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刚一合眼,忽听天井中似有脚步声音。
这般时候,有谁会来呢?
由脚步声音甚轻判断,决不可能是周海山。
脚步声很快便来到房门外,接着房门轻轻响了三响。
岳小飞坐起身来问道:“什么人?”
门外回答的是娇滴滴的声音:“是我,公子请开门!”
岳小飞虽未听出是谁,但却想到很可能是大小姐。
如果是大小姐,他没理由不让她进来。
披衣下床,先点上蜡烛,接着打开门来。
他不由一怔。
门外站着的,却是位羞羞答答、千娇百媚的红衣少女。
那少女美得出奇,而且盛装,有如粉妆玉琢一般,相信任何人见了也要多看她几眼。
那少女不等岳小飞问话,便轻移莲步跨进门槛。
岳小飞愣愣地退后—步问道:“姑娘是什么人?有事吗?”
那少女并不答话,却返身把房门关上,然后轻轻坐上了床榻,低垂粉颈,不发一语。
岳小飞越感错愕,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三更半夜到这里来,究竟是什么事?”
那少女娇靥上绛霞似流,羞怯怯地答道:“我是奉命来陪公子过夜的。”
岳小飞心头一震,不禁啊了声道;“姑娘是奉什么人之命来的?”
那少女道:“城主。”
岳小飞不觉又一次的陷入迷惑中,城主先命周海山带着自己逛美人关,现在又派这位秀美可人的女郎前来陪宿,究竟是什么用心。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那少女低声道:“我叫秀兰。”
岳小飞正色道:“秀兰姑娘,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用不着人陪,何况这里只有一张床,男女授受不亲,怎可睡在一张床上,城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请回去吧!”
秀兰头垂得更低。羞答答的道:“我是奉命服侍公子的,本就要和公子睡在一张床上,而日还要睡同一个被窝里。”
岳小飞不免有些着慌,忙道:“那不成,我最不习惯和女人同睡,你快走吧!”
秀兰道:“公子只要由我服侍一晚,以后就习惯和女人同睡了。”
“岂有此理,我爱自己的名誉,姑娘更应珍惜自己的清白。”
“公子的话,我当然明白,但城主的令谕,却谁也不敢不遵,所以公子要我回去,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如果你回去了,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处分?”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岳小飞略,沉吟道:“也好,我就让你今晚住在这里,姑娘请上床睡吧!”
秀兰眨着星眸转过头来道:“公子请先上床!”
岳小飞道:“床就让给姑娘,我情愿睡地下。”
秀兰吃惊道:“那怎么成?若公子不睡床上,我怎敢独自睡在床上?堆道公子还没看出今晚这房间里的布置?”
“难道房间里的布置有什么特别用意?”
“当然有,床上有两个枕头,就表示有人陪公子睡,桌上两枝红烛高烧,那表示公于今晚就像新婚之夜。”
“可是姑娘和我并非夫妻?”
“公子何妨把我看做是你的妻子,是否嫌我不好看?”
此刻,岳小飞当真大为踌躇起来,如果硬把对方赶走,又提心她明天真会受到处罚,而双方大声吵闹起来,深更半夜,更不成体统。
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坐在床下椅子上,即便这样双方坐到天亮,他也只有认了。
岂知秀兰并不愿老坐在床沿,索性脱掉绣鞋上了床。接着,她竟开始宽衣解带。
这情形迫得岳小飞不得不转过头去。
半盏茶工夫之后,似乎已没了声音。
岳小飞只道她已盖起被子躺下,但当他转过头来时,不由他大吃一惊,只见秀兰已是脱得一丝不挂,而且正玉体横陈毫无遮掩的躺在那里。
她全身肌质晶莹,白如凝脂,曲线玲珑分明,连岳小飞在这刹那,也似乎陷入迷惑。
他急急闭上眼去,凝着声音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只听秀兰吃吃笑道:“公子是聪明绝顶的人,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我在等着你过来!”
岳小飞一口气吹熄了灯道:“姑娘请先盖上被,别着了凉!”
灯既然熄了,秀兰只得盖上被子,她嗲声嗲气的叫道:“公子为什么还不过来?”
岳小飞道;“姑娘先睡吧,我随后就上床!”
秀兰果然听话,不再着声。
岳小飞直坐了顿饭工夫,才站起身来。
但他并未上床,竟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岂知秀兰并未睡着,一骨碌坐起身来道:“公子要到哪里去?”
岳小飞道:“你只管睡你的,我到外面一下,马上回来。”
“你可一定要马上回来!”
“我会的。”
岳小飞先在天井里散了一回步,欲待走出跨院,又担心被外面巡夜的人碰上。
灵机一动,他想到跨院里有这么多空房间,何不随便找一间进去暂时熬过下半夜。
推门进入一间厢房,里面虽有床榻,却无被褥,只有两个更次便可天亮,他决定就在此处将就将就,于是复又把门轻轻关上,然后上床和衣而卧。
他料想得到,秀兰是无法找到自己的。
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决定再回到原来房间,现在是白天,秀兰不可能再来纠缠他。
回到原来房间,才知道秀兰早已走了,而且把被褥摺叠得整整齐齐。
很快便有人送来涮洗用水和用具。
接着,又有人送来早餐。
誓后,他来到卧房外面的小客厅,因为他知道接着而来的,必是城主严寒召见。
果然,不大—会儿,总管周海山来了。
周海山今天比昨晚表现得更亲切,而且似乎礼貌也更周到。
岳小飞道:“是否城主召见?”
