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姐儿低声应了,又是给老太太行了个礼,才起身退下,却在行至门口是听得老太太极是冷漠的道:“这几日我身体不好,你就不要来请安了。”
涟姐儿身子一挺,回头望了外祖母一眼,见她闭着眼睛,嘴角上挑,满脸厌恶不屑,知晓自己是彻底不受外祖母待见了。
涟姐儿心里空空落落的,本事替母亲行孝来的,现在却落得这种地步,她只觉得对不起母亲素日的栽培。
涟姐儿一路行,一路叹,回到了怜江阁里,把几个丫鬟都召集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青儿却扑通一声跪倒在涟姐儿脚下,哭求道:“求小姐开恩,久久奴婢的老子娘,他们虽然贪财了些,却是真的对奴婢好,小时候家里但凡有一口吃的也先尽了奴婢的,只要有钱就裁了新衣给奴婢……”
她一径哭求,绿儿眼尖的看到涟姐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禁伸出脚踹了踹青儿,青儿反把绿儿退了两把,恼道:“你自己爹娘把你卖了,签的生死契,如今我爹娘要没了,你可高兴了吧?!”
青儿这句话却是说错了,一下子吧人都得罪了,一旁的柳儿萍儿却也不高兴了,她们签的可也是生死契。萍儿脾气不好,率先发难:“有那样把女儿换银子的父母,还不如不要!”
柳儿亦是满面怒容,恼道:“你爹娘这样好,当初为什么又非要把你送去给人做小?!”
青儿察觉了自己说错话,也不还口,只一径的求着涟姐儿:“求小姐开恩,救救奴婢的爹娘把,奴婢给小姐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涟姐儿见他如此不知进退,心中恼极,她受了外祖母的冷落还不是因为这个青儿、现在却不知道对主子心怀愧疚,光想着那对不要脸的父母。
哼哼,若是涟姐儿自己做主,定要寻上一户刻薄人家吧青儿父母卖掉当初受了她的银子,若是听话办事,又怎么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
她心里怨恨,再看青儿却是怎么都不顺眼了,青儿心中慌乱也失了平日的机灵,看不出涟姐儿的厌恶渐浓,越发粘上来。
涟姐儿厌烦,指着青儿呵斥道:“把她给我关起来,不许给她吃喝,先关上两天,若是想清楚了就放出来,想不清楚继续给我关着。”
柳儿和萍儿应了把青儿拖了出去,一路上只听得青儿的哀号生生,绿儿与她搭档数年,却是不忍见她如此,犹犹豫豫的就像求情,看着涟姐儿的脸色又不敢开口,踌躇见,却听得青儿额度的诅咒声:“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我诅咒你们以后做姑子,做寡妇,做婊子……”
青儿的声音戛然而止,想是柳儿或者萍儿动用了特殊手段,绿儿心里抱怨,平日里也挺机灵的,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就不会缓两天再说,等小姐心情好了,还不就一句话的事儿?
绿儿头头去看涟姐儿脸色,见涟姐儿一脸平静,不当回事额一般,不禁松了口气,她却不知道,涟姐儿已经打定了主意,过些日子寻个由头就把青儿赶出去,既然已经决定不要了,又何必为之置气?
顾二一直安静的立在一边,奇异的有些艳羡青儿,有值得她拼命的父母,真的,很羡慕啊。 i58ZV‘Rk‘
青儿被关了之后,涟姐儿房里盘旋着一股压抑的低气压,所有的丫鬟做事都轻手轻脚,说话也细声细气,日子过的越发难熬,涟姐儿按捺不住地给母亲写了封信,只说想了娘亲和弟弟,想早日回家。
过了两日,青儿被放了出来,绿儿给她少了热水净了身,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才领着她到了涟姐儿面前。
青儿看着瘦了许多,下吧尖尖的像是个锥子,衣服空荡荡的套在身上,看上去少了几分灵气,却多了些惹人怜惜的气质。
她很干脆的给涟姐儿磕了三个头,诚恳地道:“奴婢知错了,还请主子念在奴婢失去父母心慌意乱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
涟姐儿风淡云轻的扶起了她,又说了一通叫她以后安心当差的话,末了却说:“以后你就打扫庭院吧。”
青儿低低的应了,却比以前沉默多了,每天很老实的干活,涟姐儿也放了心。
半个月后,二姑奶奶的加薪终于到了,涟姐儿迫不及待的打开,速速读了一遍,却觉得天旋地转。
信上说,她父亲在上官设宴款待 是,醉酒失德,调戏上官家眷,引得上官震怒,如今被下了监,正等候发落。
二姑奶奶忙于奔走相救,四处托关系,劝她还是在外祖家再住一段日子。
涟姐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阵头晕,信纸从指间滑落,涟姐儿精神恍惚地歪在炕上,再清醒时天色已暗。
她张口唤人,却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还请表小姐跟奴婢去见老太太。”
涟姐儿挣扎着坐起,郑大眼睛看去,见映红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里一动,问道:“我的丫鬟呢?外祖母见我做什么?”
