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管理层都给大换血了,我能折腾什么?
正想着,虎威来了。他一进门,一反平日里阴沉懊恼的神态,假惺惺地献殷勤,边点烟,边陪笑,贱不兮兮地凑在我眼前一尺的地方问:“你脸色不错,怎么样?这小妮子够味儿吧?”
“你他娘的搞什么?赶紧给我闭嘴!”
“得了吧,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没搞定吧?”赵虎威笑地相当离谱。
“搞定什么?”我似懂非懂。
“得,得。你少在这儿给我装蒜——这小姑娘八成还是个雏儿,你——”
“少扯淡,你来这儿到底有什么事?”我有些恼羞成怒了。
“呦,呦,听着这话怎么都像是对泼皮户说的呢?怎么,不欢迎我?”
我看了看眼前这个赵虎威,的确变得有些离谱了。
“我哪敢啊,吃水不忘挖井人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我不耐烦地说。
“这还像句人话——阿正,出大事了!”
“怎么了?跟天塌下来似的。”虽然我一贯了解这小子浮夸的作风,不过,从他的眼神上看得出来,的确有些情况。
“我说了,你可别暴怒,可别迁怒我,这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赶快说吧,别在这儿卖关子了。”
“那好——我问你,瑞影有多久没来看你了?”
“有个把月了吧?你问这个干嘛?”
“这就对了,我昨天去找王总办事,没想到在他卧居室里瞧到瑞影了——”
“你别说了,瑞影不是那种人——”
“我说严正,你怎么是榆木脑袋呢?瑞影可是在人家的脚底下干活,我听说这个姓王的特别色,只要是能跟他沾上边儿的女的,基本上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
“别说了,我不信,我相信瑞影。”
“行,行,算哥们儿瞎操心,到时候戴绿帽子的不是我,是你,你可想好了,现在这女的啊,妈的,没一个好东西。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赵虎威边说边离开了办公室。
我思前想后,跟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瑞影不是那种贪恋权贵的女孩儿,她不可能做对不起我的任何事儿,不过她最近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不得不让我有些怀疑,像这种事儿,让这王八蛋说了,不管真假,总觉得不舒服,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阴影。
“严总,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安玲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我的思绪。
“哦,没事,可能昨晚没休息好吧,这没你的事儿了,你出去吧。”我向外摆了摆手。
“哦,好的。——对了,严总,刚才瑞影姐来看你了。”
我猛地抬头,问道:“她人呢?”
“瑞影姐听说赵总跟你谈话,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啊?——哦,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安玲走出房门,我的心情就像一锅烂粥一样,难道?难道虎威他说的……我不敢去想,可是,瑞影好不容易来一次为什么就这样不辞而别了呢?难道,她怕见到虎威?……我越想越乱,没有一丝头绪,不行,我必须亲自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给瑞影打了电话,瑞影解释说她是去海淀开会,顺便来看看我,不想被赵虎威撞见,还说他大小事儿都跟王总去说,如果王总知道她占用办公时间来看他,回去又要发难我。
我想着她这些说辞,听起来全是为了我,可这怎么能让我相信呢?怎么能让我心服口服呢?这愈加让我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行,我必须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
“小安,你觉得王总这个人怎么样?”一早上班时,我就问起安玲这个问题。
“哦——当然可以啦,如果没有很大的能力,他怎么能领导得起这么一个大公司呢?”安玲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不是说他能力,我是问他的为人。”说这些时,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不过,我觉得王总这个人很正直,很讲原则,批评起人来,不分亲疏,用人果断——”
“你要是把我当成自己人,就直说,别绕弯子,这么问吧,他有哪些缺点?我也好能跟他好好沟通交流。”我有些假惺惺地说。
“我没对您说假话,不过也只能说是我的判断,要说缺点,王总这个人脾气不好,爱骂人,所以容易得罪人,而且,他是个工作狂,除了工作,似乎什么都不重要,还有就是,他不爱笑,有点儿像谁欠了他钱似的,呵呵。”
我瞅着安玲,感觉她不像是蒙我,其实我想直奔主题地问“你觉得姓王的是不是个色狼”,但我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一边是一起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战友,一边是严肃认真、不乱讲话的贴身秘书,我该相信谁呢?