周海山道:“城主上午有要紧的事情必须马上处理,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和公子见面。”
“那么上乍就请周总管带在下到灵堂去见见那位何慧仙如何?”
“可以。”
“不过我想求周总管另外帮个忙。”
“公子只管吩咐,只要周某能做到的必定尽力。”
“我暂时不想和那位马香主见面,周总管是否能设法暂时把他引开?”
周海山愣了下道:“莫非公子和马香主从前认识?”
岳小飞点点头道:“从前见过,但却并无交往。”
“原来公子和他认识,他这人在没进天谷前的风评如何?”
“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到底了。所以我才不想和他见面。”
“公子这样评论他并不过分,周某也早就看出他不是东西。”
“那为什么还要比他做灵堂的香主呢?”
“这小子也颇有来头,他是教主派下来的,连城主也不方便动他,以周某来说,可以不理他,却又不能过分得罪他。”
他接着又道:“公子请等一等,我回去取样东西来。”
当周海山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用黄绢包着。
他递给岳小飞道;“这里面是副人皮面具,公子不妨戴上。”
岳小飞讶然道;“戴上这个做什么?”
周海山道:“想把马昭雄暂时引开,也许会引起他的疑心,戴上这个,他就认不出来了。”
岳小飞大喜,他虽听说过人皮面具,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
当下,由周海山协助戴好,取过镜子一照,自己果真变成一个壮年人的模样了,不过如此一来,难免有人会嫌他个头矮了些。
周海山道:“现在就走吧!”
到达灵堂外洞口,守门人见是本城大总管,敬礼还来不及,那里还敢查问。
周海山问道:“马香主可在里面吗?”
守门人道:“马香主有事刚出去。”
早知如此,岳小飞用不着戴人皮面具了。
当两人走入通道。岳小飞道:“我希望能单独和她见见,最好一旁无人打扰。”
周海山道:“那很简单,由我来安排。”
到达灵堂,一见那排列着的数十口棺材,立时给人一种阴森恐怖而又凄凉之感。
岳小飞想到母亲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山洞内度过了三年多的凄苦生活,鼻尖一酸,禁不住就要流下泪来。
他强自镇定,游目向灵堂四角望去,并不见母亲的影子。
周海山带着岳小飞,直接进入马昭雄的洞室,坐下后道:“这里是香主室,正好马香主不在,公子就在这里和她见面如何?”
岳小飞道:“万一马香主回来以后怎么办?”
周诲山道:“我在外面替你把风,他若回来,我自打办法缠住他,同时我也不准其他的人进来。”
“那太好了,多谢周总管考虑的周到。”
这时早有—名黑衣汉子跑了进来,望着周海山躬身一礼道:
“小的迎接周总管,我们香主刚出去不久,周总管是否有什幺交代?”
接着并沏了两杯茶端上,
周海山道:“本总管没什么大事,你去把那叫何慧仙的守灵奴叫到这里来!”
那汉子弄不清是什么事,却又不敢问,立即应声而去。
周诲山随后也起身道:“我到外面为公子把风去。”
洞室内只剩下岳小飞一人,不难想见,他此刻内心早已激动不已。
他留意向室内各处望去,除了阴湿较重整天到晚必须点灯外,布置得倒也十分华丽。
自然,这是香主的居室,至于那些守灵奴们的住处,就不敢想象了。
在这刹那,他似乎听得见自己的心在跳动。
他极力保持着镇定,而双眼直直地紧盯着洞门。
不久之后,洞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推门而入的,正是母亲何慧仙。
岳小飞慌忙站起身来。
他因戴着人皮面具,若马上相认,反为不妙,暂时只能以礼相迎。
何慧仙面容憔悴,连身上穿的那套黑衣,也破烂不堪,岳小飞若非上次已见过,简直会不敢相认。
他立即向前走出两步,深深施了一礼,强忍着直欲破眶而出的泪水道:“夫人请坐!”
何慧仙不由大感讶异,她本来听说是本城的周大总管召见,怎么却又换了一个人?
即便是周大总管召见,在她来说,也是意想不到的事。
如今,换了另外一个人不说,而这人又对自己口称“夫人”,怎不令她越感吃惊。
她并非没听过别人称自己为夫人,不过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自从被打进育化城,别人能把她看成一个普通下人,她也就心满意足,那里还敢奢求。
一时之间,她不觉怔在那里,因为她实在不敢坐下。
“夫人快请坐!快请坐!”
岳小飞边叫边又沏了一杯茶,双手端上。
何慧仙终于怔怔地坐下,把茶放在一边,惊异不定的茫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
只听“扑咚”一声,岳小飞早把双膝跪倒,悲切切叫道;“娘!我是飞儿!”
