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枫又在出神了,采筝见了,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一脸担心的道:“你在想什么?”
他咧嘴笑道:“想你。”
她笑的苦涩,悠悠叹着气,撂下幔帐,吹灯上床挨着他坐下。在黑暗中,握着他的手,低声哽咽道:“你千万不要有事。都是我不好,或许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吃庄咏茗开的方子……”
嗯?不对啊,庄咏茗的方子?什么方子?郁枫凝眉苦思,很快想明白了,他记起来了,当初她在马车上在背那个方子,再联系她最近让自己喝的汤药,答案不言自明了。
好你个颜采筝,居然敢给自己乱喂药?!虽然他还没跟那帮家伙算总账,不会过早暴露自己康复的消息,但她居然敢欺瞒自己,让他坚定了同样欺瞒她的决心。他装傻:“我什么时候吃他开的药了?”
采筝痛苦的道:“……就是所谓的‘生子的秘方’,其实根本不是,你喝的是他开的‘逐心汤’。”
果然被乱喂药了。郁枫闷声道:“那咱们还能生儿子了吗?”
“孩子什么的,不重要。关键的是你,我怕你流鼻血,是因为喝了他的方子所致。”采筝将担心一股脑的说了:“你喝药之后,病情没见好不说,反倒比之前更……”
他绷着脸道:“更怎样?”
“更……呆了。”
他脱口而出:“你才呆!”
“你别跟我置气,你听我慢慢说,你从醒来一直呆坐着,问你话,你也不会回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采筝指出他的诡异之处。
那是他在逐渐恢复清醒,思虑过往,况且大梦初醒,却发现自己记得痴傻时做过的每一件傻事,那滋味不好受。。郁枫斜睨她:“……你想怎样?”
采筝道:“我明天会跟太太坦白这件事,让她把庄咏茗找来,看看他怎么说。”她眼睛酸涩,喉咙发紧,低声道:“希望你没事,不过,就算你变得更笨更呆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郁枫暗暗咬牙,冷笑道:“废话,你都嫁给我了,你还能去哪儿?”仰躺在床上,裹住被子要睡,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变的更傻更呆,你是罪魁祸首,你就应该负责照顾我一辈子。”亏他一直以来,这么喜欢她,她可好,欺负他傻,便给他胡乱吃药。也不知,她都背着自己还做过什么事。慢着……她好像第一次见到他,就没干好事。
她把自己推到了池塘里。
郁枫蹭的一下子坐起来,阴测测的冷笑:“颜采筝!”
采筝正在自责,冷不丁被他一叫,吓的抖了个激灵,下意识的捂着胸口道:“怎、怎么了?”今日被他吓的不轻,此时深更半夜的,他的病情又出现了新状况,她紧张的咽了口吐沫:“郁枫,你别、别吓我。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如果是恶鬼作祟,她不是烧过纸钱了么,怎么还没走?难道要找驱邪的道士做法么。
一句话提醒了郁枫,脑海里那些记忆浮现在眼前,自己受了惊吓时,都是她温柔的抚慰自己。转念一想,当初的确是自己不好,吻人家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被她报复也说得过去。这么一想,他释然多了。他闷声道:“没事。”躺回去睡了。
采筝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心道,完了,完了,这人不仅是傻了,而且有了疯癫的症状。她根本没有心思睡下,抱着双膝靠在墙壁期盼天亮,过了一会,她爬过来,探指擦拭他鼻下,看有没有新的污血流出。
猛然,她被丈夫抱住,卷进怀里。郁枫的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中,让她耳垂烧起来,她道:“你还不赶快休息?”
“采筝,我害怕……”
听声音很是无助,采筝正心疼他呢,赶紧转身也抱住他:“怕什么?”
