小八、小八,她没有江湖味,但她身边两名徒儿多少有点儿奇异……我与江湖人没有来往啊,难道她错认九弟为我?”
  “不,她找的是你。”十一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门口,和蔼笑道:“聂……聂八,既然她允你在船上四处走动,你何不出来散散心?”
  自他将自己双手弄伤之后,她忽然下了命令,让他不必被缚,可以自由在船上行动。是不怕他逃了吧?反正他一介文人,尤其元巧下落未明,他能逃到哪里去?
  “你们究竟将元巧关在何处?”
  “他很好,好得不能再好,再好下去找怕他胖得不能见人。”十一郎的目光下移,落在他包扎完美的双掌上,确定伤口不再流血了。
  不管他问多少次,所得答复都是如此。聂渊玄沉默了会,跟着他走出舱房上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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