映红淡淡地道:“表小姐的丫鬟已经被老太太郊区训话了,至于老太太为了什么见表小姐,奴婢也不知,还请表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了。”
涟姐儿聪慧过人,自然晓得映红的态度不对,加上自己房间里的丫鬟居然都被老太太叫去了,如此诡异的情况,她又刚刚失去最强大最有力的靠山,身心惶惶,实在不想去见那精明严厉的外祖母。
现下却容不得她任性,涟姐儿强打精神下了地,和映红出了院子,心头一阵压抑,像是这湖南的天空,别的人喘不上气来。
两个人以前以后的倒了老太太院子里,映红总算是知道分寸,给涟姐儿打了帘子。
到了里屋,涟姐儿费力的睁眼看去,见自己的丫鬟靠墙站了一排,是站的,不是跪的,她松了口气,低头行了个礼。
抬头时,见老太太对她优雅的一笑,抖了抖手里的信纸,淡淡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你这个好娘亲连亲娘也瞒住了。”
涟姐儿一惊,木然看去,才发现老太太身边伺立了一个清瘦的身影,眉目俏丽,面无表情,却是青儿!
她登时明白过来,这个叛徒!只是她已经下令让青儿打扫庭院了,那信怎么胡落到青儿手中?
仿佛知道涟姐儿心里所想,绿儿突地扑上来,一把抱住涟姐儿双脚,哭道:“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一时心软,见这个贱婢太过辛苦,就唤她进房喝口热茶,却被她苦苦哀求要给小姐泡壶茶,想要在小姐面前露脸求的小姐原谅,谁知道这贱婢竟然偷了小姐的心,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
涟姐儿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啊,她错了,她做错什么了呢?她的头昏昏沉沉,却又什么呼之欲出,涟姐儿捂住额头苦苦的思索着。
老太太不懂声色的任由绿儿哭诉完,一直在她身边的映红才上前凌厉的扇了绿儿两个耳光,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才是不忠不义,枉费老奶奶昔日里对你的疼爱,你眼里还有旧主子吗?!”
老太太对映红的表现无比满意,像她这样有身份有地位,有教养的当家奶奶是不可以学市井泼妇一样破口大骂的,只有靠着映红这样伶俐的下人吧她心里的话骂出来,一口气处的通通彻彻舒爽无比。
第八十三章 精明厉害的老太太
涟姐儿思绪朦胧间,母亲的声音隐隐在耳边响起,余下知道,不可过慈,不可过严。过于和蔼,则会让主人失了威严,过于严厉,又容易让下人生了怨恨之心。
她不知不觉喃喃的念出了声:“御下之道,不可过慈,不可过严。”
老太太诧异的看了涟姐儿一眼,淡淡的道:“没想到我传给你母亲的,她又传给了你,可惜你并没有领悟这句话的含义。”
涟姐儿怔怔然地想着,是啊,开始的时候和丫鬟们玩到了一起,其乐融融的她还窃以为喜,那时怕就是失了威严,以至于青儿求到了她这里,后来又对青儿过于严厉,使她离心离德,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么?
萍儿和柳儿自打进了这个屋子就一直乖巧的低着头,顾二却时刻注意着涟姐儿,见她心神恍惚,心中大恨,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在屋子里,为什么没有看好青儿,只是,一切都晚了。
涟姐儿无悲无喜的看向老太太,平静的问:“外祖母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吧。”
老太太接过映红手里的茶盏,踌躇良久,茶盖和茶杯发出叮叮的声音,半晌,举杯入口,眼了一口茶水,眼睛只看着茶水上漂浮的碎末,轻声道:“你年纪还小,住那怜江阁却是有些大了。”
涟姐儿点了点头,同意答道:“外祖母说的是,涟儿马上就搬出去。”
老太太抬起头满意的看着她道:“你就搬到你二表姐原来的住处去吧。”
她沉默了一下,又道:“那边屋子小了些,你身边这么多人也用不掉,不如打发掉几个吧。”
涟姐儿再次点点头,扫了一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绿儿满脸绝望,柳儿萍儿一脸愕然,只有顾二平静的看着她,遂指着顾二道:“涟儿只要留下这个,其他的任由外祖母发落。”
虽然早有预料,萍儿的心还是狠狠的抽了一下,没想到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却落得个这么个下场。
柳儿亦是满面惆怅,小姐啊小姐,你所托非人啊,表小姐就是要把她卖了呢。
绿儿最是惊恐,若是表小姐不选她,落在老太太手里,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总算她是知道分寸的,没有当众叫喊出来。
老太太却摇了摇头,否定道:“老婆子身边正缺个伶俐的,正好这丫鬟很是顺眼,正准备留了她的。”
涟姐儿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顾二,低下头道:“一切听从外祖母安排。”
老太太放下茶盅,招了招手道:“涟姐儿你过来,来外祖母身边。”
恍惚间,涟姐儿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得那个慈祥可亲的外祖母,她恍若着了魔,一步步地行到老太太身边,乖巧的依偎着外祖母坐下了。
老太太摸着涟姐儿的头,和煦的笑道:“傻孩子,家里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外祖母呢?”