“我怕爹娘让我休了你。”郁枫道:“你明天跟他们说,你对我下药,他们肯定不容你,会让我休了你的。我不愿意。”
采筝也有这个忧虑,就冲今天,她对侯爷的态度,和侯爷对她的积恨,明天把这事抖落出来,太太不袒护她,她就算不被下堂,也会失去很多。采筝低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要紧。”
“不怪你,我流鼻血,是我爹打的。”郁枫缠住她不放,趁机上下其手:“你别说喂我吃药的事,你说了,他们赶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想暗度陈仓,暂时不打草惊蛇,万一庄咏茗来了,发现他已经康复了,那就瞒不住了。所以,让妻子嘴巴严实,不将此事不告诉父母,不惊动大夫,是当务之急。
“……可是……”
“不熬药了,不再喝了,不就行了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当没发生过。”他紧紧抱住她,倡议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嗯!”他连连点头。
“你居然会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种词句了?”她奇道。
郁枫一惊,赶紧哼唧道:“所以我没变的更傻,我挺好的,你没错。采筝,我还想跟你生孩子呢,你不想么?我不想你被休。”
“那、那就先不说,可你真的没事吗?”想想侯爷那个眼神,这个节骨眼上坦白这种事,的确无异于投火自尽。改天,偷偷找庄咏茗问问药的事罢。
他心里轻松了,笑嘻嘻的道:“没事,不信,你看看。”凑脸过来。帐内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轻抚他的五官,心疼的道:“那明天不喝药了,你千万要好好的啊。”
他不会有事的,因为他已经醒过来了。
郁枫嘴角噙着冷笑,忽然间,一个作恶的念头涌上心尖。他装作懵懂无知的问道:“采筝,你是坏女人么?”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她皱眉,道:“怎么这么问?”
“……你不能生孩子,娘说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什么时候说的?”采筝心里凉了半截,虽然知道婆婆抱孙心切,但居然跟郁枫说这种话,也太让人寒心了。
“忘了,反正她说过。”他信口胡扯。
她被戳中心事,强作镇定的道:“我才嫁给你多久,急什么。”
“那你要嫁给我多久,才能变成好女人?”颜采筝,你的‘恶行’太多了,咱们慢慢‘纠正’。
“……”
“现在,好不好?”轻轻复盖住她的唇,将她压在身下,感到她因紧张而绷紧身体,泛在他唇畔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
其实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清醒过来的当晚,就在床上‘欺负’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9。48第四十八章
天才蒙蒙亮;不等采筝和郁枫起身,屋门便光光作响;因为昨夜屋里没留上夜的丫鬟;采筝被吵醒后;瞅了眼睡的正香的丈夫,不忍心叫醒他,轻叹一声,无奈的披了件衣裳,抱着肩膀去开门。
想想昨晚上的事;她心里还在后怕。虽然其后的欢爱,他和平时无异,还是那么能折腾,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是因为自己担心他身体状况;一直悬着心,太过担心所致吗?
硬说哪里不对劲,大概是他事毕后,他问她有什么感觉,她说没什么感觉,他就郁闷的坐到一边生气去了。
好像变得比昏迷前爱生气了呢。
不过,他以前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噘嘴胡闹。
“唉——”她思绪繁杂,摇摇头驱赶走‘奇怪’的念头,将门打开。
碧荷带着李嬷嬷站在门外。
门外的李嬷嬷一行人见采筝穿戴不整,很是吃惊,丈夫昨天那个样子,她居然还有心思蒙头大睡。
采筝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嬷嬷,何事?”
李嬷嬷责怪道:“怎么连个丫头都没留,您自个来开门?太太请了大夫,您和少爷快点准备准备过去罢。”
“啊……这样啊,请回太太,我们马上过去。”采筝关门前,客气的问道:“您进来等我们?”李嬷嬷见她衣衫不整,哪能进屋等待,道:“您快些吧,老奴还得回太太话呢,就不进去了。”
采筝赶紧笑道:“那就有劳您了。”说罢,赶紧将门关上,小步跑回火箱前烤火,朝床上的丈夫唤道:“郁枫——快点起了——今个要看大夫呢。”
郁枫心里一震,昨天听母亲的意思,今日要请太医院的黄院判来,既然能做到院判的位置,自然比下面那些个脓包大夫强,说不定有些本事,会看穿自己。他才开始装傻,自认为学艺不精,万一被那老大夫看穿,就麻烦了。他打定主意,赖床不起,一动不动的躺着,佯作根本没听到采筝唤他。
“郁枫——郁枫——”见他不吭声,采筝以为他又昏迷了,吓的语调都变了:“郁、郁枫?”扑到床前,使劲的摇晃他:“你怎么了?你醒醒?”
