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潜伏在你左右:无常路9号- 第1部分

引子
“砰——”
　　“什么声音？”
　　车后座里的老局长突然坐直了身体，张之谦也跟着打了一个冷战。他转过身，与老局长对视了一眼，在老局长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无尽的惶恐。
　　“好像是枪声！”对于有着几十年刑侦经验的老局长来说，张之谦的这句话就像一句废话，但让他完全想不到的是，老局长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情绪变得非常激动，就像一个一直预感着自己得了绝症的人突然听到了医生的“死亡宣判”，预料之中但又难以接受！
　　“快……去看看……洪老先生……”老局长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
　　张之谦不安地问：“局长，您没事吧？”
　　“我没事，快去呀！”老局长怒吼起来，张之谦这才醒悟过来，推开车门朝洪老先生停车的方向跑去。
　　说句实话，在此之前张之谦并未判断出枪声准确的来源，他跑下车后不禁对老局长判断的准确性吃了一惊，要知道，他可是在全局上下号称“听觉第一人”，而今天他很显然输在了已年逾花甲的老局长手里，他一边飞快地奔跑，一边不停地赞叹着老局长宝刀未老，非同一般。
　　洪老先生的车前已经围了些人，张之谦顾不得太多，一头扎了进去，眼前的情景立刻把他吓呆了。
　　洪老先生乘坐的车子后车窗玻璃上被射了个大洞，一眼便可看见车上的洪老先生，他歪着头斜靠在坐椅后背上，紧闭着眼睛，左侧太阳穴上有一个黑色的洞口，鲜红的液体正从里面“汩汩”冒出……
　　驾驶座上的司机正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着，脸色苍白，口吐白沫，已经不省人事。
　　“快实施抢救！”张之谦指着地上的司机，冲慌乱的人群吩咐。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临危不乱的将军。他的话果然起了作用，人群里立刻冲出两个年轻人，对地上的司机进行抢救，有人还拿出手机拨通了120。
　　张之谦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手套，把它戴在右手上，然后轻轻地打开后车门，将空着的左手凑近洪老先生的鼻孔处试了试，洪老先生已经没有了呼吸，这个发现让他的鼻子一阵强烈的酸痛。
　　“怎么样？”老局长已经赶了过来。
　　张之谦痛苦地摇摇头。人群顿时一阵哗然。
　　“爸……”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张之谦循声望去，车门左侧的地上坐着一名年轻女子，她被人搀扶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凌乱的头发被泪水打湿了，贴在脸上，张之谦无法看清她的面孔。旁边有人不停安慰她，也有人跟着抹泪。
　　“她是谁？”张之谦轻声地问了下身边的老局长。
　　“洪老先生的女儿！”
　　“洪老先生的女儿？”张之谦皱起眉头，轻声道，“洪老先生有女儿吗？”
　　老局长愣了愣，接着点了点头，不过张之谦明显看到老局长欲言又止的神色。
　　“队长！”
　　张之谦扭过头，看到刑侦大队的小李子和周小渔已经到了，便吩咐他们：“立刻疏散人群，保护现场！”
　　“是！”两人接到命令立刻分头行动起来。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急救车的尖叫声，张之谦回头一看，一辆橙色的急救车正从凤凰公墓的入口处开过来。
　　张之谦跟随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老局长出了人群，他边走边摘下右手上的白手套并塞进口袋里。
　　“我从未听说过洪老先生还有个女儿。”
　　“是私生女！”
　　“叫什么名字？”
　　“洪夕儿！”
　　“洪夕儿？”
　　张之谦默默地重复着，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熊猫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老局长，老局长想都没想就接住了。张之谦心里明白，老局长已经戒烟很长时间了，由此可以看出老朋友的猝然离世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白衣夜哭女（1）
公安局三楼的圆桌会议室里，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正在演示图片的大屏幕。大屏幕上，刑侦队队长张之谦对图片的讲解已经进行了接近二十分钟。照片是他的助手周小渔在洪老先生遇害现场拍摄的，正循环放映着，前后不到十张。不过从开始讲解到现在照片已经循环播放了两遍，但每一次讲解张之谦几乎都能讲出些新意，他不是单纯地解释内容，而是加进了他的一些观点，这也是吸引众人百听不厌的原因，同时也能够反映出他作为一个刑侦人员优良的素质——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敏锐的观察力。
　　这是一个令人痛心的案件，但在他的精彩“演讲”结束的时候，原本表情严肃的几位老领导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啪。”
　　投影仪关闭了，室内的日光灯被打开了，张之谦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这就是现场的情况！”张之谦依旧保持着刚才平静的表情和抑扬顿挫的声音，圆桌四周除了几个人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外，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刚才的状态，因为大家都明白，张之谦的精彩“演讲”还没有完全结束。