好在事情没有煎熬我太久,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着雨,安玲请我在贵宾楼吃夜宵,碰巧遇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我看见,喝得酩酊大醉的瑞影被王总紧紧地半拥半抱着,上了他的宝马车,等我追出去时,车早已消失在潇潇雨夜里。
我呆呆地站在雨里,心里感觉像翻倒了五味瓶。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安玲站在我的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转过身,我说:“我想喝酒。”
就这样,安玲陪着我,喝了无数瓶的啤酒,一直到失去知觉。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顶上吊着输液瓶,床底下放着一个脸盆。安玲就坐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
我轻轻转了转身,头疼得厉害。
“好好躺着别动,你昨晚喝的太多了,说了一大堆废话。”安玲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的表情和神态异乎寻常。
我想起来昨晚的事儿来了。每一个喝醉的人其实大脑都很清醒。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里盈出了一滴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胡思乱想了,没有的事儿,瑞影姐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天津开洽谈会,根本不在北京。”
听这一番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我真的老眼昏花了?我记不清昨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那是意识之外的坦言,我看了看安玲,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吊瓶打完了,护士走进来,一边给我拔针一边说:“喝那么多酒干啥?你跟酒有仇啊?要不是你女朋友及时把你送过来,你小命儿都没了。还整整守了你一夜。诶呀,以后你可要对人家好一点儿。”
我和安玲交换了一个眼神,想解释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们一路无话。
第二天一上班,安玲早早地把卫生彻底清扫了一遍,整理了所有的文件和档案材料,为我的花浇了水,一整天的工作里,她一直忙个不停,没说一句话,临下班时,安玲不苟言笑地站在我面前说:“严总,我想郑重地请您吃一顿饭。”
我没拒绝,这次的就餐地点由安玲选在了崇文门新世纪咖啡厅里。其实,我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我必须告诉她,虽然我很感激她能照顾我一整夜,但是我对她没有任何意思,我心里只有一个瑞影,我甚至还在想,王总的新一轮“轰炸”计划该进入第二个阶段了,如果时机成熟,我该暗示她趁早终止这些低劣的权术。
然而,安玲的表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她先是向我呈交了《辞职报告》,并且说:“我很高兴能在咱们公司工作,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但我学到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安玲咂了一口咖啡,笑了,“可是,我不能再呆了,再呆,我就谁都对不起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无比惊异。
“我记得爸爸从小就教导我,不要忘恩负义,不要出卖朋友。我原本不知道赵总和你竟然是铁哥们儿,是战友,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有这层关系,就算不要这份工作,我也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的。”
安玲说得雾里看花,我听得云山雾罩。
“这么说吧,你一定不会相信,赵虎威他会出卖你吧?”
我摇摇头,似懂非懂,不知所云。
“总之吧,你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我只是想找份工作,努力去做,不想沾染太多的是非,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离赵虎威远点儿。”安玲重重的看了我一眼。
“严大哥,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其实,说心里话,我一直都很敬重你,你人不错,正直,重情谊,”她叹了口气,“我真为瑞影姐感到高兴。不过,严大哥,其实在心里,我一直很喜欢你……”
沉默。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打动不了你,我也压根儿没这么希望过。我只是觉得,人与人能够相遇,是种不解的缘分,我不想把感情藏在心里而已——好了,没什么,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吧。严大哥,最后一次和你握握手吧。”
安玲握住了我的手,她的脸颊上飘落着一串泪珠。
“要好好待瑞影姐,她其实对你一直很好——我走了!”安玲迅捷地站起身,在我久久地呆望中,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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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决路
(8)安玲走后的第三天,瑞影失踪了。消息是从王总的一个部下那里传出来的。我怀着愤怒找到姓王的证实,向他要人。没想到这孙子说自从前几天起,就没见过瑞影。我万分焦急,来不及跟他理论,忙不迭地给虎威打电话,不知拨了多少次,一直关机。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是安玲,她只给我说了三个字“北石槽”就挂断了电话。我猛地想起了在顺义西面的北石槽仓库,这是我们公司的废料仓库,知道这个地方的除了安玲、虎威就是王总了。
我来不及想太多,迅速直奔目的地。
仓库在北石槽的杨树林边儿,这里比任何地方都显得异常安静。当我步步逼近仓库的大门时,一种难言的恐惧笼罩全身。冬天的北京外郊,不只有树叶残落的沧桑,回荡在旷林间的鸦鸣将这气氛烘托的更加凄凉。
等我走到门前,发现门本没有锁。我小心翼翼地擦进门边儿,轻声问道:“有人吗?”
除了孤寂的回声,没有人回应我。我走进这个狭长的仓库,里面一片漆黑。我四处寻找着灯绳,却激灵一下感觉到后脑壳被硬冷的金属顶起来。我举起了双手,不敢乱动,凭我多年的经验,这是一把传统的54式国产手枪。
在黑暗中,我被人用绳子绑在冰冷的墙柱上。因而我也就知道了,这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我在部队用了多年的背包绳。经过迅速的判断,我说话了:“虎威,是你吗?”
