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找了,”君骞从傻掉了的小贩儿手中将那一大包的蜡质兽牙儿统统卷了起来搁在马背上,看着沈苾芃笑道,“喜欢哪一个?”
小贩儿此时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冲君骞重重弯腰行了一个礼,撒开脚丫子跑进了人群中。一锭银子换他的全部兽牙,这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一定是脑子被烧坏了。
沈苾芃看着君骞的眼眸反而没了兴趣,他难不成不知道物以稀为贵吗?自己搂着这么多的兽牙当饭吃吗?
“谢谢二爷,妾身不想要了,”她缩回了身子扯上了帘子将君骞俊朗的面容锁在了外面。
润春和郁夏咬着唇,忍着笑,这二爷越来越有意思了。买东西哪里有这样买的?平日里看起来冷冰冰的二爷绝对不如世子爷会讨女孩子欢心。上一次在闹市上,世子爷只花了几文钱买了绢花送给小姐,小姐便当做宝贝似的戴了那么久,可是这二爷……
“闲来无事你们两且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不要胡思乱想,”沈苾芃幽幽说道。
两个丫头吓得吐了吐舌头,小姐竟然连她们心里在想什么都猜得到?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沈苾芃睁开了眸子:“郁夏去看看怎么了?”
“是,”郁夏掀开车帘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手里攥着东西表情怪异的钻进了车里。
“怎么了?”
“回小姐的话,”郁夏哭笑不得地将手中的东西送到了沈苾芃的掌中,“二爷刚刚下令车队休息。并且买下了街面上所有的蜡质兽牙儿,送了每个人一对儿,说是行程枯燥逗闷子用。”
沈苾芃看着手里的翡翠石狮子兽牙,真真儿是哭笑不得了,这君骞为了能将这个没用的东西送到她手里,竟然折腾整个靖安侯府的车队。
她叹了口气,君骞的用心她何尝不知道,幸亏他平日里行事乖张。府中的人倒也不会猜测什么。可是自己上一次不是同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何必如此固执?
沈苾芃掀开了帘子,刚要将手中的兽牙儿丢出去,却停在了半空中,她看到了君骞已经暗了下来的凤眸。那双眼睛里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恼怒,看的沈苾芃心头一跳。忍了忍将兽牙儿乖乖地拿了回来,她是知道君骞的脾性的,若是自己将兽牙儿扔出去,他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大家还是相安无事顺顺当当的走个过场算了。
“郁夏你且收着,”沈苾芃将兽牙儿扔到了郁夏的手中。郁夏拿出一方锦帕裹好,塞进了箱笼中。
前面的车子里,徐钰歪靠在迎枕上。细细把玩着掌中的蜡质金鳌兽牙儿。眼神忽明忽暗。任凭蜡质在她掌心的温度中缓缓柔化,却还是不舍得放手。这算不算君骞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少夫人,收起来吧!都化了!”李嬷嬷看着心疼,心中对君骞的恨更多了一分。但是谁叫自己是奴才呢?他毁了她女儿,那她便也尽心竭力的帮着少夫人除掉他所爱的女人。呵!君二爷,不知道你心爱的女人遭此下场。你会是怎样的心痛流血?
“包起来吧,”徐钰将兽牙儿放到了冷霜手里的帕子中。
冷霜包好了,刚要收到包袱中。
“放在我的首饰盒子里,”徐钰终究还是不舍,只希望能每日里梳妆的时候看着君骞送的礼物。尽管这个礼物每一个靖安侯府的人都有。
“少夫人,身子怎么样?”李嬷嬷扶着她换了一个姿势。
徐钰缓缓挪了挪身体。显出一丝疲惫,伸出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几日虽然没有恶心的症状了,可还是疲乏,这孩子以后说不定也是个不听话的。”
“呵呵呵,哪有不折腾自己娘亲的孩儿啊!”李嬷嬷心中却是想让她放下对君骞的一丝念想,随即笑道,“世子爷回来后听着这个好消息指不定会有多开心呢!”