他便揉了揉眼睛,发自内心的哼唧道:“怎么了?”
采筝面孔迫近他:“我是谁?”
“……”他不想回答,重新闭眼:“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
“不行,你快点说,我是谁?”
母老虎。他不得已坐起来,低声道:“我的妻子颜采筝。”就势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昨晚上太累,我好困……采筝,你再陪我睡会,好不好?”
“李嬷嬷刚才来说,母亲叫咱们过去,说是今天请了大夫来给你看病。”
他结结巴巴的道:“不、不行啊,他如果发现我乱服药,母亲会让我休了你的。”
这么一说,她也担心了:“会有那么神么?”
“万一呢?”他噘嘴表示抗拒,盯着她的眼睛,等她拿主意。
采筝犯难了,思来想去,最终一拍床板:“听天由命吧,如果他真的能看出来,我也只能认了。”
女人真是善变,昨晚上不是商量好要保守秘密的么?郁枫耍赖不从,抱住被子不起床:“我不要看大夫,我不喝汤药。”
如此生龙活虎,看来她不必再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了。采筝起初还柔声哄他,比如说:“郁枫,我也没办法,母亲让咱们过去,咱们怎么能不过去呢?你别跟我耍赖,见到母亲,你跟她闹腾吧。”
郁枫盯着她良久,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我压根不想出屋。”
她嘴角抽动,揉了揉太阳穴,微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欺负我,跟我闹腾?”
他颔首,不怀好意的笑道:“跟你在床上折腾才好。”
“叶郁枫!”她怒,照准他脸颊就拧了一把:“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昨天对你太好了,你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痛快给我起来,别找不痛快!”
姓颜的,你还真敢下手!他心里叫疼,捂着脸颊,不等他说什么,迎面便打来自己的衣裳,蒙住了他的视线。就听妻子下达命令:“麻溜自个穿了!”
郁枫气哼哼的抓下头上的中衣,一边穿一边瞪她:“哼,等老黄头发现我有乱服药的迹象,我就把你供出去,休了你,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耳朵要生茧子了,他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话?她漫不经心的点头:“嗯嗯,我知道了,你不要我了。”
他道:“对!把你赶回娘家去!”
她此时挑眼,双目含情的睇他,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不要我,我要你,行不行?”
他一怔,瞬间有些恍惚,失神片刻,猛地脸上一红,哼道:“那也不行!”