何慧仙双眸一直,“啊”了声道;“你是飞儿?怎么可能,飞儿怎会有你这样大的年纪?而且模样儿也完全不像!”
岳小飞双手揭去人皮面具,再叫道:“娘!现在您该认识孩儿了吧?”
在这瞬间。何慧仙简直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她顾不得再说什么,紧紧把岳小飞搂进怀里,母子相拥而泣,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时间紧迫,岳小飞不敢多耽误,站起身后,把母亲扶回座位。
接着,便将这二年多来的经过以及如何来到天谷,大略和母亲叙述了一遍。
他担心会有人闯进来,只有把人皮面具再行戴好。
何慧仙只听得悲喜交集,擦去泪痕道:“飞儿,城主把你由五关总镇叫到育化城来,到底是什么用心呢?”
岳小飞道:“孩儿至今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不过孩儿看得出,他对我很好,所以孩儿相信一定可以把娘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何慧仙不觉又淌下泪水道:“其实生活在这里三年多,这点苦娘还受得了,可恨的是马昭雄一直对娘心怀不轨,有好几次娘几乎失身于他,说起来多亏周总管规诫过他,否则,娘真不敢往下想。”
岳小飞咬牙切齿道:“孩儿一定设法好好收拾他,其实他叛师灭祖,偕师娘淫奔,早已就大逆不道,罪不可恕了,若让这种人逍遥法外,天理何在?”
何慧仙道:“不过你千万别太鲁莽,听说马昭雄很可能得到教主的信任,非到必要,不可轻举妄动!”
“孩儿晓得,听说娘被打进育化城,是因为得罪了凤嫣红,娘究竟是怎样得罪她?”
“说来话长,时间紧迫,娘来不及对你细说,总之,我和她的结怨,并非无因。”
她说到这里,担心马昭雄闯进来,站起身来道:“娘该走了,见到你父亲后,要他不必挂心!”
岳小飞也随即起立道:“娘请暂时忍一时之苦,孩儿一定有办法救您!”
母子依依而别后,岳小飞仍留在洞室。
此刻,他的情绪已得到发泄,心里轻松了很多。
又过了不久,周海山推门而入,喝了杯茶道:“公子和何慧仙谈的时间还真不短,你和她并不认识,哪有这么多话呢?”
岳小飞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同情她不幸的遭遇,更为她受凤统领诬陷而不平,周总管是否能设法救她一救呢?”
周海山蹙起两道浓眉道:“我曾对她帮过忙。”
岳小飞道:“这事她方才提起过,她对周总管非常感激。”
周海山道:“最大的一个难题,她是被宵关凤统领在教主面前告过状的,可以说她是被教主惩罚的,公子不妨想想,我是否帮得上忙?”
他知道岳小飞无法回答,接着又道:“偏偏灵堂香主马昭雄也是教主派下来的,我照样也动他不得,如果能换一位香主,至少我可以把何慧仙换一处比较舒适的地方。”
“难道周总管一点别的办法也想不出来?”
“别的办法当然有。”
“什么办法?快告诉在下?”
“那就是正式禀报城主,城主是教主的师兄,教主不能不卖他老人家的帐。”
“这样周总管就该禀报城主才是。”
周海山摇头,苦笑道:“我的确曾考虑过向城主禀报,但经过仔细琢磨,总觉得不妥。”
岳小飞有些不解道:“在下想不出有什么不妥。”
周海山道:“理由很简单,何慧仙人长得十分标致,我若无缘无故的为她向城主求情,城主很可能怀疑我和她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到那时即使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公子不妨想想,我有必要为自己添麻烦吗?”
岳小飞见周海山说出这种话,自知无法勉强,默了一默道:
“那就等慢慢再说吧,现在该回去了。”
岳小飞仍回到昨晚所住的跨院,周海山也一直在旁相陪。
为了救母亲,岳小飞当然希望能早些和育化城土严寒见面,偏偏从昨天晚餐后到现在,始终没打和严寒再见面的机会。
他不得不假装要走,向周海山道:“在下该回五关总镇了,城主那里,就请总管代为谢过。”
周海山似乎吃了一惊道:“公子怎么能走,据周某所知,城主一定还有要紧的事和你商量。”
“在下只是五关总镇一名小小的巡关使者,城主怎会有事和我商量呢?”
周海山神秘一笑,拱了拱手道:“公子请光休息一会儿,周某现在就去见城主,待会儿就回来给你消息。”
周海山走后,岳小飞满脑子又都是母亲的影子。他已经告诉过母亲,一定可以想办法救她出来,以现在的情形看来,除了求城主严寒外,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他无沦如何也要把握住这机会。
直到近午,周海山果然回来了。
他迫不及待的问道:“总管见到城主没有?”
周海山带着喜不自胜的神色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你过关了!”
岳小飞茫然不知所对。
周海山接道:“城主一生,最崇拜的,就是古代的柳下惠,所以他对一个人的考核,也以是否不好色为依据,现在周某不妨实对公子说明白,昨晚他要周某带公子到富国城美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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