果然徐钰脸上泛起了一丝柔和,点了点头:“他可是靖安侯府的第一个孩子,李嬷嬷……”她突然转过头看着李嬷嬷,“你的意思我都懂,我对君骞的爱慕是成了魔的,我怎么也放不下。但是我答应你,这一次我同沈苾芃那个贱人了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痴迷与那个人,再也不会了。我等着我的孩儿出生,我一心一意辅助世子爷功成名就,我也愿意在靖安侯府安安静静的做我的少奶奶,我再也不会有所求。”
“嗯,”李嬷嬷眼角涌出泪意,“小姐,除了那贱人才没有后顾之忧,小世子会健健康康的长大,老奴会陪着你。”
靖安侯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谭拓山脚下的斋院门前,这一处斋院是前几年靖安侯花了数千两银子修筑。梅亭的那个梅姨娘在火中被烧死以后,靖安侯一时间竟然有了出家为僧的想法,若不是后来皇帝极力压着,还说不准真的让他遁入了空门。
他随后便在谭拓山脚下修了一处斋院,在此做了几年带发修行的居士,后来延庆帝下令征讨北戎时才重新回到了靖安侯府。故而这处院子却是一个静修的好去处,只是今天傍着这处院子周围又盖了很多斋院专门供公侯之家的女眷们焚香修佛所住。所以等这靖安侯府的马车停在门前时,已经有宣平侯府,程国公府的马车也在这边停了。
一时间各家的女眷纷纷下车,丫鬟婆子们进了斋院收拾客房,忙的不亦乐乎。由于今年上香的人尤为多,山上的斋院住不下来,一些男客也不得不同女眷们挤在一处院子里。热闹是热闹但是却极其不合礼仪,因着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情,凑合着也就度过了。
君骞带着素锦同安惠夫人住在一处,后庭隔壁的厢房便是徐钰所住的地方。
“沈氏,你身上有伤,这边太吵闹了一些,;莲池边的倒厦我命人特为你专门辟出一间,你且住着吧。”
“谢少夫人!”沈苾芃暗道怎么对自己这么好,不管了,她倒也喜欢这样的清净。
沈苾芃带着郁夏和润春告辞,向后走去,却看到了君骞立在月门中。沈苾芃知道这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挤挤挨挨的,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二爷福安!”
“嗯,”君骞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这一次到真的和她住在了一个院子里,心头的喜悦早已经满满溢了出来,脸色出奇的好。
“靖安侯府的这处地方,想必你以前没见过,我这便带你各处转转。”
第186章 换柱
君骞这样的邀请倒是让沈苾芃不知如何把握,他凤眸微眯闪烁着几点不可捉摸的光芒勾唇一笑:“怎么?害怕?”
沈苾芃被他一激倒生出些许豪迈来:“既然盛情难却,二爷便在前面带路,妾身且观摩一下。”
君骞在月门侧了身子:“姨少奶奶请!”
沈苾芃微微点了点头带着郁夏和润春走了过去,过了月门步入后院,远远便看见龙吟凤啸,碧沉沉郁苍苍一大片茂密修竹。竟然是一处小小的园子,园门口左右各一彩坊,墙上盘绕着葛藤,枝桠交错,恰好结成蝙蝠图案。藻须长垂下接于地,流水双闸旁,金漆红柱上,极精神的一笔楹联:“时雨飞觞,梅花灿色。”
沈苾芃心头一跳,眼中些许的变化尽收在君骞的眼眸中。君骞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而且知道这个聪明的丫头也开始调查那件事情,她似乎将怀疑的利剑刺向了先夫人——世子爷的亲娘。呵!君骞觉得上苍真是待他太好了,只要再加一把力,这个女人就会对自己的大哥恨之入骨。既然她要查他便配合着她,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大哥将这口黑锅结结实实的背在背上。
“芃儿,在想什么?”君骞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没什么,”沈苾芃掩饰了过去,君骞这个人深不可测,与他分享秘密决计是自讨苦吃。
“那边看看还有一些好景致,”君骞随意的向前走了几步。不一会儿到了莲池边上,荷花开得正茂,姹紫嫣红又不失静雅俊秀。池边立着一处毛竹修葺的房子,倒是颇有几分古意。
竹屋的风格很合沈苾芃的心意,她缓缓笑道:“二爷,不妨进去饮一杯清茶?”