她抿嘴偷笑,蹭过来抱住他,逗他:“呦,快点让娘子看看,是不是脸红了?”他心烦气躁,推她:“烦人!一边去!”她笑的更欢了:“啧啧,看不出咱们郁枫脸皮还挺薄的么,说两句就受不了了,奇怪,昨晚上可看不出你脸皮薄来。”
颜采筝,你这个女泼皮。他将嘴巴闭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出声,果然说了两句,采筝以为他生气了,不逗笑了,反过来哄他。
顾不得吃饭,稍微收拾一下,两人便赶着去见太太。一进上房的屋门,就瞧出气氛和往日不同了,门口站的都是各院的大丫头,其中还有几个是伺候老太太的。
老太太坐在榻上,见了郁枫,未等说话,眼泪就先下来了,连连唤他:“我的心头肉,快来,快来——”等郁枫坐过去,不停的打量他,确定他没缺鼻子少眼,人还在正常喘息呼吸,才止住眼泪。
叶显德道:“娘,他没事,倒是您,身体要紧。”老太太不领情,绷起脸训斥他:“人没死,就没事吗?!亏你还是当爹的。”
严夫人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赞同老太太的话,然后抬头对采筝道:“郁枫,昨晚还好吧。”
好得很,险些没折腾死她。她轻声道:“……和往日一样。”
郁枫也皱眉道:“我挺好的,你们……”想说‘小题大做’,猛然想起昨晚上妻子的警觉,改口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又要让我看大夫,好烦哪。”
叶显德一挑眉:“看吧,他自己都说没事了。”
老太太便道:“难道非要他自己说有事才能看大夫吗?”叶显德赶紧起身道:“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里嬷嬷进来说:“大夫们来了。”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那边,老太太也没空怪儿子了,算是救了叶显德。
老太太命人放下珠帘,让儿媳和孙媳妇都进来陪着自己坐着,静等大夫们进来给孙子把脉。
采筝揪着帕子,呆呆的望着珠帘后来回都走动的人影。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兴师问罪的准备。她想好了,太太和老爷真要责怪她的话,她就把严大人供出来,让他们去找严阁老算账。
过了一会,郁枫笑嘻嘻的把头探进珠帘后:“看好了,我没事。”
采筝这才身上一松,险些连帕子都拿不住:“真的,那便好。”扶着丈夫走回老太太身边,让他坐下,笑道:“大夫,怎么说?”
郁枫抓了抓嘴角,迟疑的想了想,然后道:“……不记得了,我听不懂。”
这时,叶显德亦走进来,面无表情的道:“黄太医说他好着呢,不用担心他的身体。”
郁枫无聊的摆弄他腰上挂着的玉牌,不时瞥瞥妻子,朝她咧嘴笑。
难怪自己看了这么多年大夫都没治好,原来太医院真是一帮废物。还院判呢,不过尔尔。
郁枫正得意着,就听妻子道:“太医院的大夫瞧了这么多年,也没起色,要不要找外面的大夫看一看?或许他们有别的办法。”他眉头皱起,心道,多嘴。
不等他抗议,他父亲叶显德先道:“御医都治不好,何况民间的游医?你们之前靠这帮乌合之众治病,在这府里别妄想看到他们的影子。”
被讽刺了出身,采筝心中不愤,可又没办法,把这口恶气咽下去了。严夫人也道:“民间的大夫也靠不住,治不好倒是其次,就怕把人治坏了。”
想起郁枫昏迷的情形,采筝心有馀悸,不敢再声张什么了,安慰自己道,不求他康复了,保持原样,别再糟糕就好了。
算了,不再提给他治病的事了。
经过昨晚上的事,老太太看郁枫更加宝贝了,看完大夫后,老太太一整天都让郁枫陪在她身边。严夫人和采筝亦是如此,一整天没做别的,全围着叶郁枫在转。
他毕竟昏迷过一次,采筝怕他有闪失,晚上不敢睡实,偶尔会靠近他,显示他的状况。提心吊胆了两天,见他的确没再发病的端倪,才稍微放心了点,正巧元宵节,里里外外要她张罗,她无暇顾及他太多,但也派了人跟着他。
这日,采筝训斥了一个手脚不麻利的婆子,心情正恶劣。却从碧荷那听到一个更令她吃惊的消息。
少爷不见了。
“你们长眼睛是喘气用的吗?”采筝指着眼前站的三个小丫头,咬牙切齿的骂道:“养你们不如养几条狗,主人丢了,狗还知道汪汪两声!”
其中一个小丫头,委屈的抹泪:“少爷说要玩捉迷藏,奴婢们眼瞅着他进了寻芳园,可等奴婢们进去,就找不到少爷人了。”
“所以说你们蠢呐!”采筝对身旁的鸣绯道:“给我一人赏她们几个嘴巴,狠着点。”
鸣绯很愿意做这件事,挨个丫头打了两耳光,回头对采筝道:“少奶奶,还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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