“兄弟,我对不住你了。”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它的确是从我朝夕相处的虎威兄嘴里发出来的。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做?瑞影在哪里?”
“兄弟,你到这时候还想着这个贱货,你知道她背着你做了多少坏事吗?”赵虎威冷笑道。
“她在哪儿?你快告诉我。”我急切想知道瑞影的情况,不想听他在这里罗嗦。
“呵呵,她在我这儿。我是为兄弟你才出这口气的,你要是个爷们儿,要是还承认咱们是兄弟,你就别管我。”
“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有些疯狂了。
“瞧你急的,操行,告诉你,她没事儿。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她有没有事儿。”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放开我。”我努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严正,今儿咱把话挑明了,要么是你从这里老老实实地给我出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给你一笔钱,你走的远远儿的——要么,就是你俩一块儿埋在这儿。”
“如果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宁肯死在这儿!”
“哈哈!我说严正啊严正,你这倔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实话给你说吧,你要是还在这儿呆着,兄弟我的命就难保了,就为了这个女人?你知道她吃了姓王的多少好处?你想的到她会怎么对付你吗?你不知道!你一切都蒙在鼓里!……我再告诉你,我跟姓王的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必知道什么,我只劝你,走的远远儿的,离这个女人远远儿的,这是兄弟我指给你的一条活路——”
“赵虎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把瑞影给我交出来!”我嚷道。
“兄弟,你要是这么着,今后咱们就不是兄弟了。”赵虎威边说着,边把一块抹布硬塞在我嘴里,“我给你半个小时想想,你是自个儿走,还是跟这贱货死在一块儿!”他点了一根烟,“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想起来,你是我最要好的哥们儿,我不想怎么着你,你要是硬碰,就别怪我绝情了。”
赵虎威说完,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道刺眼的白光照的我双眼生疼,赵虎威迅捷地将手枪顶在我太阳穴上。
“你终究还是条汉子!”来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总。只见他矗立在正中间,两边布满了持着冲锋枪的武警战士。
“赵挑子,你敢逼我,我就一枪打死他!”赵虎威情绪很激动,他的枪戳得我脑袋剧痛。
“你不敢,他可是你战友兄弟,你下得了手?你把枪放下,我保证留你一条活路。”这个所谓的赵挑子沉重冷静地说。
“你别逼我,我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此时的赵虎威已经开始发抖。
“是啊,你干的事儿还少吗?要不要我把你的光荣事迹向你这位铁哥们儿汇报汇报啊?哈哈!”
“你……你敢!你给我出去,不然我开枪了!”赵虎威的声音颤抖着,气息从鼻间和嘴巴里不均匀地吐出。
“好,好,你冷静一下,我可以出去,不过,我给你两分钟考虑时间,记着,只有两分钟,一百二十秒,希望你能就地伏法,我保证对你的事情保持缄默。毕竟,我们还算是同道中人,我可是二十三年的老兵啊,呵呵,我等你着。”说完,赵挑子款步走了出去。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我万万都没想到,赵挑子大概也没有想到,赵虎威的手枪从我的太阳穴边缓缓地滑落下来,刮过我的脸颊,重重地掉在地上。而几乎在一瞬间,他举起了手枪,对着自己的头颅,扣响了扳机。他留给我一句话:“替我瞒着我父亲,帮我照看他。”赵虎威就这样撞在我的胸前,他的血染红了我的白衬衣。
多年来,我一直对这一幕记忆犹新,那种难以言述的心痛无数次梦魇在我的意识中,我曾经的战友,我曾经的兄弟,他就这样跌倒在他的兄弟面前,不是战争,不是伤病,而是瞬间的自我了断。
在赵挑子的陈述中,我得知他并不是什么广告公司的老总,而是被特殊的职能部门安排在企业内部,监视和打击赵虎威犯罪团伙的大拿,他说他干这一行已经十五年了,抓捕和打击了上千个案犯,而这些所有的案犯,包括赵虎威在内,都是一些贩卖军事情报和国家商业、经济机密的特大要犯。
“你是警察?”我问他。
“呵呵”赵挑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今年都五十六了,想歇一歇了。”老赵语重心长地说。他叹了口气,说:“说句良心话,真不想抓他,一奶同胞,我想把他扶正,想不到,唉!可惜啊。”我仿佛看到老赵的眼眶里闪着泪花。
老赵很讲面子,差我为虎威置办了葬礼,获救的瑞影也一同跟了去。
我为虎威买了一条红塔山,他生前最爱抽这烟,事情紧急而隐秘,没有通知他的家人,葬礼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