　　“也就是说，当时洪老先生被枪杀的时候众人的注意力都很分散，那个间隙恰好是活动结束后大家上车的时间，尽管洪老先生之前一直是我们关注的焦点，但那个时候大家都正好上车，所关心的是眼前与车有关的情况，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不得不感叹凶手的精明，这绝对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但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两个现场目击证人，而且当时他们就在洪老先生身边，一个是洪老先生的司机，另一个就是洪老先生的女儿洪夕儿！可惜的是，这两个证人都出了问题……”
　　张之谦扫视了众人一眼，看到很多人的身体都因为听了他的话而震颤了一下。
　　他接着道：“当时的情况是，在洪老先生上车之前，司机帮他打开车门，待他坐定后，司机才准备上车，而问题就出在司机上车之后的那一瞬间，凶手已经事先在司机的坐椅上放了这么一个东西！”
　　说着，他右手举起一样东西，是一个证物袋，里面有一个金属针头样的东西，不过要比通常所见到的那种针头小很多。
　　“可能大家都感觉有些眼熟，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的感觉可能并不准确，它并不是针头，而是一个小型的注射器！也就是说，当时凶手将这个小东西放到司机的坐椅上，它的里面还装有一种液体，司机坐在针头上面，它里面的液体便因为受挤压而注射进了司机的身体里面，在那一瞬间，不是说司机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因为当他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就是说：最多两秒钟的时间，司机便进入了一种麻醉状态，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第一时间跑到洪老先生的车前的时候，司机却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因为他中*了！而且这种*在人身体里扩散的速度之快实为罕见，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这种*的名字，更不知道其主要成分是什么，我已经让化验室拿去化验了。这种*的药力持续时间之长也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就在我们刚才开会之前，司机还没有清醒，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
　　“第二个现场证人，就是洪老先生的女儿洪夕儿，说实话，之前我并不知道洪老先生还有个女儿，相信在场的很多人也不知道，不过这对我们的案情来讲并不重要！”说到这里，张之谦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似乎包含着某些复杂的东西，但现场没有一个人能看明白，所以就有人跟着他茫然地笑了笑。

白衣夜哭女（2）
“重要的是，洪夕儿当时还没有坐进车内！开会之前我已经对她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她的情绪很激动，不过她的意识倒是完全清楚，她向我们讲述了当时的情景。活动结束后，她原本要跟着洪老先生一起上车的，但洪老先生突然说口渴，她便折回车后面的车尾箱里取水，大家要注意我的话，她是折回去的，也就是说她当时还未上车，我们在她的坐椅上也发现了一个小型注射器，与司机坐椅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说着他的左手又举起一个小塑料袋，里面同样是一个小型的注射器，人群里立刻发出一阵嘘声。
　　张之谦点点头，道：“是的，要不是这个小插曲，恐怕洪老先生的女儿洪夕儿也中毒了！就在她刚打开车尾箱的时候，听到了枪声，可一切都晚了！”
　　张之谦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脸上也恢复了之前的庄严肃穆的表情，他继续道：“我们进行了现场勘验，子弹是从洪老先生的左侧射进去的，这是我们从洪老先生体内取出的弹壳！”说着张之谦又举起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个小型的弹壳。
　　“这是目前国内最新研制的微声手枪A101的弹壳，它的射伤力很大，再加上凶手的射击水平很高，洪老先生被一枪毙命！A101手枪是经过特别改进的，它的枪筒上有一个消音装置，而且射程也很远，所以它射击后发出的声音不大，是一声沉闷的钝响，这就使得旁观者很难在短时间内判断出射击者的准确位置，甚至连大体位置也无法得知，这当然就有利于射击者的逃生！目前这种手枪并未在公安系统内部普及，在国内尚处于保密阶段，所以如果凶手能搞到这种枪，说明他一定来头不小！”
　　说到这里，张之谦用一种冷峻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眼，很显然，大家都被他的最后一句“结论”吓了一跳！
　　“我就说这些！”张之谦冲大家点了点头，坐回到身体后面的椅子里，他恢复了平静，整个会议室里也跟着变得更静了，只剩下空调机的轻微的蜂鸣声。
　　“喀！”
　　公安局副局长陆力发出一声低沉的干咳，他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他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平时都是以一副干练振奋的状态示人，以办案神勇著称，在全局上下威信极高，但此时他紧锁着眉头，一脸的沮丧。