涟姐儿鼻子一酸,接到母亲的信以后的惶恐无助登时有了着落,她扑在老太太怀里嚎啕大哭:“外祖母,涟儿好怕,好想母亲。”
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到:“乖囡囡,莫要哭了,一切都有外祖母给你做主,不要怕了。”
话罢,老太太扶着涟姐儿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这孩子声的与母亲不像,却有几分像自己年轻的时候,老太太暗叹一声,拿起帕子给涟姐儿擦了擦眼泪,拉过涟姐儿的手,又拉过青儿的手,叠到一起到:“外祖母给你找了个忠厚老实的,你看,你可中意?”
涟姐儿的心瞬间跌倒了无底深渊,她的指尖冰凉,青儿的手也冰凉冰凉,她抬头看着青儿,一字一顿的道:“涟儿,很满意。”
话罢,涟姐儿转过头,甜笑道:“谢谢外祖母了。”
说完,涟姐不动声色的从老太太怀里挣脱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那涟儿就回去了,搬家要收拾的东西还挺多的。”
拉太太转头对青儿道:“去吧,给你主子回去,以后好生伺候你主子。”
涟姐儿垂眸应了,上前扶住僵硬的涟姐儿,二人一起回了,许嬷嬷却也一起,毕竟是儿姑奶奶的奶娘,老太太却不好发落她。
老太太扫了一遍剩下的几个丫鬟,突生倦意,合上双目吩咐映红道:“带她们下去吧,除了顾盼,每个奶奶那里分一个。”
映红悄声应了,扶着老太太躺下了,又盖好了被子,对着屋子里的丫鬟们打了个收拾,丫鬟们蹭手蹭脚的鱼贯而出。
除了老太太的院子,涟姐儿就挣开了青儿的手,自己闷头向前走着,青儿闷声在后面跟着,却是一步不落,许嬷嬷上了年纪,只得连声唤道:“小姐,慢点,慢点。”
涟姐儿心中烦闷么有听到,脚下越走越快,身后的脚步也跟着越走越快,到了怜江阁,进了屋子,涟姐儿突地回头,对青儿道:“你就在这里等吧。”
青儿两只手绞道了一起,看着涟姐儿的背影喊道:“老太太答应把奴婢的爹娘寻回来了。”
涟姐儿一顿,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青儿,缓缓道:“她对自己的嫡亲孙女,外孙女尚且如此,你又凭什么相信她呢?”
涟姐儿已经想明白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名声败坏,外祖母却是容不得她了,挪屋子,削减她身边伺候的,无非是想她自己提出来回盛京罢了。
外祖母果然好名,又想划清关系,又不想落得刻薄的名声,等涟姐儿自己提出来米酒全了她的名头。
涟姐儿既然已经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再耽搁,提笔给母亲写了封信,吧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随后收拾了几件随身衣服,打了个小包,就搬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其他的东西就拜托大太太派人挪来就好。
对于青儿,却是该吩咐就吩咐,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说,涟姐儿此时想起当初外祖母叫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觉得却是颇有深意。
老太太这边的屋子大的很,像是大丫鬟都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小丫鬟也是两个人一见,映红却是力邀顾二和她住在一起,顾二默默地跟她去了。
认了门,顾二回怜江阁取回自己的东西,却见已经人去楼空,心中黯然,她把仅有的两套衣服仔细的叠好,这都是涟姐儿寻出来的旧衣服,拿给她舛讹,说是旧衣服,也有五成新的,一次闲聊时徐妈妈艳羡额告诉她还是去年的新款。
摸着衣服,顾二有些难过,说实话,涟姐儿从来没有白果什么主子的款,每天伺候涟姐儿却更像是照顾自己的姐妹。
顾二轻叹一口气,看几天的样子,涟姐儿在府里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她只盼望这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涟姐儿轻松一些。
把针线篓子和衣服一起用块包裹皮包了,背在身后,顾二抱起被子,最后看了一眼怜江阁,蹒跚的离开了。
到了映红的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屋子被一道屏风隔成了里外两间,里面是个火炕,有炕桌和靠垫,外面是日常起居之所,却是弄了一个贵妃榻,下面有踏脚的矮榻。
映红叫顾二吧铺盖放进里屋的火炕上后,就匆匆的去复试老太太用晚饭了。顾二见屋子里处处都有映红的痕迹:炕头上放了基本佛经,贵妃踏上白了一个针线篓子,里面放着做了一半的抹额,就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屋子里手足无措半天,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接个小杌子来,却见映红阴沉这脸回来了,看见顾二,勉强的笑了一下道:“老奶奶唤你去伺候饭,走吧。”
顾二一惊,她眨了眨眼睛,和映红对视半天,突然弯下身子叫唤道:“哎呀,映红姐姐,我肚子好疼,大概是吃坏了肚子,姐姐还是帮我给老奶奶告罪一声吧。”
映红冷了,随即嘴边当初一抹笑来,骂道:“你个机灵鬼,那你好生歇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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