“也好,”君骞倒是温文尔雅起来,“不知道何时修建的这样一处竹屋。看起来也雅致,既然姨少奶奶想去,君骞陪着便是了。”
竹屋内的布置倒是很清雅,只是有些简陋罢了。桌子上摆着一些瓷盏一把粉彩的茶壶,沈苾芃环顾四周竟然没有人,忙问道:“有人吗?有人吗?”
君骞款款一笑带着歉意:“也真是不凑巧,咱们还是走吧!”
随意闯进人家屋子倒也不合规矩,沈苾芃点了点头,刚要随着君骞走出来。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圆脸,眉眼虽然沧桑也难掩过去的精致。看到沈苾芃后不禁惊呼出声。
沈苾芃很是诧异:“这位婆婆可认识妾身?”
那婆子忙收敛了脸上的惊讶。垂下了头,眼眸中恢复了一丝镇定从容:“老身这厢有礼了,惊了贵客,还望担待。”
沈苾芃看她的神情奇奇怪怪的,倒是心头起疑:“婆婆是不是觉得妾身这张脸很面熟?”
那婆子忙又抬起头,眼眸微暗。似乎压抑着什么:“是的,姑娘很像我之前伺候过的一位贵人。”
沈苾芃狠狠吃了一惊,刚要询问下去,却想到身边还跟着个心细如发的君骞,抬眸看着他款款一笑:“前院的事情忙乱。二爷想必也脱不开身子,陪着妾身这么长时间了。妾身罪过不敢再耽误二爷的时间。”
君骞眼眸中微微一闪,这丫头也太心急了些,随即笑道:“既如此,君骞便告退了。”
从竹屋折了出来后的君骞心情分外的好,这个婆子可是他搜遍了整个通州才找到的,想必她也一定会给沈苾芃一个让自己很满意的答案。
竹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沈苾芃缓缓坐在了桌子边,看着婆婆为她张罗茶水,看着她早已经满头的银丝晕染。
“姑娘喜欢茉莉花茶吗?”
沈苾芃略感诧异,忙道:“喜欢!”
那婆子猛地顿在了那里,随后缓缓转过身来,捧了一杯茉莉片儿端了过来。沈苾芃轻轻抿了一口突然抬起头问道:“婆婆是哪里人?怎么会住到这里?”
“哎……”她重重叹了口气,老身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儿奴才,之前一直在靖安侯府伺候主子,后来主子不在了,侯爷将我带到了这里守着这处小园子,也算安然。
沈苾芃眼皮猛地一跳,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婆婆也是在靖安侯府当过差的人吗?怎的我没见过呢?”
“你是……”
沈苾芃忙道:“我是世子爷的侍妾,姓沈。”
“原来是姨少奶奶啊!”婆婆忙福下了身子行礼。
沈苾芃抬手将她轻轻扶了起来:“婆婆多礼了,只是婆婆什么时候离府来的这里?”
“老奴离府也有些年月了,几年前半月汀的梅亭走了水……”她突然闭了嘴,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沈苾芃此时心思柔转百折却还是强忍着抬眸笑道:“梅亭走了水吗?可巧的很梅亭最近也是走了水,您说这是不是运道不济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婆子看着沈苾芃灼灼的双目突然开口道:“姨少奶奶真的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老奴见过的世界上最善最美的人。”
沈苾芃心头一酸突然站了起来吩咐润春和郁夏在门外守着,她俩缓缓将竹屋的门从外面关好,沈苾芃扑通一声跪在了婆子的面前。那婆子大惊失色忙将她扶了起来:“姨少奶奶你要折煞老奴吗?哪有主子跪奴才的道理?”