　　“刚才，张队长将整个案子的情况向大家介绍了，可以说，他的介绍相当具体全面，而且还大胆地加入了自己的猜测，为我们的侦破工作指出了多条蹊径，让我们不由得眼前一亮。但是……”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顿了一下，随后是一声沉闷的叹息，众人的心也跟着哆嗦了一下，刑侦大队的几个年轻人则把一直低着的头埋得更深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的眼前一片光明，相反，这个突如其来的谋杀案给我们留下了一团迷雾。就像刚才张队长提到的，两个目击证人，一个是司机，他目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无法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彻底清醒，甚至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还无法肯定他还能不能恢复过来，毕竟我们对那种新*完全不了解，而另一个目击证人洪老先生的女儿却对现场情况基本一无所知！不仅如此，谋杀案还给我们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我想我说的这层意思大家也应该明白，那就是遇害者洪老先生的特殊身份……”
　　陆副局长环视了众人一眼，继续道：“大家都知道，洪老先生是洪氏集团的创始人，是我市著名的企业家。这些年来整个洪氏集团对我市的贡献是人尽皆知的，毫不避讳地说，整个洪氏集团的成长史与我们赤板市的发展史是密不可分的，尤其是近两年，洪老先生宣布正式移交洪氏集团的管理权之后，他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慈善事业里去，他用自己名下的资产建立了洪氏慈善基金会。去年，洪氏慈善基金会又斥资半个亿开发建设了凤凰公墓，记得当时在奠基仪式上洪老先生曾动情地宣布，凤凰公墓是他送给这座城市的一份厚礼，相信当时那个激动人心的场面大家都还记得吧！今天是凤凰公墓落成的日子，没想到就在落成典礼之后的几分钟，洪老先生却突遭不测命丧黄泉，就这样，一个欢庆日却变成了有史以来市民最悲恸的日子……”

白衣夜哭女（3）
说到这里，副局长的声音有些改变，看来他的情绪波动很大，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来调整一下。
　　“所以说，我们现在的压力很大，当然这种压力不完全来自市民，还来自我们自身，我们失去了一位慈祥善良的老人，他曾是多么热心地关心我们，关心这座城市！而现在，他是以这么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离去的！现在看来，既然悲剧已经无法挽回，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将凶手找出来，为洪老先生报仇，这样才能对全城百姓有个交代，我们才能心安！”
　　说到这里，陆副局长又环视了一下会场，这一次他目光如炬，脸上的表情也异常庄严肃穆，不仅如此，他还突然将一只拳头重重地打在桌子上，使得桌上的陶瓷杯子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
　　他一字一板道：“在这里，我代表我们全局上下的警务人员表态：我们誓将凶手尽快绳之以法，不惜任何代价！”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相互对视着，表情严肃庄重，显然大家都被副局长的决心感动了，心里都憋着一股子劲儿。
　　掌声落下后，陆副局长朝圆形会议桌的一侧看了看，那里坐着已经退休在家的老局长。老局长跟洪老先生是莫逆交，今天专门出席凤凰公墓落成的庆典，也因为洪老先生的遇害，他又一次走进了已经离开两年多的公安局。
　　陆副局长冲他点点头，一脸敬重的表情，道：“老局长，　您给大家伙儿说两句吧！”
　　老局长并不推辞，坐直了微倾的身体，然后用一种威严但不失慈祥的眼神环视了一下众人，语气缓慢地说：“刚才之谦和陆副局长已经说得很全面了，尤其是陆副局长最后的表态，基本说出了我们每一个公安干警的心声，的确，对于我们这些人民卫士来说，任何一个老百姓受到损害都会让我们揪心，何况这次是洪老先生！唉！说实话，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
　　说到这里，老局长停顿了一下，他脸上的肌肉拧到了一起，尽管表情里看不出多大的痛苦，但大家都知道他的内心其实已经是痛苦至极了，这个历尽沧桑、处变不惊的老人是不会让内心的情感轻易溢于言表的！
　　老局长继续道：“可能大家也都知道我跟洪老的关系，我们是经历过半个世纪风雨的莫逆之交，我们年轻时一起当过兵，一起打过自卫反击战，而且，他还救过我的命！后来，我们又一起经历过那场风雨，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我们相互鼓励着走了过来。说实话，没有洪老，我也活不到今天！”
　　说到这里，老局长微微一笑，道：“我说这些呢，其实还是和刚才陆副局长的初衷一样，就是想告诉大家，洪老在我们赤板绝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许多人都得到过他的实质性的帮助，他可以称得上是我们赤板历史上一个可以刻进丰碑的人物，他的遇害的确是赤板的一大损失！再就是，我还想告诉大家，我想加入这一次的侦破工作，尽一份微薄之力，也算告慰一下老朋友的在天之灵！”
　　“啊？”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叹，尤其是张之谦，他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表情极为夸张，但却很难让人看出他是惊是喜或者还是别的。
　　“怎么？不欢迎吗？”老局长微笑着看看大家，最后将眼神落在张之谦身上，“之谦，你怎么想的？能接受吗？”
　　张之谦脸一下涨得通红，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不是！能有您的加入我们当然荣幸之至了，只是我们担心您的身体会吃不消……”

白衣夜哭女（4）
“是呀！”陆副局长接过话头，道，“您也毕竟是六十多岁了，何况，这个案子的难度很大，危险太多，我们怕您……”
　　“好了！”老局长突然大手一挥，道，“既然大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阻止我，那就这么定了！”说完，老局长站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