“婆婆虽然你不说我却也猜到了几分,你是不是在靖安侯府的梅亭伺候过侯爷之前极其宠爱的梅姨娘?”
那婆子猛地一怔,沈苾芃岂能容她再次推诿忙道:“我是梅姨娘的女儿,如是婆婆知道一些关于我娘亲的事还请告知于我,大恩大德将没齿难忘。求求婆婆了!”
“哎……罢了……你我今日不小心在这里撞上我也是难逃虐缘。只是这事情有着诸多的难解之处,我也只能将我所知道的告知与你罢了。”
沈苾芃一阵欣喜忙将她扶着坐回到了竹椅上:“婆婆的恩德我一定重重报答。”
那婆子看了一眼沈苾芃腕间母亲留给她的玉镯苦涩的叹道:“若不是你腕间的镯子和你与她如此的相似,老奴是断然不肯告诉你的。”
“谢谢婆婆了。”
“当年梅姨娘刚来时也是你这般年纪,花朵一样的娇嫩艳丽,侯爷几乎爱不释手,事事宠着她。可是你娘亲却是不快活,从不许侯爷近她的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沈苾芃暗道。娘亲与自己的爹爹相敬如宾情深似海,岂是一个卑鄙的靖安侯能捆得住的?
“梅姨娘对下人是极好的尤其是老奴,只是她不大爱说话,性子也和一般的闺秀们不一样。虽然梅姨娘对侯爷不理不睬,侯爷也不敢过分强逼她,依旧宠爱如故,每日里总要在梅亭待一段儿时间,听她抚琴。听罢后有时候天色迟了会在暖阁边的软榻上和衣休息一会儿,要不就回到了先夫人那里。那个时候大少爷身子孱弱。被老爷送了出去习武,侯爷少了教导大少爷的辛苦,倒是在梅亭呆的时间越来越多。”
沈苾芃眼眸中缓缓有了泪意。原来娘亲喜欢抚琴排解心中苦闷。
“先夫人对侯爷越来越不满。终于有一天先夫人闹到了梅亭,却是真的触怒了侯爷。在侯爷看来梅亭是一处任何人都不能去叨扰的地方。两个人吵得很凶,我那天很害怕从来没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侯爷和柔顺的先夫人吵成那个样子。梅姨娘只是款款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看着,像是看一出戏一样。”
沈苾芃不禁苦笑,自己的性子倒是有一点儿像娘亲。若是自己遇到这种状况也只能是这样的反应。
“后来先夫人气不过冲了过来,一把将梅姨娘最珍爱的古琴摔在了地上,侯爷一怒之下斥责先夫人善妒,并且打了她一耳光。老奴当时都吓傻了,至此以后梅姨娘再不许侯爷踏入梅亭半步。直到一个登徒子贪恋梅姨娘的美貌闯入了梅亭却被侯爷撞见将他逼退但是却身受重伤。”
“什么?”沈苾芃不禁喊了出来,君謇曾经给她讲过这段儿秘辛。只是说侯爷受了伤,却不是什么重伤。
“是的,侯爷整整养了三个月的光景才好,先夫人夜夜相伴不离不弃,可是侯爷伤好后却是到了梅亭安抚梅姨娘,怕她担惊受怕伤了身子。”
沈苾芃不禁黯然神伤,靖安侯对自己娘亲却是爱到了极处,但是错了便错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将娘亲强行带走圈禁在他的侯府中。
“先夫人也病了,是气病的……”那婆子却是不说话了,沈苾芃心头一阵紧张抬眸注视着她的表情。
“姨少奶奶……老奴只想说的是人死如灯灭,一旦无常事事休,过去的就让她翻过去吧。”
“婆婆是谁……放了那把火?”沈苾芃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压抑。
“哎人都已经死了何必追究这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